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图行书《岑参登总持阁五言诗轴》赏析

摘要：在中国书法史上，晚明张瑞图以其“奇逸险绝”的草书独树一帜，打破了晋唐以来的传统范式，成为“晚明四家”中最具革新精神的书家。藏于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的《岑参登总持阁五言诗轴》，绢本材质，纵348厘米、横92厘米，巨幅形制搭配奔涌笔势，将岑参诗作的雄阔意境与书家的狂

在中国书法史上，晚明张瑞图以其“奇逸险绝”的草书独树一帜，打破了晋唐以来的传统范式，成为“晚明四家”中最具革新精神的书家。藏于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的《岑参登总持阁五言诗轴》，绢本材质，纵348厘米、横92厘米，巨幅形制搭配奔涌笔势，将岑参诗作的雄阔意境与书家的狂放性情完美融合，堪称张瑞图草书的巅峰之作。

这幅作品书写的是唐代诗人岑参的五言律诗《登总持阁》，全诗描绘了登阁远眺的壮阔景象，既含山河之雄，又蕴禅理之幽。释文为：“高阁逼诸天，登临近日边。晴开万井树，秋（愁）看五陵烟。槛外低秦岭，窗中小渭川。早知清净理，常愿奉金仙。瑞图。” 诗中“秋看”与“愁看”的异文，在书法作品中并不鲜见，张瑞图选用“秋”字，更贴合登高望秋的景致，也让笔墨间多了几分清旷之气。

观此轴，首先被其磅礴的气势所震撼。348厘米的高度在立轴作品中实属罕见，张瑞图以竖式布局顺势而为，笔势自上而下奔涌不息，如飞流直下的瀑布，将“高阁逼诸天”的诗境通过视觉形式直观呈现。绢本材质细腻温润，墨色在其上晕染自然，浓淡枯湿对比强烈：开篇“高阁”二字浓墨重彩，笔力沉厚；中间“秦岭”“渭川”诸句墨色渐淡，却不失筋骨；收尾“金仙”“瑞图”落款则重墨收束，首尾呼应，形成完整的气韵闭环。

张瑞图的草书最具辨识度的，是其独特的“折锋”笔法与“侧势”结构。这幅作品中，他摒弃了传统草书的圆转缠绕，以方折硬劲的笔触为主，每一笔都如刀劈斧削，棱角分明。“逼”“临”“开”等字，起笔露锋切入，行笔中突然转折，收笔戛然而止，毫无拖泥带水之感，恰如登阁远眺时目光的锐利与坚定。结字上，他打破了汉字的均衡常态，字势多向左下方倾斜，却在险绝中求平衡，如“天”“边”“烟”等字，重心偏移却稳如泰山，这种奇险的结构正暗合了“高阁逼诸天”的惊险与壮阔。

章法布局上，此轴疏密有致，虚实相生，尽显“计白当黑”的匠心。字与字之间多紧密相连，行与行之间却留有宽绰间距，形成“密不透风，疏可走马”的对比。“晴开万井树，秋看五陵烟”两句，笔画密集，字字相连，如万井树木层层叠叠；而“槛外低秦岭，窗中小渭川”则笔势舒展，间距拉开，似秦岭横亘、渭水绵长，与诗意形成奇妙的互文。整幅作品虽字字独立却气脉贯通，笔画的奔涌与留白的静谧相得益彰，让人在视觉冲击中感受到登高望远时的开阔心境。

张瑞图的草书不仅是技法的革新，更蕴含着深刻的精神内涵。晚明社会动荡，思想解放，张瑞图以书法为载体，宣泄内心的狂放与超脱。这幅作品中，笔画的迅疾奔涌、结构的奇崛险绝，正是他挣脱传统束缚、追求个性解放的写照。而诗中“早知清净理，常愿奉金仙”的禅意，又与笔墨间的张力形成微妙平衡，使得狂放之中不失沉静，刚硬之下暗藏温润，展现出“外狂内静”的精神境界。

作为海外藏中国书法的珍品，这幅《岑参登总持阁五言诗轴》不仅是张瑞图书法艺术的集大成者，更是中外文化交流的见证。它既保留了中国书法的笔墨精神，又以独特的革新风格影响着后世书坛。对于当代书法爱好者而言，这幅作品不仅能让人领略到“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艺术境界，更能从中汲取突破创新的勇气——在传承传统的基础上，唯有敢于突破、勇于表达，才能让书法艺术焕发出永恒的生命力。

这幅作品以诗为骨，以笔为魂，将自然之雄、诗境之幽、书艺之奇融为一体，既是对岑参诗作的最佳诠释，也是张瑞图艺术精神的生动写照。观之如登总持阁远眺，山河壮阔尽收眼底，笔墨奔涌直击心灵，堪称中国书法史上不可多得的艺术瑰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