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年,我花光积蓄买下一块荒地,十年后,这里成了市中心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11-13 08:10 1

摘要:手里攥着三万块钱,那是我的后半辈子,也是我老婆孩子未来的嚼谷。

1998年的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

我叫林卫东,三十五岁,刚刚从红星钢厂“买断工龄”下岗。

手里攥着三万块钱,那是我的后半辈子,也是我老婆孩子未来的嚼谷。

那叠钱,在抽屉里放着,像一小块烧红的炭,烙得我整宿整宿睡不着。

我能干啥?除了会摆弄厂里那几台老掉牙的机器,我屁都不会。

出去找活儿,人家一看我这年纪,手一摆,下一个。

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是灰的,像厂里烟囱里冒出来的烟,看着挺大一坨,风一吹就散了。

老婆李娟看我天天在家唉声叹气,头发都多白了好几根。

她不说啥,但那眼神,比说什么都让我难受。

儿子林晓帆上小学,正是花钱的时候。学费、杂费、补习班,哪一样不是拿钱堆出来的。

那天晚上,我又喝多了。

就着一盘花生米,半瓶二锅头下了肚。

跟我一块儿喝的,是我的发小,王胖子。他也没工作,靠着他老婆在菜市场卖菜糊口。

“卫东,想开点,天无绝人之路。”胖子拍着我的肩膀,他自己眼圈都红了。

我苦笑,把杯里最后一口酒闷了。

“路?路在哪儿呢?”

酒精烧着我的喉咙,也烧着我的脑子。

就在那个时候,隔壁桌两个穿着干部服的人在聊天。声音不大,但我听得清清楚楚。

“城南那片野狗坡,听说了吗?规划图都出来了,以后要建个什么……经济开发区。”

“扯淡吧你,那地方连鬼都不去。上头的文件一天三变,谁信?”

“嘿,这可是内部消息。市里打算在那边修座跨江大桥,直接连到对岸的新区。”

“真的假的?”

“爱信不信。反正那地皮,现在便宜得跟白捡一样。”

我心里“咯噔”一下。

野狗坡。

这个地方我知道。

我们市最南边的一大片荒地,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还有几个没迁走的老坟包。一到晚上,野狗成群,叫声瘆人。

谁会去那儿?

可“跨江大桥”、“经济开发区”这几个字,像小虫子一样,钻进了我的耳朵里,再也赶不走。

我一晚上没睡。

第二天一大早,我瞒着李娟,蹬上我那辆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直奔城南。

骑了快一个小时,才到那片所谓的“野狗坡”。

比我想象的还荒凉。

风吹过,杂草像波浪一样起伏,卷起一股土腥味和腐烂植物的味道。

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狗警惕地看着我,喉咙里发出低吼。

我心里也发毛。

这地方,真的能变成市中心?

我绕着荒地走了一圈又一圈,脚下的泥土松软,踩上去噗噗作响。

我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

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两个人的对话。

“便宜得跟白捡一样。”

一个疯狂的念头,像一颗种子,在我心里破土而出。

赌一把。

赢了,全家翻身。

输了……输了还能比现在更差吗?

我去了趟国土所。

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同志,懒洋洋地接待了我。

“同志,问一下,城南野狗坡那片地,能买吗?”

他抬起眼皮,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

“买那地方干啥?种地都长不出东西。”

“我……我就问问。”我紧张得手心冒汗。

“那片是未规划的集体用地,你要是真想要,得跟村委会签协议,再来我们这儿办手续。不过我可提醒你,买了干啥都得自己担着,政策一变,哭都没地方哭。”

我谢过他,又骑着车去找野狗坡所属的红旗村村委会。

村支书是个黑瘦的汉子,听了我的来意,一口黄牙差点笑掉。

“你要买那坡?兄弟,你没发烧吧?”

“我认真的。”

他看我一脸严肃,挠了挠头,“行吧,你要真想当这冤大头,我没意见。那块地,大概五亩,你给村里三万块钱,签个三十年的承包合同,就是你的了。”

三万。

正好是我全部的家当。

我的心跳得像打鼓。

“行,我买。”我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村支书大概是怕我反悔,当场就叫人拿来了合同。

白纸黑字,红色的印章。

我签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手抖得厉害。

我把抽屉里那三万块钱,整整齐齐地交给了村支书。

他数了两遍,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林兄弟,爽快!以后那片地,你随便折腾!”

我拿着那张薄薄的合同,骑车回家。

风还是那么冷,但我身上却一阵阵地发热。

我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只知道,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回到家,李娟正在做饭。

厨房里飘出饭菜的香味,那是我当时唯一的温暖。

“回来了?快洗手吃饭。”她没看我,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我站在门口,换了鞋,却迟迟不敢走进厨房。

“娟儿,我……我有事跟你说。”

她转过身,看到我手里的合同,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把心一横,“我把那三万块钱,花了。”

李娟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

“花了?你买什么了?”

“我……我在城南,买了块地。”

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娟手里的锅铲,“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全是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在城南野狗坡,买了五亩地。”我声音越来越小。

李娟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林卫东,你是不是疯了?你是不是下岗把脑子下坏了?”

“那三万块钱,是咱们家最后的钱!是晓帆的学费!是你爸妈看病的钱!你拿去买了一块长草的荒地?”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尖叫。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

我冲过去想抱住她,被她一把推开。

“你别碰我!”

“娟儿,你听我解释。我听说那里要开发,以后要建成市中心……”

“你听谁说?你听谁说!”她歇斯底里地捶打着我的胸口,“林卫东,你就是个赌徒!你把我们娘俩的命都给赌上了!”

我任由她打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心里像被挖空了一样。

那天晚上,我们分房睡了。

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墙壁上,有儿子用蜡笔画的太阳和笑脸。

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第二天,这件事就在整个家属院传开了。

我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听说了吗?老林家的卫东,拿买断工龄的钱,去野狗坡买了块坟地!”

“哎哟,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可惜了李娟那么好的女人,摊上这么个男人。”

我走在路上,背后全是戳戳点点的指头。

以前见了面热情打招呼的老同事,现在看见我都绕着走,眼神里全是鄙夷和同情。

王胖子找到我,一拳捶在我肩膀上。

“卫东,你小子,真干了?”

我点点头。

“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他叹了口气,“算了,买了就买了吧。弟妹那边,我让我家那口子去劝劝。”

没过两天,我岳父岳母杀上门来了。

岳父是个退休的老干部,一辈子没跟我红过脸。

那天,他进门就把手里的茶杯摔在了地上。

“林卫东!你给我跪下!”

我“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岳母指着我的鼻子,哭天抢地。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把女儿嫁给你这么个败家子!那可是三万块钱啊!不是三块钱!”

李娟在一旁哭着拉她,“妈,你别说了,别说了……”

岳父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气得浑身发抖。

“我问你,你买那块破地,你想干什么?你想当地主?你想上天?”

“爸,我听说那里要开发……”

“听说?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信这些捕风捉影的东西?脑子呢!你的脑子呢!”

他指着门口,“两个选择。第一,马上去把合同退了,钱拿回来。拿不回来,你就去借,去抢,把这三万块钱给我补上!”

“第二,你跟李娟离婚!我们家丢不起这个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女儿跟着你跳火坑!”

我的头“嗡”的一下。

离婚?

我抬头看李娟。

她满脸泪痕,嘴唇被咬得发白,看着我,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有失望,有愤怒,但好像……还有一丝不舍。

我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爸,地退不了了。合同签了,钱也交了。”

“婚,我也不想离。”

我抬起头,看着岳父通红的眼睛,“爸,你给我十年时间。不,五年!五年之内,如果那块地还是一片荒草,我……我跟李娟离婚,净身出户,这辈子再也不见你们。”

岳父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大概是没想到,一向窝囊的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好!好!好!”岳父连说三个好字,“五年!林卫东,我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了!五年之后,你要是做不到,别怪我这个当爹的不认人!”

说完,他拉着还在哭骂的岳母,摔门而去。

门“砰”的一声关上,也关上了我所有的退路。

李娟蹲在地上,哭得更凶了。

我慢慢走过去,也蹲下来,想去碰碰她的肩膀。

她没有躲开。

“林卫东,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她哽咽着说。

“娟儿,再信我一次。就这一次。”

她没说话,只是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知道,她心里那道坎,过不去。

从那天起,我们家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李娟不再跟我吵,但也不怎么跟我说话。

她开始拼命地打零工。去早市帮人卖菜,去饭店洗盘子,去给人家做钟点工。

她把所有能挣钱的活儿都揽了过来,一天下来,累得话都说不动。

我知道,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我,也惩罚她自己。

她要靠自己,把那三万块钱的窟窿补上。

而我,成了家里的闲人。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得去我的地里看看。

那是我唯一的希望,哪怕现在看起来像个笑话。

我开始每天都往野狗坡跑。

我用厂里学来的手艺,捡了些废旧的钢筋和木板,在我的地边上,搭了一个简陋的窝棚。

夏天漏雨,冬天灌风。

但那是我自己的地方。

我开始清理地里的杂草和垃圾。

草比人还高,里面混着碎玻璃、烂塑料、生锈的铁皮。

我用一把镰刀,一寸一寸地割。

手上磨出了血泡,血泡又磨成了老茧。

邻居们看我的眼神更奇怪了。

“老林家的疯子,真去那儿当地主了。”

我不在乎。

我把清理出来的地,翻了一遍。

土质很差,都是沙土和石子。

我从附近的河边,一筐一筐地往回背淤泥,掺到土里。

我想,就算开发不了,种点菜,总能补贴点家用。

我撒下白菜和萝卜的种子。

每天挑水浇地,像伺候祖宗一样。

可那地,就像跟我有仇一样。

长出来的白菜,叶子发黄,蔫头耷脑。

拔出来的萝卜,还没我手指头粗。

第一年,颗粒无收。

我站在空荡荡的地里,看着满地的烂菜叶子,心里比那十一月的寒风还冷。

我真的错了吗?

晚上回到家,李娟把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放在我面前。

上面卧着一个荷包蛋。

她还是没说话,但眼神比以前柔和了一些。

我埋头吃面,眼泪掉进了碗里。

咸的。

我不能倒下。

我把地里的烂菜根刨出来,堆在一起,烧了。

火光映着我的脸,也映着我眼里的倔强。

种地不行,我还能干点别的。

我发现,城里拆迁改造越来越多,产生了很多废旧的金属。

而我的这块地,地方够大,位置偏僻,正好可以当个废品回收站。

我跟王胖子商量。

他拍着胸脯,“卫东,你干,我跟着你!咱哥俩,有难同当!”

我们凑了点钱,买了一辆二手的三轮摩托。

每天天不亮就出门,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收废铁、废铜、废铝。

“收——废——品——”

我扯着嗓子喊,一开始还觉得丢人,喊不出口。

后来饿肚子的时候多了,脸皮也就厚了。

收来的废品,堆在我的窝棚旁边,像一座座小山。

我们晚上就在窝棚里,把废品分类,整理。

蚊子咬得满身是包,汗水浸透了衣服,干了又湿,留下一层白色的盐霜。

很累,很脏。

但是,能挣钱了。

一天下来,刨去成本,能挣个十几二十块。

一个月下来,就有几百块。

我把第一个月挣的五百块钱,交到李娟手里。

钱是毛票、一块、五块的,皱皱巴巴,还带着一股铁锈味。

李娟没接。

她看着我,看着我满是污垢和伤口的手,眼圈红了。

“你……你何必呢?”

“拿着,给晓帆买点好吃的。”我把钱硬塞到她手里。

她哭了。

这一次,不是因为绝望,而是因为心疼。

她抓着我的手,用热毛巾一点一点地帮我擦干净。

“以后别这么拼了,身体要紧。”

我们之间的冰,开始融化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

我在野狗坡的废品站,规模越来越大。

收废品的小贩,都知道城南有个林老板,收货公道,给钱痛快。

我不再需要自己骑着三轮车去收,而是坐在窝棚里,等着别人送货上门。

我挣的钱,也从一天几十,到了一天几百。

家里的生活,渐渐好了起来。

我还清了当初跟亲戚朋友借的钱。

李娟也不用再去打零工了。

她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

儿子晓帆,也开始愿意来我的“废品王国”玩了。

他不再觉得爸爸的工作丢人,反而觉得那些堆积如山的废品,像个神秘的迷宫。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淡但安稳地过下去。

那块地的秘密,那个关于“市中心”的梦想,被我埋在了心底最深处。

有时候午夜梦回,我也会问自己,那三万块钱,到底值不值得。

我用它换来了现在的生活,但也背负了五年的赌约。

转眼,到了2002年。

离我跟岳父的五年之约,只剩下一年了。

野狗坡,还是那个野狗坡。

除了我的废品站,依然是一片荒凉。

所谓的跨江大桥,连个影子都没有。

岳父岳母家,我一次都没敢再去过。

李娟劝我,“要不,去跟爸道个歉,服个软吧。这几年咱们也攒了点钱,把那三万块钱还给他,这事就算过去了。”

我摇头。

“不行。男人说话,得算数。”

其实我心里,早就慌了。

我开始失眠,比刚下岗那会儿还严重。

我每天都跑到地头的最高处,往远处眺望,希望能看到一点点变化的迹象。

但每天,都只有失望。

王胖子也劝我,“卫东,算了吧。靠收废品,咱们也能过得挺好。别再想那地的事了。”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抽着烟。

难道,我真的赌输了吗?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

那天下午,我正在窝棚里算账,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停在了我的废品站门口。

车上下来两个人,穿着笔挺的西装,跟这荒郊野岭格格不入。

他们径直朝我走来。

“请问,是林卫东先生吗?”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问,戴着金丝眼镜,笑呵呵的。

“我是。你们是?”我有些警惕。

“哦,我们是宏达地产的。想跟您谈谈……这块地的事。”

我的心,猛地一跳。

“地?这地怎么了?”我故作镇定。

“林先生,您就别跟我们兜圈子了。”金丝眼镜笑了,“我们得到消息,市政府马上就要公布城南开发计划了。您这块地,正好在规划的核心区。”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我们想收购您这块地。我们出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万?”我试探着问。

金丝眼镜笑了,摇了摇头。

“林先生,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

“五十万。”

轰!

我的脑子,像被炸开了一样。

五十万?

在2002年,五十万是什么概念?

那是一笔我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巨款。

我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陷进肉里,才让自己没有叫出声来。

我花了整整一分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不卖。”

我说。

金丝眼镜愣住了。

“林先生,五十万,不少了。您当初买这地,才花三万吧?这都翻了十几倍了。”

“我不卖。”我又重复了一遍。

我的直觉告诉我,既然他们这么着急来找我,说明这块地的价值,绝对不止五十万。

那个关于“市中心”的梦,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金-丝眼镜的脸色沉了下来。

“林先生,做人不要太贪心。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那就不劳您费心了。”我下了逐客令。

他们悻悻地走了。

我一个人站在窝棚前,看着他们车子扬起的尘土,双腿还在发软。

我冲到水缸边,用冷水浇在脸上,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是真的。

一切都是真的。

我赌赢了。

我像个孩子一样,在我的地里,又叫又跳,直到筋疲力尽。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王胖子。

他张大了嘴,半天没合上。

“五……五十万?我的乖乖!卫东,你发了!你真的发了!”

他抱着我,比我还激动。

晚上回家,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李娟。

她听完,呆呆地坐了半天,然后,眼泪就下来了。

她抱着我,放声大哭。

这些年所有的委屈、辛酸、担忧,都在这一刻,随着泪水宣泄了出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行的……”她捶着我的背,哭着说。

我也哭了。

一个快四十岁的男人,哭得像个傻子。

接下来的几天,就像做梦一样。

不断有开发商来找我。

宏达地产、万科集团、阳光置业……

那些我只在报纸上见过的名字,他们的代表,都客客气气地站在我的小窝棚前,跟我称兄道弟。

出价也一路飙升。

从五十万,到八十万,一百万,一百五十万……

我每天听着这些数字,感觉自己都麻木了。

我谁也没答应。

我在等。

等一个官方的消息。

半个月后,消息来了。

市电视台的晚间新闻,市长亲自宣布,“城南新区开发计划”正式启动。

新闻画面里,那张巨大的规划图上,一座宏伟的跨江大桥,正好从我的地旁边穿过。

而我那五亩地的位置,赫然标注着:市行政中心及中央商务区。

新闻播完,我家的电话就成了热线。

第一个打来的,是我岳父。

“卫东啊……那个,新闻,我看到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嗯,爸,我看到了。”

“那个……五年的事……”

“爸,我没忘。”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然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卫东,是爸……是爸看走眼了。”

“你……你明天,带上李娟和晓帆,回家来吃顿饭吧。”

挂了电话,我百感交集。

这五年,我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第二天,我开着新买的桑塔纳——没错,我用手头的积蓄,给自己换了辆车——载着李娟和晓帆,回了岳父家。

车停在楼下,整个家属院的人都出来看。

眼神里,再也不是鄙夷和同情,而是羡慕和敬畏。

岳父岳母在门口等着我们。

岳母拉着李娟的手,眼泪汪汪,“我苦命的女儿啊……”

岳父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只是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席间,岳父给我倒了一杯酒。

“卫东,这杯酒,爸给你赔罪。”

我赶紧站起来,“爸,您这是干什么,都过去了。”

“不,过不去。”岳父摇摇头,“这几年,委屈你了。”

我一饮而尽。

辣酒入喉,暖意却涌遍全身。

真正的转折,还在后面。

市政府出面,要统一征收土地。

他们成立了一个谈判小组,专门跟我谈。

因为我的地,是整个开发区的核心,也是唯一一块手续齐全的私人承包地。

我成了那个最关键的“钉子户”。

当然,我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钉子户。

我知道,城市发展是大势所趋。

我只是想为自己,为家人,争取一个最合理的回报。

谈判的过程,漫长而艰苦。

他们一开始给出的补偿方案,是现金加一套安置房。

我拒绝了。

我提出了我的方案:我不要现金,我要置换。

我要用我这五亩地的商业开发价值,置换成未来建成的商业楼盘的产权。

这个方案,在当时,是前所未闻的。

谈判小组的负责人,一个姓周的主任,觉得我简直是异想天开。

“林先生,我们没有这个先例。”

“周主任,没有先例,我们可以开一个。”我平静地说,“我的地,在未来的市中心。它的价值,不是几百万现金能衡量的。你们建楼,卖房子,挣的是未来的钱。我只要我应得的那一份。”

我跟他们磨。

我请了律师,研究了所有相关的法律条文。

我把这些年收废品攒下的那股子韧劲,全都用在了谈判桌上。

我每天都去我的地里待着。

推土机已经开始在周围作业,轰鸣声震耳欲聋。

只有我这五亩地,像一座孤岛,安静地矗立着。

很多人都劝我,见好就收吧,别跟政府对着干。

连王胖子都替我捏把汗。

“卫东,差不多就行了。别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只有李娟支持我。

“卫东,我相信你。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有了她的这句话,我什么都不怕了。

谈判持续了三个月。

最后,他们妥协了。

我们签下了最终的协议。

我放弃土地的所有权,作为交换,我将获得未来在此地块上建成的“中央国际广场”百分之十的股权。

包括商铺、写字楼和公寓。

签完字的那一刻,周主任握着我的手,苦笑着说:“林先生,你赢了。你创造了一个历史。”

我笑了。

我赢的不是他们,我赢的是我的命运。

从1998年到2003年,整整五年。

我从一个下岗工人,一个所有人都瞧不起的傻子,变成了未来的亿万富翁。

这一切,都源于当初那个疯狂的决定。

我卖掉了废品站。

告别了那个陪伴我度过最艰难岁月的窝棚。

离开的那天,我站在地头,回头望去。

推土机已经开了进来,将那些杂草、土坡、和我所有的青春与汗水,一同推平。

我没有伤感。

我知道,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

接下来的几年,城南的发展,日新月异。

跨江大桥通车了。

高楼大厦,像雨后春笋一样拔地而起。

曾经的野狗坡,一天一个样。

我再也没去过那里。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

我报了各种总裁班、金融班,学习企业管理,学习资本运作。

我不能只当一个暴发户。

我要对得起我得到的这一切。

李娟也变了。

她不再是那个愁容满面的家庭主妇。

她学插花,学茶道,学画画,整个人容光焕发,气质越来越好。

儿子晓帆,也考上了重点大学。

我们家,彻底变了样。

我们搬进了市里最高档的小区。

跟我们做邻居的,都是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们都客气地叫我“林总”。

再也没人记得,我曾经是个收废品的。

2008年。

距离我买下那块地,整整十年。

中央国际广场,正式竣工开业。

它成了我们市最高的地标性建筑。集购物、娱乐、餐饮、办公于一体。

开业那天,我作为股东代表,站在主席台上剪彩。

闪光灯亮成一片。

市长站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笑着说:“林总,感谢你为我们市的建设做出的贡献。”

我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看着眼前这片繁华的景象。

我的眼睛,穿过人群,穿过高楼,仿佛又看到了十年前。

那个荒凉的野狗坡。

那个骑着二八大杠,满心迷茫的下岗工人。

那个在窝棚里,被蚊子咬得睡不着的夜晚。

那个跪在岳父面前,发誓五年为期的倔强青年。

十年。

恍如一梦。

剪彩仪式结束,我没有参加庆功宴。

我一个人,坐电梯,上了中央国际广场的顶楼。

这里是38层,一个360度的观景平台。

整个城市,尽收眼底。

车水马龙,灯火辉煌。

我走到南边的窗户。

脚下,就是我曾经的那五亩地。

如今,它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音乐喷泉广场。

孩子们在广场上追逐嬉戏,情侣们在喷泉边拍照留念。

一切都那么美好,那么不真实。

我的手机响了。

是李娟打来的。

“卫东,你在哪儿呢?宴会要开始了。”

“我在楼顶,看风景。”

“快下来吧,大家都等着你呢。”她的声音里,满是笑意。

“好,我马上就来。”

挂了电话,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

那张纸,已经泛黄、变脆。

是我当年的那份土地承包合同。

我一直把它带在身上。

我看着合同上,自己当年签下的那个歪歪扭扭的名字。

林卫东。

这十年,我得到了很多。

金钱、地位、尊重。

但我知道,我最宝贵的财富,不是这些。

而是这十年里,我所经历的一切。

是那种在绝望中寻找希望的勇气。

是那种被全世界抛弃,依然选择相信自己的执着。

是那种看尽冷暖,依然对生活报以热爱的初心。

我小心翼翼地把合同叠好,放回口袋。

转身,走向电梯。

身后,是万家灯火。

身前,是崭新的人生。

我知道,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我不再是那个靠赌一把运气的林卫东了。

我走下楼,李娟和晓帆正在门口等我。

李娟上来,很自然地帮我理了理衣领。

“领带歪了。”她小声说,眼神温柔得像水。

晓帆已经比我高了,他拍拍我的肩膀,像个小大人。

“爸,你今天真帅。”

我笑了。

我一手牵着我的妻子,一手搭着我儿子的肩膀,走进了那个觥筹交错、流光溢彩的宴会厅。

所有人都举杯向我致意。

“林总!”

“恭喜林总!”

我举起酒杯,微笑着回应。

我看到了我的岳父岳母,他们坐在主桌,满面红光,正骄傲地跟身边的人介绍着我。

我看到了王胖子,他现在是我的司机兼保镖,穿着笔挺的西装,虽然还有点不习惯,但腰杆挺得笔直。

我看到了当年国土所的那个老同志,他已经退休了,今天被我特意请来,正端着酒杯,一脸感慨地看着我。

我还看到了宏达地产的金丝眼镜,他端着酒杯走过来,脸上堆着谦卑的笑。

“林总,当年,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敬您一杯,我干了,您随意。”

他一饮而尽。

我笑了笑,也抿了一口。

“都过去了,陈总。”

恩怨也好,情分也罢,到了今天,都已云淡风轻。

人活一辈子,争的到底是什么?

或许,争的,就是一口气。

一口不向命运低头的气。

一口证明自己不是废物的气。

宴会很热闹,但我心里却很平静。

我抽空给远在老家的父母打了个电话。

我爸耳朵有点背,我对着电话喊了半天。

“爸!我是卫东!我这边都挺好的!你们保重身体!”

我妈抢过电话,在那头絮絮叨叨。

“卫东啊,有钱了也别乱花,要省着点。别忘了本。”

“知道了妈,我忘不了。”

我怎么会忘。

我永远都记得,1998年的那个冬天,我揣着那三万块钱,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我也永远记得,李娟为我擦拭伤口时,掉在我手背上的那滴热泪。

我还记得,王胖子拿出他老婆卖菜的辛苦钱,塞给我说“哥们,先拿去用”时的表情。

这些,比我所有的财富加起来,都更珍贵。

深夜,宴会散去。

我让王胖子先送晓帆和岳父岳母他们回去。

我跟李娟,想走一走。

我们就沿着中央广场旁边的人行道,慢慢地走。

晚风习习,吹在脸上,很舒服。

跟十年前那刀子一样的风,完全不一样了。

“还记得吗,十年前,你跟我说,你把钱都花了。”李娟忽然开口。

“记得。我当时吓得腿都软了。”我自嘲地笑。

“我当时,真的恨死你了。”她说,“我觉得,天都塌了。”

“对不起。”

“傻瓜。”她捏了捏我的手,“现在说这个干嘛。其实,后来我也想过,就算没有这块地,我们俩,靠着收废品,日子也能过下去。可能没现在这么好,但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的,也挺好。”

我停下脚步,看着她。

路灯的光,洒在她脸上,她眼里的光,比路灯还亮。

“娟儿,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当年没跟我离婚。”

她噗嗤一声笑了,眼圈却红了。

“我才不离呢。离了,上哪儿找你这么个大财主去。”

我们俩,像两个刚谈恋爱的年轻人一样,在马路边,笑着,闹着。

走着走着,我们走到了音乐喷泉广场的中央。

这里,就是当年我那个窝棚的位置。

我站在这里,闭上眼睛,仿佛还能闻到当年空气里那股铁锈和汗水的味道。

一个穿着轮滑鞋的小女孩,不小心撞到了我身上。

她妈妈赶紧跑过来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

我睁开眼,笑着摇摇头,“没关系。”

小女孩仰着头,好奇地看着我。

“叔叔,你为什么闭着眼睛呀?”

我蹲下来,看着她清澈的眼睛,想了想,说:

“叔叔在许愿。”

“许的什么愿望呀?”

“我希望,所有努力生活的人,都能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妈妈拉着她走了。

李娟走过来,挽住我的胳g膊。

“走吧,回家了。”

“嗯,回家。”

我们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

背后,是璀璨的市中心。

我的人生,从一片荒地开始。

但我的故事,远不止于此。

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

还会有新的挑战,新的机遇,新的风风雨雨。

但我再也不会害怕了。

因为我的脚下,踩着的是坚实的土地。

我的身边,站着的是我最爱的人。

我的心里,装着的是一个男人,用十年血汗,换来的底气和尊严。

来源:叶落星为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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