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张烫金的同学会请柬,像一张迟到了十年的判决书,静静地躺在我那张堆满修复工具的工作台上。
那张烫金的同学会请柬,像一张迟到了十年的判决书,静静地躺在我那张堆满修复工具的工作台上。
阳光透过老旧的窗棂,给“致林微同学”几个字镀上了一层虚伪的暖光。
林微。
我的名字。
一个曾经被他们踩在脚下,揉进泥里,和“肮脏”“孤僻”“怪物”这些词汇打包在一起的名字。
十年了。
我以为自己已经痊愈了。
我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在市博物馆做古籍修复师。每天与那些残破的、沉默了千百年的纸张打交道,用镊子、毛笔、和特制的浆糊,一点点抚平它们的伤痕。
我喜欢这份工作。
它安静,孤独,且充满了对过去的尊重和疗愈。
我以为,我已经把当年的那个林微,连同那些屈辱的记忆,一起修复、抚平,然后压在了时间的重重大山之下。
可这张请柬,就像一把精准的铲子,毫不费力地就挖开了那座山。
我拿起它,指尖传来高级铜版纸特有的滑腻触感。
微信群里早就炸了锅。
那个以我们毕业年份命名的群,我已经设置了消息免打扰。但此刻,我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99+的消息提示,红得刺眼。
“昊哥这次下血本了啊!五星级酒店,包全场!”
“那可不,咱们昊哥现在可是张总,上市公司的老总!”
“@李静,静静大美女来不来?你家那位不介意吧?”
李静很快回了一个娇羞的表情:“来呀,都是老同学,他干嘛介意。正好最近新买了个包,没地方背呢。”
下面一连串的吹捧和艳羡。
张昊。
李静。
熟悉的名字,像一把把生了锈的锥子,开始一下下地扎我的心脏。
张昊,当年我们班的“王”。他高大,帅气,篮球打得好,家境优越。所有老师眼里的优等生,所有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
也是霸凌我的主谋。
李静,他的“王后”。长相甜美,能歌善舞,是班里的文艺委员。
她最擅长的,就是用最甜美的声音,说出最恶毒的谣言。
还有王磊,张昊的忠实跟班,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是所有脏活累活的执行者。
以及……陈雪。
当年的班长,永远的“优秀班干部”。她从不参与,也从不阻止。她只是站在一旁,用一种悲天悯人的、冷漠的眼神,看着我被他们围堵,看着我的书本被扔进水桶,看着我的午饭被“不小心”打翻。
她的沉默,像是一堵无形的墙,将我彻底隔绝在所有可能的善意之外。
我关掉手机,胸口闷得发慌。
去吗?
一个声音在心底尖叫:别去!为什么要再去那个地狱里走一遭?
另一个声音却在冷笑:为什么不去?林微,你现在不是十年前那个只能躲在厕所里哭的小女孩了。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是博物馆的后花园,几棵高大的梧桐树,枝叶繁茂。
十年了,我像一只蜗牛,躲在我的壳里,小心翼翼地活着。我以为时间能治愈一切,但它没有。
它只是把伤口盖住了。
脓血还在里面,日日夜夜地腐烂,发酵。
我忽然想起高二那年的一个下午。
张昊他们把我堵在体育器材室里,王磊一脚踹在我肚子上,我疼得蜷缩在地上。
张昊蹲下来,拍着我的脸,笑着说:“林微,你怎么跟条死狗一样啊?叫两声来听听?”
周围是他们肆无忌惮的哄笑声。
李静捏着鼻子,满脸嫌恶:“昊哥,别碰她,脏死了。我听说她一个月不洗澡呢。”
这是她编造的又一个谣言。
那天,他们把我反锁在器材室里,直到天黑,巡夜的保安才发现我。
我因为极度恐惧和缺氧,引发了严重的哮喘,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
我爸妈去学校讨说法。
班主任叫来了张昊他们。
他们一个个衣着光鲜,站在办公室里,表情无辜又委屈。
张昊说:“老师,我们就是跟林微开了个玩笑,谁知道她身体那么差。”
李静红着眼圈:“是啊老师,我们还想等她出来一起去吃冰淇淋呢。林微她平时就不爱跟我们说话,我们是想带她一起玩。”
班主任最后“语重心长”地对我爸妈说:“林微这孩子性格是有点内向,回去你们也多开导开导。同学之间,就是小打小闹,别太上纲上线。”
我爸妈是老实巴交的工人,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更别说跟老师争辩。
他们只能领着我,灰溜溜地回了家。
那天晚上,我爸蹲在阳台上,抽了一整包烟。
我妈抱着我,一遍遍地哭着说:“是爸妈没用,是爸妈没用……”
从那天起,我就知道。
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公道。
想要公道,只能靠自己去拿。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旧纸张和修复药水混合的奇特味道。
那是我的味道。
我回到工作台前,重新拿起那张请柬,用指腹摩挲着上面“张昊”两个龙飞凤舞的签名。
十年了。
张总。
我打开我的私人电脑,那是一台经过高度改装的机器,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映在我脸上。
桌面干净得只有一个黑色的文件夹。
文件夹的名字是:“债”。
我点开它。
里面是四个子文件夹,分别命名为:张昊,李静,王磊,陈雪。
这是我十年来的“业余爱好”。
作为一名古籍修复师,我最擅长的就是从蛛丝马迹中,还原被时间掩盖的真相。
而互联网,就是这个时代最庞大、最脆弱的“古籍”。
人们在上面留下了太多的痕迹。炫耀,愤怒,贪婪,谎言……它们像尘埃一样,散落在各个角落。
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和技巧,就能将它们一片片拾起,拼凑出一个人最真实、最不堪的面目。
我先点开了“张昊”的文件夹。
里面是我这几年断断续续收集的所有关于他的信息。
从他大学时期的论文,到他创业初期的融资计划书,再到他公司近三年的所有公开财报,以及……一些不那么公开的东西。
比如,他现在引以为傲的“人工智能大数据分析平台”,其核心算法,几乎是完整地“借鉴”了他大学时期那位已经因抑郁症退学的学长的毕业设计。
那位学长,我花了一点时间找到了他。他现在在老家开了一家小小的电脑维修店,对往事绝口不提。
但我找到了他当年发表在校园BBS上的一篇技术贴,里面详细阐述了他的算法构想。
发帖时间,比张昊公司注册的时间,早了整整两年。
我还发现,张昊的公司,表面风光,实际上资金链已经濒临断裂。他最近正在拼命接触一个叫“鼎盛资本”的投资方,试图拿到一笔救命的钱。
而这笔投资的关键,就在于他个人完美无缺的“青年企业家”形象。
我笑了。
完美无缺?
我将一份整理好的文档,加密,发送到了一个邮箱。
那个邮箱的收件人,是鼎盛资本的一位风控总监。我们从未谋面,但在一次古籍修复的线上交流会中,我帮他鉴定过一份他收藏的古画。
他欠我个人情。
我没说什么,只是在邮件末尾写道:“一点关于贵公司潜在投资对象的小小背景调查,或许对您的决策有帮助。”
做完这一切,我关掉张昊的文件夹。
下一个,李静。
这个女人,简直是互联网时代的活标本。
她的朋友圈、微博、小红书,构建了一个完美的“豪门阔太”梦境。
每天就是插花、下午茶、爱马仕、全世界旅行。她嫁给了我们邻校的一个富二代,这是当年所有人都知道的。
但我知道的,比他们多一点。
比如,她那张看似幸福的结婚照背后,是一份严苛到近乎侮辱的婚前协议。协议规定,如果离婚,她几乎是净身出户。
再比如,她那位富二代老公,在外面养着不止一个“女朋友”。其中一个,还把她们的亲密照片,用小号发给了李静。
李静不敢声张,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她那些所谓的“限量款”包包,很多都是从二手奢侈品店租来的,就为了拍照发朋友圈。
为此,她欠下了一大笔卡债。
我看着她最新一条朋友圈,是她靠在一辆法拉利方向盘上的自拍,配文:“老公送的520礼物,又是爱他的一天呢~”
而我电脑里的另一张照片,是这辆法拉利真正的主人——一个比她年轻漂亮得多的网红,发在另一个社交平台上的。
配文是:“烦死了,借车给朋友拍照,把我的口红蹭方向盘上了。”
我把这张截图,和李静朋友圈的截图,拼在了一起。
然后,我点开了王磊的文件夹。
他混得最差。
没学历,没背景,靠着一身力气,开了个小小的装修队。
为了多赚钱,他没少偷工减料。
去年,他接了一个老小区的改造工程。其中有一栋楼的阳台护栏,他用了不合规的劣质材料。
这件事,除了他和他的工头,没人知道。
但巧合的是,那个小区的住户里,有一位摄影爱好者,喜欢每天记录小区的变化。
我花了五百块钱,买下了他那一整年的照片存档。
然后,我用图像处理软件,一张张放大、比对。
终于,在一张拍摄于黄昏的照片里,我清晰地看到了王磊的装修队,正在安装那些明显比正常规格细了一圈的护栏。
照片的角落里,还有一辆小货车,车上印着“宏发建材”的字样。
我去查了这家建材公司,它在去年因为生产销售伪劣产品,被罚过款。
证据链,完美闭环。
最后,是陈雪。
对她,我花的心思最多。
她的人生,就像她这个人一样,看上去无懈可击。
名校毕业,进入一所重点中学当老师,兢兢业业,年年被评为“优秀教师”。
她的朋友圈里,充满了学生们写的“我最喜爱的陈老师”的作文,以及她对教育事业的感悟。
“教育的本质,是教会孩子们正直、善良、勇敢。”她这样写道。
我看着这行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正直?善良?勇敢?
陈雪,你也配谈这三个字?
我查不到她的黑料,她太谨慎了。
但我换了一个思路。
我不用查她,我只需要让她“看见”我就行了。
我在我们中学的校友论坛里,用一个新注册的ID,发了一个帖子。
标题是:《寻找高2014届7班的同学们,你们还记得那个被锁在体育器材室的女孩吗?》
帖子里,我没有指名道姓。
我只是用一种平静到近乎残忍的笔调,详细地描述了那天下午发生的一切。
被踹倒的疼痛,被污言秽语包围的羞耻,黑暗中越来越稀薄的空气,以及,门外那几个加害者离去时,其中一个女孩说的“我们走吧,别闹出人命了”的“善良”劝告。
最后,我写道:“我不知道那个女孩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我只是偶尔会想,如果她现在是一名医生,她会救死扶伤吗?如果她是一名律师,她会维护正义吗?如果她是一名老师,她会教她的学生,在面对霸凌时,勇敢地站出来吗?”
帖子发出去后,石沉大海。
我们那个小小的城市,没有多少人还记得十年前的旧事。
但我知道,陈雪一定会看到。
因为那个论坛的管理员,是她现在的同事。
而我,只需要等待。
等待那张请柬的到来。
现在,它来了。
我合上电脑。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我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
清瘦,苍白,眼神平静。
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古井里,倒映着十年前那个蜷缩在黑暗中,哭到失声的小女孩。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说了一句。
“别怕,我来带你回家。”
同学会定在周六晚上。
我没有刻意打扮。
就穿着平时上班那身干净的白衬衫和卡其色长裤,素面朝天。
我知道,无论我穿成什么样,在他们眼里,我都是那个“林微”。
这就够了。
我提前半小时到了那家金碧辉煌的五星级酒店。
门口的迎宾牌上写着:“热烈欢迎育才中学2014届7班师生莅临”。
育才。
真是讽刺。
我走进包厢,里面已经坐了十几个人。
十年未见,大家的变化都很大。曾经青涩的脸庞,大多被社会的油腻和疲惫所覆盖。
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高声谈论着房子、车子、孩子和票子。
我的出现,让喧闹的空气瞬间凝固了半秒。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惊讶,探寻,鄙夷,怜悯……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这是……林微?”有人不确定地开口。
“好像是……瘦了好多,差点没认出来。”
“她怎么来了?”一个细小的声音,我听出是当年李静的跟班之一。
我没有理会这些议论,径直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我不想和任何人寒暄。
我不是来交朋友的。
我是来讨债的。
很快,包厢的门被推开,张昊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他确实变了。
不再是当年那个阳光少年,发际线后移了不少,有了明显的啤酒肚,一身名牌西装被他穿出了一种土豪的油腻感。
但他身上那股子众星捧月的“王”的气质,没变。
“兄弟们,姐妹们,来晚了来晚了,公司临时有个会,自罚三杯!”他举起酒杯,豪气干云。
众人立刻起哄叫好。
“昊哥牛逼!”
“张总日理万机,能来就是给我们面子了!”
张昊的目光在全场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我身上。
他的眼神停顿了一下,闪过一丝不易察 aquilo 的惊讶,随即又变成了那种我熟悉的,居高临下的审视。
他朝我举了举杯,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像是在看一件有趣的旧玩具。
紧接着,李静也到了。
她一进门,整个包厢的灯光似乎都亮了几分。
精致的妆容,当季最新款的香奈儿连衣裙,手上那只亮闪闪的爱马仕铂金包,被她有意无意地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哎呀,让大家久等了,路上有点堵车。”她声音甜得发腻,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一群女生立刻围了上去。
“静静你这身也太美了吧!”
“你这个包,是喜马拉雅吗?天哪,我只在杂志上见过!”
李静矜持地笑着,享受着众人的吹捧,眼角的余光却瞥向了我。
当她看到我那一身朴素的打扮时,眼神里的优越感和鄙夷,几乎要溢出来。
她踩着高跟鞋,袅袅婷婷地朝我走过来。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才女林微吗?好久不见了。”她在我旁边的空位坐下,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我没说话。
“你现在……在哪儿高就啊?”她故作关心地问,眼睛却在我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衬衫上打转。
“博物馆。”我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博物馆?”她夸张地捂住嘴,“哇,好有艺术气息的工作啊。是做讲解员吗?那也挺好的,稳定。”
她话里的施舍和怜悯,像针一样扎人。
我知道,戏要开始了。
我没有接话,只是拿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
见我反应冷淡,李静有些不悦,她提高了音量,确保周围的人都能听到。
“林微,你还记得吗?当年你作文写得特别好,老师总表扬你。我还记得你那个日记本,文笔可好了。”
“日记本”三个字一出,周围几个知道内情的人,都露出了心照不会的坏笑。
那是我最大的噩梦。
高一那年,我把所有的心事都写在日记里。
后来,那本日记被王磊抢走,交给了张昊。
张昊在全班同学面前,把我的日记当成笑话,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我那些少女的心事,那些对未来的憧憬,那些偷偷的暗恋……全都被他用一种轻佻、嘲讽的语气,公之于众。
我像被扒光了衣服,赤裸裸地站在所有人面前,接受他们的指点和哄笑。
李静是笑得最大声的那个。
此刻,她旧事重提,就是想把我重新打回那个屈辱的原形。
她想告诉所有人,无论我变成什么样,我依旧是那个可以被他们随意取笑的“林微”。
我放下水杯,终于正眼看她。
“我记得。”我说,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我还记得,你当年为了买一条三百块的裙子,骗你爸说学校要交补课费。”
李静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你……你胡说什么?”
我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那条裙子是粉色的,带蕾丝花边。你穿着它去参加了隔壁校的联谊会,结果不小心把烧烤酱洒在了上面,回家还被你妈打了一顿。对吗?”
这些细节,是我从她当年一个闺蜜的QQ空间日志里翻出来的。那个闺蜜后来跟她闹掰了,在日志里把她的糗事全抖了出来。
李静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她没想到,我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周围的人也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你……你怎么知道的?”她声音发颤。
我没回答她,反而看向她手边那只铂金包。
“你这个包,很贵吧?”我问。
李静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仿佛那只包是她的盔甲:“还……还行吧,老公送的。”
“哦?”我拖长了音调,“我前两天在一个二手奢侈品租赁APP上,好像也看到了同款。月租金好像是……五千块?不知道我记错了没有。”
我拿出手机,点开那张我准备好的截图,不动声色地放在桌上。
截图上,是那个网红吐槽口红蹭在法拉利方向盘上的帖子,和李静朋友圈的截图,并排放在一起。
虽然我没有点名道姓,但在场的人,只要刷过李静的朋友圈,一眼就能看明白。
李静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像被蝎子蛰了一样,一把抢过我的手机,看到那张截图后,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声音尖利,带着哭腔。
“没什么意思。”我拿回手机,平静地看着她,“就是觉得,人还是活得真实一点比较好。你说呢,静静?”
“静静”两个字,我叫得又轻又慢。
李...静的脸色,从惨白变成了猪肝色,再从猪肝色变成了铁青。
她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围的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来。
“什么情况?那包是租的?”
“那辆法拉利也不是她家的?”
“我就说嘛,她老公家虽然有钱,但也没到那个份上……”
那些曾经吹捧她的女生,此刻看她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幸灾乐祸。
李静引以为傲的“豪门阔太”面具,被我当众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她感受到了。
那种被所有人围观、审视、嘲笑的滋味。
和十年前的我,一模一样。
“林微!你他妈有病吧!”一声暴喝打断了现场的混乱。
张昊站了起来,满脸怒气地指着我。
“同学会大家高高兴兴的,你在这儿阴阳怪气地说什么呢?给李静道歉!”他一副理所当然的保护者姿态。
王磊也立刻站起来,像一堵墙一样挡在李静面前,对我怒目而视:“林微,你是不是找事?”
真好。
主角都到齐了。
我看着张昊,这个十年后依然试图掌控一切的“王”。
“张总,好大的官威啊。”我慢悠悠地站起来,直视着他的眼睛,“怎么,只许你们揭别人的伤疤,不许别人说一句实话?”
“实话?你他妈那叫实话吗?你那是人身攻击!”张昊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是不是看我们现在过得比你好,心里不平衡啊?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又阴暗又恶心!”
“过得比我好?”我笑了,笑得有些冷,“是啊,张总的公司马上就要上市了,春风得意,自然是比我这个在博物馆修破烂的强多了。”
我的话,让张昊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他以为我服软了。
“知道就好。”他轻蔑地哼了一声,“赶紧给李静道歉,这事就算了。不然,别怪我不念同学情分。”
“同学情分?”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张昊,你配跟我谈这四个字吗?”
我顿了顿,环视全场,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清。
“说到你的公司,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你那个‘天启’大数据平台,核心算法,用着不觉得烫手吗?”
张昊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他妈说什么疯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说什么,你心里最清楚。”我一步步朝他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尖上,“周子昂这个名字,你还记得吗?你大学时候的学长,计算机系的天才。那个因为抑郁症退学,现在在老家开电脑维修店的可怜虫。”
“你那个所谓的自主研发的算法,敢不敢拿出来,跟周子昂十多年前发表在校园BBS上的技术构想,做个代码比对?”
张昊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恐惧。
他想不通,这个被他踩在脚下十年的女人,怎么会知道他埋藏最深的秘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还在嘴硬,但声音已经明显底气不足。
“不知道没关系。”我停下脚步,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我想,鼎盛资本的风控部门,会对你这段光彩的‘创业史’很感兴趣的。”
“鼎盛资本”四个字,像一颗炸雷,在他耳边轰然炸响。
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撞在了椅子上。
“你……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我替他说完了后半句,“张昊,这个世界很小。你做的每一件亏心事,都会留下痕迹。只是以前,没人有兴趣去翻而已。”
我拿出手机,打开那封我发给鼎盛资本的邮件发送记录,在他眼前晃了晃。
“顺便告诉你一声,邮件是昨天下午发的。算算时间,鼎盛的尽职调查团队,现在应该已经开始工作了。”
“不……”张昊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鼎盛资本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旦这笔投资黄了,他的公司会立刻崩盘,欠下的巨额债务会把他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引以为傲的一切,他的事业,他的地位,他的财富,都会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林微……林微……”他看着我,眼神里不再有高傲和轻蔑,只剩下乞求和恐惧,“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毁了我……”
“我毁了你?”我冷笑,“毁了你的人,是你自己,张昊。”
“是我错了,当年是我不对,我混蛋!”他开始口不择言,“我不该那么对你……我给你道歉,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说着,他竟然真的朝我弯下了腰。
周围的同学都看傻了。
他们心目中无所不能的“昊哥”,那个高高在上的“张总”,此刻,竟然像一条丧家之犬,在一个他曾经最看不起的女人面前,摇尾乞怜。
这戏剧性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道歉?”我看着他,“你的道歉,值几个钱?”
我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王磊。
王磊已经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他那简单的脑子里,完全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信息。
“王磊。”我叫他的名字。
他浑身一颤,像个被点名的小学生。
“当年,打我最用力的,就是你吧?”我问。
王磊的脸涨成了紫色,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
“你现在自己开了个装修队,不容易吧?”我语气平淡,像是在聊家常,“去年城西花园的老楼改造工程,你是不是也接了活?”
王...磊的眼睛里,开始出现和张昊一样的恐惧。
“尤其是12号楼的阳台护栏,为了省钱,换成了‘宏发建材’的次级品。这事儿,要是让住建局知道了,你猜猜,你会怎么样?”
我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我从那位摄影爱好者手里买来的照片。
放大的照片上,王磊那张熟悉的脸,和那些纤细的护栏,清晰可见。
“是坐牢呢?还是赔得倾家荡产?”我轻声问。
“噗通”一声。
王磊那两百多斤的身体,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地板都仿佛震动了一下。
“我错了!林微!姑奶奶!我错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啕起来,“我当年就是个!我就是张昊的一条狗!你让我干啥我干啥!你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吧!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啊!”
他一边哭喊,一边开始自己扇自己的耳光。
啪!啪!啪!
声音清脆响亮。
整个包厢里,只剩下他的哭喊声和耳光声。
李静已经瘫软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张昊呆若木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王磊,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而那些曾经看我笑话的同学们,此刻看我的眼神,已经从鄙夷变成了畏惧。
他们像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复仇恶鬼。
我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个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的人身上。
陈雪。
她坐在那里,背挺得笔直,但微微颤抖的双手,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脸色苍白,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有震惊,有恐惧,还有一丝……愧疚?
我缓缓走到她面前。
“班长。”我轻声叫她。
她身体一僵。
“今天的场面,好看吗?”我问。
她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你现在是重点中学的老师了,对吗?桃李满天下,很光荣。”我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和她平视。
“我看了你的朋友圈,你说,教育的本质,是教会孩子们正直、善良、勇敢。”
我一字一句地重复着她写下的话。
“陈雪,你教你的学生要勇敢。那你告诉我,十年前,当他们把我锁在体育器材室里的时候,你勇敢了吗?”
“当张昊在全班面前念记的时候,你勇敢了吗?”
“当王磊一脚踹在我肚子上的时候,你勇敢了吗?”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一下下地砸在她的心上。
陈雪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我……我……”她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打断她,“我没有你的黑料,陈雪。你的人生太完美了,完美到没有一丝污点。”
“但是,”我凑近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我前几天,在你们学校的校友论坛,发了一个帖子。”
我把那个帖子的标题,轻轻地念给她听。
“《寻找高2014届7班的同学们,你们还记得那个被锁在体育器材室的女孩吗?》”
陈雪的瞳孔,在听到这个标题的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
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那个帖子……是你发的?”
“是。”我点头,“帖子没什么人看,很快就沉了。但是,你们学校的论坛管理员,是你办公室的李老师吧?她跟你关系不错,她看到这个帖子,一定会告诉你的,对不对?”
陈雪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我还在帖子里说,”我继续用那把温柔的刀,凌迟着她的灵魂,“我不知道当年那个‘劝告’大家不要闹出人命的女孩,现在在做什么。如果她是个老师,她会怎么教她的学生。”
“陈雪,你说,如果你学校的领导,你的同事,你的学生,你的学生家长,看到了这个帖子,知道了你就是那个‘善良’的女孩,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会想,一个连同学被霸凌都不敢出声的人,一个默许罪恶发生的人,真的配当一个‘教书育人’的老师吗?”
“不……不要……”陈雪终于崩溃了。
她抓住我的手,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我的肉里。
“林微,求求你,不要……你不能毁了我的工作……那是我的一切……”
她引以为傲的事业,她精心维护的“优秀教师”形象,是她唯一的软肋。
而我,精准地捏住了它。
“我也可以不毁了你。”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四个,当年是怎么把我踩在脚下的,今天,就怎么给我跪下。”
“我要你们,对着我,对着十年前那个被你们欺负得像条死狗一样的林微,认认真真地,磕头道歉。”
我的声音,像来自九幽地府的判决。
陈雪浑身一软,松开了我的手,瘫倒在地。
张昊,李静,王磊,还有陈雪。
他们四个,像四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像,或跪,或瘫,或站立不稳。
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场他们一生都未曾见过的荒诞剧目。
“怎么?”我冷冷地看着张昊,“张总,刚才不是还挺有骨气的吗?”
张昊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知道,他没有选择了。
事业,前途,和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比起来,孰轻孰重,他分得清。
他咬了咬牙,膝盖一软,继王磊之后,第二个跪了下来。
他这一跪,像推倒了多米诺骨牌。
李静看着跪下的张昊,又看看地上哭成泪人的王磊,最后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陈雪,她所有的骄傲和矜持,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尖叫一声,也跟着跪了下来,双手捂着脸,发疯似的哭泣。
最后,只剩下陈雪。
她还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我,眼神空洞。
“陈雪。”我再次叫她的名字,“到你了。”
她慢慢地,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对着我,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没有哭喊,没有求饶。
只是跪着,眼泪无声地流淌。
在她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一丝解脱。
或许,这十年来,她也同样被那份愧疚,囚禁在无形的牢笼里。
四个。
一个都不少。
张昊,李...静,王磊,陈雪。
当年霸凌我的核心四人组,此刻,齐齐整整地跪在了我的面前。
我看着他们。
看着他们或恐惧,或崩溃,或麻木的脸。
我以为我会很痛快。
我会大笑,我会觉得大仇得报,我会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扬眉吐气。
但没有。
我的心里,一片平静。
甚至,有些空洞。
就像我修复的一本古籍,当我费尽心力,将它从一堆碎片,重新拼凑成一本书的样子时,我感到的不是激动,而是一种工作完成后的疲惫和虚无。
原来,这就是我十年来心心念念的复仇。
不过如此。
“道歉。”我开口,声音沙哑。
跪在最前面的王磊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一边磕头,一边语无伦次地喊:“林微,我错了!我不是人!我当年就是个!求你原谅我!”
砰!砰!砰!
他的额头和昂贵的大理石地板,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
张昊也跟着磕下头去,声音嘶哑:“林微……对不起。”
李静只是哭,说不出一句话。
陈雪也深深地把头埋了下去,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我看着这荒诞的一幕,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我想要的,从来就不是他们的膝盖。
我想要的,是十年前,当他们把我关进器材室时,能有一双手,为我推开那扇门。
是当他们念记时,能有一个声音,站出来说一句“够了”。
是当他们踹我,骂我,孤立我时,能有一个人,走到我身边,对我说一句“你别怕”。
可是,没有。
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迟到的道歉,比草还轻贱。
我转身,拿起我的外套,向门口走去。
我甚至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和压抑的哭声。
那些看戏的同学们,自动为我让开了一条路。
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他们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和十年前,没什么两样。
我拉开包厢沉重的门。
外面的走廊灯火通明,和里面的阴暗压抑,仿佛是两个世界。
“林微!”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是陈雪。
她追了出来,头发凌乱,脸上还挂着泪痕。
“对不起。”她站在我身后,低着头,又说了一遍,“真的……对不起。”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的道歉,我收下了。”我说,“但是,我不会原谅你。”
“永远不会。”
说完,我迈开脚步,走进了那片灯火通明之中,再也没有回头。
走出酒店,外面下起了小雨。
冷冷的雨丝打在脸上,很舒服。
我没有打车,就这么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
是那个同学群。
不用想也知道,里面现在是怎样一番惊涛骇浪。
我拿出手机,没有点开那个群,而是直接选择了“删除并退出”。
从此,江湖不见。
我又点开了另外几个对话框。
一个是鼎盛资本那位风控总监发来的:“林女士,多谢提醒。项目已暂停。”
一个是那位摄影爱好者发来的:“姑娘,照片你随便用,不用给钱。那种没良心的奸商,就该曝光他!”
还有一个,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
“谢谢你。”
我知道,这是周子昂。
我的心里,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我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他们,也不是为了所谓的正义。
我只是为了我自己。
为了安抚十年前那个,在黑暗中哭泣的小女孩。
我走到一座天桥上,停下脚步。
桥下是川流不息的车河,像一条流光溢彩的银河。
我趴在栏杆上,看着城市的夜景。
复仇成功了吗?
成功了。
我让他们跪下,让他们痛哭流涕,让他们身败名裂。
我痛快了吗?
并没有。
当他们跪下的那一刻,我发现,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我看到的,只是几个被欲望和恐惧扭曲了的可怜虫。
他们的丑陋,并不能反衬出我的高尚。
他们的痛苦,也无法真正抚平我的伤痕。
我忽然明白了。
我这十年来,一直活在一个自己建造的囚笼里。
这个囚笼的名字,叫“仇恨”。
我以为,复仇是打开这个囚笼的钥匙。
但当我真的拧开那把锁,走出囚笼时,我才发现,外面并没有鸟语花香。
外面,只是另一片荒野。
我真正要做的,不是去摧毁他们。
而是要……放下他们。
放下那段不堪的过去,放下那份沉重的仇恨。
就像我修复那些古籍一样。
修复的目的,不是为了让它变回全新的样子,那是不可能的。
修复的目的,是让它能够被妥善地保存下去,让它的价值,能够被后人所见。
而我的人生,也是一本残破的古籍。
我不能让“被霸凌”这一页,成为我整本书的全部。
我要做的,是把它修复好,抚平,然后,翻过去。
翻开新的一页。
我掏出手机,拨通了我爸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微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我爸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
“爸。”我叫了一声,鼻子忽然就酸了。
“怎么了?是不是工作不顺心?”
“没有。”我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我就是……有点想你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我爸用一种笨拙的温柔说道:“想爸了就回来嘛,你妈今天还念叨你,说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嗯。”我哽咽着点头,“我明天就回去。”
“好,好,回来就好。”
挂了电话,我擦干眼泪,抬起头。
雨已经停了。
天空被洗刷得干干净净,几颗星星在云层后,微弱但执着地闪烁着。
我感觉,心里那块压了十年的大石头,好像……终于被搬开了。
很轻松。
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不是什么复仇女王,也不是什么地狱恶鬼。
我只是林微。
一个曾经受过伤,但现在决定要好好活下去的,普通人。
我转身,走下天桥,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脚步,从未如此坚定。
第二天,我回了家。
我妈果然给我做了一大桌子菜。
我爸一边给我夹菜,一边絮絮叨叨地问我工作累不累,钱够不够花。
看着他们两鬓斑白,我心里一阵阵发酸。
这十年,我沉浸在自己的仇恨里,却忽略了,他们也在陪着我一起变老。
吃完饭,我妈拉着我,小心翼翼地问:“微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看着她担忧的眼神,笑了笑。
“妈,我昨天去参加同学会了。”
我妈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你……你见到他们了?”
“见到了。”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粗糙,但很温暖,“都过去了,妈。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了。”
我妈看着我,看了很久,眼圈慢慢红了。
“过去了就好,过去了就好。”她喃喃地说。
那天晚上,我睡在自己小时候的房间里。
床头还贴着我当年喜欢的明星海报,已经泛黄了。
我睡得特别安稳。
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安稳。
没有噩梦,没有惊醒。
周一,我回到博物馆。
同事小张看到我,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林姐,你看今天本地新闻头条了吗?爆炸性新闻!”
她把手机递给我。
屏幕上,是一个加粗的标题。
《本地知名青年企业家张昊涉嫌商业欺诈,公司濒临破产!》
下面还有几条相关新闻。
《一女子在同学会上情绪失控,疑因奢侈生活造假被戳穿。》
《城西花园小区存在严重安全隐患,施工方负责人已被警方控制。》
我平静地把手机还给她。
“是吗?跟我没什么关系。”
小张愣了一下:“林姐,你不好奇吗?这个张昊,好像就是我们这儿出去的,说不定你还认识呢。”
我笑了笑,摇摇头。
“不认识。”
我穿上白大褂,走进我的工作室。
工作台上,放着我上周修复到一半的一卷宋代经书。
它在千年的时光里,被虫蛀,被水浸,变得残破不堪。
我戴上口罩和手套,拿起镊子,开始继续我的工作。
用特制的针,一点点剔除纸张纤维里嵌入的霉菌。
用柔软的毛笔,蘸着浆糊,将那些细小的碎片,重新粘合在一起。
我的动作,轻柔,专注,充满了耐心。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的手上,洒在那卷残破的经书上。
我知道,这卷经书,再也无法恢复到它最初的模样。
就像我的人生,那些伤痕,永远都会在那里。
但是,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它还在。
它还有机会,被修复,被阅读,被传承。
它的价值,不会因为曾经的残破,而被磨灭。
我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用一张薄如蝉翼的修复纸,覆盖住一处破损的地方。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安静。
只有我和这卷古籍。
我们在彼此的沉默中,相互疗愈,相互救赎。
我知道,这才是真正属于我的战场。
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胜利。
我的胜利,不是让他们跪下。
而是,在我经历了那么多黑暗和不堪之后,我依然有能力,去修复这世间的美好。
哪怕,只是一卷残破的古书。
这就够了。
来源:星垂伴夜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