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不是号称万无一失的救援天使吗?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掉,是不是她提前知道雨柔得了心肌病,所以故意躲起来。”
#小说#
我死后第二年,况野终于想起了我。
他找到雪场,让我签器官捐献协议。
只因他的白月光得了急性心肌病。
工作人员说我早死在了两年前的雪崩里。
他却愤怒地把协议拍在桌上。
“两年了,还在玩这么无聊的把戏。”
“换一颗心脏就要死要活的,真把自己当悲情剧女主了。”
1
工作人员忍无可忍,对他吼道。
“当初赵雨柔滑雪脚踝扭伤,你把救援人员全都叫去了滑雪场!顾念念早就在那个时候遭遇雪崩无人救援死了!”
闻言,况野愣了一瞬,随后勾起嘴角嘲讽。
“她不是号称万无一失的救援天使吗?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掉,是不是她提前知道雨柔得了心肌病,所以故意躲起来。”
“你让她出来,就算她被强奸过,只要她把心脏给雨柔,我可以不嫌弃地照顾她下半辈子。”
我呼吸一滞,被强奸这件事一直是我的阴影。
当初况野小心翼翼地维护,现在竟然轻描淡写地公之于众。
工作人员抽了抽眼角,不耐烦地催促他。
“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一个人面对雪崩还能存活的,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走开点,别挡住后面排队的人。”
排队的人也跟着催促他。
况野脸色更加难看。
“你转告顾念念,我给她一周时间,要是她还不答应的话……”
他阴沉着脸冷声道。
“我就停了她儿子的救助费用,反正她也躲起来,不把雨柔的命当回事。”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工作人员默默叹了口气。
“哪还有什么儿子……她儿子没人管,早就饿死在公寓里了。”
听到这句话,我的喉咙像是被人死死攥住,连呼吸都是一场凌迟。
况野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管,赵雨柔心肌病,他就立马紧张地拿着器官捐献协议让我签字。
儿子被查出表皮松解症的那天,况野正在三亚和赵雨柔度假。
得知这个消息,他只是不屑地笑了笑。
“我又没有这个病,谁留的野种你找谁去,别给我打电话影响我跟雨柔度假的心情。”
电话被挂断,儿子脆弱的掌心搭上我的手腕。
“妈妈,我真的是野种吗?为什么周围的都这么骂我,连爸爸都讨厌我。”
望着他红红的眼睛,我轻轻抱住他。
“不是的,你是妈妈好不容易生下来的蝴蝶宝宝。”
儿子好像明白了什么,微弱的呼吸洒在我的脖颈。
“妈妈,放弃治疗吧,我好痛苦。”
后来,我把儿子带回公寓悉心照料。
那是我生前最幸福的一段回忆。
雪崩时我拼命挣扎,满脑子都是,我死了,儿子该怎么办。
他本来就不受待见,那么脆弱一个小人,现在是不是很痛苦。
2
一周后,况野见我还是没有出现,身边的人也纷纷坚持我已经死亡的说法。
他带着赵雨柔踹开我公寓那扇尘封已久的大门。
“顾念念你给我滚出来!你真的要害死雨柔吗?!”
走进门,一股腐烂的味道窜入鼻腔。
赵雨柔捏住鼻子,蹙眉娇声道。
“阿野,念念姐姐怕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早就搬走了。”
不是的……
我在况野面前拼命挥舞着双手。
况野你进卧室!我们儿子的尸体还在卧室!他得好好埋葬!
况野低声安抚她。
“雨柔别担心,我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把她拎出来,让她把心脏给你。”
再往前走,他看到了桌子上那个围满苍蝇的蛋糕。
那是儿子生日时买的。
许愿时,火光照映出儿子充满期许的小脸。
“我希望爸爸妈妈不要吵架,爸爸能多爱我一点。”
他吹灭蜡烛,抬起脆弱的脸蛋。
“妈妈,我想要爸爸回来一起过生日。”
我内心酸涩,红了眼眶。
“你有妈妈就够了,妈妈会好好爱你。”
他不知道,我早就给况野打过电话了。
电话响了好久才被接起,况野声音急促,带着几丝不耐烦。
“给我打电话干嘛,不知道雨柔的手指被树枝划伤,我正在陪她看医生吗?”
我几近央求地对他说。
“安安生日,你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况野强硬地打断。
“看到他那张脸就恶心,我不想听到关于他的任何事,更不会陪他过生日!一看到他我就……就想到你被强奸过的事,所以你别给我打电话。”
他声音微弱地快被风吹散。
“我也求你了。”
电话忙音像一桶冷水,浇得我全身冰凉。
可明明是他说的不介意,安安也是他亲生的!
3
况野一脚踹翻蛋糕,奶油沾到鞋底,他嫌弃地往地上擦。
“跟顾安安那个野种一样恶心。”
我疯狂尖叫,想告诉他,我们的儿子就躺在里面,他不能这样侮辱一个死者!
可他听不见。
况野烦躁地环顾这间狭小的公寓,目光最终落在那扇紧闭的卧室门上。
我的心猛地被揪紧。
“顾念念,你最好别躲在里面装神弄鬼!”
他大步走过去,将门拉开。
一股更浓烈、更令人作呕的气味混杂着尘埃扑面而来。
卧室里很暗,窗帘紧闭,只能隐约看到床上有一团小小的隆起。
赵雨柔捏着鼻子,声音发颤。
“阿野……这里面味道更重……快走吧,我好不舒服……”
况野忽然冷笑一声,猛地将门重新摔上。
“顾念念,你够狠!连这种环境都能待,知道雨柔受不了这味道,故意弄成这样逼我们走?”
他没想到,被子下盖着他亲生儿子早已腐烂的小小身躯。
他只以为这是我为了躲避他而制造的恶心场面。
况野退后几步,眼神狠厉,对着空气威胁。
“好,顾念念,你听着!我不会让你好过!”
他对着身旁的赵雨柔,声音却故意放大。
“我这就联系媒体,公布你‘救援天使’见死不救,明知雨柔急需心脏配型,却携子潜逃!我要让你身败名裂!”
不!
不要!
我在他身旁拼命喊叫。
我曾经浑身湿透,在厚厚的积雪里挖出被掩埋的幸存者。
我曾经在摇摇欲坠的废墟上,坚持了三天三夜只为等待一个生命的迹象。
救援天使这个称号,是我用命、用信仰搏来的!
他看着寂静的房间,脸上露出自以为拿捏住我的得意。
“怕了?顾念念,这就是你躲着我的代价!”
他搂住赵雨柔,语气温柔。
“雨柔,我们走,放心,我一定用最快的速度把她找出来,让她把心脏给你。”
他带着赵雨柔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4
况野的行动力快得惊人。
离开公寓的第二天,一篇篇经过精心炮制的报道开始发酵。
知情人士爆料,我每次参与救援都带着专业的摄影团队,善于炒作。
前队友痛心疾首地表示,我经常在队内搞小团体,甚至挪用部分捐款用于个人享乐。
配图是我某次救援后,疲惫地坐在路边喝一瓶矿泉水。
照片被恶意裁剪,只留下我和身边一个昂贵的器材包,文案引导:“看看‘天使’的日常用度。
我的心在滴血。
那些用命换来的、发自内心的对生命的敬畏……
在他轻描淡写的操纵下,变成了精心设计的表演。
紧接着,有篇报道详细描述了赵雨柔如何善良柔弱,身患重病。
而我作为拥有罕见血型的潜在器官捐献者,在明知赵雨柔等待心脏移植命悬一线之际。
竟然带着儿子神秘失踪,意图让赵雨柔得不到救治而死亡。
文章配上了一张赵雨柔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却强颜欢笑的照片。
与一张况野提供的、我生前略显严肃的工作照形成鲜明对比。
评论区瞬间被“毒妇”、“去死”、“不配为人”淹没。
那些我曾拼死保护过的人们,此刻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我。
5
况野召开了小型发布会。
他站在镜头前,用一种沉痛的语气说。
“我不恨念念,只求她救雨柔,她愿意捐献,我将不介意她被强奸的事实,弥补她过去受到的所有伤害,照顾她余生。”
他巧妙地将自己塑造成重情重义的形象,同时将我钉死在自私冷血的耻辱柱上。
甚至再次用强奸这件事,作为凸显他宽容的工具。
我站在发布会的角落,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鄙夷、愤怒的目光。
况野的新闻发布会大获成功。
他坐在办公室,心里却泛不起一丝快意,只有迷茫的烦躁。
赵雨柔依偎在他怀里,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阿野,这下顾念念肯定扛不住压力了吧?她那么在意名声的人……”
况野没接话,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他在等,等我红着眼睛冲出来质问他。
可……太安静了……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的是救援队的李队长。
他脸色铁青,径直走到况野桌前,将一个密封袋放在桌上。
袋子里,是一块残破的布料碎片,依稀能看出是救援队服的橙红色,上面还凝固着触目惊心的血迹。
更刺目的是,布料边缘挂着一个被压得变形的金属铭牌。
上面刻着——顾念念,血型:O,紧急联系人:况野。
况野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在北部山区,上次雪崩区域的下游融雪河谷里发现的。”
“清理现场的志愿者刚送来的,我们……对比了念念当时出发时穿的队服编号和材质,确认无误。”
“不可能!”
况野猛地站起,椅子向后划出刺耳的噪音。
他一把抓过那个密封袋,指尖用力到发白。
“这能证明什么?一块破布!她那么狡猾,肯定是故意扔下来迷惑我的!她想金蝉脱壳!”
李队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悲悯。
“况总,那场雪崩的规模,您是知道的,当时所有救援力量都被您调去了滑雪场,一个人在那种情况下,生存几率是零,我们后来也搜寻过,但范围太大……这块布料,是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的实物证据。”
“闭嘴!”
况野胸口剧烈起伏,眼球布满血丝。
“她没死!她只是躲起来了!她舍不得死!她还没看到我……”
他顿住了,没说出“我如何毁掉她的一切”。
6
回忆不受控制地闪现。
况野想起我曾经穿着这身橙红色的队服,在废墟上向他回头,脸上沾着灰,笑容却亮得耀眼。
“况野,看!我又救了一个!”
那时,他是以我为傲的。
赵雨柔被况野的反应吓到了,她连忙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声音带着刻意的颤抖。
“阿野,你别这样……李队长也是好心送来消息,说不定……说不定念念姐姐只是受伤了,在某个地方休养呢?”
况野却猛地甩开了她的手。
力道之大让赵雨柔踉跄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块铭牌上。
“她不会死……”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但声音已经失去了之前的笃定。
“她怎么能死?她还没……还没把心脏给你……”
他看向赵雨柔,眼神却有些空洞,仿佛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
赵雨柔的心猛地一沉。
她清晰地感觉到,况野的心神,已经被这块破布和那个名字彻底搅乱了。
他嘴上说着她没死,可他整个人散发出的,是一种即将失去某种重要东西的、濒临崩溃的恐惧。
而这种恐惧,与她赵雨柔,毫无关系。
李队深深叹了口气,看着状若疯狂的况野和脸色苍白的赵雨柔,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该传达的,他已经传达到了。
李队离开后,办公室陷入死寂。
赵雨柔试图靠近,声音怯怯地喊他。
“阿野,你别这样……我害怕……”
况野仿佛没听见。
他依旧死死攥着那个密封袋,指尖因用力而失去血色,与铭牌上暗沉的血迹形成对比。
那块冰冷的金属,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穿了他的掌心。
“她……真的……”
他喉咙干涩,尝试发出声音,却只能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那个“死”字,像鱼刺般卡在喉头。
“不……不会的……”
他猛地摇头,像是要甩掉那个可怕的念头。
“她那么厉害!多少次……多少次她都从鬼门关爬回来了!一次雪崩怎么可能……”
回忆不受控制地翻涌。
有一次他深夜胃出血,是我冒着暴雨,瘦弱的肩膀硬是把他背到了医院,浑身湿透地守了一夜。
还有一次救援队遇到余震,我被埋了半截身子,挖出来时灰头土脸,却对着他咧嘴一笑。
“况野,我命硬。”
那时他觉得顾念念坚韧得像野草。
现在他才明白,那一次次“命硬”的背后,是她对他、对这个世界无声的眷恋和挣扎。
而他,亲手掐断了这棵野草最后的生机。
7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块布料碎片。
上面的血迹已经变成深褐色,边缘晕开,像一朵绝望枯萎的花。
这血……是哪里来的?
是头部撞击?还是被冰块划破了动脉?
她当时……疼不疼?
冷吗?
在冰雪淹没她的那一刻,她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恨他?
这些问题像无数细密的针,扎进他的脑海,带来尖锐而具体的想象。
他以前从不关心她救援的细节,只觉得那是她自我感动的表演。
现在,每一个被他忽略的细节,都变成了惩罚他的刑具。
赵雨柔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她忍不住再次开口,试图将他拉回现实。
“阿野,就算……就算念念姐姐真的出了意外,那也不是你的错啊!是她自己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现在最重要的是我的病……”
“闭嘴!”
况野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瞪着她。
那眼神里的疯狂和痛苦让赵雨柔瞬间噤声,吓得后退了一步。
赵雨柔的话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他关于那天的记忆。
那天,他接到滑雪场工作人员的电话,说赵雨柔扭伤了脚踝,哭得很可怜。
他当时正在开会,接到电话立刻起身,毫不犹豫地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包括正在待命的、原本可能前往雪崩区域支援的救援力量。
秘书似乎提醒过他一句。
“况总,北部山区好像发生了雪崩,顾小姐今天好像去了那边……”
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当时不耐烦地挥挥手。
“她不是号称‘救援天使’吗?她能搞定!雨柔这里需要我!”
她能搞定……
这四个字,如今变成了最恶毒的诅咒,在他的颅内反复回响。
他不是间接导致,他是直接下令,调走了她可能拥有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为了赵雨柔一点微不足道的扭伤,亲手将他法律上的妻子,他曾经也真心爱护过的女人,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是我……”
他喃喃自语,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
“是我调走了救援……是我……”
8
如果顾念念真的死在了那场雪崩里。
那公寓里腐烂的味道……
他似乎回想起工作人员那句。
“她儿子没人管,早就饿死在公寓里了。”
卧室里,那个被被子盖住的、小小的隆起……
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密封袋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那块橙红色的碎片此时刺眼无比。
他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指甲几乎要抠进头皮,身体蜷缩起来,剧烈的干呕感涌上喉咙。
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无尽的苦涩和绝望。
他一直在逼一个死人现身。
他用一个饿死的孩子来威胁一个尸骨无存的女人。
他摧毁了一个死者用生命换来的全部荣誉和信仰。
赵雨柔站在一旁,脸色惨白地看着跪在地上崩溃颤抖的况野。
她想去扶,脚却像钉在原地。
她清晰地意识到,况野的世界,从这一刻起,已经彻底崩塌了。
而她的心脏,她的病,似乎在他排山倒海的悔恨面前,变得轻飘飘的,毫无分量。
9
况野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踉跄着冲回那间被他视为污秽之地的公寓。
他无视了地上干涸的奶油,目光死死锁在那扇紧闭的卧室门上。
他颤抖着手,这一次,没有踹,而是轻轻推开了门。
比客厅浓郁数倍的气味几乎让他晕厥。
阳光挣扎着透过脏污的窗帘,照亮了床上那个小小的、依旧维持着蜷缩姿势的轮廓。
被子下,那具小小的身体已经不成样子。
况野的呼吸停滞了。
他看到了那只露在被子外,青黑色、带着可怕破损的小手。
那是“蝴蝶宝宝”特有的痕迹,也是他曾经最厌恶、最不愿面对的“证据”。
安安刚出生时,护士抱着那个襁褓,笑着说。
“况先生,您看,宝宝的耳朵和您长得真像,这眉眼也像,将来肯定是个帅小伙。”
当时的况野,只是冷漠地瞥了一眼。
注意力全在脸色苍白的顾念念身上,心里翻涌着因强奸事件带来的隔阂与怀疑。
他拒绝了抱孩子的提议。
一个疯狂的念头支撑着他。
他冲回客厅,发疯似的翻找。
终于在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抽屉里,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几根缠绕在旧梳子上,属于安安细软枯黄的头发,以及一张顾念念小心翼翼收藏起来的,他本人早已遗忘的,带有毛囊的旧牙刷。
他几乎是抢一般地将样本送到了最权威的鉴定机构,动用了所有关系加急处理。
他蜷缩在公寓冰冷的地板上,面对着卧室的方向,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播放着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片段。
安安一岁多时,有一次发高烧,咳得小脸通红。
顾念念哭着给他打电话,他正在陪赵雨柔挑选生日礼物,不耐烦地挂断,只回了一条短信。
“烦不烦?一点小病就去医院,别来吵我。”
他不知道,那次安安在ICU住了三天。
10
鉴定结果出来了。
机构负责人亲自打来电话,语气复杂。
“况先生,结果确认了,支持您是顾安安生物学父亲的概率大于99.99%。”
“另外……我们对比了数据库,发现之前有一份样本异常,经过溯源,疑似被人为污染替换过,那份导致您产生误判的样本,来源……可能与一位姓赵的女士有关。”
电话那头还在说着什么,况野已经听不见了。
“姓赵的女士……”
赵雨柔!
原来如此!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那个女人搞的鬼!
她篡改了最初的亲子鉴定,在他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让他认定安安是“野种”,让他将对顾念念遭遇的愧疚和复杂情绪,扭曲成了持续的伤害和冷漠!
雪崩发生前一周,顾念念曾给他发过一张照片。
照片里,安安坐在窗边,用脆弱的手指笨拙地画着一幅画,画上是三个歪歪扭扭的小人。
下面写着:爸爸,妈妈,我。
阳光洒在孩子专注的侧脸上,有一种易碎的美好。
他当时是怎么回的?
他看了一眼,嗤笑一声。
回复:画得真丑。
然后顺手将照片删除。
“啊——!!!!!”
这一次,况野连哀嚎都发不出来了。
悔恨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瘫倒在地,身体蜷缩成虾米状,剧烈地抽搐。
眼泪混合着鼻涕和口水不受控制地流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恨赵雨柔的恶毒,但更恨自己的愚蠢和盲目!
他因为一个女人的谎言,否认了自己的血脉,害死了自己的妻子,间接饿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曾经拥有过最珍贵的宝石。
妻子眼中曾有他的光辉,孩子对他本能的依恋。
可他亲手将它们碾碎,弃如敝履。
现在,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躺在儿子腐烂的尸体旁,躺在亡妻无声的凝视下。
11
那份关于亲子鉴定的真相,像最后一块拼图,彻底击碎了况野赖以生存的自欺欺人。
他没有立刻去找赵雨柔算账,极致的痛苦过后,是一种可怕的、死寂的冷静。
他调动了所有能动用的资源和手段,不计代价地去挖掘那段被他刻意尘封的、关于顾念念“被强奸”的往事。
线索比想象中更难挖掘,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对方显然也做了精密的掩盖。
但疯狂的执念和庞大的财力,最终撬开了缝隙。
一个当年在酒店工作、早已被赵雨柔用钱封口的服务员,在况野近乎死亡的威胁下,吐露了部分真相。
紧接着,一份被黑客恢复的、赵雨柔早已删除的私人聊天记录和转账记录,成了铁证。
记录里,赵雨柔用一种得意又恶毒的语气,向某个“中间人”描述着计划。
【药下重点,务必让她神志不清。】
【找个看起来脏兮兮的流浪汉,拍清楚点。】
【况野不是有洁癖吗?我看他以后还怎么碰她!】
【钱不是问题,我要她永远翻不了身,况野只能是我的!】
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强奸。
那是一场赵雨柔自导自演、精心策划的迷奸栽赃!
她利用顾念念的信任,在聚会上给她下了药。
伪造现场,拍下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
目的就是为了彻底摧毁顾念念在他心中的形象,让他因“洁癖”和男人的尊严感而厌弃她!
而他,况野,这个自诩聪明的男人,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掉入了陷阱。
他相信了那些“证据”,相信了赵雨柔“无意间”让他看到的照片和“好心”的提醒。
他从那以后,再未碰过顾念念一根手指,甚至在她怀孕后,第一时间认定那是“野种”。
将所有的冷漠、嘲讽和伤害,加倍倾泻在那个无辜的女人和他自己的亲生骨肉身上!
“哈哈……哈哈哈……”
况野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笑得眼泪横流。
他以为赵雨柔只是有点小心机,有点柔弱需要保护。
却没想到,她从一开始,就是一条披着人皮的毒蛇。
而他自己,就是那个引蛇入室、并亲手将毒牙按在自己妻儿身上的帮凶!
仇恨和悔恨燃烧着他最后的理智。
他没有报警,法律太便宜她了。
他要的,是让她亲身经历一遍顾念念和她孩子所承受的绝望!
他先是动用资本力量,雷霆般摧毁了赵雨柔家族的企业,让她那个靠着裙带关系起来的家族一夜之间负债累累,众叛亲离。
紧接着,赵雨柔“自导自演迷奸陷害他人”、“篡改亲子鉴定”、“知三当三”的所有证据,被她曾经如何炫耀般透露给“闺蜜”的聊天记录、音频,被精心打包,匿名又精准地投放到了全网每一个角落。
之前她如何利用舆论毁掉顾念念,现在,况野就用十倍百倍的力量反噬回去。
赵雨柔从“柔弱病美人”瞬间变成了人人喊打的“绝世毒妇”。
她的照片被P成遗像,她的住处被泼满油漆,她收到的恐吓信息塞满了邮箱。
12
但这还不够。
在一个狂风大作的夜晚。
况野的人“请”走了因网络暴力而精神濒临崩溃、躲藏起来的赵雨柔。
没有打骂,没有侮辱,他们只是将她带到了那间充斥着死亡和腐烂气息的公寓。
况野就站在客厅中央,背对着卧室的门,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索命的修罗。
“况野!阿野!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我是爱你的啊!”
赵雨柔涕泪横流,扑过来想抓住他的裤脚。
况野缓缓转身,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他指着卧室的方向,声音平静得可怕。
“看到那张床了吗?我的儿子,顾安安,就在那里,活活饿死的。”
赵雨柔吓得浑身一颤,惊恐地看向那扇门。
他又指着自己的心口,那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无边的剧痛。
“顾念念,我的妻子,死在雪崩里,尸骨无存,因为我调走了救她的救援,去治你那可笑的、扭伤的脚踝。”
他一步步逼近赵雨柔,看着她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你说你爱我?你的爱,就是让我亲手杀掉自己的妻子和儿子?”
“不……不是的……”
赵雨柔疯狂摇头。
“你不是有心肌病,需要心脏吗?”
况野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残忍到极致的笑。
“你看,这里……”
他指了指公寓,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到处都是破碎的心脏,可惜,没有一颗能给你。”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用如同恶魔低语般的声音说。
“赵雨柔,我不会杀你,我会让你活着,好好‘享受’你接下来的人生,你家族的破产只是开始,你将会背负巨债,众叛亲离,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你每活一天,都会清晰地记得,你是如何从一个‘千金小姐’,变成一无所有的过街老鼠!而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身后,是赵雨柔歇斯底里、彻底崩溃的尖叫和哭嚎。
13
报复的快感转瞬即逝,留下的只有更加深邃、更加绝望的悔恨。
况野砸毁了所有能砸的东西,却砸不碎脑海里的画面。
他想起顾念念最初嫁给他时,眼中闪烁的星光。
他想起她小心翼翼地拿着孕检报告,脸上幸福又忐忑的红晕。
他想起安安第一次含糊地叫“爸爸”时,他内心那瞬间的悸动,却被他硬生生压下去,换上一张冷脸。
是他,亲手扼杀了所有的美好。
他赶走了所有人,独自留在那间死亡的公寓里。他蜷缩在客厅冰冷的地板上,面对着卧室的门,仿佛这样就能离他的妻儿近一点。
“念念……安安……”他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们的名字,声音嘶哑,如同泣血。
可回应他的,只有满室的寂静,和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的、属于死亡和腐烂的气息。
况野的报复如同烈火燎原,烧尽了赵雨柔的一切,却也烧掉了他自己最后一丝为人的人气。
他变得像个游魂,公司事务完全抛诸脑后,整日流连在那间承载着他所有罪孽的公寓里。
外界的一切对他而言都失去了意义,他活着的唯一目的,似乎就是品尝这永无止境的悔恨。
他不再请人打扫,任由腐败的气息渗透进每一个角落,仿佛这是他与妻儿仅存的联系。
他睡在客厅的地板上,旁边就是儿子曾经爬行玩耍的地方。
安安踉跄学步时,曾扶着茶几一步步走向他,嘴里咿呀着“爸……爸”。
他却因为正在看赵雨柔发来的撒娇短信,烦躁地移开了脚步。
任由孩子扑倒在地,脆弱的膝盖瞬间磕破,嚎啕大哭。
顾念念冲过来抱起孩子,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伤痛。
现在,他常常伸出手,对着那片虚空,模仿着拥抱的姿势,仿佛能抱住那个从未得到过他回应的、小小的身体。
指尖触到的,只有冰冷的空气和尘埃。
14
他开始出现严重的幻听幻视。
有时,他会“听到”安安在卧室里细弱地哭泣,喊着“妈妈,我饿”。
有时,他会“看到”顾念念穿着那身橙红色的救援服,浑身是血,静静地站在门口,用那双曾经盛满爱意、后来只剩下绝望的眼睛看着他,不言不语。
他没有害怕,反而会对着这些幻影喃喃自语,忏悔,保证,甚至露出扭曲的微笑。
在外人看来,他已然疯了。
他的手机里,还残存着几张早期未被删除的照片,那是顾念念偷偷存下的、为数不多的“全家”痕迹。
一张是安安刚满月时,顾念念虚弱地靠在床头,怀里抱着襁褓,他站在一旁,虽然表情还有些僵硬,但手却下意识地虚扶着她的肩膀。
阳光透过窗户,给画面镀上了一层柔光。
那是安安出生后,他们唯一一张看起来还算和谐的合影。
还有一段几秒钟的模糊视频,是顾念念拍的。
视频里,他难得下班早,坐在沙发上。
安安爬到他腿上,用柔软的脸颊蹭了蹭他的下巴,他愣了一下,并没有立刻推开。
视频里传来顾念念带着笑意的声音。
“看,安安多喜欢你。”
那时,他心底或许有过一丝短暂的柔软,却被“那不是我的种”的恶念迅速覆盖。
如今,这些短暂的温情时刻,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刃,一遍遍切割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他反复观看这些影像,直到手机没电,然后蜷缩在黑暗中,像受伤的野兽般呜咽。
15
我漂浮在公寓冰冷的空气里,看着况野像一滩烂泥般蜷缩在地板上,与昔日那个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男人判若两人。
他又开始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喊着我的名字,喊着安安。
他颤抖着手,翻出手机里那张安安满月的合影,浑浊的眼泪滴落在冰冷的屏幕上。
我的意识被拉回那个午后。
阳光很暖,产后虚弱的我,抱着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心里满是初为人母的喜悦和一丝不安。
我偷偷瞄向身边的况野,他虽然没有像寻常父亲那样喜形于色,但至少没有推开我倚靠过去的身躯。
那一刻,我愚蠢地以为,我们之间或许还有未来,这个孩子能弥合那道伤痕。
现在回想,那份短暂的、偷来的温暖,竟成了日后无数个冰冷长夜里,反复折磨我的毒药。
可此刻,看着况野对着这张照片泣不成声,我竟感到一种扭曲的畅快。
他的幻听似乎更严重了。
他猛地转向卧室方向,瞳孔涣散,声音嘶哑破碎。
“安安……爸爸在这里……爸爸抱抱……不哭了,乖,爸爸给你买蛋糕,买最大的……”
我的心猛地一缩。
我想起安安蜷缩在沙发角落,抱着他那只洗得发旧的小兔子,眼巴巴望着门口,等着永远不会出现的爸爸。
想起他吹灭生日蜡烛时,那小心翼翼藏起的失落。
那股强烈的、母性的痛楚再次席卷而来,几乎要将我透明的魂魄都冲散。
可是,看着况野此刻对着空无一物的卧室,伸出双手,做出拥抱的姿势,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卑微和乞求,那痛楚之中,又掺杂了一丝可悲的酸涩。
太迟了,况野。
安安要的,从来不是蛋糕,而是你一个真实的、温暖的拥抱。你现在这惺惺作态的样子,只会让我觉得……恶心,又可怜。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掉。
曾经挺拔的身躯佝偻着,曾经锐利的眼眸浑浊无光,剧烈的咳嗽和胃痛让他整夜蜷缩。
我冷眼旁观。
他正在被内心的毒液从内而外一点点腐蚀、吞噬。
赵雨柔毁了他的家和信念,而他自己,则亲手执行了这漫长的、针对自己的凌迟。
可当他因为高烧而意识模糊,在冰冷的地板上无意识地抽搐,嘴里反复念叨着“冷……念念……好冷……”时。
一丝不合时宜的、尖锐的疼痛还是刺穿了我复仇的快意。
雪崩那一刻,席卷全身的、灭顶的冰冷,似乎透过时空,与他此刻的感受产生了诡异的共鸣。我恨他,恨之入骨。
可亲眼见证一个你曾深爱过的人以这样一种不堪的方式走向毁灭,心头那块名为“恨”的坚冰,似乎也在悄然融化一角,露出底下更复杂的、连我自己都不愿面对的荒芜。
他死了。
就死在安安死去的地方。
死得孤独,痛苦,悄无声息。
我站在他僵硬的尸体旁,看着他那只至死都紧握着照片的手。
那张短暂的全家福。
我的意识开始变得轻盈,仿佛终于可以离开这囚禁我太久的痛苦之地。
最后看了一眼这间承载了我们所有爱恨情仇、最终也吞噬了我们所有人的公寓。
我转身,向着不知名的远方“走”去。
恩怨两清。
从此,黄泉陌路,永不相见。
(故事 完)
来源:木子微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