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王总,我们亲爱的老板王建军,正坐在椭圆会议桌的主位上,十指交叉,脸上挂着一副悲天悯人的假笑。
会议室里空调开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吹得我后颈发凉。
王总,我们亲爱的老板王建军,正坐在椭圆会议桌的主位上,十指交叉,脸上挂着一副悲天悯人的假笑。
“今年,大环境不好,大家也都知道。”
他清了清嗓子,端起面前那杯泡得梗是梗、叶是叶的龙井,轻轻呷了一口。
茶是行政小妹新买的,专门给他备的,据说一斤能换我半个月工资。
“但是!”他把“但”字说得抑扬顿挫,仿佛接下来要宣布什么天大的喜讯,“我们公司,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还是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底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我没鼓掌,只是盯着他油光锃亮的脑门,心里盘算着我的年终奖。
按合同,按去年的项目流水,我今年的奖金,不多不少,应该是八万。
这笔钱,我跟女朋友林琳都计划好了。三万还房贷,两万给她买个新电脑,剩下三万,我们俩去一趟云南,好好歇一歇。
为了他妈的这个项目,我加了整整半年的班,住在公司的时间比住家里还长。
系统是我一行一行代码敲出来的,客户是我一个一个需求跟下来的,最后上线前的那个通宵,是我一个人在机房里对着服务器发誓,如果再出bug我就从这儿跳下去。
现在,是时候拿回我应得的了。
“所以,公司决定,对表现突出的同事,进行奖励!”王总的声音拔高了八度。
他开始念名字。
“销售部的小张,业绩突出,奖金五万!”
“市场部的小王,开拓新渠道有功,奖金四万!”
……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像一个等待开奖的赌徒。
终于,他念到了技术部。
“技术部,今年辛苦了,尤其是我们的核心功臣,小陈。”
他看向我,笑容可掬。
我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来了。
“小陈,独挑大梁,完成了我们公司有史以来最大的项目,这个CRM系统,客户那边反响很好嘛!”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享受这种掌控全场的快感。
“但是……”
又他妈是“但是”。
我心里咯噔一下。
“最近,客户也提了一些小意见,说系统偶尔会卡顿,操作逻辑上,还有优化的空间嘛。这说明什么?”
他环视一圈,自问自答:“说明我们还有进步的空间!不能骄傲!”
我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卡顿?客户刚付完尾款,拉着我的手说我是他们见过最靠谱的乙方工程师。优化空间?哪个系统没有优化空间?你老婆的脸都还有优化空间呢!
这不过是pua的老套路,先扬后抑,为接下来的克扣做铺垫。
我太懂了。
“所以,综合考虑,公司决定,给小陈发五万块的奖金!”
他声音洪亮,仿佛给了我天大的恩赐。
五万。
不是八万。
整整三万块,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小意见”给吞了。
我能感觉到,旁边同事投来的同情、惊讶,甚至带点幸灾乐祸的目光。
我成了那个“出头鸟”,那个被宰的肥羊。
会议室里很安静,所有人都看着我,想看我会不会当场发作。
按我以前的脾气,桌子可能已经掀了。
但我没有。
我甚至笑了笑,对着王总,点了点头。
“谢谢王总。”
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王总显然愣了一下,他可能准备好了一套说辞来应付我的质问,但我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脸上的惊讶迅速变成了赞许和轻蔑。
“嗯,小陈就很好嘛,有大局观,不计较个人得失。年轻人,眼光要放长远,钱不是最重要的,对不对?重要的是平台,是成长!”
他开始给我灌鸡汤,画大饼。
我听着,心里一片冰冷的平静。
我看着他那张油腻的脸,看着他手腕上那块崭新的劳力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王建军,你会后悔的。
会议结束,同事们陆陆续续地离开。
有人过来拍拍我的肩膀,低声说:“陈哥,别往心里去,老王就那德行。”
我笑笑:“没事,习惯了。”
是真的习惯了。
画饼、揽功、甩锅、克扣,这几年,我看得还少吗?
只是以前没动到我的核心利益,我还能忍。
这次,他越界了。
回到工位,我打开电脑,看着屏幕上熟悉的系统后台。
这个系统,就像我的孩子。
每一个模块,每一个接口,每一行代码,我都了如指掌。
我知道它哪里最强壮,也知道它哪里最脆弱。
我点开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配置文件。
在几千行代码的深处,我加了一小段逻辑。
一个定时器。
一个触发条件。
和一个加密算法。
我不是要毁了它。
毁了它,太便宜他了。
我要的,是在他最需要它的时候,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它,却用不了。
我要让他知道,有些东西,是他的钱买不来的。
比如,我的劳动,和我的尊严。
做完这一切,我写了一封辞职信。
言辞恳切,理由充分:个人发展,家庭原因。
没有一句抱怨。
然后,我关掉电脑,起身,下班。
走出写字楼,晚风吹在脸上,有点冷,但脑子却异常清醒。
我给林琳打了个电话。
“喂,我下班了。”
“拿到奖金啦?晚上吃什么庆祝?我们去吃那家新开的火锅?”电话那头,她的声音雀跃。
我沉默了一下。
“怎么了?不顺利吗?”她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嗯,出了点小状况。”
“他扣你钱了?”
“扣了三万。”
电话那头安静了。
过了几秒,林琳的声音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王八蛋!凭什么!你去找他理论了没?我们去劳动仲裁告他!”
“没有。”我平静地说,“我辞职了。”
“啊?”
“我们不吃火锅了。”我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车灯,说,“回家吧,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回到家,林琳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抱着一个抱枕,眼睛红红的。
我系上围裙,走进厨房,开始切肉,焯水,炒糖色。
厨房里很快弥漫开酱油和香料的香气。
这是我们俩在这个城市租的小房子,一室一厅,很小,但很温暖。
我把炖好的肉端上桌,盛了两碗米饭。
“吃饭吧。”
林琳看着我,眼泪掉了下来。
“你是不是傻?你辛辛苦苦干了一年,凭什么让他这么欺负你?三万块啊!那不是三百块!”
我递给她一张纸巾,坐到她身边。
“我知道。”
“那你还忍着?你当场就应该骂他!掀他桌子!”她气得捶抱枕。
“然后呢?”我问她,“然后被保安架出去,在这行里留下一个‘刺头’的名声?然后他照样不给钱,我们花大半年时间去仲裁,去打官司,最后就算赢了,也只拿回三万块,还得搭上无数的时间和精力?”
林琳不说话了。
她知道,我说的是对的。
成年人的世界,快意恩仇是奢侈品。
“那……那我们就这么算了?”她不甘心。
我夹了一块炖得软烂的红烧肉,放到她碗里。
“当然不。”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愣愣地看着我,似乎没明白。
“我给他准备了一份‘大礼’。”我说,“三个月后,他会连本带利地还给我。”
“什么大礼?”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神秘地笑了笑,“现在,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迎接新生活。”
第二天,我把辞职信放到了王总的桌上。
他看都没看,只是靠在老板椅里,用一种“我早就料到了”的眼神看着我。
“小陈啊,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受了一点点委屈,就想着撂挑子不干了。”
“我跟你说,外面的世界,比公司里残酷多了。你这点技术,在咱们这是核心,出去了,什么都不是。”
他开始了他那套打压式的说教。
我静静地听着,不反驳,不争辩。
像是在看一出蹩脚的独角戏。
“这样吧。”他装作大度地说,“信我先不批。你回去冷静两天,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找我。那个奖金的事,也不是不能谈嘛。”
他以为我在用辞职威胁他,想拿回那三万块。
他想多了。
“不用了,王总。”我平静地说,“我想得很清楚。麻烦您尽快给我办离职手续。”
王总的脸拉了下来。
“行,行!人各有志,我也不强求。”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翅rou硬了,想飞了!我倒要看看,离了我这个平台,你能飞多高!”
“交接工作,你找小李。一周之内,给我交接完。”
“好。”
交接工作进行得出奇地“顺利”。
小李是新来的应届生,技术还很稚嫩,看着我给他的那份长达两百页的交接文档,脸都白了。
“陈……陈哥,这……这么多?”
“嗯。”我点点头,“系统比较复杂,我怕说不清楚,就都写下来了。”
我确实都写下来了。
每一个变量的定义,每一个函数的用途,每一个数据库的表结构。
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但只有我知道,这份文档,就像一本翻译过来的文言文。
每个字你都认识,但连在一起,你就是看不懂。
真正的核心逻辑,那些为了绕过某些特定环境下的坑而写的“骚操作”,那些只有开发者本人才能理解的“心流”代码,我一个字都没提。
我甚至还在文档里,不着痕迹地埋了几个“坑”。
比如,我把一个关键的缓存刷新机制,描述成了一个“非核心的日志记录功能”。
谁要是真信了,等着系统雪崩吧。
“陈哥,你真要走啊?”小李一脸愁容,“你走了,这系统以后出了问题可怎么办啊?”
“别担心。”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有文档在,怕什么?再说了,我相信你的能力。”
小李快哭了。
我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王总,你为了省三万块,招了一个月薪六千的应届生来接我的班。
你以为你赚了。
很快你就会知道,最贵的东西,往往是免费的。
或者,是廉价的。
一周后,我办完了所有手续,抱着一个纸箱子,走出了这栋我奋斗了三年的写字楼。
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熟悉的logo,我没有一丝留恋。
再见了,我的青春。
你好,我的复仇。
失业的第一个月,是焦虑的。
虽然有积蓄,但没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心里总是发慌。
林琳比我还紧张,天天在网上帮我找招聘信息,转发给我。
“这个怎么样?大厂,薪资给得很高!”
“这个呢?初创公司,给期权!”
我一篇篇地看,一篇篇地否掉。
“不想再给别人打工了。”我对林琳说。
“那你想干嘛?”
“自己干。”
我打开电脑,给她看我之前业余时间做的一个小项目。
一个针对小型电商的客户管理和订单处理工具。
“我想把这个完善一下,做成一个SaaS产品,租给那些小商家用。”
林琳看着那个简陋的界面,又看看我。
“能行吗?”
“不知道。”我摇摇头,“但总得试试。”
那段时间,我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没日没夜地写代码。
林琳承担了所有的家务,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
她从不催我,也从不问我进度。
只是在我熬到半夜的时候,给我端来一杯热牛奶,说一句:“别太累了。”
我知道,她心里比我还急,但她选择相信我。
我有什么理由不拼命?
一个月后,我的产品1.0版本上线了。
我把它挂在了一些电商论坛上,提供免费试用。
一开始,无人问津。
我有点气馁。
林琳安慰我:“别急,好东西总需要时间被人发现。”
她甚至自己注册了十几个小号,在论坛里假装是用户,发一些“这个工具真好用”、“强烈推荐”之类的帖子。
看着她笨拙地切换着账号,一本正经地自问自答,我又好笑又感动。
终于,在第二个星期,我收到了第一个付费用户。
一个在网上卖手工艺品的女孩。
她给我转了99块钱,一个月的订阅费。
收到钱的那一刻,我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我冲出书房,抱住正在拖地的林琳,狠狠地亲了一口。
“我们开张了!”
那99块钱,比我以前拿到的任何一笔奖金都让我开心。
这是我为自己赚到的第一分钱。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我的产品设计得足够简单、轻量,正好切中了那些没有技术能力、也请不起工程师的小商家的痛点。
用户开始慢慢增长,口碑也逐渐发酵。
第二个月结束的时候,我的月收入已经超过了一万。
虽然比不上以前在大公司的工资,但完全足够覆盖我们的生活开销。
更重要的是,我自由了。
我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不用再参加任何无聊的会议,不用再为了那些的需求而通宵加班。
我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泡一杯咖啡,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为自己的事业而工作。
这种感觉,太爽了。
期间,前同事小李偶尔会给我发微信。
“陈哥,救命啊!客户说后台订单列表加载不出来!”
“陈哥,支付接口昨天晚上崩了半小时,王总发了好大的火!”
“陈哥,你之前写的那个数据备份脚本,怎么执行不了啊?”
我每次都回复得很“热心”。
“你看看是不是缓存没清?文档第78页有写。”
“接口崩了?你查一下日志,看看是不是第三方服务的问题。我记得文档里有提到过类似的排查思路。”
“脚本执行不了?你检查一下执行权限和环境变量配置,文档附录B有详细说明。”
我从不直接告诉他答案,只是把他引向那本天书一样的交接文档。
我知道,他看不懂。
他越是焦头烂额,我就越是开心。
我能想象到王总那张气急败坏的脸。
他以为他省了钱,却不知道,他正在为自己的短视,支付更昂贵的代价。
公司的业务,正在被这些层出不穷的小问题一点点地侵蚀。
老客户的耐心,也在一点点地被消磨。
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暴风雨,快要来了。
第三个月,我的个人事业迎来了爆发。
一个在电商圈里很有名的大V,无意中发现了我的工具,试用之后,写了一篇长文推荐。
我的网站流量瞬间爆炸。
一天之内,新增了三百多个付费用户。
我的手机被打爆了,全是咨询的电话和信息。
我和林琳忙得脚不沾地。
她干脆辞掉了自己那份清闲但没前途的行政工作,全职加入了我的“草台班子”。
她负责客服、运营和财务。
我负责产品和技术。
我们的小作坊,开始像一个真正的公司一样运转起来。
那个月的月底,我们盘点了一下收入。
五万六千块。
扣掉各种成本,纯利润接近五万。
我们俩看着那个数字,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们……成功了?”林琳的声音有点颤抖。
“嗯。”我点点头,“我们成功了。”
那天晚上,我们去吃了那顿迟到了三个月的火锅。
火锅店里热气腾腾,人声鼎沸。
我们点了最贵的雪花牛肉,开了两瓶啤酒。
“敬我们的新生活。”林琳举起杯子。
“敬我们的新生活。”我跟她碰杯。
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看着她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脸,觉得过去三个月的辛苦,都值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随手挂断。
很快,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号码。
我有点不耐烦,但还是接了。
“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急促而慌乱的声音。
是小李。
“陈哥!出大事了!你快来公司一趟!”
他的声音都变调了,像是天塌下来一样。
我心里一动。
算算日子,差不多就是今天了。
“怎么了?”我故作镇定地问。
“系统……系统整个锁死了!”
“什么叫锁死了?”
“就是……就是所有人都登录不进去了!后台、前台,所有页面都变成了一个输入框,上面写着‘请输入授权密钥’!”
“密钥?”我装作很惊讶,“什么密钥?我没设置过什么密钥啊。”
“我不知道啊陈哥!王总快疯了!今天是我们最大的客户‘美妆佳人’的周年庆大促,他们所有的会员信息、优惠券、活动库存全在咱们系统里!现在什么都干不了,他们的客服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我差点笑出声来。
美妆佳人,那可是公司一半的收入来源。
我当初设置触发条件的时候,特意研究过他们的活动日历。
我就是要选在他们最关键、最不能出乱子的时候,引爆这颗炸弹。
这才叫“精准打击”。
“你别急,慢慢说。”我慢悠悠地喝了口啤酒,“是不是有人误操作了什么?”
“不知道啊!我们查了半天日志,什么都查不出来!陈哥,求你了,你赶紧回来看看吧,只有你最懂这个系统了!”
“我现在……不太方便啊。”我看了林琳一眼,她正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
“陈哥,算我求你了!王总说了,只要你能解决,什么条件都好谈!”
“哦?”我眉毛一挑,“他真这么说?”
“真的!他就在我旁边,急得嘴上都起泡了!”
电话里传来王总抢过电话的咆哮声:“小陈!是不是你搞的鬼!”
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显得尖利刺耳。
“王总啊。”我懒洋洋地说,“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离职都三个月了,公司系统出了问题,怎么能赖我呢?”
“不是你还有谁!这个系统除了你没人动得了!”他几乎是在吼。
“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新来的同事不熟悉,改了什么配置吧。”我把锅甩得一干二净。
“你少废话!”王总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哀求,“小陈,陈哥!算我错了,行不行?你赶紧过来一趟,把问题解决了。误工费、车马费,我十倍给你!”
“王总,真不是钱的事。”我说,“我这儿正跟客户吃饭呢,走不开。”
“什么客户比美妆佳人还重要!他们要是索赔,公司直接就倒闭了!”
“哦,那可真遗憾。”我语气里没有一丝遗憾。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能想象到王总那张由红转青,由青转白的脸。
他所有的傲慢、精明、不可一世,在这一刻,都被彻底击碎了。
他终于意识到,他惹了一个不该惹的人。
“陈……陈阳。”他连名带姓地喊我,声音里带着绝望的颤抖,“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我说,“我就是想安安稳稳地吃顿火锅。”
“你……”
“王总,我给你提个醒。”我打断他,“这个系统,是我写的。它的每一行代码,都刻着我的名字。它就像我的孩子,我不会毁了它。”
“但是,如果有人想从我这里抢走我的孩子,还不给抚养费,那我就只能先把它锁起来,谁也别想碰。”
我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敲在王总的心上。
“你……你到底要什么!”
“我要什么,你心里清楚。”
我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火锅店里依旧热闹。
林琳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崇拜。
“你好帅啊。”
我笑了,夹起一块烫好的毛肚,在香油蒜泥里滚了一圈,喂到她嘴里。
“吃吧,好戏才刚刚开始。”
那一顿火锅,我们吃得格外香。
我的手机,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几乎被打爆了。
有小李的,有HR经理的,有其他部门主管的。
我一个都没接。
我就是要晾着他们,让他们在恐慌和绝望里,好好煎熬。
让他们也尝尝,我当初在会议室里,被当众羞辱时的滋味。
吃完火锅,我们慢悠悠地散步回家。
刚到楼下,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靠在一辆黑色的奥迪A6旁边,焦躁地抽着烟。
是王总。
他脚下已经扔了一地的烟头。
看到我们,他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把烟掐了,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来。
“陈阳!”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衬衫也皱了,脸上满是油光和汗水,哪还有半点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样子。
“王总,好久不见。”我淡淡地打了个招呼,拉着林琳就要上楼。
“别别别!”他一把拦住我,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陈阳,陈大师!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哦?你错哪儿了?”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我不该扣你的奖金!我不该有眼不识泰山!我就是个混蛋!”
他竟然真的开始扇自己的耳光,虽然力道很轻,但态度很足。
“王总,别这样,让人看见了不好。”我假惺惺地说。
“只要你能把系统恢复了,别说扇耳光,你让我跪下都行!”他急得快哭了。
我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同情,只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跪下就不用了。”我说,“我们还是谈谈正事吧。”
“好好好,你说,你说!只要我能办到,什么都行!”
“第一。”我伸出一根手指,“我被你克扣的那三万块奖金,一分不少,现在就转给我。”
“没问题!我加倍给你!我给你六万!”他掏出手机,就要操作。
“不用。”我打断他,“我只要我应得的。多一分,我都嫌脏。”
王总的手一僵,脸色更难看了。
他哆哆嗦嗦地操作着手机,很快,我的手机收到一条银行到账短信。
“‘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转账存入人民币30000.00元’。”我念出声来,确认了一下,“嗯,三万,不多不少。”
“第二。”我伸出第二根手指,“今天这事,算是技术咨询。我的咨询费,不贵,就按我以前的月薪算吧,一天两万。”
“两……两万?”王总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怎么?嫌贵?”我冷笑一声,“王总,现在可不是你讨价还价的时候。客户那边,每多等一分钟,你的损失可能就是二十万,二百万。我这两万块,是帮你止损。”
王总的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当然,你也可以不给。”我无所谓地耸耸肩,“你可以继续让你那个月薪六千的应届生,对着屏幕干瞪眼。或者,你现在就去找外面的技术公司,你看看他们敢不敢接这个烂摊子,敢接的话,又要收你多少钱,花多长时间。”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扎在他的心窝上。
他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这个系统是我一手打造的“黑箱”,除了我,没人能解。
他没得选。
“我给……我给!”他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又是一条到账短信。
“两万。”我点点头,很满意。
“现在……现在可以告诉我密钥了吧?”他满怀期待地看着我。
“别急。”我笑了,“还有第三个条件。”
“还……还有?”
“王总,你记不记得,我离职的时候,你给我开了一个欢送会?”
他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记得你在会上说了什么吗?”
王总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当然记得。
那天,他当着全公司的面,把我贬得一文不值。
说我不知好歹,说我眼高手低,说我离了他这个平台什么都不是。
那些话,就像钉子一样,钉在我的心里。
现在,是时候把这些钉子,一颗一颗地拔出来了。
“我要你,在公司的全员大群里,把你那天说过的话,一句一句地,给我道歉。”
“什么!”王总失声叫道。
这比让他给钱,比让他扇耳光,还要让他难受。
这等于是把他最后一点脸面,彻底撕下来,扔在地上踩。
“做不到?”我挑了挑眉,“那就算了。林琳,我们上楼吧。”
“别!”他死死地拉住我的胳膊,手都在抖。
他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挣扎,和屈辱。
我知道,这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是一个极其爱面子的人。
让他当着所有员工的面承认自己的错误和愚蠢,比杀了他还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的手机又响了,是小李打来的。
我开了免提。
“陈哥……王总在你那儿吗?客户的法务已经发函过来了,说要我们赔偿所有损失,还要终止合作……”
小李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王总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垮了下去。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地松开了手。
“我……我发。”
他拿出手机,手指颤抖地点开那个几百人的公司大群。
我和林琳凑过去看。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上刑场一样,开始打字。
“各位同事,我是王建军。”
“关于前技术总监陈阳的离职,我之前在欢送会上说了一些不负责任的话,在这里,我向陈阳,也向大家,做出深刻的检讨和诚恳的道歉。”
“我不该说他不知好歹,是我自己短视,没有珍惜公司的人才。”
“我不该说他眼高手低,他的技术能力,是公司最宝贵的财富,是我亲手把他推走的。”
“我不该说他离了平台什么都不是,事实证明,是他成就了平台,而不是平台成就了他。”
“是我错了。我为我的傲慢、无知和贪婪,向陈阳道歉。对不起!”
他打完最后三个字,按下了发送键。
群里瞬间炸了。
虽然看不到具体内容,但可以想象,那几百个员工,现在是怎样的一副吃瓜表情。
王总发完消息,整个人都虚脱了,靠在车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有恨,有怨,但更多的是一种认命的无力感。
“现在,可以了吧?”他声音沙哑。
我点点头。
我的气,已经出了。
我拿出手机,发给了他一串字符。
“RespectIsTheBestPolicy2024”
尊重是最好的策略。
这是我早就想好的密钥。
王总看着那串英文,脸上露出一丝惨笑。
他明白了。
他什么都明白了。
“拿着这个,去找你的小李吧。”我说,“输入进去,系统就恢复了。”
“就……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这个所谓的“加密”,其实只是我写的一个前端遮罩层。
当特定的日期和特定的用户行为(比如大促期间的后台高频刷新)同时触发时,这个遮罩层就会被激活,覆盖在所有页面上。
它没有破坏任何数据,没有修改任何核心代码。
它只是一个“开关”。
而这串密钥,就是关掉它的密码。
这是一种很“体面”的报复。
我既没有违法,也没有真正破坏公司的资产。
我只是拿回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尊严,和钱。
王总失魂落魄地走了。
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我心里一片平静。
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结束了。”林琳在我身边轻声说。
“嗯,结束了。”
我拉起她的手,走上楼。
我们的家,灯火通明。
第二天,我收到了小李的微信。
“陈哥,牛逼!”
后面跟了三个“抱拳”的表情。
“系统恢复了?”我问。
“恢复了!你那串密钥一输进去,立马就好了!客户那边总算安抚住了,虽然还是赔了一笔钱,但总算没倒闭。”
“王总呢?”
“今天没来公司,听说病了。”小李发了个“偷笑”的表情,“不过他在群里发的那个道歉信,现在已经传遍整个园区了。他以后估计没脸见人了。”
“对了陈哥,你好几个老同事,都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说想跟你混。”
我笑了。
“让他们把简历发我邮箱吧。”
我说,“我的公司,正缺人呢。”
三个月后。
我和林琳租下了一个小型的办公室,就在我们住的小区附近。
虽然只有五十平米,但阳光很好。
我们买了新的办公桌,新的电脑,还有一台咖啡机。
我的小作坊,正式升级成了“向阳科技有限公司”。
公司的业务蒸蒸日上,付费用户已经突破了一千。
我们招了两个之前公司的老同事,一个负责技术支持,一个负责市场推广。
小团队虽然人少,但每个人都干劲十足。
因为在这里,没有pua,没有画大饼,没有克扣奖金。
每个人的努力,都会得到应有的回报。
有一天下午,我正在写代码,林琳走过来,递给我一杯刚磨好的咖啡。
“猜我刚才在楼下碰到谁了?”
“谁?”
“王建民。”
“王建军。”我纠正她。
“哦对,王建军。”林琳吐了吐舌头,“他好像在当中介,带人看房子,晒得又黑又瘦,差点没认出来。”
我有点惊讶。
“他公司呢?”
“听小李说,那次事件之后,公司名声就臭了,大客户跑了一半,员工也走了大半。他撑了两个月,最后半卖半送地把公司盘给别人了。”
“哦。”
我应了一声,继续看我的代码。
对于他的结局,我没有太多感觉。
可怜吗?
也许吧。
但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
当他为了三万块钱,选择践踏一个程序员的尊严时,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这个世界,终究是平衡的。
你从别人那里不光彩地拿走了什么,总有一天,会以另一种更惨痛的方式,加倍地还回去。
“在想什么呢?”林琳戳了戳我的胳膊。
我回过神来,看着她,笑了笑。
“在想,我们晚饭吃什么。”
“又吃?你不是刚喝完咖啡吗?”
“赚钱这么辛苦,当然要吃点好的犒劳自己。”
“那……去吃火锅?”
“好啊。”
窗外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我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
来源:天哥教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