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飞机巨大的轰鸣声里,我正靠着舷窗,看着底下棉花糖一样的云层,心情好得能哼出歌来。
我是在飞往深圳的航班上,接到那个电话的。
飞机巨大的轰鸣声里,我正靠着舷窗,看着底下棉花糖一样的云层,心情好得能哼出歌来。
这次去深圳,是谈我们公司成立以来最大的一笔单子。成了,我们这个小小的设计公司,就能在业内真正站稳脚跟。
我甚至都想好了,回来就跟林晚要个孩子。
我们结婚三年,公司也成立三年。这三年,我像个上了发条的陀螺,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砸进了公司里。
林晚是公司的法人。
当初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规避我之前创业失败留下的一些风险,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我想向她证明,我的一切都是她的。
这公司,我的是我的,她的也是我的,不,我的是她的,她还是她的。
我当时就是这么油嘴滑舌地跟她说的。
她被我逗得咯咯笑,捏着我的脸说,就你贫。
电话是公司合伙人,也是我的发小,老王打来的。
他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陈阳……你,你赶紧回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笑道:“怎么了老王,天塌下来了?我这儿正胜利在望呢,回去给你摆庆功宴。”
“别他妈庆功宴了!”老王的嗓子突然拔高,破了音,“公司……公司没了!”
我的大脑有那么三秒钟是空白的。
什么叫公司没了?
“你喝多了吧老王?”我把手机换到另一边耳朵,飞机引擎的声音吵得我心烦。
“公司被卖了!林晚……林晚把公司卖了!”
老王几乎是在嘶吼。
我感觉一股冰冷的液体,从我的天灵盖直接浇到了脚后跟。
血液瞬间凝固。
“你再说一遍?”
“嫂子作为法人,今天上午,签了股权转让协议。公司……已经不是我们的了。”
我握着手机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手机外壳被我捏得咯吱作响。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林晚怎么会卖掉公司?那是我们的心血,是我们的未来,是我们的孩子。
“卖给谁了?”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在摩擦。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这种沉默比任何答案都更让我恐惧。
“老王,我问你卖给谁了!”
“……周铭。”
周。铭。
这两个字像两颗生锈的钉子,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脏。
我眼前一黑,差点把手机摔出去。
周铭,我的大学同学,曾经最好的兄弟,后来最恨的死对头。
我第一个公司,就是被他从背后捅刀子搞垮的。
这个世界上,如果说我最不想把公司卖给谁,那个人就是周铭셔。
而林晚,亲手把我的心挖出来,捧到了我最恨的人面前。
我挂了电话,立刻拨给林晚。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一遍,两遍,十遍。
冰冷的机械女声,像是在无情地嘲讽我这个天字第一号大。
我打开微信,找到她的头像,那是一张我们在海边的合影,她笑得像个孩子。
我的手指在屏幕上颤抖,打下一行字。
“为什么?”
红色的感叹号。
她把我拉黑了。
我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飞机还在平稳地飞行,但我感觉自己正在急速下坠,坠入一个无底的深渊。
空姐走过来,温柔地问我:“先生,需要喝点什么吗?”
我睁开眼,看着她漂亮的脸蛋,忽然很想笑。
“给我一杯水,要冰的。”
我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冰水灌进喉咙,却像是点燃了一把火,从食道一直烧到胃里。
我猛地站起来,冲向洗手间。
狭小的空间里,我看着镜子里那张惨白的脸,眼睛里布满血丝,像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
我拧开水龙头,把冷水一遍遍地泼在脸上。
水珠顺着我的下巴滴落,分不清是水,还是别的什么。
为什么?
我脑子里只有这三个字。
我们不是好好的吗?
上周她生日,我推掉了所有应酬,亲手给她做了一桌子菜,她抱着我,说我是全世界最好的老公。
出差前一天晚上,她还帮我收拾行李,叮嘱我注意身体,按时吃饭。
她的眼睛里,明明全是爱意和不舍。
怎么会?
怎么会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难道那些全都是假的?
全都是她妈的在演戏?
我一拳砸在洗手间的镜子上。
镜子没碎,我的手背却瞬间红肿起来,火辣辣地疼。
这点疼,比起心里的疼,根本不值一提。
飞机落地,我甚至没去酒店,拖着行李箱,买了最早一班返程的机票。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我没合过一次眼。
我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셔肉,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黑暗,脑子里反复播放着我和林晚的过去,我和周铭的过去。
我试图从那些记忆的碎片里,找到一丝一毫的线索。
可我什么也找不到。
我只觉得荒谬。
像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回到熟悉的城市,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我打了辆车,直接回家。
打开门,家里空荡荡的,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
林晚的东西都还在。
她的拖鞋,她的水杯,她放在沙发上的抱枕。
一切都那么正常,正常得让人毛骨悚然。
仿佛她只是出门买个菜,马上就会回来。
我走到卧室,打开衣柜。
她的衣服,一件不少。
首饰盒也安安静静地放在梳妆台上。
她什么都没带走。
一个人如果决定要离开,怎么会什么都不带走?
我心里忽然升起一丝荒唐的希望。
会不会是搞错了?
会不会是老王在跟我开玩笑?
或者,是林晚被周铭骗了?被他胁迫了?
对,一定是这样。
她那么爱我,怎么可能主动背叛我。
我拿出手机,准备再给老王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一条新闻推送弹了出来。
【业界新锐“奇点设计”被“天启科技”全资收购,创始人黯然出局】
“天启科技”,就是周铭的公司。
新闻配图,是周铭春风得意的脸,和他身边……一个娇小的身影。
虽然只是一个侧脸,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林晚。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套装,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站在周铭身边。
那一刻,我心里最后一点希望的火苗,被一盆冰水彻底浇灭。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冷和愤怒。
我把手机狠狠地摔在地上。
屏幕四分五裂,就像我那颗被摔得粉碎的心。
操。
我低吼了一声,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我冲出家门,我要去找她。
我要当面问问她,这他妈到底是为什么!
我知道她可能会在哪。
我们大学时常去的一家咖啡馆。
那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她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吵架了,走散了,就去那里等对方。
我当时还笑她傻,我们怎么会走散。
现在看来,我才是那个最傻的。
咖啡馆里人不多,放着舒缓的音乐。
我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捧着一杯拿铁,静静地看着窗外。
还是那么漂亮,那么安静。
仿佛这几天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我一步一步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我在她对面坐下。
她似乎早就料到我会来,连一丝惊讶都没有。
她只是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陌生得让我心悸。
“你来了。”她说,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我死死地盯着她。
“为什么?”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她轻轻地把咖啡杯放下,发出“当”的一声轻响。
“没有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笑出了声,笑得比哭还难看,“林晚,你他妈跟我说没有为什么?你把我的公司,我们的公司,卖给了周铭!”
我的声音有些大,邻桌的人朝我们看来。
她皱了皱眉。
“陈阳,你小点声。”
“我小点声?”我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一寸寸地断裂,“你把我的一切都毁了,现在让我小点声?”
“你的?陈阳,你搞清楚,公司法人是我,我有权处置公司的任何资产。”
她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进我最痛的地方。
我看着她,这个我爱了五年的女人,第一次觉得她如此陌生,如此可怕。
“所以,这就是你的理由?因为你是法人,所以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是。”她回答得干脆利落。
“那周铭呢?你跟他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我以为她会否认,会辩解。
但她没有。
她只是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说:“在你每天只知道工作,把我当成空气的时候。”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把你当空气?”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拼死拼活地干,是为了谁?是为了这个家!我想给你更好的生活!”
“更好的生活?”她冷笑一声,“陈阳,你问过我想要什么生活吗?”
我愣住了。
“我想要的,不是你银行卡里不断增加的数字,不是越来越大的房子。我想要的,是你这个人。”
“我想要你下班回家,能跟我聊聊今天发生了什么,而不是倒在沙发上就睡着。”
“我想要我们周末能一起出去看场电影,而不是你永远在打电话,永远在开会。”
“我想要我跟你说话的时候,你能看着我的眼睛,而不是盯着你的电脑屏幕。”
她一句一句地说着,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一下一下地砸在我的心上。
“三年来,你做到了吗?”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些场景,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闪过。
她跟我说楼下的花开了,我说“嗯,知道了”。
她跟我说新上映了一部电影,我说“下次吧,最近太忙”。
她生病了,我开着视频会议,只是让她自己去拿药。
我一直以为,这些都是小事。
我以为,只要我努力赚钱,只要我把这个家撑起来,就是对她最大的爱。
我错了。
错得离谱。
“可是……”我艰难地开口,“就算我对你有所亏欠,你也不能用这种方式……你不能把公司卖给周铭!”
“为什么不能?”她反问,“他给的价钱最高。”
“这不是钱的事!”我几乎是吼出来的,“你知道我跟他……”
“我知道。”她打断我,“我知道你们的恩怨。但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跟你没关系?”我气得浑身发抖,“林晚,你有没有心?”
“有。”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但它已经冷了。”
“周铭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他那种人,你跟他在一起,不会有好下场的!”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她站起身,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
“这是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字了。房子归你,车子归你,存款我们一人一半。公司卖的钱,我一分都不会给你。”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我不离!”
她的手腕很凉,像一块冰。
她用力挣脱,但没挣开。
“陈阳,你别逼我。”她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我逼你?到底是谁在逼谁?”
“你口口声声说我变了,说我不爱你。那你呢?陈阳,你扪心自问,你还爱我吗?或者说,你爱的到底是我这个人,还是那个对你言听计从、永远不会反抗的林晚?”
她的话,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进我的灵魂深处。
我愣住了。
趁我失神的瞬间,她猛地甩开我的手,快步走出了咖啡馆。
我追了出去。
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停在路边。
车门打开,周铭从驾驶座上下来。
他走到林晚身边,自然地搂住她的腰,然后挑衅地看向我。
那眼神,充满了胜利者的炫耀和轻蔑。
“陈阳,好久不见。”他笑着说,笑得那么刺眼。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握紧了拳头,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过去。
林晚挡在了周铭面前。
“陈阳,你想干什么?”她紧张地看着我。
“让开。”我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你别乱来!”
“我再说一遍,让开!”
我绕过她,直接对上了周铭。
“周铭,你他妈的找死。”
周铭一点也不怕,他甚至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
“怎么?想打我?陈阳,你还是跟大学时一样,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可惜啊,现在这个社会,拳头是最没用的东西。”
他拍了拍林晚的肩膀,说:“你看,这就是你以前爱的男人。多么幼稚,多么冲动。”
林晚的脸色白了白,没有说话。
“你闭嘴!”我怒吼道。
“我为什么要闭嘴?我不仅要说,我还要谢谢你。”周铭继续刺激我,“谢谢你把公司做得这么好,谢谢你把老婆教得这么乖。哦,不对,现在是我的了。”
“我杀了你!”
我再也忍不住,一拳挥了过去。
周铭似乎早有防备,侧身躲开。
我扑了个空,踉跄了一下。
他抓住机会,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
我被踹得后退几步,撞在路边的垃圾桶上,发出一声巨响。
肚子上传来一阵剧痛。
“陈阳!”林晚尖叫了一声。
她想跑过来,却被周铭一把拉住。
“别过去。让他自己冷静冷静。”周铭冷冷地说。
我撑着垃圾桶,慢慢站起来。
嘴里一股铁锈味。
我看着他们,男的英俊,女的漂亮,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
我像个小丑。
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周铭。”我擦掉嘴角的血,笑了,“你别得意得太早。我陈阳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
“是吗?我拭目以待。”周铭不屑地撇了撇嘴。
他拉开车门,把林晚塞了进去,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保时捷发出一声轰鸣,绝尘而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车尾灯消失在街角,直到身体里的力气被全部抽空。
我蹲在地上,像条被主人抛弃的狗。
天开始下雨了。
冰冷的雨水打在我的脸上,身上。
我分不清,脸上流下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接下来的几天,我活得像个幽魂。
我把自己关在家里,不见任何人,不接任何电话。
我喝酒,喝得烂醉如醺。
只有在酒精的麻痹下,我才能暂时忘记那种被背叛的锥心之痛。
我一遍遍地回想林晚说的话。
她说我不懂她。
她说我不关心她。
她说我把她当空气。
是吗?
我真的那么混蛋吗?
我打开电脑,点开一个被我加密的文件夹。
里面全都是照片。
从我们认识,到恋爱,到结婚。
每一张照片里,我们都笑得那么开心。
有一张,是我们在大学城的夜市上,她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吃得满嘴都是糖渣,我正拿着纸巾给她擦嘴。
有一张,是我第一次创业失败,欠了一屁股债,我们在出租屋里吃泡面,她抱着我说:“没事,大不了我养你。”
还有一张,是公司刚成立时,我们俩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举着两罐啤酒,庆祝我们的第一个客户。
那时候的我们,什么都没有,但我们拥有彼此。
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是从公司步入正轨开始?
是从我越来越忙,回家越来越晚开始?
是从我习惯了她的付出,却忘记了回应开始?
我好像,真的把她弄丢了。
可是,就算我有一万个不对,她也不该选择周铭。
全世界任何一个男人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他?
这是背叛。
更是羞辱。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陈阳,可以输,但不能这么窝囊地输。
我从地上爬起来,冲了个澡,刮了胡子,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憔ें悴但眼神重新变得锐利的男人,对自己说:
“陈阳,站起来。”
我给老王打了电话。
“在哪?”
“……在家。”老王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半小时后,老地方见。”
老地方,是我们常去的一家烧烤摊。
我到的时候,老王已经在了。
他面前摆着几瓶啤酒,一瓶已经空了。
看到我,他愣了一下。
“你……还行吧?”
我没回答,拿起一瓶啤酒,一饮而尽。
“公司现在什么情况?”我问。
老王叹了口气。
“周铭接手后,立马进行了大换血。我们几个核心的,要么被架空,要么被辞退。他带了一批自己的人过来。”
“客户呢?项目呢?”
“几个大客户都被他安抚住了。之前你谈的深圳那个项目,他也派人去跟进了。我们的核心技术和设计方案,他现在一清二楚。”
我点了点头,和我预想的差不多。
周铭是个聪明人,他买下公司,看中的就是我们的技术和客户资源。
他不会让这些东西跑掉。
“陈阳,你打算怎么办?”老王担忧地看着我。
“拿回来。”我说。
老王愣住了。
“拿回来?怎么拿?合同都签了,白纸黑字,嫂子是法人,手续上完全合法。”
“合法?”我冷笑一声,“在我这里,就不合法。”
“你想干嘛?你可别乱来啊!”老王紧张起来。
“放心,我不会用拳头。”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要让他,怎么吃下去的,就怎么给我吐出来。连本带利。”
老王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了下去。
“可是……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人、钱、资源……全都在他手上。”
“我们有脑子。”我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还有,我们有你。”
老王是技术大神,公司最核心的几个设计算法,都是他主导开发的。
“我?”老王苦笑,“我现在就是个光杆司令。”
“不,你是我们的王牌。”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行动。
第一步,找律师。
我找了业内最有名的一位专打商业纠纷的律师,姓张。
张律师听完我的叙述,扶了扶眼镜,表情很严肃。
“陈先生,从法律上讲,这个案子你几乎没有胜算。”
“我知道。”我说,“我找你,不是为了打官司。”
“那你是?”
“我需要你帮我研究一下那份股权转让合同,找出里面可能存在的任何一个微小的漏洞。或者,帮我设计一个局,一个能让周铭自愿把公司还给我的局。”
张律师愣住了,他大概没接过这么“离奇”的委托。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
“陈先生,你这是在……兵行险着。”
“我别无选择。”
“好。”张律师竟然答应了,“这个案子,我接了。不过,费用会很高。”
“钱不是问题。”
第二步,联系旧部。
我把那些被周铭辞退或者架空的核心员工,一个个约出来吃饭。
这些人,都是跟着我从公司一成立就干过来的,有感情,更有能力。
他们对周铭的粗暴接管方式,早已心怀不满。
我没有跟他们画大饼,也没有承诺什么。
我只是告诉他们,我要把公司拿回来。
“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如果成功了,公司未来的股份,有你们的一份。如果失败了,我陈阳欠你们一个人情,以后一定还。”
所有人都沉默了。
良久,一个刚毕业就跟着我的小伙子,猛地把酒杯墩在桌上。
“阳哥,你不用说这些。我们跟你干,不是为了股份。就是他妈的咽不下这口气!”
“对!咽不下这口气!”
“干他娘的!”
一时间,群情激愤。
我看着他们,眼眶有点发热。
我失去了一个林晚,但我没有失去所有。
我还有这帮兄弟。
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调查周铭。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要知道,周铭的弱点是什么。
他的“天启科技”,看起来光鲜亮丽,但背后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动用了我所有的人脉,甚至花钱请了私家侦探。
很快,我得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周铭的天启科技,正在准备上市。
这次收购我的公司,就是为了补齐他业务版图上的一块短板,给资本市场讲一个更好听的故事。
为了这次上市,他签了不少对赌协议。
如果不能在规定时间内成功上市,他将面临巨额的赔偿,甚至失去公司的控制权。
这就是他的命门。
时间。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而我,要做的就是拖垮他。
一个计划,在我脑海里慢慢成形。
计划的核心,是我和老王手里掌握的一样东西。
一个我们当初为了防止技术外泄,而秘密申请的个人专利。
这个专利,是关于我们公司最核心的一套AI设计算法的底层架构。
当初申请的时候,我留了个心眼,用的是我个人的名义,而不是公司的名义。
后来公司业务繁忙,我也渐渐忘了这件事。
现在,这个被我遗忘的专利,成了我手中最锋利的剑。
周铭买走的,只是公司的躯壳。
而灵魂,还牢牢地握在我的手里。
没有这个底层架构的授权,他公司所有基于这个算法开发的产品,都属于侵权。
我可以告他。
一告一个准。
但我不能现在就告。
现在告他,只会让他警觉,他可能会想办法绕过这个专利,或者干脆放弃这块业务。
我要等。
等到他把所有的资源都投入进来,等到他向证监会递交上市申请材料,等到他以为一切都万无一失的时候。
再给他致命一击。
这个过程,是煎熬的。
我每天都在关注天启科技的动态。
看着周铭在媒体面前意气风发。
看着他把我曾经的办公室,变成了他的领地。
甚至有一次,我在财经新闻上,又看到了他和林晚。
他们一起出席一个商业晚宴,举止亲密。
林晚笑得很开心,是我很久没在她脸上看到过的笑容。
那一瞬间,我的心还是像被针扎了一下。
但我很快就冷静下来。
我告诉自己,陈阳,别分心。
现在的你,没有资格谈感情。
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复仇。
老王那边,也在秘密进行着工作。
他带着几个信得过的技术骨干,在一个租来的小作坊里,夜以继日地对我们原有的算法进行升级。
我们要做的,不仅是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我们还要变得更强。
强到让周铭再也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时间一天天过去。
两个月后,消息传来。
天启科技,正式向证监会递交了上市申请。
鱼儿,上钩了。
我让张律师准备好了所有的起诉材料。
厚厚的一沓文件,像一叠即将宣判的死刑判决书。
但我没有立刻提交。
我在等一个更好的时机。
一个能让周铭彻底身败名裂的时机。
机会很快就来了。
天启科技为了给上市造势,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新产品发布会。
发布会的主角,正是基于我们公司技术开发的一款全新的智能设计软件。
周铭在台上口若悬河,描绘着这款软件将如何颠覆整个行业。
台下,是闪烁的镁光灯和热烈的掌声。
我坐在会场的最后一排,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像一个潜伏在黑暗中的猎人。
我看着台上的周铭,看着他那张得意的脸,心中一片冰冷。
享受吧,这是你最后的狂欢。
发布会进行到高潮,周铭宣布,软件将在今晚零点,正式上线。
就是现在。
我拿出手机,给张律师发了一条信息。
“开始吧。”
几乎是同时,各大科技媒体、财经媒体的邮箱里,都收到了一封来自张律师律所的邮件。
邮件内容很简单。
一份关于天启科技核心产品涉嫌严重专利侵权的律师函。
以及,我个人名下的专利证书扫描件。
一石激起千层浪。
发布会现场,前排的记者们开始骚动起来。
他们的手机在不停地震动。
很快,就有人举起了手。
“周总,请问您是否知道,贵公司即将发布的新产品,其核心技术涉嫌侵犯陈阳先生的个人专利?”
周铭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显然还没收到消息。
“这位记者朋友,请你不要在这里散播不实言论。我们的所有技术,都是合法合规的。”
“可是,我们已经收到了相关的律师函和专利证明。请问您如何解释?”
又一个记者站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举手。
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周总,请问天启科技收购奇点设计,是否本身就是一个骗局?”
“请问你们的上市计划,是否会因此受到影响?”
“请问您和奇点设计前法人林晚女士的关系,是否涉及利益输送?”
周铭的脸色,从错愕,到震惊,再到铁青。
他身边的公关总监,满头大汗地在他耳边低语着什么。
现场彻底失控了。
周铭拿着话筒,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那副狼狈的样子,看得我心里一阵快意。
我站起身,悄悄地离开了会场。
外面的空气,前所未有的清新。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一场真正的大战,才刚刚拉开序幕。
当晚,天启科技侵权的消息,引爆了整个互联网。
公司的股价在盘后交易中应声暴跌。
原本已经确定意向的几个基石投资者,连夜打电话给周铭,要求重新评估投资风险。
证监会也发来问询函,要求天启科技就专利侵权问题,做出详细说明。
周铭焦头烂额。
他试图联系我,但我拒接了他所有的电话。
他找不到我,就去找林晚。
那天晚上,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是林晚打来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还带着一丝哭腔。
“陈阳,你一定要这样吗?”
我沉默了片刻。
“是你先这样对我的。”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能不能……放过周铭?他为了这次上市,付出了很多。”
我笑了。
“他付出很多?那我呢?我那家被你卖掉的公司,难道不是我的心血吗?林晚,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跟我说这句话?周铭的枕边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
“陈阳,算我求你。你有什么条件,可以提。只要你撤诉,我们什么都可以谈。”
“我的条件很简单。”我说,“让周铭,把他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原封不动地还回来。”
“不可能!”她立刻反驳,“公司已经完成了收购,这是不可能逆转的。”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我准备挂电话。
“等一下!”她急切地喊道,“陈阳,你是不是觉得,是我和周铭联合起来算计你?”
“难道不是吗?”
“不是的!”她急得声音都变了,“我承认,我卖掉公司,有我自己的私心。我恨你忽略我,我想报复你。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周铭他……他会用这种方式。”
“你不知道?”我冷笑,“林晚,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是真的!当初他找到我,说很欣赏你的公司,想高价收购。他说,收购之后,会保留原来的团队,让你继续担任CEO。他只是想做一个财务投资人。”
“他说,他知道你们之间有过节,怕你不同意,所以才希望我能出面。他还说,这是我们解决夫妻矛盾的一个机会,让你从繁琐的公司事务中解脱出来,我们能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
“我当时……我当时鬼迷心窍,我相信了他。”
“直到签完合同,他才露出真面目。他把我安排进公司,不是当什么高管,只是一个花瓶。他把我带在身边,就是为了向所有人炫耀,为了羞辱你。”
“我后悔了,陈阳。我真的后悔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悔恨和痛苦。
如果是几天前,听到这些,我可能会心软。
但现在,不会了。
我的心,早在她和周铭站在一起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后悔?”我说,“晚了。”
我挂断了电话,然后把这个号码也拉黑了。
我不想再听到她的任何解释。
背叛,就是背叛。
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原谅。
几天后,张律师告诉我,周铭那边想和谈。
约见的地点,是一家高级会所的包厢。
我到的时候,周铭已经在了。
几天不见,他憔悴了很多,眼窝深陷,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再也没有了发布会上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他看到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陈阳,来了。”
我没理他,径直在主位上坐下。
张律师和老王,一左一右地坐在我身边。
周铭的律师团队,则坐在他对面。
气氛凝重得像要结冰。
“陈阳,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周铭先开了口,“你想要什么?”
“我要我的公司。”我说。
“不可能。”周铭的律师立刻说,“收购程序合法有效,这一点不容置疑。”
张律师笑了笑。
“王律师,程序是否合法,我们暂且不论。我们就谈谈侵权的问题。根据我国专利法,未经专利权人许可,实施其专利,即侵犯专利权。一旦罪名成立,天启科技不仅要立刻停止所有侵权行为,销毁所有侵权产品,还要面临巨额的赔偿。”
“更重要的是,”张律师加重了语气,“一家连核心技术来源都说不清楚的公司,你觉得,它还有可能上市吗?”
周铭的脸色又白了一分。
这就是他的死穴。
“那你想怎么样?”周铭盯着我问。
“很简单。”我伸出两根手指,“两个选择。”
“第一,你把公司原价卖还给我。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我撤诉,你继续你的上市大梦。”
“第二,我们法庭上见。我不仅要告你侵权,我还会联合所有被你坑过的同行,把你这些年干过的所有脏事,全都捅出去。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天启’,是怎么塌下来的。”
周铭的拳头,在桌子底下握得咯咯作响。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陈阳,你别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我笑了,“跟你比起来,我这算什么?你当年把我第一个公司搞垮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欺人太甚?你从背后捅我刀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欺人太甚?你搂着我的女人,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欺人太甚?”
我一句一句地逼问他,声音越来越大。
“周铭,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我们两个。
这两个从大学斗到现在的男人。
良久,周铭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倒在椅子上。
“我选第一条。”他闭上眼睛,声音嘶哑地说。
我赢了。
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
但我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只有无尽的疲惫。
签完协议的那天,我在公司楼下,又见到了林晚。
她好像在这里等了很久。
她比上次见面时更憔ें悴了,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
“我们……能聊聊吗?”她怯生生地问。
我看着她,这个曾经熟悉到骨子里的女人,现在却陌生得像个路人。
我点了点头。
我们又去了那家咖啡馆。
还是那个靠窗的位置。
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对不起。”她低着头,声音很小。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喝着面前的冰美式。
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从来没想过要真的伤害你。”
“我卖掉公司,一开始真的只是……只是一时冲动。我想让你紧张我,想让你在乎我。我以为把你最看重的东西拿走,你就会回头看看我。”
“我太天真了,也太蠢了。”
“我被周铭利用了,也高估了自己在你心里的位置。”
她自嘲地笑了笑,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那天在发布会,看到你准备的那些东西,看到周铭狼狈的样子,我心里……竟然有一丝快感。”
“我才发现,我心里还是有你的。我见不得别人那么欺负你。”
“可是,我知道,我们回不去了。”
她从包里拿出那份我之前没有签的离婚协议。
“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们都放过彼此吧。”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恨吗?
好像已经没那么恨了。
爱吗?
好像也找不回当初的感觉了。
我们之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那道鸿沟,是背叛,是伤害,是再也无法复原的信任。
我拿起笔,在离婚协议上,签下了我的名字。
陈阳。
两个字,写得异常平静。
“以后……有什么打算?”我问。
“我不知道。”她摇了摇头,“可能会离开这个城市,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吧。”
“也好。”
我们相对无言。
曾经最亲密的两个人,如今却连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我走了。”她站起身。
“保重。”我说。
她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有愧疚,有不舍,有祝福。
然后,她转身,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街头。
我知道,我跟林晚的故事,彻底结束了。
公司回来了。
还是那个熟悉的办公室,还是那帮熟悉的兄弟。
一切好像都没变。
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我不再像以前那样,把所有的时间都扑在工作上。
我开始学着放慢脚步。
我会在下班后,和老王他们一起去撸串喝酒。
我会在周末,关掉手机,一个人去爬山,去钓鱼。
我开始重新审视我的生活,我的人生。
我曾经以为,事业的成功,就是一切。
但现在我明白,那只是人生的一部分。
我赢了周铭,赢回了公司,但我输掉了我的婚姻,输掉了一个曾经深爱我的女人。
这场战争,我没有真正的赢家。
一年后。
我的公司,在老王和团队的努力下,推出了全新的产品。
产品发布会那天,盛况空前。
我们凭借着绝对的技术优势,重新定义了行业标准。
公司走上了前所未有的高速发展轨道。
而周铭的天启科技,因为错过了最佳的上市时机,加上后续经营不善,资金链断裂,最终宣布破产。
周铭本人,也因为涉嫌财务造假,被立案调查。
真是天道好轮回。
发布会结束后,我一个人站在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和灯火。
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显示是云南大理。
我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只能听到风吹过的声音,和清脆的风铃声。
“陈阳。”
一个久违了的声音。
是林晚。
她的声音,比以前多了一丝沙哑,也多了一丝平静。
“是我。”
“我看到了你的新闻,恭喜你。”她说。
“谢谢。”
又是一阵沉默。
“你……还好吗?”我问。
“挺好的。”她笑了笑,听得出来,是发自内心的笑,“我在这里开了一家小小的客栈,每天种种花,养养狗,看看苍山洱海,日子过得很慢,很舒服。”
“那挺好。”
我能想象出那样的画面。
她穿着棉布裙子,站在开满鲜花的院子里,阳光洒在她身上。
那或许,才是她真正想要的生活。
“你呢?找到那个对的人了吗?”她问。
我笑了笑。
“还没。不急。”
“也是。”她说,“你值得更好的。”
“你也是。”
“那……不打扰你了。我就是……就是想跟你说声恭喜。”
“嗯。”
“再见,陈阳。”
“再见,林晚。”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彻底释然了。
那些爱过、恨过、纠缠过的往事,都像窗外的车流,呼啸而过,最终消失在时间的尽头。
人生就像一场旅程。
有人上车,有人下车。
能陪你走到最后的,只有你自己。
我拿起桌上的酒杯,对着窗外的夜色,轻轻碰了一下。
敬过去。
敬未来。
也敬这个,打不死的自己。
来源:小马阅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