摘要:七皇子冲喜之事,由皇帝亲自下旨,钦天监紧锣密鼓地测算吉日,内务府负责操办,一切流程快得超乎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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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幽兰初绽
七皇子冲喜之事,由皇帝亲自下旨,钦天监紧锣密鼓地测算吉日,内务府负责操办,一切流程快得超乎想象。
不过半月,便是大婚之日。
没有十里红妆,没有盛大仪仗。一顶按制准备的喜轿,悄无声息地从尚书府侧门抬出,走向那座位于皇城边缘、据说常年弥漫着药味、几乎被人遗忘的七皇子府。
没有兄弟背送,没有父母叮嘱。沈崇和王氏甚至没有露面,只有几个下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完成这不得不走的过场。
沈月凝穿着大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独自坐在摇晃的喜轿中。耳边听不到一丝喜庆的唢呐声,只有轿夫沉闷的脚步声和街边隐约传来的、关于她这个“冲喜新娘”的议论和嘲笑。
她紧紧攥着手中象征平安的苹果,指尖冰凉,心中却异常平静。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比起前世那条通往淮安侯府地狱的绝路,这一条,至少充满了未知和……一线生机。
她知道七皇子萧景珩命不久矣的传闻。但她更知道,前世,大约在她被楚烨打死后不久,这位看似早已退出权力中心的七皇子,竟奇迹般地病愈,并且在后来那场惨烈的夺嫡之争中,以雷霆手段脱颖而出,最终登上了帝位!
这是一个秘密,一个直到她死前才隐约听闻,却无法证实的秘密。
她是在赌。用自己卑微的生命和悲惨的前世,赌一个渺茫的未来。
赌赢了,她便能将前世所有践踏她、伤害她的人,踩在脚下!
赌输了……大不了,也就是再死一次。总好过重复那绝望痛苦的一生。
喜轿停下,皇子府到了。
仪式极其简化。没有拜堂,因为“皇子殿下病体沉重,无法起身”。
沈月凝被两个嬷嬷引着,直接送到了所谓的“新房”。
房间很大,陈设却异常简单,甚至透着一股清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苦涩的药味,但并不浓烈,也没有病人居处常有的沉闷气息。
喜婆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和嬷嬷们一起退了出去,留下沈月凝独自一人。
她静静地坐在床沿,等了许久,直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才缓缓自己抬手,掀开了沉重的盖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布置雅致的房间,与她想象的病榻狼藉完全不同。窗明几净,书架上摆满了书籍,桌上放着一架看起来经常抚弄的古琴。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房间内侧,那张垂着青色帐幔的雕花大床上。
帐幔低垂,隐约可见里面躺着一个人影。
那就是七皇子萧景珩?她今世的夫君,一个传闻中随时可能死去的男人。
沈月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轻轻起身,缓步走到床前。
她犹豫了一下,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掀开了帐幔的一角。
第七章 意外之人
帐幔掀开,想象中的病容憔悴、枯槁濒死并未出现。
躺在床上的年轻男子,脸色确实带着久病的苍白,薄唇缺乏血色,但五官却出乎意料地清俊精致,眉宇间依稀可见皇家的尊贵气度。他闭着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呼吸清浅,仿佛只是睡着了。
这就是萧景珩?
沈月凝微微一怔。他的模样,与她想象中的“痨病鬼”相去甚远。
就在这时,床上的人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凤眸,或许是因为久病,眸色显得有些浅淡,如同浸在寒潭中的琉璃,清澈,却带着一种疏离的、洞悉一切的凉意。
他的目光落在沈月凝身上,没有惊讶,没有好奇,只有一片平静的打量。
沈月凝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连忙垂下眼睫:“殿、殿下恕罪,妾身……妾身失礼了。”
她迅速将帐幔重新拢好,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她没想到他会突然醒来。
帐内传来一声低低的咳嗽,随后是有些沙哑,却并不虚弱的声音:“无妨。”
他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喜怒。
“你便是沈尚书的女儿?”他问。
“是。”沈月凝低着头,恭敬地回答,“妾身沈月凝。”
“沈、月、凝。”他缓缓念出她的名字,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晰,仿佛在品味着什么。
房间里陷入一片沉默,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沈月凝站在原地,有些无措。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冲喜?难道就是这样站着,等着?
良久,萧景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不必拘礼。府中事宜,自有管家打理。你……自便即可。”
他的语气很淡,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沈月凝福了一礼:“是,妾身明白了。”
她悄悄退到外间,坐在窗下的软榻上,心中五味杂陈。
这位七皇子,似乎并不像传闻中那样简单。他那双眼睛,太过清醒,也太过冷静,完全不像一个沉疴缠身、意识昏沉的人。
而且,他对待她这个“冲喜新娘”的态度,也太过……平淡了。没有期待,没有厌恶,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暂时住进来的客人。
这究竟是好是坏?
她不知道。
但至少,目前看来,这里没有淮安侯府的鞭子和羞辱,没有尚书府的冷眼和算计。
她获得了暂时的、喘息的安全。
夜色渐深。
沈月凝和衣躺在软榻上,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毫无睡意。
新的人生,已经开启。无论前方是荆棘密布,还是万丈深渊,她都必须走下去。
为了复仇,也为了……活下去。
第八章 暗夜杀机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得超乎沈月凝的想象。
七皇子府就像一座被遗忘的孤岛,门庭冷落,除了每日定时来请脉的太医和送药的下人,几乎无人来访。
萧景珩大多数时间都待在主屋内,静养“病体”。沈月凝则被安置在相邻的厢房。
她谨守本分,每日除了必要的请安(尽管萧景珩多数时候以“需要静养”为由不见),便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习字,或者打理一下院子里那几盆半死不活的花草。
府中的下人不多,都训练有素,对她这个新来的皇子妃保持着表面上的恭敬,却也带着几分审视和距离。
沈月凝并不在意。她乐得清静,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慢慢梳理前世的记忆,思考未来的计划。
她注意到,萧景珩的“病”似乎很蹊跷。太医每日都来,药也每日都送,但她偶尔几次远远看到他坐在窗边的侧影,或是听到他与管家低声交谈时,那声音里的中气,并不像一个垂死之人。
而且,她敏锐地察觉到,这座看似平静的府邸,暗地里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守护。夜里,她有时会听到极其轻微的、衣袂拂过瓦檐的声音,像是夜行的鸟儿,但她知道,那绝不是鸟儿。
这位七皇子,恐怕绝非池中之物。
这一夜,月黑风高。
沈月凝因为心中有事,睡得并不沉。半夜时分,她突然被一阵极其细微的、不同于往常的动静惊醒。
那是一种利刃划破空气的尖啸,以及身体倒地的闷响!
有人潜入!
她的心脏骤然收紧,几乎是瞬间屏住了呼吸,轻手轻脚地移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几道黑影,正与府中巡逻的护卫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在暗夜中闪烁着致命的寒芒。
那些黑影身手矫健,出手狠辣,显然是专业的杀手!
他们的目标,不言而喻——主屋里的萧景珩!
沈月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紧紧捂住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怎么办?她手无缚鸡之力,出去只能是送死。
就在这时,主屋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门被撞开的声音!
紧接着,是兵刃交击的脆响,以及一声压抑的闷哼!
萧景珩!
沈月凝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角那个半人高的青瓷花瓶上。
她几乎是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抱起那个沉重的花瓶,猛地冲向主屋方向!
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只知道,萧景珩现在不能死!他死了,她这个冲喜皇子妃也绝无活路!她好不容易挣脱的前世命运,不能就这么轻易断送在这里!
主屋内,烛火不知何时已被打灭,一片昏暗。只能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到几条黑影正围攻一道白色的、略显单薄的身影!
正是萧景珩!
他手中握着一柄软剑,剑光如游龙,在黑暗中划出凌厉的弧线,竟然勉强抵挡着几名杀手的围攻!他的身手,远比沈月凝想象的要好得多!
但对方人数占优,而且招招致命。萧景珩显然体力不支,动作间已见滞涩,左臂上有一道明显的伤口,正在泅出暗色的血迹。
一名杀手瞅准机会,刀锋直刺萧景珩的后心!
“小心!”沈月凝失声惊呼,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青瓷花瓶朝着那名杀手的方向狠狠砸去!
哐当——!
花瓶碎裂的巨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那名杀手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干扰,动作微微一滞。
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瞬!
萧景珩眸中寒光一闪,手中软剑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回刺,精准地没入了那名杀手的咽喉!
与此同时,窗外传来数道破空之声!
几名身着黑衣、气息精悍的护卫如同鬼魅般骤然出现,加入了战团。他们的身手明显更高一筹,很快便将剩余的几名杀手或斩杀或制服。
战斗,在短短几个呼吸间便结束了。
房间内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
沈月凝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和勇气。
烛火被重新点燃。
萧景珩在护卫的搀扶下,缓缓走到沈月凝面前。
他脸色苍白得吓人,左臂的伤口还在流血,将他白色的寝衣染红了一大片。但他的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牢牢地锁定在沈月凝身上,带着审视,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你……”他开口,声音因打斗而有些沙哑,却依旧平稳,“为何要救本殿?”
沈月凝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琉璃色眼眸。惊魂未定之下,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丝未褪的颤抖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殿、殿下若死,妾身……亦不能独活。”
这是事实,也是最直接的理由。
萧景珩静静地看了她片刻,那双冰凉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融化了一丝。
他缓缓伸出手,不是受伤的那只,递到她面前。
他的手很漂亮,指节分明,只是同样苍白。
“起来。”他说,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地上凉。”
第九章 微光渐明
那夜的刺杀,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涟漪后,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尸体被悄无声息地处理,血迹被清洗干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皇帝得知后,也只是例行公事地训斥了京兆尹,加强皇城守卫,并未深究。
但沈月凝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萧景珩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不再完全将她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偶尔,他会允许她在他在场的情况下,进入主屋的外间,为他整理一下书籍,或者磨墨。
虽然他依旧话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地看着书,或者望着窗外沉思。
沈月凝也乐得如此。她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从不多问,从不逾矩。
她发现,萧景珩的书架上,除了经史子集,还有许多兵法、农政、水利甚至工匠之类的杂书。他看的书,也绝非一个“病弱”皇子该感兴趣的内容。
她更加确信,这位七皇子,绝非凡俗。
一日,沈月凝在整理书架时,不小心碰落了一卷画轴。
画轴滚开,露出一幅墨迹尚新的山水图。笔法算不上顶好,但构图宏大气磅礴,山峦叠嶂,江水奔流,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藏在笔墨之间。
这绝非一个心灰意冷、等待死亡的病人能画出的意境。
萧景珩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
沈月凝心中一紧,连忙将画轴拾起,小心卷好,放回原处,低声道:“妾身失手,请殿下恕罪。”
萧景珩没有责怪她,目光落在那个画轴上,淡淡问道:“你觉得这画如何?”
沈月凝沉吟片刻,谨慎地回答:“妾身不懂画,只觉得……这山这水,很有气势,看着……心潮澎湃。”
萧景珩转头看了她一眼,琉璃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归于平静。
“是吗。”他不再多言,重新坐回窗边。
但从那以后,他有时会看似无意地问她对某些时政的看法。沈月凝前世在淮安侯府受尽折磨,但也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为了生存,她被迫了解了许多朝堂动向和世家纠葛。加上重生带来的先知,她的见解往往能一针见血,提出一些独特的角度。
萧景珩听着,从不表态,但沈月凝能感觉到,他听进去了。
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默契。像盟友,又比盟友更近一步;像夫妻,却又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纱。
沈月凝也开始暗中留意府外的消息。
果然,如同前世一般,朝堂上几位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愈发激烈。二皇子风头最盛,但与五皇子、八皇子等人的摩擦也日益增多。淮安侯府坚定地站在二皇子一派。
而尚书府,她的“好父亲”沈崇,则在几位皇子之间摇摆不定,试图待价而沽。
她还听说,楚烨最近似乎颇为不顺。他在京郊纵马,不慎摔伤了腿,休养了许久。他名下最赚钱的一家绸缎庄,莫名遭了火灾,损失惨重。
沈月凝听到这些消息时,正在为窗台上的兰草浇水。她的手指轻轻拂过嫩绿的叶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只是个开始,楚烨。前世的债,我会连本带利,一一讨回。
第十章 风起云涌
时光如水,悄然流逝。转眼,沈月凝嫁入七皇子府已近半年。
这半年里,朝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二皇子因急于求成,在督办河工时爆出贪墨大案,证据确凿,惹得龙颜大怒,被圈禁宗人府,势力一落千丈。
五皇子与八皇子在争夺二皇子留下的势力范围时,矛盾激化,最终演变成一场宫闱械斗,虽被及时镇压,但两人皆被皇帝严惩,剥夺了参政之权。
曾经风光无限的几位皇子,接连折戟沉沙。
而一直被所有人忽视的、深居简出的七皇子萧景珩,却在这期间,身体竟“奇迹般”地有了起色。
他开始偶尔出现在一些不太重要的朝会上,虽然依旧沉默寡言,脸色苍白,但至少能站稳了。
皇帝或许是出于对元后的愧疚,或许是对其他儿子的失望,开始将一些无关紧要的政务交给他处理。
萧景珩每次都能完成得滴水不漏,虽无大功,亦无过错。他为人低调,待人温和(至少表面如此),逐渐赢得了一些中立老臣的好感。
沈月凝冷眼旁观,知道这一切绝非偶然。那些皇子的倒台,背后恐怕少不了萧景珩那双无形之手的推动。
他就像一位最高明的棋手,在所有人都未察觉之时,已布好了局。
这一日,边境突发战事,北狄大举入侵,连破三城,守将殉国,朝野震动。
金銮殿上,主战主和两派争论不休。老皇帝年老体衰,被吵得头晕眼花,看着下面一群或激昂或怯懦的儿子们,失望至极。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萧景珩,缓缓出列。
他依旧是一副病弱的模样,声音也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
“父皇,北狄狼子野心,若一味求和,只会助长其气焰,令我天朝威严扫地。儿臣愿领兵前往边境,不退北狄,誓不还朝!”
满朝文武皆惊!
七皇子?那个病秧子?他去领兵打仗?岂不是去送死?
皇帝也皱紧了眉头:“景珩,你身体……”
“父皇!”萧景珩抬起头,目光坚定,那双琉璃色的眸子里,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燃起了灼人的光芒,“国难当头,儿臣身为皇子,岂能因惜身而畏战?儿臣愿立下军令状!”
他的气势,他话语中的决绝与担当,震住了所有人。
最终,皇帝在无人可用的情况下,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同意了他的请求,封他为征北大元帅,拨给他十万兵马。
消息传到七皇子府,沈月凝正在烹茶。她的手顿了顿,茶水微微漾出杯沿。
她并不意外。前世,大约也是在这个时间点,一位“神秘”的将领横空出世,以少胜多,大败北狄,挽救了危局。如今看来,那人必是萧景珩无疑。
他要正式走上权力的舞台了。
出征前夜,萧景珩来到了沈月凝的房间。
半年相处,这是他们第一次在非白日的情况下单独见面。
他换上了一身便捷的劲装,更显得身姿挺拔,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那股常年萦绕的病气似乎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锋芒。
“明日,本殿便要出征了。”他看着沈月凝,语气平静。
沈月凝福了一礼:“妾身预祝殿下,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萧景珩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触手温润的白玉令牌,上面雕刻着繁复的云纹,中间是一个“景”字。
“这个,你收好。”他将令牌放入沈月凝手中,“本殿不在期间,若有急事,可凭此令牌,调动府中暗卫,亦可……去城西‘云墨轩’,寻一位姓墨的先生。”
沈月凝心中一震。这枚令牌,代表的恐怕是他留在京中的核心力量和情报网!他就这样交给了她?
“殿下,这……”她抬头,撞入他深邃的眼眸。
“府中,和你,”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种沈月凝看不懂的情绪,“就交给你自己了。”
他没有多说,转身便离开了。
沈月凝握紧手中尚带着他体温的令牌,看着他在月色下渐行渐远的挺拔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
有担忧,有期待,或许……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牵绊。
第十一章 掌掴旧仇
萧景珩出征后,七皇子府更加门庭冷落。
沈月凝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习字,或者借着萧景珩留下的那枚令牌,通过那位神秘的墨先生,了解朝堂动向和边境战况。
墨先生似乎对她很是恭敬,有问必答,办事也极其利落可靠。
从墨先生那里,她得知萧景珩在边境用兵如神,初战便告捷,稳住了局势,朝中对此议论纷纷,不少人开始重新审视这位“病弱”的七皇子。
同时,她也密切关注着尚书府和淮安侯府的动静。
沈崇见几位得势的皇子相继倒台,七皇子似乎有崛起之势,态度开始变得暧昧,几次派人送些不痛不痒的礼物到七皇子府,试图修复关系,都被沈月凝不冷不热地挡了回去。
王氏和沈月柔则酸得不行,在外没少散播沈月凝“攀高枝”、“守活寡”的酸话。
而淮安侯府,因站错队(支持二皇子),受到牵连,势力大不如前。楚烨继承了世子之位,却并无实权,整日酗酒闹事,脾气愈发暴戾。
这一日,沈月凝难得有兴致,带着一名丫鬟和两名便装打扮的暗卫,到京城最大的银楼“珍宝斋”挑选首饰。
她如今身份不同往日,虽是冲喜皇子妃,但七皇子在前线立功,谁也不敢再明着轻视她。
刚在雅间坐下,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令人厌烦的喧哗声。
“把你们这儿最新款、最贵的头面都拿出来!本小姐待会儿要去参加安郡王府的赏花宴,可不能失了体面!”声音娇纵,正是她的嫡姐沈月柔。
“哟,这不是沈大小姐吗?真是巧了。”另一个带着谄媚的女声响起,“您今天这身衣裳可真漂亮,定然能艳压群芳。”
“那是自然。”沈月柔语气得意,“某些人啊,就算侥幸攀了高枝,也不过是个守活寡的命,怕是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吧?也只能在那种破落户府里躲着不敢见人了。”
指桑骂槐,针对的是谁,不言而喻。
领着沈月柔进来的伙计,脸色有些尴尬,偷偷瞥了一眼沈月凝所在的雅间帘子。
沈月凝放下手中的茶盏,对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会意,上前一步,掀开了雅间的帘子,朗声道:“外面是何人在喧哗?惊扰了我们皇子妃娘娘选首饰,该当何罪?”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银楼前厅。
瞬间,前厅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看到了雅间内,端坐着的那道身影。
沈月凝今日穿着一身淡紫色的宫装,梳着简单的发髻,只簪了一支素雅的玉簪,却气质沉静,面容清丽,与半年前那个穿着俗艳衣裙、怯懦卑微的庶女判若两人!
沈月柔和她身边的几个跟班小姐妹,都愣住了,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嫉妒。
“皇、皇子妃?”沈月柔强自镇定,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原来是三妹妹啊,真是好久不见。姐姐方才……方才只是与姐妹们说笑,并非有意打扰妹妹。”
沈月凝缓缓站起身,走到雅间门口,目光平静地落在沈月柔身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说笑?”她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在本妃面前,肆意编排皇室,诋毁皇子妃,沈大小姐,你管这叫‘说笑’?”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沈月柔脸色一白,被她这声“沈大小姐”和“本妃”刺得心头发堵,又惊又怒:“沈月凝!你……你别太过分!我好歹是你嫡姐!”
“嫡姐?”沈月凝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轻笑一声,那笑声却冰冷无比,“在本妃这里,只有尊卑,没有嫡庶。沈大小姐见到本妃,不行礼问安,反而在此喧哗放肆,这就是尚书府教你的规矩?”
沈月柔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月凝:“你!”
“掌嘴。”沈月凝淡淡吐出两个字。
她身后的丫鬟毫不犹豫,上前一步,扬起手——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沈月柔娇嫩的脸上!
沈月柔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瞬间浮现出五个清晰的手指印。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沈月凝,眼中充满了屈辱和怨毒。
她身边的小姐妹们都吓傻了,噤若寒蝉。
银楼里的伙计和客人也都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这位平日里看起来温婉沉静的七皇子妃,动起手来竟然如此干脆利落,毫不留情!
“这一巴掌,是教你记住,什么叫尊卑有别。”沈月凝目光冷冽,如同冰刃,刮过沈月柔和她那群小姐妹,“若是再让本妃听到半句不敬之言,就不止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沈月柔身上那件鲜艳的衣裙,意有所指地道:“另外,安郡王府的赏花宴,沈大小姐就不必去了。本妃会派人告知安郡王妃,沈大小姐言行无状,冲撞了本妃,正在家中‘静思己过’。”
这话一出,等于彻底断了沈月柔今日,乃至日后一段时间在京城贵女圈中露面的机会!无疑是当众扒了她的脸皮!
沈月柔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沈月凝却不再看她,转身对伙计淡淡道:“把你们这儿的首饰图册送到府上吧,此地……聒噪。”
说完,她带着丫鬟和暗卫,从容地离开了珍宝斋。
留下身后一片死寂,和沈月柔那压抑不住的、羞愤欲绝的哭声。
第十二章 凯旋荣光
边境捷报频传。
七皇子萧景珩用兵如神,不仅成功击退了北狄,还乘胜追击,收复了此前丢失的三座城池,甚至一度将北狄王庭逼退数百里!
消息传回京城,举国欢腾!
老皇帝龙心大悦,连下数道旨意嘉奖。
当萧景珩率领凯旋之师回到京城时,受到的欢迎空前盛大。
百姓夹道欢呼,文武百官出城相迎。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银色铠甲,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俊朗。虽然面容依旧带着几分清癯,但眉宇间的病气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历经沙场淬炼后的坚毅、沉稳,以及一种不怒自威的王者气度。
他再也不是那个被人遗忘在角落、随时可能死去的病弱皇子。
他是力挽狂澜、护国有功的英雄!是如今朝堂之上,最炙手可热的皇子!
皇帝亲自在宫门口迎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重重赏赐,并加封其为“宸王”,寓意星辰,恩宠之盛,一时无两。
宸王府(原七皇子府)门前车水马龙,前来拜贺的官员络绎不绝。
沈月凝作为宸王妃,自然不能再深居简出。她需要以女主人的身份,接待各路命妇女眷。
她从容应对,举止得体,言谈不俗,既不卑不亢,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感。让那些原本想看“冲喜村妇”笑话的人,都暗自吃惊,不敢再小觑。
尚书府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沈崇几次递帖子想见沈月凝,都被她以“王爷刚回,府中事务繁忙”为由推拒。
王氏和沈月柔更是连门都进不来。
而淮安侯府,则是一片愁云惨淡。楚烨看着风光无限、成为京城女子新梦中情人的萧景珩,再想到那个如今身份尊贵、容光焕发,与自己早已云泥之别的沈月凝,心中的妒恨和屈辱如同毒火般灼烧着他。
他无法接受!那个曾经被他视作玩物、随意践踏的女人,怎么可能拥有如此风光的一天!
第十三章 尘埃落定
萧景珩的归来,如同在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
他展现出的能力、军功和圣宠,让他迅速成为了朝臣心中最理想的储君人选。
而老皇帝在经过连番打击(其他儿子的不争气)和边境大捷的欣慰后,身体每况愈下,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皇帝颁下传位诏书,册封宸王萧景珩为皇太子,入主东宫,监国理政。
诏书颁布不久,老皇帝便溘然长逝。
萧景珩顺理成章,登基为帝,改元“景和”。
登基大典,隆重而肃穆。
沈月凝穿着繁复华丽的皇后朝服,头戴凤冠,与萧景珩并肩站在高高的太极殿前,接受文武百官和万国使臣的朝拜。
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千岁”声中,沈月凝微微侧头,看向身边这个一身明黄龙袍、俊美无俦、气势睥睨天下的男人。
从冲喜王妃,到宸王妃,再到太子妃,直至如今的皇后。
这条路,她走得惊心动魄,却也无比坚定。
萧景珩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转过头来看她。他的眼神深邃,里面映着她的身影,以及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名为“天下”的沉重与责任。
他伸出手,在宽大的袖袍遮掩下,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
温暖,有力。
沈月凝的心,在这一刻,奇异地安定了下来。
第十四章 终得报应
新帝登基,万象更新。
萧景珩(现在该称陛下了)雷厉风行,整顿吏治,提拔寒门,削弱世家,一系列举措有条不紊。
作为从龙之功的臣子,自然加官进爵。而曾经站错队,或有其他劣迹的,则遭到了清算。
淮安侯府首当其冲。
有人举报淮安侯贪墨军饷、纵容子弟强占民田等多项罪名,证据确凿。萧景珩下旨,夺爵抄家!淮安侯父子被判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
曾经显赫一时的淮安侯府,顷刻间大厦倾塌。
而行刑的前一夜,已被废为庶人、浑身狼狈的楚烨,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买通了一个狱卒,递话进宫里,说想要求见皇后娘娘最后一面。
“他说,有关于娘娘未出阁时的……重要事情,要当面告知娘娘。”禀报的宫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沈月凝正在修剪一盆兰花,闻言,动作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未出阁时的重要事情?无非是想用前世那些不堪的回忆来威胁她,或者……祈求饶命?
“告诉他,”沈月凝放下剪刀,拿起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本宫与他,无话可说。让他……好自为之。”
她不会去见他。脏了她的眼。
更何况,落水狗的哀嚎,有什么好听的?让他带着无尽的悔恨和绝望去流放之地受苦,才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至于尚书府……
沈崇因在最后关头(见风使舵)上表支持新帝,保住了官职,却也被明升暗降,调到了一个清闲的职位上,再无实权。
王氏则因“教女无方”(指沈月柔在外言行不当,影响家族声誉),被沈崇迁怒,勒令其在佛堂静修,不得随意出门。
沈月柔的婚事更是成了难题,高不成低不就,最终匆匆嫁了一个外地小官,远离了京城繁华。
沈文彬则因之前仗着家世胡作非为,被告发强抢民女,入了大狱,沈崇求到沈月凝面前,沈月凝只回了一句“依法处置”,最终沈文彬被判充军。
对于这些所谓的“家人”,沈月凝没有亲手报复,但他们的结局,无一不是她乐见其成的。
冷漠,有时候比恨意更伤人。
第十五章 跪求一眼
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元宵宫宴。
宫内张灯结彩,歌舞升平,一派盛世气象。
沈月凝身着凤袍,头戴九尾凤钗,雍容华贵,气度非凡。她坐在萧景珩身侧,接受着命妇女眷们的朝拜和敬酒。
如今的她,母仪天下,再无人敢提及她曾经的庶女身份和那段“冲喜”的过往。
宴至中途,沈月凝觉得有些气闷,便由宫女扶着,到御花园中透透气。
月色如水,灯影朦胧。
走到一处僻静的梅林时,一个身影猛地从假山后窜出,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挡住了去路。
“皇后娘娘!娘娘留步!”
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乞求。
沈月凝停下脚步,身后的侍卫立刻上前,警惕地挡在她身前。
她挥了挥手,让侍卫稍退。借着宫灯和月光,她看清了跪在地上的人。
竟然是楚烨!
他穿着一身破旧的囚服,头发散乱,面容憔悴不堪,哪里还有半分昔日淮安侯世子的嚣张跋扈?他显然是从流放的队伍中偷偷逃回来的!
“娘娘……月凝……不,皇后娘娘!”楚烨抬起头,眼神涣散,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沈月凝,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是我错了!我以前猪油蒙了心!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磕头,额头瞬间红肿起来。
“求求你!求你看在……看在我们曾经夫妻一场的份上,饶了我吧!求你跟皇上求求情,赦免我的流放之罪!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你!”
他涕泪横流,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前世那个挥鞭将她活活打死的暴戾模样?
沈月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曾经,这个男人的一个眼神,都能让她恐惧得浑身发抖。
曾经,她在他脚下卑微乞怜,却只换来更残忍的践踏。
如今,风水轮流转。
“夫妻一场?”沈月凝轻轻重复着这四个字,语气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如同寒冰刺入楚烨的心脏,“楚世子怕是记错了。本宫的夫君,是当今陛下。”
楚烨浑身一颤,脸上血色尽褪。
“至于你……”沈月凝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那眼神,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依法流放,是陛下圣裁。本宫,无权干涉,亦……不想干涉。”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对侍卫淡淡道:“宫中混入闲杂人等,成何体统。拖下去,交由京兆尹,依法处置。”
逃犯被抓回,只会罪加一等。
“不——!月凝!沈月凝!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楚烨发出绝望而凄厉的嘶吼,挣扎着想要扑过来,却被侍卫死死按住,毫不留情地拖了下去。
他的叫喊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寒冷的夜风中。
沈月凝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梅香的空气。
胸腔中,那积压了两世的郁气和恨意,似乎终于随着这声嘶力竭的呐喊,彻底烟消云散。
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她抬起头,望向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嘴角缓缓扬起一抹释然而明媚的笑容。
“娘娘,陛下在寻您了。”宫女轻声提醒。
沈月凝收回目光,整理了一下衣袖和裙摆,恢复了一国之后的雍容与端庄。
“走吧。”
她转身,朝着那灯火辉煌、温暖如春的宫殿走去。
那里,有她的现在,和未来。
来源:阎紫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