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是安星晚,保姆的女儿,用一场精心策划的“治愈”骗局,从京圈太子爷程砚知手里赚了一个亿。
我是安星晚,保姆的女儿,用一场精心策划的“治愈”骗局,从京圈太子爷程砚知手里赚了一个亿。
我成功死遁,在巴黎挥金如土,夜夜笙歌。
直到我在诺贝尔颁奖礼直播上,看见他捧着奖杯,眼眶湿红地对全世界说:
「我做科研,是为了复活我的初恋。」
下一秒,我蹦迪挥洒香槟的视频,被记者当众播放。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1
黄油的焦香裹着咖啡的苦涩,在我巴黎的小公寓里慢悠悠地飘。
我叼着一块刚出炉的可颂,盘腿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屏幕。
今天是我的导师在诺贝尔颁奖礼上露脸的大日子,面子总得给足。
镜头扫过台下那些西装革履的学术泰斗,一个个表情庄重。
当画面切到今年生物学奖得主时,我嘴里的可颂“啪嗒”一下,掉在了地毯上。
是个亚洲男人。
身形挺拔,肩线被高定西装勾勒得利落分明。
一张脸清冷得过分,在聚光灯下像尊没什么温度的玉雕。
程砚知。
我那价值一个亿的前男友。
他迈步上台,步伐沉稳,接过那枚沉甸甸的奖章。
全场静默,等待天才的发言。
他微微倾身,靠近话筒,声音透过电流传遍世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哑。
「老实讲,我做科研……」
他顿了顿,镜头捕捉到他眼底翻涌的、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不是为了探索宇宙的奥秘,而是为了复活我的初恋。」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四肢冰凉。
全球媒体都为这深情感动,镜头牢牢锁住他湿红的眼眶。
他试图挤出一个微笑,嘴角却只牵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就在这时,一个记者拿着平板电脑,几乎是冲上了台。
「无意冒犯,程院士!」
那记者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但根据我们的调查,您的初恋,安星晚女士,似乎一直都在人世!」
他手指一点,播放了视频。
震耳欲聋的电音瞬间炸响在庄严肃穆的颁奖大厅。
画面里,灯光迷离,是法国那家我最熟的夜店。
我画着夸张的烟熏妆,穿着亮片吊带裙,正踩在卡座的桌子上。
一手高举着香槟酒瓶,另一只手疯狂地挥舞,对着舞池里一群金发碧眼的帅哥声嘶力竭地呐喊。
「帅哥!帅哥!Party!Party!」
「都给我嗨起来——!」
音乐达到高潮,我仰头灌下一大口香槟,笑得没心没肺,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直播镜头瞬间切回程砚知的脸。
他死死盯着屏幕,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震惊、茫然、难以置信……最后,统统凝固成一种近乎碎裂的表情。
2
我坐在沙发上,浑身僵硬,像被冻住的鱼。
电视里,程砚知那张混杂着悲痛和疯狂的脸,被高清镜头放大,无比清晰。
他笑了。
那笑容扭曲,比哭还令人心悸。
我的手机像垂死挣扎般尖叫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青青”两个字。
我颤抖着划开接听。
「安星晚!你他妈还在看电视吗?」
青青的声音又尖又急,几乎要刺破我的耳膜。
「你完了!你彻底完了!程砚知那眼神你看到没?他要疯了!」
「他肯定会动用一切手段把你揪出来!快跑!立刻!马上!」
我盯着电视屏幕。
程砚知已经扔下奖杯,直接冲下了台,留下一片哗然。
我猛地回过神。
对,跑。
必须跑。
程夫人当年那个亿的封口费,可不是让我这样挥霍兼打脸的。
再被他逮到,别说一个亿要吐出去,下场绝对比切片研究好不到哪去。
我像颗被点燃的炮仗,从沙发里弹起来。
护照、钱包、手机充电器……我胡乱地把手边能扫进包里的东西全塞了进去。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咚咚咚地敲打着逃亡的节拍。
我拉开门,冲向电梯。
电梯数字缓慢地跳动,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终于冲出了公寓楼,拦下一辆出租车。
「去戴高乐机场,快!」
我钻进车里,气息不匀地催促。
车子启动,窗外的巴黎街景飞速倒退。
我的手机开始持续不断地响起。
一个个来自国内的陌生号码,执拗地闪耀在屏幕上。
我一个都不敢接。
青青的短信一条接一条地蹦出来。
【他下台就直接走了!脸色吓人!】
【听说他已经动用了所有关系在查你的下落!】
【姐妹,你自求多福吧!】
我看着那些文字,手心冰凉一片。
我低估了程砚知的执念。
也低估了那场诈死,在他心里刻得到底有多深。
我以为时间能磨平一切。
我以为他会有新的生活,遇见更好的人。
我万万没想到,他会用这种偏执到近乎魔怔的方式,去祭奠一个他以为早已消亡的幻影。
现在好了。
亡妻复活,还在全球直播里贡献了夜店狂欢名场面。
这已经不是打脸了。
这是把他的尊严、他的深情、他这些年所有的痛苦,都放在脚下踩得稀碎。
3
出租车在机场航站楼前停稳。
我压低帽檐,把脸藏在宽大的墨镜后面,混在人群里快步走向安检口。
心跳快得像是要挣脱喉咙的束缚。
总觉得背后有无数道目光,像冰冷的针,刺在我的脊梁骨上。
就在我快要排到安检队伍时,身后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我下意识回头。
几个穿着黑色西装、身形高大的男人,正逆着人流,目标明确地朝我快步走来。
为首的那个,我认得。
是程家的管家,李叔。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完了。
来得太快了。
我几乎是本能地转身就想跑。
「安小姐!」
李叔的声音沉稳有力,穿透嘈杂的人声,精准地落在我耳边。
「请留步,程先生想见您。」
我哪里肯停,拔腿就往旁边的通道钻。
可我一个女人的脚力,怎么比得过那些训练有素的保镖?
没跑出十米,我的手臂就被两只铁钳般的手一左一右牢牢架住。
双脚几乎离地。
「放开我!你们这是绑架!」
我奋力挣扎,试图引起周围旅客的注意。
可那些保镖面无表情,动作熟练而迅速,用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半拖半抱地把我带离了人群。
我被强硬地塞进一辆早已等候在旁的黑色宾利里。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线和声音。
世界陡然安静下来。
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
车厢里没有开灯,光线昏暗。
我惊魂未定地抬起头。
程砚知就坐在我对面的阴影里。
他微微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
只能感觉到一股压抑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气场,笼罩了整个车厢。
他没有立刻说话。
车子平稳地启动,驶离了机场。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抬起头。
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钉在我脸上。
「安星晚。」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长时间没有说话的低哑。
「告诉我,我现在……是不是也在做梦?」
4
车厢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默。
程砚知的问题像一块巨石,投入我心湖,激起惊涛骇浪。
我看着他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那双曾经清冷如今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能说什么?
说恭喜你获奖?
还是说,对不起,我没死,我骗了你一个亿?
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又可笑。
他见我不答,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在封闭的车厢里回荡,带着浓浓的自嘲和苦涩。
「这么多年……我像个傻子一样。」
「我看着你的‘遗物’,一遍遍地回想你最后的样子。」
「我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没日没夜地做研究……所有人都说我疯了。」
他的声音逐渐激动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我以为我只要够努力,只要我能突破技术的极限,就一定能再见到你。」
「哪怕只是一个克隆体,哪怕只有一点点你的影子……」
他猛地顿住,目光死死锁住我,里面翻涌着痛苦、愤怒,还有一丝我不敢深究的疯狂。
「可你呢?」
「安星晚,你告诉我!」
「你在巴黎的夜店里,对着那些男人笑的时候,有没有哪怕一秒钟,想起过我这个人?」
他的质问像一把把尖刀,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我看着他近乎崩溃的样子,当年离开时强压下的愧疚和酸楚,排山倒海般涌了上来。
「程砚知……」
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
他猛地打断我,身体前倾,逼近我,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是那场车祸不够逼真?还是我母亲给你的钱,不够你彻底消失?」
他眼底的猩红越来越重。
「一个亿……就买断了你的一切,包括你的‘生命’,是吗?」
我被他逼得节节后退,脊背紧紧抵住了冰凉的车门。
我知道,任何苍白的解释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都无力透顶。
我当年的选择,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都实实在在地将他推入了深渊。
5
车子最终驶入一栋位于巴黎近郊的隐秘别墅。
我被那几个保镖“请”下车,带进了一个房间。
房间很大,装修精致,却透着一股冷清,像个华丽的牢笼。
门在我身后轻轻合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
我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到地上。
心脏还在狂跳,手脚一片冰凉。
程砚知刚才在车上的眼神,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那不是过去的冷漠或抑郁,而是一种处于失控边缘的、危险的偏执。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
房门被打开。
程砚知站在门口,他已经换下了领奖时那身正式西装,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领口微敞。
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简单的食物和一杯水。
他没有进来,只是把托盘放在门口的矮柜上。
「吃点东西。」
他的声音平静了些,却依旧没什么温度。
「我们……需要谈谈。」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然后转身离开了。
我没有动那些食物。
巨大的压力下,我毫无胃口。
我环顾这个房间,走到窗边。
窗户被从外面封死了,打不开。
楼下有模糊的人影晃动,显然是看守。
我被软禁了。
这个认知让我心底发寒。
我坐回床边,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
现在的情况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
程砚知没有立刻把我怎么样,但这份平静反而更让人不安。
他到底想做什么?
报复我?
还是……
我甩甩头,不敢再想下去。
夜色渐深。
我毫无睡意,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许多被刻意遗忘的往事,不受控制地一幕幕浮现。
那些带着程砚知去蹦极、滑雪、冲浪的日子。
那些他笨拙地讲着冷笑话,悄悄给我准备惊喜的日子。
那些我以为早已被一个亿买断、被巴黎的纸醉金迷覆盖掉的……真实的瞬间。
心口传来细密的疼痛。
我当初拿钱走人,固然有对现实低头的原因,有对母亲重男轻女的反抗,但内心深处,何尝没有一丝对跨越阶级鸿沟的绝望?
我以为那是最好的结局。
对我,对他,都是。
可我从未想过,会把他逼成今天这个样子。
6
第二天清晨,房门再次被打开。
程砚知走了进来。
他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他看起来比昨天冷静了许多,但那种压抑的气场依旧存在。
他拉过一把椅子,在我对面坐下。
「说吧。」
他看着我,目光锐利,像是在审视一个复杂的实验标本。
「从头开始说。」
「我要知道,当年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躲不过去了。
我深吸一口气,迎上他的目光。
「好,我说。」
「就像你母亲告诉你的,最开始,我接近你,确实是为了钱。」
我的声音很平静,事到如今,隐瞒已经毫无意义。
「我需要很大一笔钱,去法国留学。」
「你母亲开出的价码,我一个保姆的女儿,无法拒绝。」
程砚知的瞳孔微微收缩,但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无声地握紧了。
「我用的那些方法……蹦极、滑雪,那些看似胡闹的治疗,只是想用强烈的刺激,把你从那个封闭的世界里拽出来。」
「后来……你母亲看到你的变化,她很满意。」
「她找到我,给了我那张一个亿的支票。」
我顿了顿,感觉喉咙有些发紧。
「她要求我彻底消失,用一种……你不会再寻找的方式。」
「所以,就有了那场车祸。」
程砚知静静地听着,直到我说完最后一个字。
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充满了悲凉和荒谬。
「所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交易。」
「一场价值一亿的……表演。」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我。
阳光透过封死的窗格,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的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
「安星晚,你的演技真好。」
「我竟然……一点破绽都没看出来。」
他的肩膀微微颤动了一下。
「我还以为……那些都是真的。」
7
「不是的!」
我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愣住了。
程砚知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盯住我。
「不是什么?」
他一步步走回我面前,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危险的探究。
「不是表演?」
他俯身,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的床沿上,将我困在他的阴影里。
「告诉我,哪些部分不是表演?」
「是蹦极时你抱着我尖叫的那一刻?」
「还是我学会冲浪,你看着我笑的那一刻?」
「或者……」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嘴唇上,声音喑哑。
「是我第一次吻你,你脸红着没有推开我的那一刻?」
他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带着熟悉的清冽味道。
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碎片,随着他的话语,汹涌地撞击着我的脑海。
心跳骤然失序。
我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无处可逃。
「程砚知,你别这样……」
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怎样?」
他逼得更近,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黑色浪潮。
「安星晚,你拿走了我最重要的东西,现在告诉我,我连问一句的资格都没有吗?」
「你把我从地狱里拉出来,又亲手把我推回去,推到一个更深的、充斥着虚假记忆和克隆幻想的地狱!」
他的情绪终于失控,低吼出声。
「你告诉我,我到底算什么?」
「是你伟大计划里一个难缠的客户?还是你功成身退时,可以随意丢弃的实验品?」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我的眼眶。
不是委屈,是铺天盖地的愧疚和心痛。
我看着眼前这个几乎被毁掉的男人,终于无法再维持表面的平静。
「不是的……程砚知,你不是实验品……」
我哽咽着,泪水滑落。
「那些……那些开心的时候,我是真的……」
后面的话,我说不出口。
承认动心,在此时此刻,更像是一种讽刺和狡辩。
他看着我脸上的泪水,动作顿住了。
眼底的疯狂和愤怒,像潮水般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绝望的疲惫。
他缓缓直起身,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真的……又如何呢?」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结局,已经摆在这里了。」
8
那天之后,程砚知没有再出现。
我被关在这个房间里,一日三餐有人准时送来,但房门始终锁着。
窗外日夜交替,时间变得模糊而漫长。
我像一只被囚禁的鸟,焦躁又无力。
偶尔能听到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或者模糊的交谈声,但一切都与我无关。
我开始仔细回想过去的每一个细节。
程砚知在诺贝尔领奖台上的样子,他在车里崩溃的质问,他提到“克隆”时眼中偏执的光……
一个念头逐渐清晰起来。
他是真的试图在用科学的方法“复活”我。
这个认知让我不寒而栗。
我当年的离开,究竟把他变成了什么样子?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房门被打开了。
这次进来的不是送饭的佣人,而是程夫人。
她依旧打扮得一丝不苟,雍容华贵,只是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愠怒和冰冷。
「安星晚,你真是好本事。」
她站在房间中央,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锐利如刀。
「拿了钱,不守信用,还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你是觉得我们程家太好说话,还是觉得砚知对你余情未了,可以任由你玩弄于股掌?」
我站起身,平静地回视她。
经历了最初的惊慌,此刻面对她,我反而镇定下来。
「程夫人,我没有想玩弄谁。」
「那场直播是个意外,我也没想到会被人拍到。」
「意外?」
程夫人冷笑一声。
「你拿着程家的钱,在法国花天酒地,挥霍无度,这就是你所谓的意外?」
「我当初真是看走了眼,以为你只是个贪钱但懂分寸的。」
她的目光扫过房间,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看来,底层就是底层,就算用钱堆砌,也改不了骨子里的肤浅和不安分。」
她的话像针一样刺人。
但我没有像过去那样感到自卑或难堪。
「程夫人,那一亿,是我应得的报酬。」
我挺直脊背,语气不卑不亢。
「我完成了您交代的任务,治好了您的儿子。至于我怎么花这笔钱,那是我的自由。」
「至于您说的信用,我当年按照您的要求‘死遁’,消失得干干净净,从未主动联系过程砚知。请问,我违反了哪条约定?」
程夫人没料到我会如此强硬地反驳,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强词夺理!你现在出现在砚知面前,就是最大的违约!」
「如果不是你……他怎么会又变成这个样子!」
9
「他又变成什么样子了?」
我立刻抓住她话里的关键,追问道。
程夫人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随即用更加强硬的语气掩饰。
「这不关你的事!」
「安星晚,我今天来是警告你,离砚知远一点!」
她从手包里拿出一张支票,唰地扔在旁边的桌子上。
「这里是五千万,拿着它,永远别再出现在砚知面前,别再回中国!」
我看着那张轻飘飘的纸,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同样的手段,她还想用第二次。
「程夫人,您觉得,现在还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吗?」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程砚知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抑郁的、可以被您轻易蒙蔽的少年了。」
「他看到了我,知道了真相。您觉得,再用一个‘意外’让我消失,他会相信吗?」
「您难道想让他再一次经历‘失去’的痛苦,把他彻底逼疯吗?」
程夫人的脸色变得煞白,手指紧紧攥住了手包。
显然,我的话戳中了她的痛处和恐惧。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儿子现在的状态。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不想怎么样。」
我平静地说。
「我只想离开这里,回到我正常的生活轨道。」
「至于程砚知……」
我顿了顿,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酸楚。
「解铃还须系铃人。您关着我,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或许,我们都需要一个机会,真正地面对过去,然后……彻底放下。」
程夫人死死地盯着我,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
房间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对峙。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好,安星晚,记住你说的话。」
「我会让你离开。但你也必须记住,如果你再敢接近砚知,影响他……」
她没把威胁说完,但眼神里的寒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转身,高傲地离开了房间。
门再次被关上。
我看着桌子上那张五千万的支票,没有去碰它。
我知道,我和程家、和程砚知的纠缠,远未结束。
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平静。
10
程夫人离开后不久,房门再次被打开。
这次站在门外的,是程砚知。
他看起来更加憔悴了,眼下乌青浓重,嘴唇没什么血色。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眼神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她来找过你了。」
是陈述句,没什么情绪。
我点了点头。
「她给了你钱,让你走。」
他又说。
我再次点头。
「你……要走吗?」
他问出这句话时,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紧绷。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是,我要走。」
我回答得没有犹豫。
「程砚知,你关不住我的。就算没有你母亲,我也会想办法离开。」
他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但他没有像上次那样失控。
他只是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窗外的天色都开始暗淡。
「好。」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让你走。」
这个答案出乎我的意料。
我原以为会面临更激烈的对抗。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
「你说得对,关着你,没有意义。」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一个被锁起来的躯壳。」
他侧过身,让开了门口的路。
「走吧。」
「安星晚,走出这扇门,就别再让我看见你。」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诀别的意味。
我看着他让出的那条路,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下,又酸又胀。
我没有立刻动。
「程砚知……」
11
我走出那栋别墅,外面停着一辆出租车,像是早已安排好。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报出我在巴黎市区的公寓地址。
车子驶离郊区,窗外的景物从静谧的庄园逐渐变为繁华的街市。
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程砚知一定站在某个窗口后面,看着我离开。
他的目光像无形的丝线,缠绕在我的背上,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直到车子汇入市中心的车流,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才渐渐消失。
我靠在椅背上,疲惫地闭上眼。
和程砚知的这次重逢,像一场剧烈的地震,把我看似平静的生活震得粉碎。
我以为拿钱走人是解脱,是奔向新生活的开始。
可现在我才明白,那只是把一颗定时炸弹埋在了心里。
如今炸弹引爆,炸毁的不仅仅是他的人生。
回到熟悉的公寓,一切照旧。
可我知道,什么都不一样了。
青青第一时间冲过来,抱着我上下打量,确定我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程砚知没把你怎么样吧?」
我摇摇头,扯出一个疲惫的笑。
「他放我走了。」
「走了就好,走了就好……」青青拍着胸口,随即又愤愤不平,「这都什么事儿啊!拿钱办事,天经地义,搞得好像我们欠他似的!」
我没有接话。
事情远不是“天经地义”那么简单。
那天之后,我试图回归正常的生活。
去学校上课,去图书馆查资料,和青青一起去探店。
可程砚知那双绝望又偏执的眼睛,总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闯入脑海。
新闻上关于他的报道渐渐少了。
偶尔有零星消息,说他拒绝了所有媒体采访,深居简出,似乎又回到了那种封闭的状态。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我毁了他一次,现在,又毁了他第二次。
一种沉重的负罪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日夜不休。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看着天花板。
一闭上眼,就是诺贝尔领奖台上他含泪的眼睛,是车里他崩溃的质问,是他最后说“走吧”时那万念俱灰的眼神。
我意识到,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我和他之间,需要一个真正的了断。
不是为了程夫人,不是为了那一个亿。
是为了我自己,也为了他。
我必须去面对,去把那些没有说清楚的话,说清楚。
12
我再次来到了那栋郊区别墅。
这次,没有保镖拦我。
李叔看到我,似乎并不意外,沉默地把我引到了别墅后的花园。
程砚知坐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下,身上盖着薄毯,像是睡着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瘦了很多,脸颊都凹陷下去,安静睡着的样子,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放轻脚步,走近。
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比起上次见面时的疯狂偏执,此刻沉睡的他,更像多年前那个被我硬拉去蹦极的清冷少年。
心里某个角落,细细密密地疼了起来。
我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眼睫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到我时,他愣了一下,随即眼底泛起一丝嘲讽的波澜。
「怎么?安小姐是回来验收成果,看看我有没有如你所愿彻底疯掉?」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像冰锥一样刺人。
我摇了摇头,在他对面的藤椅上坐下。
「我来,是想跟你讲一个故事。」
他蹙眉,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我。
「故事里有个女孩,她是保姆的女儿。」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和主家少爷之间,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她拼命读书,想靠知识改变命运,但她妈妈把家里所有的钱都留给了弟弟,对她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
我平静地叙述着,像在说别人的事。
「她走投无路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挣脱原生家庭、去追寻梦想的机会,尽管这个机会,需要她去‘治愈’那个忧郁的少爷。」
程砚知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
「开始,她真的只是为了钱。」
「她用尽各种夸张的方法,只是想完成任务,拿到报酬。」
「可是后来,她看到那个少爷因为她,脸上开始有了笑容,眼里开始有了光。」
我的声音有些哽咽,但我努力维持着平静。
「她发现自己会因为他讲的一个不好笑的冷笑话而开心,会因为他笨拙的关心而心动。」
「她忘了最初的目的是钱,沉浸在一场虚假却甜蜜的恋爱里。」
「直到少爷的母亲找到她,把一张支票放在她面前,告诉她,游戏该结束了。」
我看着程砚知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那个女孩……就是我。」
「程砚知,我承认我开始是骗了你,我拿了你母亲的钱。」
「但后来的心动,是真的。」
「当年的离开,不只是因为钱和你母亲的逼迫,也是因为……我怕了。」
「我怕我沉溺下去,最终却不得不面对我们之间巨大的差距,我怕到时候,我会比现在更痛苦一万倍。」
「长痛不如短痛,拿钱走人,对当时的我来说,是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也是……我认为对彼此都好的选择。」
我一口气说完,感觉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花园里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程砚知久久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我,眼神里的冰霜,似乎在一点点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情绪。
13
「差距?」
良久,程砚知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你所谓的差距,就是指这个?」
他嘴角扯起一个苦涩的弧度。
「安星晚,你知不知道,你走之后,我宁愿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
「如果我不是程砚知,是不是你就不会走了?」
他的问题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我心中另一个锁扣。
我忽然想起很多被忽略的细节。
程家那冰冷得如同坟墓的晚餐气氛。
程夫人对他事无巨细的控制和要求。
他书架上那些晦涩难懂、远超他年龄应该承受的书籍。
他偶尔流露出的,与世隔绝般的孤独。
他不是活在云端,他是被囚禁在黄金打造的笼子里。
我的“治愈”,或许不仅仅是治好了他的抑郁,更是让他第一次尝到了“活着”的滋味。
所以我的离开,才会让他坠入更深的深渊。
「不是的,程砚知。」
我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看着他。
「问题从来不在你是什么身份,而在我们之间缺乏真正的沟通和信任。」
「我选择了最糟糕的方式离开,而你也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去应对。」
「我们都做错了。」
他沉默着,目光望向远处,像是在思考我的话。
「那天在诺贝尔颁奖礼……」他忽然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我说要复活你……是不是很可笑?」
「不可笑。」
我轻声回答,心脏微微抽痛。
「偏执,疯狂,但……不可笑。」
他转过头,目光再次落在我脸上,带着一丝探究。
「安星晚,如果……我是说如果,当年我没有得抑郁症,我母亲没有悬赏一个亿,我们只是在某个平常的场景下相遇……」
他顿了顿,声音很轻。
「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可能……」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我知道他想问什么。
阳光下,他的眼睛像蒙尘的宝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希冀。
我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世界上没有如果,程砚知。」
我看着他,坦诚地说。
「我们相遇的方式或许不对,但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了。」
「重要的是现在,是未来。」
他眼里的光微微暗淡下去。
我话锋一转。
「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当年那个叫安星晚的女孩,是真的喜欢过那个叫程砚知的少年。」
「不是因为你的家世,你的才华,仅仅因为……你就是你。」
程砚知愣住了。
他看着我,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红。
14
那次花园谈话之后,我和程砚知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微妙的和解期。
他没有再禁锢我,我也没有再刻意躲避。
我们像两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偶尔会通电话,或者约在塞纳河畔散步。
话题不再局限于过去,也开始聊现在,聊一些无关痛痒的日常。
他告诉我,他慢慢接手了一些家族事务里的科研板块,尝试用更健康的方式去实现价值。
我跟他分享我在学校的趣事,还有我未来的职业规划。
我们都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沉重的过往,试图在废墟上,重建一种新的联系。
时间平静地流淌。
我顺利完成了学业,凭借优秀的成绩和独特的项目经验,进入了一家顶尖的生物科技公司实习。
生活似乎重新走上了正轨。
直到那天,我接到了一个来自国内的电话。
是我母亲。
几年过去,她的声音苍老了许多,但语气里的急切和理所当然丝毫未变。
「星晚啊,妈知道以前对不起你……但你弟弟现在要结婚,女方家非要买新房,首付还差不少……你看你现在在国外混得那么好,能不能……」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一片平静。
曾经能轻易刺痛我的话语,如今再也掀不起波澜。
「妈。」
我打断她。
「我不会再给家里一分钱了。」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尖锐的哭骂。
「安星晚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是你妈!你弟弟是你唯一的亲人!你要眼睁睁看着我们……」
「妈。」
我再次平静地打断她。
「那一个亿,是我用我的人生换来的。怎么用,我自己决定。」
「从你当年说出‘女孩子读书没用’那句话开始,我们之间,就只剩下法律意义上的母女关系了。」
「以后,不要再为钱的事联系我了。」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然后将这个号码再次拉黑。
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种彻底的释然。
我走到窗边,看着巴黎湛蓝的天空。
我终于彻底切断了来自原生家庭的枷锁。
真正意义上的,成为了一个独立、自由的个体。
几天后,我意外地接到了一个包裹。
寄件人匿名,里面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的副本。
受让人是我的名字,而转让的,是我所在公司的一部分技术股份,价值不菲。
附着一张便签,上面只有一行熟悉又冷峻的字迹:
「这是你应得的。恭喜毕业,安博士。」
没有署名。
但我知道是谁。
这份礼物,不再是施舍或补偿,而是对我能力和价值的认可。
我握着那张便签,心里百感交集。
程砚知,他终于学会了用正确的方式,来表达他的……在意。
15
一年后的某个国际生物科技峰会,在巴黎举行。
我作为项目核心成员之一,需要在会上做主题报告。
站在后台,我能听到前面会场传来的阵阵掌声。
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西装套裙的衣领。
主持人念出我的名字。
我扬起一个自信的微笑,迈步走上灯光汇聚的讲台。
台下坐满了业界精英和学术泰斗。
目光扫过观众席,我看到了我的导师,我的同事,还有……
在会场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程砚知。
他穿着合体的深色西装,身姿挺拔,安静地坐在那里。
一年的时间,似乎让他沉淀了许多。
脸上的阴郁和偏执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沉稳。
他的目光平静地迎上我的视线,微微颔首,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鼓励的弧度。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很快镇定下来。
我开始了我的报告。
流利的法语,清晰的逻辑,创新的观点,配合着精心准备的PPT,我将我们团队一年的研究成果,完整地呈现出来。
报告结束,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提问环节,几个尖锐的问题也被我轻松化解。
我看到台下我的导师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峰会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去。
我收拾好讲稿,走下讲台。
一抬头,看到程砚知就站在不远处,似乎在等我。
夕阳的余晖透过会场巨大的玻璃窗洒进来,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他手里拿着一份峰会资料,朝我走来。
步伐从容,不再是当年那个忧郁偏执的少年,也不是诺贝尔领奖台上那个绝望的天才。
而是一个成熟、沉稳的男人。
他在我面前站定。
我们之间隔着一步的距离,不远不近。
「报告很精彩,安博士。」
他开口,声音温和,带着真诚的赞赏。
「谢谢,程院士。」
我微笑着回应。
短暂的沉默。
空气中流淌着一种微妙而平和的气氛。
「晚上有空吗?」
他看着我,目光清澈而坦诚,不再有疯狂的占有,也不再有卑微的乞求。
「塞纳河边的夜景不错,或许……我们可以像老朋友一样,走走?」
我看着他眼中的光,那是一种经历过巨大痛苦后,重新生长出来的、温和而坚定的力量。
我知道,我们都已不是当年的我们。
我们在各自的轨道上,经历了破碎和重建,终于成长为了能够平等对话的个体。
过去的伤痕无法抹去,但或许,我们可以带着这些伤痕,走向一个不同的未来。
我迎上他的目光,笑容在嘴角绽开。
「好啊。」
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长,轻轻交叠在一起。
尾声
三年后,我和程砚知在瑞士一家雪山脚下的古堡教堂举行了婚礼。
规模很小,只邀请了最亲近的几位朋友。
青青是我的首席伴娘,哭得比我还凶。
程夫人没有来,但托人送来了一份厚礼——一座位于日内瓦湖畔小型私人实验室的地契,附言只有一句:「做你想做的研究。」
我和程砚知相视一笑,将那份礼物妥善收好。
我们没有交换昂贵的戒指。
他送我的新婚礼物,是一份经过多年努力、终于彻底厘清并归还到他个人名下的、完全独立的家族基金资产管理权授权书。
「现在,」他握着我的手,眼睛像雪山之巅清澈的湖泊,「我只是程砚知,一个或许能与你并肩同行的科研工作者。」
我送他的,是一份我作为第一作者、刚刚发表在《自然》杂志上的论文校样稿,研究方向,正是当年将他引入歧途的克隆伦理与应用边界的新探索。
「现在,」我笑着回握他,「我们是同行了,程院士。请多指教。」
仪式结束后,我们穿着简单的礼服,手牵手爬上古堡后方最陡峭的那座雪山。
气喘吁吁地抵达峰顶时,正好赶上落日熔金,将连绵的雪峰和静谧的湖泊染成壮丽的玫瑰金色。
脚下是万丈深渊,身边是猎猎山风。
像极了多年前,我抱着他纵身跃下的那个蹦极台。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转头看我,眼底映着漫天霞光,再没有一丝阴霾。
「安星晚,」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
「这次,我们一起跳。」
我笑着点头,与他十指紧扣。
「好。」
没有绳索,没有退路。
但我们知道,这一次,等待我们的不再是坠落的失重,而是彼此支撑的、脚踏实地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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