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男子一生未婚,65岁时接到电话,竟在海外成了祖父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11-11 22:27 1

摘要:电话铃声响得跟催命一样,尖锐,急促,把树上几只打盹的麻雀都给惊飞了。

那通电话打来的时候,我正在院子里侍弄那棵老樟树。

六十五岁的人了,身子骨还算硬朗,就是耳朵有点背。

电话铃声响得跟催命一样,尖锐,急促,把树上几只打盹的麻雀都给惊飞了。

我放下手里的小剪子,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慢悠悠地挪进屋里。

屋子里一股子陈旧木头和艾草混合的味道,阳光从窗格子里挤进来,切出一道道明晃晃的光尘。

电话是那种老式的,红色,搁在八仙桌上,像个固执的老伙计。

我抓起听筒,一股塑料被太阳晒过的味道钻进鼻子。

“喂?”我的声音又干又涩,像被风干的橘子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普通话里夹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洋味儿。

“请问……是林建国先生吗?”

我愣了一下。

林建国。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人这么连名带姓地叫我了。镇上的人,老的叫我老林,小的叫我林爷爷。

“我是。”我应了一声,心里犯嘀咕,是推销什么保健品的吧。

“我……”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鼓起巨大的勇气,“我叫安远。平安的安,远方的远。”

安远。

这名字陌生得很。

“我不认识你。”我准备挂电话了。

“请别挂!”她急急地说,“我妈妈……她叫安青。”

轰的一声。

我感觉脑子里有根弦,被人用尽全力地弹了一下,嗡嗡作响,震得我耳膜发疼。

安青。

阿青。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猛地插进我心里最深、最不愿触碰的那个锁眼里,用力一拧。

咯吱咯吱,全是岁月腐蚀的声响。

我握着听筒的手,抖得厉害。

听筒冰凉,可我的手心却烫得能烙饼。

“她……她还好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飘忽得像一阵风。

四十多年了。

整整四十多年了。

我以为这个名字,这辈子就会烂在我的肚子里,跟着我一起变成黄土。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我能听到她那边有轻微的电流声,还有压抑的、细微的呼吸。

那呼吸声,像一根针,一下一下扎在我的心上。

“我妈妈,她在一个月前,已经去世了。”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静得可怕。

窗外的蝉鸣,邻居的狗叫,街上的车喇叭声,全都消失了。

我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咚、咚、咚”的跳动声,越来越慢,越来越沉,像一面被敲破的鼓。

那棵我亲手种下的樟树,当年只有手腕粗细,如今已经要我伸开双臂才能勉强抱住。

树皮粗糙,沟壑纵横,就像我脸上的皱纹。

每年夏天,知了在上面声嘶力竭地唱,樟树的香气就弥漫了整个院子。

阿青最喜欢这股味道。

她说,这味道闻着,心里就安稳。

当年我们就是在这棵小树下说的再见。

她要去大洋彼岸,去一个叫加拿大的地方读书。

她说,建国,你等我,最多五年,我一定回来。

我信了。

我站在码头上,看她上的那艘大船,像一只巨大的白色飞鸟,慢慢消失在海天相接的地方。

江风吹得我眼睛发酸。

我没哭。

我说,我等你。

第一年,她的信像雪片一样飞来。

信纸是香的,上面有她的味道。

她说温哥华的枫叶有多红,天有多蓝,雪有多大。

她说她很想家,很想我,想念我们一起在河边烤的红薯,想念樟树下的荫凉。

第二年,信少了一些。

她说学业很忙,要打工,很辛苦。

第三年,信变成了一张薄薄的明信片,上面只有一句“祝好”。

字迹潦草,像是匆忙中写下的。

再后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等了五年,十年,二十年。

从一个头发乌黑的小伙子,等成了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

镇上的人都说我傻。

说我被那个女人骗了。

说她早就在国外嫁了人,生了娃,过上好日子了,谁还记得你这个土包子。

我不信。

我不信她会骗我。

她走的时候,眼睛里明明都是不舍。

可后来,我也慢慢信了。

或许,时间真的能改变一切。

或许,距离真的能冲淡一切。

我不再等了。

不是不等她了,而是不等“回来”这件事了。

我把她的所有信件,都锁进了一个樟木箱子里。

箱子是我亲手打的,用的是院子里那棵樟树修剪下来的枝丫。

我以为,这辈子,这个箱子都不会再打开了。

“喂?林先生?您还在听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对不起,我知道这很突然。”那个叫安远的女孩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妈妈临终前,给了我一个地址,还有一个名字。她说,如果有一天,我觉得撑不下去了,就打这个电话。”

“她说……她说,电话那头的人,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伤害我的人。”

我的眼泪,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一滴,两滴,砸在红色的电话机壳上,溅开小小的水花。

我活了六十五年,没对谁红过脸,没跟谁吵过架,更没掉过几滴眼泪。

可这一刻,我哭得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原来,她还记得。

原来,她一直都记得。

“她……她还说了什么?”我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她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安远的声音里充满了悲伤,“医生说,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脑部了。她最后那段时间,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她只是不停地念着一个名字……建国,建国……”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疼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仿佛能看到她躺在病床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眼神涣散,嘴里却固执地念着我的名字。

那个她抛下,也让她牵挂了一辈子的名字。

“孩子,你……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我……”安远犹豫了,“我只是……我只是想告诉您,她走了。还有……”

她停顿了很久,久到我以为电话已经断了。

“我……我有一个儿子。”

“他叫Leo,今年五岁了。”

“按照辈分,他……他应该叫您一声……外公。”

外公。

这两个字像两颗惊雷,在我头顶炸开。

我,一个打了一辈子光棍,连女人手都没怎么牵过的老头子。

我,一个被全镇人当成笑话,说要绝后的孤寡老人。

现在,电话里一个素未谋面的年轻姑娘告诉我,我在海外,有一个五岁的外孙?

这算什么?

老天爷跟我开的又一个玩笑吗?

我挂了电话。

或者说,是我的手一松,听筒从手里滑了下去,掉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我失魂落魄地走到院子里,一屁股坐在樟树下的石凳上。

夏日的午后,阳光毒辣,可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樟树的香气,浓得化不开,钻进我的鼻腔,呛得我直咳嗽。

我抬头看着这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它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着油绿的光,密密匝匝,遮出了一大片荫凉。

我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姑娘,她靠在树干上,仰着脸对我笑。

她说,建国,我们以后就在这树下盖一所房子,生一堆孩子,好不好?

我说,好。

可是后来,房子没盖,孩子没生,只有我一个人,守着这棵树,慢慢变老。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是丢了魂。

吃饭没胃口,睡觉睡不着。

闭上眼,就是阿青年轻时的模样。

睁开眼,就是那个叫安远的女孩说的“外公”。

我的心里乱成一团麻。

有怨。

怨她为什么一走就是四十多年,杳无音信。

有恨。

恨她为什么那么狠心,说断就断。

但更多的,是痛。

是那种深入骨髓,无处可逃的痛。

一个星期后,我收到了一个从加拿大寄来的包裹。

邮递员把包裹递给我的时候,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

我签收的手,一直在抖。

包裹不重,方方正正的一个盒子。

我把它拿到屋里,用小刀划开胶带。

里面是一本日记,还有一个信封。

日记本的封面是深蓝色的,已经褪色了,边角也磨损得厉害。

我颤抖着手,翻开了第一页。

熟悉的字迹,扑面而来。

是阿青的字。

娟秀,清丽,就像她的人一样。

“1980年9月15日,温哥华,晴。”

“我到了。这里的天很蓝,空气很好。可是,我好想建国。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在想我。”

我一页一页地往下翻。

日记里,记录了她初到异国他乡的孤独和无助。

记录了她对我的思念,对家的眷恋。

直到一页,日期是1981年的春天。

“我好像……生病了。总是恶心,想吐。我不敢去医院,我怕。我更不敢告诉建国,我怕他担心。”

我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我继续往下看。

“医生说,我怀孕了。八周。”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敢告诉建国,我们还没结婚,这要是传回镇上,他的脸往哪儿搁?我更不敢告诉家里,我爸会打死我的。”

“我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了好久。孩子是无辜的,是建国的骨肉,我不能不要他。”

看到这里,我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原来是这样。

原来,她不是不爱我了,不是不要我了。

她是怀了我的孩子。

那个叫安远的女孩,是我的女儿。

我的亲生女儿!

我这个糊涂蛋!我这个大傻瓜!

我竟然怨了她四十多年!

我抱着那本日记,哭得像个傻子。

我哭她受的苦,哭她吃的罪。

一个年轻姑娘,孤身一人在海外,怀着孕,无依无靠,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日记的后半部分,写得断断续续。

她写了她如何生下安远,如何一边打工一边带孩子。

后来,她遇到了一个男人,一个对她和孩子都很好的加拿大华人。

她嫁给了他。

她说,她别无选择。她需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一个合法的身份。

她说,她对那个男人,只有感激,没有爱。

她的心里,自始至终,只装得下一个人。

那就是我,林建国。

日记的最后一页,字迹已经非常潦草,看得出她当时已经病得很重。

“建国,对不起。我食言了。我回不去了。”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做安青了。我要做你家院子里的那棵樟树,一辈子守着你,看着你,再也不离开。”

“我把我们的女儿,托付给你了。她叫安远。随我姓。我希望她的人生,平安,顺遂,永远不要像我一样,活在思念和悔恨里。”

“替我,抱抱她。也替我,抱抱我们的外孙。”

我合上日记本,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打开那个信封。

里面是一张飞往温哥华的机票,还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子,抱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那女子,眉眼之间,像极了年轻时的阿青。

她就是我的女儿,安远。

那个小男孩,笑得一脸灿烂,露出一口小白牙。

他的眼睛,黑亮黑亮的,像两颗葡萄。

那双眼睛,和阿青,和我,一模一样。

那是我的外孙。

我的亲外孙。

我看着照片,看了很久很久。

我用粗糙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照片上那张稚嫩的小脸。

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心底里涌了上来。

那是血脉相连的感觉。

是割舍不断的牵挂。

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去加拿大。

我要去见我的女儿,我的外孙。

这个决定,在小镇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

一个六十五岁的老头子,连县城都没去过几次,竟然要去国外?

还是去那么远的地方。

邻居张大妈苦口婆心地劝我:“老林啊,你可想好了,你这把年纪了,经不起折腾。再说了,那什么加拿大,人生地不熟的,你话也听不懂,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我只是笑笑,不说话。

他们不懂。

他们不懂这四十多年的等待,对我意味着什么。

他们更不懂,在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女儿,一个外孙的时候,我心里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我这辈子,已经错过了太多。

我错过了我心爱的女人。

我错过了我女儿的出生和成长。

我不能再错过我的外孙了。

我开始准备。

办护照,办签证。

过程很繁琐,但我一点也不觉得累。

我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把那棵樟树又修剪了一遍。

我把阿青的日记和那张照片,贴身放好。

我还带上了一个小小的樟木盒子。

盒子里,是我四十年前,亲手为她雕刻的一只木头小鸟。

当年,她说她就像一只鸟,要飞去很远的地方。

我说,那我做一只木头鸟陪着你,你看到它,就像看到我。

后来,她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带走。

这只木头小鸟,就陪了我四十多年。

出发那天,天还没亮。

我锁好院门,回头看了看那棵在晨雾中静立的樟树。

我仿佛看到阿青就站在树下,对我挥着手,笑得一脸温柔。

“阿青,我来了。”我在心里默念。

“我来替你,完成你未了的心愿。”

飞机起飞的时候,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巨大的轰鸣声,和失重的感觉,让我有些眩晕。

我透过小小的舷窗,看着地面上的房子和田野,变得越来越小,最后缩成一个个模糊的色块。

我的小镇,我的家,我生活了六十五年的地方,就这样被我抛在了身后。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但我知道,我必须去。

这是我欠阿青的。

也是我欠我自己的。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我几乎没合眼。

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张照片,想象着见到他们时的情景。

我会说什么?

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我是不是该给小外孙带个礼物?

我的心里,既期待,又忐忑。

飞机降落在温哥华国际机场。

我跟着人流走出机舱,一股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

和我们南方小镇湿热的空气完全不同。

这里的天,蓝得像一块通透的宝石。

机场里人来人往,各种肤色的人,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

我有些茫然,紧紧地攥着手里的背包带。

我按照安远在电话里教我的,找到了出口。

远远地,我就看到了一个举着牌子的年轻女子。

牌子上用中文写着两个大字:外公。

我的脚步,一下子就定住了。

是她。

照片上的那个女子。

我的女儿。

她也看到了我,愣了一下,然后快步向我走来。

我们相隔几米,站住了。

她比照片上看起来要瘦一些,脸色有些苍白,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她的眼睛,真的太像阿青了。

只是阿青的眼睛里,总是闪着星星一样的光。

而她的眼睛里,却藏着化不开的忧伤。

“您……是林先生?”她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我点点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我……我是安远。”

“我知道。”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们又沉默了。

周围的人流匆匆而过,我们两个人,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上前一步,给了我一个拥抱。

一个很轻,很小心的拥抱。

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一丝悲伤的气息。

我的身体僵硬,双手悬在半空中,不知该放在哪里。

长这么大,除了阿青,我从没和任何一个女人有过这么亲近的接触。

“对不起。”她松开我,退后一步,低着头说,“我只是……太想妈妈了。”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孩子,苦了你了。”我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却又缩了回来。

“我们回家吧。”她吸了吸鼻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Leo还在家等我们。”

Leo。

我的外孙。

一路上,安远开着车,我们俩都没怎么说话。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

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

高楼大厦,宽阔的马路,干净的街道。

和我的小镇,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阿青,就是在这里,生活了四十多年吗?

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在这里打拼,该有多辛苦?

安远的家,在一个很安静的社区。

是一栋两层的小楼,门前有个小花园,种着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花。

“到了。”她停好车,对我说道。

我推开车门,双脚踩在异国的土地上,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安远打开房门,一股暖气扑面而来。

屋子里很整洁,装修是简约的风格,和我家的中式风格截然不同。

“Leo?外公来了。”安远对着楼上喊了一声。

很快,楼梯上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蓝色卡通睡衣的小男孩,从楼梯上探出个小脑袋,好奇地看着我。

他有一头柔软的棕色卷发,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得像个洋娃娃。

但那双眼睛,那双乌黑明亮,像极了阿青的眼睛,一下子就抓住了我的心。

我的呼吸,在那一刻,都停滞了。

这就是我的外孙。

流着我的血的,亲外孙。

“Leo,快叫外公。”安远拉着他,走到我面前。

小家伙躲在安远身后,怯生生地看着我,不说话。

我蹲下身,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和蔼一些。

“你好啊,Leo。”

我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家乡口音,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懂。

Leo眨了眨长长的睫毛,还是不说话。

“他有点怕生。”安远有些抱歉地说,“平时家里很少来客人。”

“没事,没事。”我连连摆手。

我从背包里,拿出那个樟木盒子,打开。

那只木头小鸟,静静地躺在红色的绒布上。

经过四十多年的摩挲,它的表面已经变得非常光滑,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个,送给你。”我把小鸟递到Leo面前。

Leo的眼睛亮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从我手里接过了那只小鸟。

他用小小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小鸟的翅膀。

“这是什么?”他开口了,说的是英文。

我愣住了,求助地看向安远。

安远笑了笑,用英文跟他解释了一遍。

然后她对我说:“他说,谢谢外公。”

我看着Leo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那只木头小鸟,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这只小鸟,是我和阿青之间的信物。

现在,它传到了我们外孙的手里。

这或许,就是一种传承吧。

晚饭是安远做的。

西式的简餐,牛排,沙拉,还有面包。

我吃不惯,但还是努力地往下咽。

吃饭的时候,Leo一直坐在我对面,一边吃,一边偷偷地打量我。

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好奇。

吃完饭,安远带我去我的房间。

房间在二楼,很干净,床单被套都是新换的,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您先休息一下,有什么需要就叫我。”安远说。

我点点头。

她转身要走,我叫住了她。

“安远。”

她回过头。

“这些年……辛苦你了。”我说。

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摇摇头,什么也没说,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我素未谋面的女儿,她的人生,从一开始,就背负了太多。

我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我想起了阿青的日记。

想起了她在这里经历的一切。

我想起了安远那双忧伤的眼睛。

我想起了Leo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

这一切,都像一场梦。

一场做了六十五年,才终于醒来的梦。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

时差还没倒过来。

我悄悄地走出房间,想去院子里走走。

经过客厅的时候,我看到安远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相框,静静地发呆。

听到我的脚步声,她抬起头,有些慌乱地擦了擦眼角。

“您醒了?”

我点点头,走到她身边坐下。

我看到了她手里的相框。

照片上,是阿青。

中年的阿青。

她穿着一件素色的旗袍,头发挽在脑后,脸上带着温婉的笑。

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ako,但那份独有的气质,却丝毫未减。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应该就是她的丈夫。

“他……对你好吗?”我轻声问。

“养父对我很好。”安远的声音很轻,“他把我和妈妈照顾得很好。三年前,他也因为心脏病去世了。”

我的心里一沉。

“那……”

“家里,现在就只有我和Leo了。”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超乎年龄的疲惫和脆弱。

我突然明白了。

我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在妈妈去世后,选择打那个电话给我。

她不是在求助。

她只是太孤独了。

她只是想找一个亲人,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

而我,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亲了。

“以后,有外公在。”我说。

我说得很慢,很用力。

像是在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

安远看着我,愣了很久。

然后,她把头埋进膝盖里,肩膀开始剧烈地抖动。

压抑了许久的哭声,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我伸出手,笨拙地,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就像小时候,我拍着邻居家哭闹的小妹妹一样。

这一刻,我不是那个爱了她妈妈一辈子的男人。

我只是一个父亲。

一个迟到了四十多年的父亲。

在温哥华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每天早上,我会起来给他们做早饭。

我不会做西餐,就做我拿手的。

白粥,小菜,有时候蒸几个包子。

安远和Leo都吃得很香。

Leo尤其喜欢我做的鸡蛋羹,每次都能吃一大碗。

吃完早饭,安远去上班,我去送Leo上幼儿园。

幼儿园离家不远,我们走路去。

一路上,我会牵着他软乎乎的小手。

他会叽叽喳喳地跟我说话,虽然大部分时候我听不懂,但我会认真地看着他,听着他。

他会指着路边的花,天上的鸟,问我这是什么。

我会用我蹩脚的英文,加上手舞足蹈的比划,告诉他。

他总是被我逗得咯咯直笑。

送完Leo,我会去附近的公园散步。

这里的公园很大,很漂亮。

有绿色的草坪,有参天的大树,还有很多不怕人的鸽子和松鼠。

我会坐在长椅上,看着孩子们在草地上奔跑,看着情侣们在湖边散步。

我常常会想,如果当年,阿青没有离开,我们现在,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

我们会不会也有一群可爱的孩子,围着我们跑来跑去?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下午,我去接Leo放学。

他会像一只小鸟一样,冲进我的怀里,兴奋地跟我分享幼儿园里的趣事。

我们会一起去超市买菜。

他会坐在购物车里,帮我拿东西。

回到家,我们一起在厨房里准备晚饭。

他会帮我洗菜,虽然总是弄得满身是水。

我会教他用筷子,教他说中文。

“外公。”

“苹果。”

“小鸟。”

他学得很快,发音虽然不标准,但奶声奶气地,特别可爱。

晚上,安远下班回来,我们三个人一起吃晚饭。

饭桌上,我们会聊一天发生的事情。

安远的工作很辛苦,她是做设计的,经常要加班。

但我能感觉到,她的状态,比我刚来的时候,好了很多。

她的脸上,开始有了笑容。

她的眼睛里,也不再总是藏着忧伤。

吃完饭,我会给Leo讲故事。

讲我小时候在河里摸鱼,在山上掏鸟窝的故事。

讲牛郎织女,讲嫦娥奔月。

他总是听得津津有味。

有时候,他会枕着我的胳膊睡着。

我会静静地看着他熟睡的小脸,心里一片柔软。

这就是我的外孙。

我的血脉。

我生命的延续。

周末的时候,安远会开车带我们出去玩。

我们去了史丹利公园,看了图腾柱。

我们去了格兰维尔岛,逛了热闹的市集。

我们还坐船出海,看到了跃出水面的鲸鱼。

Leo兴奋得又叫又跳。

安远站在我身边,看着海面,轻声说:“妈妈生前,最喜欢来这里看海。”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海天一色,无边无际。

海风吹起她的长发,她的侧脸,在阳光下,像一幅安静的画。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阿青。

年轻的阿青,和中年的阿青,在她的脸上,重叠在了一起。

“她……葬在哪里?”我问。

安远沉默了一下,说:“在一个可以看见海的墓园。”

“带我去看看她吧。”

墓园很安静,很漂亮。

绿草如茵,鲜花环绕。

阿青的墓碑,是一块白色的大理石。

上面刻着她的名字,和生卒年月。

没有照片。

安远说,这是她妈妈的遗愿。

她说,她希望留在我心里的,永远是她最年轻,最美好的样子。

我把一束白色的雏菊,轻轻地放在墓碑前。

我蹲下身,用手抚摸着那冰冷的石碑,就像抚摸着她的脸颊。

“阿青,我来了。”

“我来看你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说不出更多的话。

四十多年的思念,怨恨,牵挂,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声的泪水。

安远和Leo,静静地站在我身后,没有打扰我。

我不知道我蹲了多久。

直到我的腿都麻了,才缓缓地站起身。

我回头,对安远说:“我们回家吧。”

从墓园回来后,我的心里,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我不再怨她,也不再恨她。

我开始理解她。

理解她当年的无奈和选择。

我开始感激她。

感激她给我留下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儿,一个这么可爱的外孙。

让我这孤寂的晚年,有了光,有了暖。

有一天,安远拿出一个盒子,对我说:“这是妈妈留给您的。”

我打开盒子。

里面,是我当年写给她的所有信件。

每一封,都保存得很好。

信纸已经泛黄,但字迹依然清晰。

还有一叠厚厚的画稿。

画上,是一个男人。

年轻的男人,中年的男人,老年的男人。

画上的男人,在院子里种树,在灯下看书,在河边钓鱼。

画上的男人,是我。

是她想象中,我一点点变老的样子。

我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原来,她不是不联系我。

她只是用她自己的方式,在思念我,在陪伴我。

在这四十多年的漫长岁月里,我们虽然远隔重洋,但我们的心,从来没有分开过。

“外公,您会一直留在这里,陪着我们,对吗?”安远看着我,轻声问。

我看着她,又看了看旁边正在专心玩着木头小鸟的Leo。

我笑了。

我点点头。

“嗯,外公不走了。”

我的人生,前半辈子,在等待中度过。

我以为,我的一生,就会在这样无望的等待中,走向终点。

我从没想过,在我六十五岁这一年,命运会给我这样一个天大的惊喜。

它带走了我的爱人,却又把我的女儿和外孙,送回到了我的身边。

它让我明白了,爱,不一定非要相守。

有时候,思念,也是一种地老天荒。

现在,我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教Leo说中文,给他讲我小时候的故事。

我想把我所有知道的,都告诉他。

我想让他知道,在遥远的东方,有一个叫中国的地方,是他的根。

那里,有他的外婆,深深爱过的土地。

那里,有他的外公,生活了一辈子的小镇。

那里,有一棵高大的樟树。

那棵树下,埋藏着一个关于等待,关于爱,关于错过的故事。

也是一个,关于重逢,关于圆满,关于生命延续的故事。

我常常会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看着Leo在草地上奔跑,笑得像个小太阳。

阳光洒在他身上,也洒在我身上。

暖洋洋的。

我感觉,阿青就在我身边,微笑着,看着我们。

她没有离开。

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永远地,活在了我们心里。

我开始学着用电脑,学着上网。

安远给我注册了一个社交账号。

我把我和Leo的生活,拍成照片,发在上面。

我想让小镇上的那些老伙计们看看。

我林建国,不是孤寡老人。

我有女儿,有外孙。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外公。

日子一天天过去,Leo长高了,也越来越懂事。

他开始问我关于外婆的事情。

我会拿出阿青的日记,把那些她写下的思念,一点点读给他听。

我会告诉他,你的外婆,是一个非常勇敢,非常了不起的女人。

她用她的一生,爱着一个人,守护着一个家。

Leo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然后,他会抱着我,用软糯的声音说:“外公,我也爱你。”

每当这时,我都会觉得,我这辈子,值了。

所有的等待,所有的煎熬,所有的遗憾,在这一刻,都被抚平了。

安远也变了。

她不再是那个眉宇间总是带着忧伤的女子。

她开始学着笑,学着享受生活。

她会带我去听音乐会,去逛美术馆。

她说,她想把妈妈没来得及带我体验的一切,都补给我。

有时候,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我还是会心疼。

我劝她,再找个伴儿吧。

她总是笑笑,说,不急。

她说,现在这样,就很好。

有我,有Leo,她觉得很完整,很幸福。

我知道,她心里的伤,还没有完全愈合。

但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遇到那个对的人。

一个能真正懂得她,心疼她,给她幸福的人。

而我,会一直在这里,守着她,陪着她。

就像当年,那棵樟树,守着我一样。

去年冬天,温哥华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色。

我和Leo在院子里堆雪人。

我们给雪人戴上我的旧帽子,围上安远的围巾。

安远站在屋檐下,给我们拍照,笑得特别开心。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里,就是我的家。

一个有女儿,有外孙,有欢声笑语的家。

一个,我寻觅了一辈子,才终于找到的家。

我的人生,像一条长长的河。

前半段,充满了遗憾和等待。

后半段,却意外地,拐进了一个开满鲜花的港湾。

我想,如果阿青在天上看到这一幕,她也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她的建国,不再孤单了。

她的女儿,有了依靠。

她的外孙,正在健康快乐地成长。

她一生的牵挂,终于可以放下了。

有时候,我还是会梦到她。

梦里,她还是那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姑娘。

她站在那棵高大的樟树下,对我挥着手,笑靥如花。

她说,建国,你看,我们的家,多好啊。

是啊,多好啊。

我的人生,从接到那个电话开始,被彻底改写。

我不再是那个守着回忆过日子的孤寡老人。

我成了一个父亲,一个外公。

我开始学着去爱,去付出,去承担责任。

我开始真正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而不是仅仅,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前几天,Leo从幼儿园带回来一幅画。

画上,有三个人。

一个白头发的老爷爷,一个漂亮的阿姨,还有一个小男孩。

他们手牵着手,站在一棵大树下。

树上,停着一只小鸟。

Leo指着画,骄傲地对我说:“外公,这是你,这是妈妈,这是我。”

“那这棵树呢?”我问。

“这是外婆。”他奶声奶气地说,“外婆变成了大树,一直在看着我们。”

我的眼睛,一下子就湿了。

我紧紧地抱着他,这个流着我和阿青共同血液的小生命。

我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是啊,外婆一直在看着我们。她会保佑Leo,长成一个像大树一样,正直,善良,勇敢的男子汉。”

窗外,阳光正好。

院子里的花,开得正艳。

我知道,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一段崭新的,充满了爱和希望的人生。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跨越了半个地球,迟到了四十多年的电话。

那个电话,是阿青留给我最后的礼物。

也是我这一生,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来源:东东讲述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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