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61 年的春风刮在脸上,比腊月的冰碴子还疼。地里的土裂得能塞进手指头,去年种的红薯秧子刚冒芽就枯死了,连带着我家那点存粮,也在清明前见了底。我叫狗剩,二十出头的汉子,本该是家里顶梁柱,可这会儿站在自家土坯墙根下,腿软得像煮烂的红薯藤,肚子里空得发慌,烧心的
我的娘哎,那半块黑面窝头要是咽进自个儿肚里,我这辈子都得活在没光的窑洞里!
1961 年的春风刮在脸上,比腊月的冰碴子还疼。地里的土裂得能塞进手指头,去年种的红薯秧子刚冒芽就枯死了,连带着我家那点存粮,也在清明前见了底。我叫狗剩,二十出头的汉子,本该是家里顶梁柱,可这会儿站在自家土坯墙根下,腿软得像煮烂的红薯藤,肚子里空得发慌,烧心的疼从喉咙一直串到肚脐眼。
“狗剩!死外头干啥?快进来!” 娘的声音从屋里飘出来,带着气,又藏着没法子的虚。我掀开门帘,一股淡淡的槐树叶味扑过来 —— 那是娘昨天爬树捋的,煮了一大锅,吃起来又涩又刮嗓子,可现在连这都快没了。
爹蹲在灶台边,烟袋锅子是空的,他还是一下下往鞋底上磕。小妹丫蛋缩在炕角,脸黄得像陈年的草纸,看见我进来,眼睛亮了亮,又飞快地暗下去。她才七岁,本该是追着鸡跑的年纪,现在连站起来的劲儿都没了,怀里抱着个空了的陶罐,那是之前装玉米面的,现在只剩下点刮不下来的粉末。
“锅里温着水,你先喝两口垫垫。” 娘把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塞给我,水是凉的,带着点土腥味。我咕咚咕咚灌下去,肚子里更空了,像是有只手在里头抓挠。
“村西头的老张家,今天把看家的狗杀了。” 爹突然开口,烟袋锅子在灶台上敲出闷响,“他家小三子,饿得啃墙皮,嘴角都磨出血了。”
娘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这日子咋熬啊?丫蛋还小,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我攥紧了碗,指节发白。前几天我去镇上换粮,粮站的门都关了,门口围着一群跟我一样的人,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神发直。有个老太太抱着个孩子,孩子已经没气了,她还在那儿念叨着 “馍馍,给娃一口馍馍”,看得我心头发紧。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微弱的响动,像是有人摔倒了。我心里一紧,抄起门后的扁担就冲出去 —— 这年月,饿疯了的人啥都干得出来,偷粮抢粮的事儿不是没有。
可门口躺着的不是抢粮的,是个老乞丐。他穿的衣服烂得像筛子,补丁摞着补丁,露出来的胳膊腿细得跟柴火棍似的,皮肤皱巴巴地贴在骨头上,像是老树皮。他的脸脏得看不清模样,只有一双眼睛还能动,半睁着,看着我,嘴里发出 “嗬嗬” 的声音,像是快断气了。
“这是咋了?” 娘和爹也跟出来了,娘看见老乞丐这模样,眼泪又掉下来,“也是个苦命人。”
老乞丐听见声音,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反而咳出一口血沫子。我这才发现,他的脚腕肿得老高,像是被蛇咬了,又像是崴了,紫黑色的血渗出来,把破裤子都染透了。
“水…… 水……” 老乞丐终于挤出两个字,声音干得像是砂纸磨过木头。
娘赶紧转身回屋舀水,我蹲下来,看着老乞丐。他的手伸出来,指甲缝里全是泥,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像是想抓住什么。我突然想起昨天藏在怀里的半块窝头 —— 那是前天村里会计给的,说是公社分的救济粮,就这么一小块,我舍不得吃,藏在怀里想留给丫蛋。
那窝头是黑面做的,掺了不少糠,硬得像石头,可现在在我怀里,却像是有千斤重。我摸了摸怀里,窝头还在,隔着粗布褂子,能感觉到一点粗糙的质感。
“狗剩,你干啥?” 娘端着水出来,看见我摸怀里,一下子就明白了,“那是丫蛋的粮!你不能给!”
我没说话,娘的话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丫蛋还在屋里饿着,那半块窝头要是给了老乞丐,丫蛋可能就真的挺不过去了。可我看着老乞丐那双眼睛,里面全是绝望,像是快要熄灭的灯。我想起镇上那个抱着死孩子的老太太,想起那些饿疯了啃墙皮的人,心一横。
“娘,他快死了。” 我把窝头从怀里掏出来,那窝头硬得硌手,我用牙咬了咬,才掰下来一半,递到老乞丐嘴边,“吃吧,垫垫。”
老乞丐愣住了,浑浊的眼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他看着我手里的窝头,又看了看我,嘴唇哆嗦着,半天没敢接。
“吃啊!” 我把窝头往他嘴里送了送,“再不吃就没力气了。”
老乞丐这才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用尽力气咬住窝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他吃得太快,噎得直打嗝,娘赶紧把水递过去,他就着碗口,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碗,才算缓过来。
“谢…… 谢谢娃……” 老乞丐喘着气,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他看着我,眼神里全是感激,“娃是好人,好人有好报。”
爹蹲在一边,抽着空烟袋,没说话。娘叹了口气,把剩下的水都递给老乞丐:“唉,都是苦命人,谁也别嫌弃谁。”
老乞丐喝完水,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我赶紧扶了他一把。他的身体轻得像片叶子,我一使劲就扶起来了。他站稳后,又看了我一眼,然后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俩能听见的声音说:“娃,去后山,找第三棵歪脖树。”
我愣了一下:“啥?”
老乞丐没再说第二遍,他拍了拍我的胳膊,然后拄着一根捡来的树枝,一瘸一拐地朝着村外走去。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在跟死神较劲,可腰杆却挺得笔直,不像个乞丐,倒像是个有骨气的老人。
“他说啥?” 娘凑过来问我。
我摇摇头:“没啥,说谢谢我。”
我看着老乞丐的背影消失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心里犯起了嘀咕。后山我常去,那地方荒得很,除了石头就是杂草,还有几棵歪脖子树,可从来没听说过那地方有啥特别的。老乞丐为啥要让我去那儿找第三棵歪脖树?难道那地方有吃的?
“别瞎想了,回屋吧。” 爹拍了拍我的肩膀,“这年月,怪事多,别惹麻烦。”
我点点头,跟着爹和娘回了屋。可老乞丐的话像是一颗种子,在我心里发了芽。我看着炕角的丫蛋,她已经睡着了,小脸皱着,像是在做什么噩梦。我摸了摸她的头,她的头发又黄又稀,一点都不像个七岁的孩子。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肚子里还是空得难受,可更难受的是心里的纠结。老乞丐的话一直在我耳边转悠,“去后山,找第三棵歪脖树”,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我想起他吃窝头时的样子,想起他那双绝望又带着希望的眼睛,心里打定了主意 —— 明天一早就去后山看看。
天刚蒙蒙亮,我就起来了。娘和爹还在睡,丫蛋也没醒。我悄悄拿了个布包,装了点槐树叶,又揣了块石头当武器,就朝着后山走去。
后山的路很难走,全是碎石子,硌得脚生疼。风刮过树林,发出 “呜呜” 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我心里有点发毛,可一想到丫蛋的脸,就又鼓起了勇气。我常来后山砍柴,对路还算熟,没一会儿就走到了老乞丐说的那片树林。
树林里的树都长得歪歪扭扭的,因为缺水分,叶子都黄了。我一棵一棵数过去,第一棵歪脖树长得很矮,树枝上还挂着个破草帽;第二棵的树干上有个大洞,像是被虫子蛀了;第三棵…… 我终于找到了第三棵歪脖树。
这棵树比前两棵都粗,树干歪得厉害,像是被雷劈过,树枝都朝着一个方向生长。树底下全是杂草,长得比人还高。我走过去,围着树转了一圈,没发现啥特别的。难道老乞丐是骗我的?还是我找错树了?
我有点失望,蹲在树底下叹气。就在这时,我的脚踢到了一个硬东西,差点把我绊倒。我低头一看,是块松动的石头,比我的拳头还大,埋在土里,只露出一小半。
我心里一动,蹲下来,用手把石头周围的土扒开。石头埋得不算深,我用了点力气,就把它搬开了。石头底下,不是泥土,而是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不大,也就够一个人钻进去。
洞口里飘出一股淡淡的霉味,还有点土腥味。我犹豫了一下,从布包里拿出火柴,划了一根。火光中,我看见洞口里放着一个陶罐,黑乎乎的,像是用了很多年。
我把陶罐抱了出来,罐子很沉,不知道里面装的啥。我打开罐口的布塞,借着晨光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块块白花花的银元!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都开始发抖。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元,一块一块地躺在罐子里,闪着银白色的光,晃得我眼睛都花了。
我赶紧把布塞塞回去,抱着陶罐就往山下跑。脚下的碎石子硌得我脚疼,可我一点都不在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 有了这些银元,我就能给丫蛋买吃的,给娘和爹治病,我们全家都能活下去了!
跑回村里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我看见王二愣子蹲在村口的老槐树下,他是村里的懒汉,整天游手好闲,这年月更是饿疯了,到处打听谁家有存粮。他看见我跑回来,眼神里闪过一丝怀疑,朝我喊:“狗剩,跑啥呢?怀里抱的啥?”
我心里一紧,赶紧把陶罐藏在身后,扯着嗓子喊:“没啥,砍的柴!”
王二愣子不相信,站起来朝我走过来:“柴?我看看。”
我赶紧绕开他,朝着家里跑去。王二愣子在后面骂骂咧咧的,可他饿了好几天,没力气追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我跑回了家。
回到家,我把陶罐往炕底下一塞,用柴火盖住。娘正好起来做饭,看见我满头大汗,问:“你去哪儿了?跑成这样。”
我喘着气,拉着娘的手,把她拽到炕边,掀开柴火,露出陶罐:“娘,你看!”
娘看见罐子里的银元,眼睛一下子就直了,伸手捂住嘴,差点叫出声来。爹也醒了,凑过来看了一眼,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这…… 这是哪儿来的?”
我把老乞丐的事说了一遍,爹听完,蹲在地上,抽着烟袋锅子,半天没说话。娘的手一直在抖,摸着那些银元,眼泪掉下来:“老天爷,这是救苦救难啊!有了这些钱,丫蛋就能活了!”
“别声张。” 爹突然开口,声音很沉,“这年月,露富就是招灾。要是让人知道咱家有这么多银元,咱全家都得完蛋。”
我和娘都点点头。我知道爹说得对,王二愣子那样的人,还有村里那些饿疯了的人,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来抢。到时候不光钱保不住,人也得遭殃。
那天上午,我揣着一块银元,偷偷去了镇上。粮站还是关着门,可我在巷子里找到了一个偷偷卖粮的老头,他是粮站的退休职工,家里藏了点玉米面。我用一块银元换了十斤玉米面,还有一小袋红薯干。
老头把粮递给我的时候,再三叮嘱:“娃,别让人看见,这要是被抓住了,就是投机倒把,要坐牢的。”
我点点头,把粮藏在怀里,用衣服盖住,小心翼翼地回了家。
回到家,娘看见玉米面,眼泪又掉下来了。她赶紧生火,蒸了一锅玉米面窝头,黄澄澄的,闻着就香。丫蛋醒了,看见窝头,眼睛亮得像星星,伸手就要抓。
“慢点吃,别噎着。” 娘把窝头掰成小块,递到丫蛋嘴里。丫蛋吃得飞快,嘴里塞满了窝头,含糊不清地说:“娘,好吃,真好吃。”
我看着丫蛋的样子,心里又酸又甜。那半块黑面窝头,我没白给。老乞丐的那句话,真的救了我们全家。
可我没想到,这只是开始。麻烦,还在后头等着我。
02
窝头的香气还没散干净,王二愣子就踹开了我家的院门。
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面黄肌瘦的汉子,都是村里出了名的懒汉,平时就靠着偷鸡摸狗过活。王二愣子双手叉腰,堵在门口,唾沫星子横飞:“狗剩!你给我出来!”
我正在帮爹修补漏雨的屋顶,听见动静,手里的瓦片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碎了。我爬下来,看见王二愣子那副嚣张的样子,心里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王二愣子,你干啥?踹坏我家的门,你赔得起吗?”
“赔?” 王二愣子冷笑一声,眼睛瞟了瞟屋里,“我看你家是藏粮了吧?昨天我就看见你鬼鬼祟祟的,怀里抱的啥?是不是粮?”
娘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个烧火棍,挡在我身前:“王二愣子,你别血口喷人!我家啥样你不知道?早就断粮了!”
“断粮?” 王二愣子往屋里瞥了一眼,正好看见丫蛋手里拿着半块没吃完的玉米面窝头,他眼睛一下子就红了,“那是啥?那不是窝头吗?狗剩,你老实说,你家的粮哪儿来的?是不是偷公社的?”
丫蛋吓得赶紧把窝头藏在身后,往娘怀里缩了缩。娘抱着丫蛋,气得浑身发抖:“这是我娘家捎来的!我兄弟给的!跟公社没关系!”
“娘家捎来的?” 王二愣子不相信,往前走了一步,“你娘家在百里外,这年月路都走不通,咋给你捎粮?我看你是骗我!”
我往前一步,挡住王二愣子:“王二愣子,你别得寸进尺!我家的粮哪儿来的,跟你没关系!赶紧滚!”
“我滚?” 王二愣子冷笑,“这村里谁不知道你家快断粮了?突然有了玉米面,你说没关系?我看你是想独吞!” 他身后的两个汉子也跟着起哄:“就是!有粮就得拿出来分!这年月,谁也别想藏私!”
爹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烟袋锅子,往地上一磕:“二愣子,说话要讲证据。我家的粮是孩他娘娘家给的,不信你去问。你要是再在这儿胡闹,我就去公社告你!”
王二愣子最怕公社的人,听见爹这么说,气焰矮了半截,可还是不甘心:“告我?我怕你啊!我就不信你家的粮是干净的!”
就在这时,村里的会计李大叔路过我家门口,看见这阵仗,赶紧过来劝:“二愣子,你干啥呢?这年月大家都不容易,别闹了。狗剩家的情况我知道,他娘的兄弟确实托人捎了点粮过来,是真的。”
李大叔是村里少数几个有文化的人,平时说话很有分量。王二愣子看见他,也不敢太嚣张,嘴里嘟囔着:“我就是问问,问问还不行吗?” 然后狠狠瞪了我一眼,“狗剩,你给我等着!” 带着那两个汉子灰溜溜地走了。
李大叔叹了口气:“狗剩,这年月,有粮藏好了,别让人看见。二愣子那人,眼红心黑,别招惹他。”
我点点头:“谢谢李大叔,我知道了。”
李大叔走后,娘才松了口气,抱着丫蛋哭了起来:“这日子咋这么难啊?有口粮都不敢光明正大地吃。”
爹蹲在地上,抽着烟,脸色很难看:“那银元,不能再用了。再用,迟早要被人发现。”
我心里一沉:“可不用银元,咱的粮也撑不了几天啊。” 十斤玉米面,加上那点红薯干,也就够我们全家吃半个月。半个月后,还是得饿肚子。
爹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抽烟。烟袋锅子的火光在他脸上明灭,我看见他眼角的皱纹更深了。
那天下午,我去后山砍柴,想多存点柴火,省得冬天挨冻。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听见有人哼哧哼哧的声音,像是在搬东西。我心里好奇,悄悄走过去,躲在一棵树后面一看,竟然是王二愣子和那两个汉子。
他们正在搬一块大石头,石头底下像是有个洞。王二愣子一边搬一边骂:“妈的,这石头真沉!快点,别让人看见了!”
我心里一动,难道他们也知道后山有东西?我想起老乞丐的话,难道除了我找到的银元,后山还有别的宝贝?
我悄悄跟着他们,看着他们从洞里搬出一个小布包。王二愣子打开布包,里面竟然是几个白面馒头,还有一小袋小米。他眼睛都亮了,赶紧把布包藏在怀里:“妈的,总算找到点吃的!这下够老子吃几天了!”
原来他们是在偷别人藏的粮。我心里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这年月,谁的粮都来得不容易,他们竟然偷别人的救命粮!
我刚想出去制止他们,就听见王二愣子说:“哎,你们说,狗剩家的粮是不是也是从后山弄来的?他昨天去后山了,回来就有玉米面了。”
“肯定是!” 一个汉子说,“后山肯定有宝贝!咱明天再过来找找,说不定能找到更多!”
王二愣子点点头:“对!明天多带几个人来,把后山翻个底朝天!”
我心里咯噔一下,要是他们明天带人造后山,肯定会发现我藏银元的那个洞口。到时候,不光银元保不住,我还得被他们诬陷成偷粮的。
我赶紧悄悄下山,跑回了家。把事情跟爹和娘一说,娘吓得脸都白了:“那可咋整?银元要是被他们发现了,咱全家都得完!”
爹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说:“把银元转移了。今晚就转移。”
“转移到哪儿去?” 我问。
“村东头的老井。” 爹说,“那口井早就干了,里面全是杂草,没人去。把银元装在罐子里,沉到井底,没人会发现。”
我觉得这主意不错。当天晚上,等丫蛋睡熟了,我和爹抱着陶罐,偷偷去了村东头的老井。老井确实干了,井口长满了杂草,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我们用绳子把陶罐绑好,慢慢放下去,沉到了井底。
“这样就安全了。” 爹松了口气,“等风头过了,再拿上来。”
可我们没想到,麻烦来得比我们想象的还快。
第二天一早,王二愣子真的带了十几个人去了后山。都是村里的懒汉,还有几个跟他一样眼红心黑的人。他们拿着锄头、铁锹,把后山翻得乱七八糟,连石头缝都没放过。
我站在村口,看着他们浩浩荡荡地往后山走,心里直发慌。爹拍了拍我的肩膀:“别担心,银元已经转移了,他们找不到的。”
可我还是担心,万一他们发现那个洞口,就算找不到银元,也会怀疑我。
中午的时候,王二愣子他们回来了,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显然是啥都没找到。王二愣子看见我,气得脸都青了,冲过来抓住我的衣领:“狗剩!你是不是把后山的宝贝藏起来了?说!”
我一把推开他:“王二愣子,你疯了?我啥时候藏宝贝了?”
“你没藏?” 王二愣子瞪着我,“昨天你去后山,回来就有粮了!不是你藏的是谁藏的?”
“我都说了,粮是我娘娘家给的!” 我也火了,“你自己找不到,别赖我!”
周围的人都围过来看热闹,李大叔也来了,赶紧拉开我们:“别打!别打!这年月,大家都不容易,有话好好说。”
王二愣子还是不依不饶:“李大叔,你别护着他!他肯定藏东西了!”
就在这时,村里的广播响了,是公社的通知,让各村的会计带着村民去公社领救济粮。虽然没多少,可也是点希望。李大叔赶紧说:“行了,领救济粮去了!都别闹了,赶紧去公社!”
大家一听有救济粮,都忘了看热闹,一窝蜂地朝着公社的方向跑去。王二愣子也骂骂咧咧地跟了过去,临走前还瞪了我一眼。
我松了口气,跟着爹和娘也去了公社。公社的院子里挤满了人,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盼着能多领点粮。会计们在那里登记,然后按人头发粮,每人就一小把高粱米,也就够熬一碗稀粥。
领完粮,我们正准备回家,就看见公社的干部带着几个人朝着我们村的方向走去。李大叔赶紧上去问:“张干部,这是去哪儿啊?”
张干部说:“有人举报,你们村有人藏粮,还投机倒把,我们去查查。”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难道是王二愣子举报我了?
我们赶紧跟着张干部回了村。王二愣子果然在村口等着,看见张干部,赶紧跑过去:“张干部,就是狗剩家!他家藏粮了,还投机倒把!”
张干部皱着眉头,看着我:“狗剩,有这回事吗?”
我赶紧说:“张干部,没有的事!我家的粮是我娘娘家给的,不是投机倒把!”
“你胡说!” 王二愣子大喊,“你昨天去后山,回来就有玉米面了!后山根本没人住,你娘的兄弟咋会把粮送到后山去?”
张干部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怀疑:“狗剩,跟我去你家看看。要是真有藏粮,可别怪我不客气。”
我没办法,只能带着张干部和他的人回了家。娘和爹都吓得脸色发白,丫蛋躲在娘怀里,不敢出声。
张干部的人把我家翻了个底朝天,锅碗瓢盆都被翻了出来,炕也被拆开了,可除了那点刚领的高粱米和没吃完的玉米面,啥都没找到。
“王二愣子,你看清楚了,这就是你说的藏粮?” 张干部瞪了王二愣子一眼,“以后举报要讲证据,别瞎举报!”
王二愣子傻眼了,看着我家空荡荡的屋子,嘴里嘟囔着:“不可能啊,他明明有粮……”
张干部没理他,转身对我:“狗剩,没事了。以后有啥情况,及时跟公社说。” 然后带着人走了。
王二愣子也灰溜溜地走了,临走前看我的眼神,像是要吃了我。
娘抱着丫蛋,哭了起来:“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爹叹了口气:“这二愣子,真是个祸害。”
我心里也很后怕,要是王二愣子再咬着不放,说不定张干部还会继续查。到时候,就算找不到银元,也会给我家安个罪名。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想起老乞丐,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过得好不好。要是没有他,我们全家可能早就饿死了。我决定,等这阵子风头过了,就去找找他,好好谢谢他。
可我没想到,我还没去找他,他就先找来了。
大概过了一个星期,那天傍晚,我正在院子里劈柴,听见院门外有人喊:“狗剩,在家吗?”
我抬头一看,是个陌生的汉子,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干部服,看起来很精神。我赶紧放下斧头:“请问你找谁?”
“我找你。” 汉子笑了笑,“我是老陈的朋友,他让我来给你带个话。”
“老陈?” 我愣了一下,没听说过这个人。
“就是你之前救的那个老乞丐。” 汉子说,“他姓陈,我们都叫他老陈。”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赶紧把他让进屋里:“陈叔呢?他现在在哪儿?”
汉子叹了口气:“他病了,在镇上的卫生院里。他让我来告诉你,后山的第三棵歪脖树底下,还有东西,让你去拿。”
我心里一动:“还有东西?啥东西?”
“他没说,只说对你有用。” 汉子说,“他还说,让你小心王二愣子,那人不怀好意,可能还会找你麻烦。”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同志。陈叔的病严重吗?”
“不太好。” 汉子说,“他年纪大了,又受了伤,加上饿了那么久,身体垮了。卫生院的药也不够,我正想办法呢。”
我心里一紧,从怀里掏出两块银元,塞给汉子:“同志,这钱你拿着,给陈叔买药。要是不够,你再跟我说。”
汉子愣了一下,推辞道:“不行,我不能要你的钱。老陈说了,你是个好人,他不能再麻烦你。”
“这不是麻烦。” 我说,“要是没有陈叔,我家早就完了。这钱你必须拿着,不然我心里不安。”
汉子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了:“那谢谢你了,狗剩。我会告诉老陈的。” 他又叮嘱了我几句,让我去后山拿东西的时候小心点,然后就走了。
汉子走后,我跟爹和娘说了这事。爹皱着眉头:“后山还有东西?会不会是陷阱?”
“应该不会。” 我说,“陈叔是好人,他不会害我们的。”
娘说:“那你小心点,别一个人去,让你爹跟你一起去。”
我点点头。当天晚上,我和爹就拿着火把,去了后山。
还是第三棵歪脖树,还是那块松动的石头。我把石头搬开,借着火光一看,洞口里果然还有东西 —— 是一个布包,比上次的陶罐小一点。
我把布包拿出来,打开一看,里面不是银元,而是一本厚厚的书,还有一个小盒子。书的封面已经泛黄了,上面写着 “本草纲目” 四个字,是手写的,字迹很工整。小盒子打开,里面是几根银针,还有一些晒干的草药。
“这是……” 爹拿起书,翻了翻,“是药书?还有银针?老陈是个医生?”
我也愣住了,难怪老陈看我家丫蛋的样子,眼神里带着心疼,原来他是个医生。他让我来拿这些东西,是想让我学医,给村里人看病吗?
“这可是好东西啊。” 爹叹了口气,“这年月,医生少,药也少。有了这本书和这些银针,说不定能救不少人。”
我拿着那本《本草纲目》,心里沉甸甸的。老陈不仅救了我们全家,还想让我用这些东西去帮助别人。我想起他吃我那半块窝头时的样子,想起他说 “好人有好报”,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学好医术,不辜负他的期望。
我们把药书和银针藏好,回了家。从那天起,我就开始研究那本《本草纲目》。书里的字很多我都不认识,爹就帮我查字典,教我认。我每天除了砍柴、种地,就抱着书看,遇到不懂的地方,就记下来,等着下次那个汉子来,问问他。
大概过了一个月,那个汉子又来了。他说老陈的病好多了,已经能下床走路了,还让他给我带了一些草药种子,让我种在院子里,以后看病能用。
我很高兴,留汉子在家里吃饭。吃饭的时候,汉子跟我说,老陈以前是城里大医院的医生,因为成分问题,被打成了 “反革命”,才逃到我们这儿来的。他身上的伤,是被红卫兵打的。
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么好的一个医生,竟然被打成 “反革命”,受了这么多苦。
汉子还说,老陈让他告诉我,王二愣子最近跟公社的一个干部走得很近,可能在打我的主意,让我一定要小心。
我点点头,把汉子的话记在了心里。
果然,没过几天,王二愣子就又来找麻烦了。这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公社的那个张干部。
03
张干部的脸拉得老长,一进我家院门就问:“狗剩,有人举报你私自学医,还藏着反动书籍,有这回事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是王二愣子告的密。我赶紧说:“张干部,我没有藏反动书籍,我学的是医书,是用来给人看病的。”
“医书?” 张干部皱着眉头,“谁让你学医的?你有行医证吗?没有行医证就是非法行医,是要被抓起来的!”
王二愣子在一旁煽风点火:“张干部,我就说他不怀好意!偷偷学医,说不定是想搞破坏!”
娘赶紧上前:“张干部,不是的,狗剩是想帮村里人看病。这年月,医生少,药也少,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没人看,狗剩也是好心。”
“好心?” 张干部冷笑一声,“好心就能违法乱纪吗?赶紧把医书交出来!不然我就带你去公社问话!”
我知道,跟张干部争辩没用,他只认规定。我转身回屋,把那本《本草纲目》拿了出来,递给张干部:“张干部,这就是你说的医书,你看看,是不是反动书籍。”
张干部接过书,翻了几页,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这本书是老陈手写的,里面全是草药的图画和药性,没有任何反动内容。他皱着眉头,半天没说话。
王二愣子急了:“张干部,就算不是反动书籍,他非法行医也不对啊!”
张干部瞪了王二愣子一眼:“你闭嘴!我没问你。” 然后看着我,“狗剩,你学医的事,我知道了。这医书不是反动书籍,我不能收。但是,你没有行医证,确实不能给人看病。要是出了人命,谁负责?”
我赶紧说:“张干部,我知道了。我以后只给自己家人看病,不给外人看,行吗?”
张干部想了想,点了点头:“可以。但是你记住,要是让我发现你私自给外人看病,我绝不饶你!” 然后又瞪了王二愣子一眼,“二愣子,以后举报要实事求是,别瞎起哄!” 说完,拿着书递给我,转身走了。
王二愣子气得脸都紫了,可不敢跟张干部顶嘴,只能狠狠瞪了我一眼,嘴里骂骂咧咧地走了。
娘松了口气,拍着胸口:“真是吓死我了。以后你可别再提学医的事了,省得再惹麻烦。”
我点点头,把医书藏了起来。可我心里明白,村里需要医生。前几天,隔壁家的王奶奶感冒了,咳嗽得厉害,没钱去镇上看病,只能硬扛着,脸都咳肿了。我看着心疼,想给她看看,可又怕被张干部发现,只能偷偷给她送了点我种的草药,让她熬水喝。没想到,喝了几天,王奶奶的咳嗽竟然好了。
从那以后,就有村里人偷偷来找我看病。都是些头疼脑热、感冒咳嗽的小毛病,我按照医书里的方法,给他们配点草药,效果都不错。他们也不白让我看,有的给我送点红薯干,有的给我送点玉米面,还有的帮我家干活。
我知道这是在冒险,可看着村里人痛苦的样子,我实在不忍心拒绝。我只能小心翼翼的,每次都让他们晚上来,还把院门拴好,生怕被人发现。
爹和娘虽然担心,可也没阻止我。娘说:“救人积德,是好事。只要小心点,别被人发现就行。”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大概过了半年,村里的李大叔突然得了急病,肚子疼得满地打滚,脸色惨白,像是快不行了。他家里人急得团团转,想去镇上请医生,可镇上的医生要到第二天才能来,李大叔根本撑不了那么久。
李大叔的儿子跑到我家,“噗通” 一声跪在我面前:“狗剩哥,求你救救我爹!求你了!”
我心里很矛盾,救吧,要是被张干部发现,我就完了;不救吧,李大叔是个好人,之前还帮过我,我不能见死不救。
爹拍了拍我的肩膀:“去吧,救人要紧。就算被发现了,爹也跟你一起承担。”
我点点头,赶紧拿着药箱,跟着李大叔的儿子跑了过去。
李大叔躺在床上,疼得浑身发抖,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我按照医书里的方法,给他号了脉,又看了看他的舌苔,判断他是得了急性阑尾炎。医书里说,这种病要赶紧做手术,可我没有手术工具,只能先给他用银针止痛,再配点草药,帮他缓解病情。
我拿出银针,在李大叔的穴位上扎了几针。没过多久,李大叔的疼痛就缓解了不少,能说话了。我又给他配了草药,让他家人赶紧去熬。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王二愣子的声音:“张干部,就是这儿!狗剩在这儿非法行医!”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我知道,这次躲不过去了。
张干部带着几个人冲了进来,看见我手里的银针和药箱,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狗剩!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别私自给人看病,你不听!你这是明知故犯!”
王二愣子在一旁得意地笑:“张干部,我没骗你吧?他就是在非法行医!”
李大叔的家人赶紧上前求情:“张干部,狗剩是在救我爹的命啊!要是没有他,我爹早就不行了!”
“救人也不能违法!” 张干部说,“非法行医就是违法,必须抓起来!”
两个公社的干事上前,就要抓我。我挣扎着:“张干部,李大叔的病还没好,等他好点了,我再跟你走,行吗?”
“不行!” 张干部说,“现在就跟我走!”
就在这时,李大叔突然开口了:“张干部,别抓狗剩。是我让他给我看病的,要抓就抓我吧。”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刚一动,就疼得皱起了眉头。
“李大叔,你别说话。” 我赶紧扶住他。
张干部看着李大叔,又看了看我,脸色很复杂。他知道李大叔是村里的老好人,很受村民尊敬。要是抓了我,肯定会引起村民的不满。
就在这时,村里的人都赶来了。都是之前找我看过病的人,他们围在院子里,七嘴八舌地为我求情:“张干部,狗剩是好人,他救了我们很多人!”“不能抓他!抓了他,我们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找谁去?”“就是!要抓就抓王二愣子那个小人!”
王二愣子吓得赶紧躲到张干部身后:“张干部,你看他们,他们想造反!”
张干部看着围得水泄不通的村民,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知道,要是强行抓我,肯定会闹出乱子。他想了半天,说:“狗剩,这次看在村民的面子上,我就不抓你了。但是,你必须跟我去公社写个检讨,保证以后再也不私自给人看病。不然,我绝不饶你!”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张干部。我跟你去写检讨。”
我跟张干部去了公社,写了检讨,保证以后再也不私自给人看病。张干部看我态度诚恳,也没再为难我,让我回了家。
回到家,娘抱着我哭了起来:“以后再也别干这种事了,太危险了。”
我点点头,可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我知道,我不能再给人看病了,可村里的人还需要我。我看着那本《本草纲目》,心里很矛盾。
大概过了一个月,那个汉子又来了。他说老陈已经平反了,恢复了医生的身份,现在在县里的医院工作。他还说,老陈让我去县里找他,他想教我学医,让我成为一名真正的医生。
我心里一动,成为一名真正的医生,就能光明正大地给人看病了,再也不用担心被人举报了。可我又犹豫了,我走了,爹和娘还有丫蛋怎么办?他们年纪大了,丫蛋还小,需要人照顾。
爹看出了我的心思,拍了拍我的肩膀:“去吧,狗剩。这是个好机会。你成为了医生,不仅能救更多的人,还能让我们全家都过上好日子。我和你娘还有丫蛋,你不用担心,我们能照顾好自己。”
娘也说:“是啊,狗剩。你去吧,别错过了这个好机会。我们在家等你回来。”
我看着爹和娘,又看了看丫蛋,心里下定了决心。我要去县里找老陈,学医,成为一名真正的医生。
我收拾了行李,把那本《本草纲目》和银针都带上了。临走前,我跟爹和娘还有丫蛋告别。丫蛋抱着我的腿,哭着说:“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了怎么办?”
我蹲下来,摸了摸丫蛋的头:“哥学好医术就回来,到时候给你买白面馒头吃,好不好?”
丫蛋点点头,擦干了眼泪:“哥,你一定要回来。”
我点点头,转身朝着县里的方向走去。爹和娘还有丫蛋站在村口,目送着我,直到我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
我走了大概两天,才到了县里。老陈在医院门口等我,他比之前精神多了,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他看见我,笑着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狗剩,你来了。”
我点点头:“陈叔,我来了。”
老陈把我带到他的办公室,给我倒了杯水:“狗剩,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有学医的天赋。我想教你学医,让你成为一名真正的医生。你愿意吗?”
我赶紧站起来,对着老陈鞠了一躬:“陈叔,我愿意!我想成为一名医生,光明正大地给人看病!”
老陈笑了笑:“好,那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学。我会把我所有的医术都教给你。”
从那天起,我就跟着老陈学医。他教我认识草药,教我号脉,教我针灸,教我做手术。我学得很认真,每天都泡在医院里,跟着老陈查房、看病、做手术。老陈很耐心,我有不懂的地方,他都会仔细地给我讲解。
大概过了两年,我终于学成了,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医生。老陈给我安排了工作,在县里的医院当医生。我拿着第一个月的工资,给爹和娘还有丫蛋寄了回去,还买了很多白面馒头和糖果,托人带给他们。
又过了一年,我攒了点钱,在县里买了房子,把爹和娘还有丫蛋都接到了县里。丫蛋也上了学,成绩很好。爹和娘看着我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医生,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就在我以为我们全家都能过上好日子的时候,麻烦又来了。
那天,我正在医院上班,突然接到了村里会计李大叔的电话。他说王二愣子把我家在村里的老房子给占了,还把我家的柴火和农具都卖了,让我赶紧回村里看看。
我心里一下子就火了,王二愣子这个混蛋,竟然敢占我家的房子!我跟老陈请了假,赶紧回了村里。
回到村里,我看见我家的老房子门口挂着王二愣子的衣服,院子里晒着他的被子。王二愣子正坐在院子里抽烟,看见我回来,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得意地笑:“狗剩,你回来了?”
我冲过去,抓住他的衣领:“王二愣子,你凭什么占我家的房子?赶紧给我搬出去!”
王二愣子推开我:“凭啥?这房子空了这么久,就是无主房,我占了就是我的!”
“无主房?” 我气得浑身发抖,“这房子是我爹盖的,房产证还在我手里,怎么就成无主房了?”
“房产证?” 王二愣子冷笑一声,“现在是新社会,房产证没用!谁占了就是谁的!”
这时,村里的人都围了过来。李大叔赶紧说:“二愣子,你别胡搅蛮缠!这房子确实是狗剩家的,你不能占。”
“我就占了,咋地?” 王二愣子嚣张地说,“他现在是城里人了,不在乎这破房子。我占着怎么了?”
我知道跟王二愣子讲道理没用,他就是个无赖。我转身去了公社,找到了张干部。张干部现在已经是公社的书记了,他听了我的话,皱着眉头说:“狗剩,这房子是你的,王二愣子占着就是违法。我跟你去村里,把他赶出去。”
我跟着张书记回了村里。王二愣子看见张书记,还是有点害怕,可还是嘴硬:“张书记,这房子是无主房,我占了就是我的。”
张书记拿出我的房产证,递给王二愣子:“你看看,这房产证上写的是谁的名字?是狗剩的!这房子就是狗剩的,你必须搬出去!不然,我就带你去公社问话,按侵占他人财产处理!”
王二愣子看着房产证,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他知道,侵占他人财产是要被抓起来的。他赶紧说:“张书记,我搬,我现在就搬!”
他赶紧收拾东西,灰溜溜地搬了出去。我看着空荡荡的老房子,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房子是我爹盖的,承载着我们全家的回忆,我不能让它被王二愣子这样的人玷污。
我把老房子修了修,又买了点家具,让它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我跟爹和娘说,以后我们每年都回村里住一段时间,看看村里的人。
爹和娘点点头,他们也很想念村里的生活。
从那以后,我每年都会带着爹和娘还有丫蛋回村里住一段时间。我也会给村里的人看病,现在我是真正的医生了,再也不用担心被人举报了。村里的人都很尊敬我,见了我都喊我 “狗剩医生”。
王二愣子后来因为偷东西,被抓进了监狱,判了两年。出来后,他也不敢再胡作非为了,老老实实地种地过日子。有一次,他得了重病,没钱去医院,还是我免费给他看的病。他很不好意思,对我道歉:“狗剩,以前是我不对,谢谢你不计前嫌。”
我笑了笑:“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好好过日子吧。”
现在,我已经成为了县里医院的院长。爹和娘都老了,丫蛋也考上了大学,学的是医学专业,她说她想跟我一样,成为一名医生,救死扶伤。
我常常想起 1961 年的那个春天,想起那半块黑面窝头,想起老乞丐说的那句 “去后山,找第三棵歪脖树”。要是没有那半块窝头,要是没有老陈的指引,我可能早就饿死了,我们全家也不会有今天的好日子。
我也常常想起老陈,他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老师。他教会了我医术,更教会了我做人的道理 —— 善良、正直、有担当。
那天,我带着丫蛋回村里,走到后山的第三棵歪脖树下。树还是那样歪歪扭扭的,可周围已经长满了绿草,开着五颜六色的小花。丫蛋看着树,问我:“哥,这棵树有什么特别的吗?你怎么老是来看
来源:二婚也幸福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