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是“城市与记忆”（Cities and Memory）声音项目试图做的——用声音来聆听城市。项目由英国牛津的声音艺术家斯图尔特·福克斯（Stuart Fowkes）于2015年发起，灵感来自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市》里的一段话，这段话也被放在了官方网站上。
如果只有声音，一个城市听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这是“城市与记忆”（Cities and Memory）声音项目试图做的——用声音来聆听城市。项目由英国牛津的声音艺术家斯图尔特·福克斯（Stuart Fowkes）于2015年发起，灵感来自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市》里的一段话，这段话也被放在了官方网站上。
“城市就像一块海绵，吸汲着这些不断涌流的记忆的潮水，并且随之膨胀着。对今日扎伊拉的描述，还应该包含扎伊拉的整个过去。然而，城市不会泄露自己的过去，只会把它像手纹一样藏起来，它被写在街巷的角落、窗格的护栏、楼梯的背后、避雷的天线和旗杆上，每一道印记都是抓挠、锯挫、刻凿、猛击留下的痕迹。”
在书里，马可·波罗向忽必烈汗描述他访问过的无数城市，最终却发现他其实一直在以不同方式反复描述自己的家乡威尼斯。
这让福克斯意识到，每个人对城市的体验都是独特且主观的——“你对一座城市的感受，必然与我的不同。而这种感知的差异性，正是我希望通过这个项目去捕捉和表达的。”
Stuart Fowkes
所以从一开始，“城市与记忆”就是一个开放的全球协作项目，试图充分利用网络的连接属性，让任何对声音感兴趣的人都能在这里上传实时录音，或者创造新的声音。目前，这里已汇集2000多名艺术家。
“每天清晨醒来，我都能收到来自世界各地的录音邮件，比如来自巴厘岛的海滩，甚至是平壤的地铁里，总是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进入官方网站的声音地图之后，你会发现每个地点的音频都包含了“城市”和“记忆”两个部分，“城市”即原始版，“记忆”则为艺术家的Remixed想象版，包含了后者对一个城市的重新想像和诠释。
竹下通位于东京原宿，是一条热闹的步行街。在2024年10月末录制的音频中，你可以听到脚步声、热闹的交谈声以及各种语言的混合。这种持续的人流和语言多样性展现了这条街道的活力，如此多的语言在一个地方共存，让人联想到当代的巴别塔——一个不同文化相互交织、相互连接的地方。
声音由Gus - On Collector录制
“竹下通是一条繁忙的步行街，我从一个迷失在人群中的人的视角出发，创作了一首实验性的曲子。”
音频由Andy Lyon重新想象
除了城市和记忆的声音地图外，福克斯每年还会发起一些特定主题的全球协作声音合集，包括有史以来第一个收集抗议的声音、移民的声音、新冠肺炎封锁下的声音、极地海洋的声音、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的声音等等。
2015.
Hamburg Sounds 汉堡的声音
福克斯发起的第一个主题声音合集为“汉堡的声音”（Hamburg Sounds）。
作为概念的测试项目，他在德国汉堡花了四天时间录制声音，并将这些声音提供给艺术家们重新想象，结果收获了一些有趣的作品，也让大家看到了当一群来自不同背景的艺术家的想象力被应用于一组声音时会发生什么。
2017.
Protest And Politics 抗议与政治
2017年，网站征集以“抗议与政治”（Protest And Politics）为主题的声音，收集到了来自英国东北部纽卡斯尔的一段反对叙利亚空袭的演讲录音。
“声音能够带领聆听者到达某个特定的场所，或者回到过去的某个时刻。“福克斯说，“即使人们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也能模糊地想象出当时的场景。”
2018.
Sounding Nature 城市与记忆
2018年，“城市与记忆”发布了“聆听自然”（Sounding Nature）合集，收集并重新想象了来自55个国家的自然之声。
“我们想试图展示如果听不到人类的声音，世界会是什么样？”
“为了捕捉风声，我不得不在夜间开车前往巴尔博亚岛，以避开交通和飞机的噪音。因此，我能够获得更纯净的风声。
我开车经过一座小桥来到岛上，把车停在一条死胡同里。我看到了一棵巨大的棕榈树，那里就是我的位置。
棕榈树叶在风中舞动，不时触碰到房子！
就在棕榈树的旁边有一面美国国旗，所以如果你想知道这个‘叮当’声是什么，那就是国旗发出的声音！”
声音由Marcel Gnauk录制
福克斯希望通过这个合集，让更多人认识到：在过去的50年里，人类制造的噪音一直在变大，已经变成了阻碍和改变动物自然活动的障碍：鸟类不得不改变它们的鸣叫和行为以应对交通噪音；海豚被迫简化叫声来应对海底航运和钻探噪音......
2020.
StayHomeSounds 宅家之声
在疫情期间，“城市与记忆”发布了“宅家之声”（StayHomeSounds）合集，记录人们隔离期时在自己房间或是窗前录下的声音。
“我在3月24日，春天伊始，从我的窗户录下了这个声音。
很明显，大自然并不知道这种病毒的存在，这是一个美妙的声音。在我的国家，我们正在无限期地待在家中。”
声音由Andrea Moreno在墨西哥封锁期间录制
“邱园是英国最著名的植物园，建于1840年，拥有“世界上规模最大、种类最丰富的植物和真菌收藏”。
在新冠疫情封锁期间，这里完全不对游客开放，这份录音是在2020年4月录制的。在这里，你可以听到邱园里的鸟鸣和蜜蜂的嗡嗡声，完全没有被伦敦城市交通的轰鸣声或从头顶飞过的飞机的噪音所干扰或破坏。”
声音由Alberto Trinco录制
与其他合集不同，这里的录音没有重新想象的版本。
福克斯认为，在那个时期，纪实是更重要的事情。“这样的时刻每个人都不曾经历过，以后可能也不会再次经历。”
“这些声音并非之前不在那里，而是我们以前根本听不到。”他说，“例如伦敦市中心蜜蜂的声音，因为频率范围与汽车噪音大致相同，有汽车噪音的时候很难听到它们的声音。”
在这个合集里，除了有放大后的自然的声音，还有新的声音讲述了正在发生的事情。
“我听说了很多故事，比如在意大利，人们隔着马路唱歌，最后变成了合唱；在中国，有些人通过汽车鸣笛来表达对疫情中受害者的纪念，如果可以把它们记录下来会很有意思。”
“每天晚上8点，人们在窗户和阳台上鼓掌，以表达对公共卫生工作者的支持和敬意。这是一段穿越毕尔巴鄂Zazpi kaleak（老城区）的声音漫步，最后来到一条街上，邻居们一起唱歌。这段录音是在2020年4月于毕尔巴鄂（西班牙巴斯克地区）录制的。”
声音由Quino Pinero Ortiz在毕尔巴鄂封锁期录制
“宅家之声”还可以帮人们进行虚拟的世界环游之旅。“当你被困在家里时，至少可以做一点声音旅行。听世界各地的其他人正在听什么，以及他们的故事，然后你会发现实际上大家的感受都差不多 ......我希望这能让我们感觉彼此其实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2021.
Until We Travel 直到我们旅行
之后，一个记录了过去12个月里世界发生多大变化的交通声音合集——“直到我们旅行”（Until We Travel）发布，收录了从飞机引擎的轰鸣声到繁忙火车站的喧嚣声，庆祝人们重新回到一个可以去新地方旅行、与亲人和朋友团聚并重新建立联系的世界。
“在工业革命之前，我们的声音环境——钟声、马蹄声和手工业——在几百年间几乎没有变化。如今，变化的速度令人难以置信。一些只有几年历史的东西，比如手机铃声，已经听起来过时了。”
当福克斯偶然发现一个仍在运行的电话亭时，他想也许可以做点什么来保存这些正在消失的声音。
2022.
Obsolete Sounds 过时的声音
这就是后来发布的“过时的声音”（Obsolete Sounds），它被称为“世界上最大的消失的声音和已经灭绝的声音合集”，旨在保存那些“处于记忆边缘”的声音。
这个合集收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150多种声音，涵盖从随身听个人立体声磁带播放器和老式游戏机，到蒸汽火车和复古赛车，以及那些反映自然环境迅速变化的声音，比如正在崩塌的冰川，还包括音乐家和声音艺术家对这些声音的重新想象。
“打开一部老诺基亚5120手机并拨打电话。
这种声音已经消失了，因为这些手机已经无法使用了。”
声音由Ed Visoso录制
“《call me back》完全从提供的声音（打开一部老诺基亚5120手机并拨打电话）构建而成。
这种过时的声音启发我构建了一段回到过去的旅程，回到那个移动网络覆盖还相对较弱的历史时期。我使用多轨音频编辑器对原始声音进行转换和编辑，以便讲述我想象中的故事。
我的作品背后的故事是关于两个人在排队买票时相遇，他们要去买公交车票。这两个人开始交谈，没过一会儿就坠入爱河。他们交换了手机号码，承诺要给对方打电话聊天并安排下次见面。然而，对话的渴望却遇到了障碍。手机网络覆盖很差。对话通过不断以“给我回电”结束的语音信息缓慢地进行。”
声音由Luis Guita重新想象
福克斯说，那些我们“几乎快要遗忘”的声音，往往是最能引起情感共鸣的。“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人们对一些声音的反应。有人听到8毫米胶片相机的声音之后，想起了1978年在客厅里，父亲第一次为他们放映家庭电影的情景。”
2024.
Migration Sounds 移民的声音
“声音正处于一个巨大的转折点。”福克斯，“也因为如此，人们有可能听到更多的声音。”
2024年，福克斯先生与牛津大学移民观测所合作，征集“移民的声音”（Migration Sounds），他们并不想在政治或经济维度上就其进行是非对错的讨论，而是希望从一个全新的、不同的角度，收集能够让人们了解移民以及人员流动的线索。“离开故乡时听到的声音、抵达新土地时听到的声音，或者是在附近移民经营的商店里的交流，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其实充满了各种‘移民的声音’。”
2025.
Sonic Heritage 声音遗产
今年，“城市与记忆”发布了“声音遗产”（Sonic Heritage）合集，收录了来自68个国家的270种声音，包括来自马丘比丘和泰姬陵等著名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指定遗址的声音，以及墨西哥埃尔罗萨里奥的帝王蝶保护区和哥伦比亚亚马逊等自然景观的声音。
“当你想到世界遗产地时，你总是会想到它们的视觉效果，但几乎没有人关注这些遗产地的声音是什么样的。”福克斯说，“声音的奇妙之处在于，它可以让人身临其境地体验一个地方，这是视觉和摄影，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视频都无法做到的。”
泰姬陵内部的声音
声音由Erick Ruiz Arellano录制
在“声音遗产”的合集里，听众可以沉浸在危地马拉古城蒂卡尔的落叶声、印度埃洛拉洞穴中蝙蝠的吱吱声、摩洛哥城墙城市埃萨乌伊拉的海浪声，或者美国黄石国家公园的老忠实间歇泉从地面喷发的声音中。
“埃及卢克索神庙的声音是由游客和参观者的声音，以及周边城市和尼罗河的自然声音混合而成的。
这座寺庙位于城市的中心地带，因此你可能会听到城市生活的各种声音，比如汽车喇叭的鸣响和街头小贩的交谈声。在寺庙内部，可以听到石地板上脚步声的回响，偶尔还能听到游客拍照时相机快门咔嚓作响的声音。"
声音由Rafael Diogo录制
“我不认为某一种类型的声音有高于其他声音的吸引力，每一种声音对我来说都有难以置信的美。自然的声音，城市里的声音，寺庙里祈祷的声音......它们都很动人。”
如今，随着手机录音的普及，录音这门曾经小众的艺术，不再是专业录音师的专属，它变成了每个人都可以参与的记忆书写。我们口袋里的手机，成了捕捉城市“手纹”最便捷的工具——它回应着福克斯最初的期待，让每一个普通人都能成为城市声音的收藏家。
那些尚未被记录的街角、正在消失的声响、以及属于我们每个人的日常声景，正等待着被无数只耳朵和麦克风唤醒，最终汇入卡尔维诺所描述的、那片不断膨胀的“记忆的潮水”之中。
参考资料：
城市与记忆官网：
城市与记忆播客：
来源：Le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