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年停电,我摸黑去库房,撞进女会计怀里,她搂紧我:别动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11-01 01:19 1

摘要:那二十年里,我从一个刚进厂的毛头小子变成了别人的丈夫和父亲,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经历过浮浮沉沉的事。但那个夏夜,那个闷热到让人窒息的停电库房,那个柔软又带着一丝剧烈颤抖的身体,始终像一部反复播放的老电影,在我脑海里循环。

直到很多年后,林晚音那个怀抱的温度,依然是我整个青春里最灼热的秘密。

她当时在我耳边说的那句“别动”,像一颗钉子,楔进了我往后二十年的记忆里。

那二十年里,我从一个刚进厂的毛头小子变成了别人的丈夫和父亲,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经历过浮浮沉沉的事。但那个夏夜,那个闷热到让人窒息的停电库房,那个柔软又带着一丝剧烈颤抖的身体,始终像一部反复播放的老电影,在我脑海里循环。

我一遍遍地猜测,一遍遍地回想,试图解开那个关于她的谜团,直到真相以一种我从未想过的方式,猝然揭晓。

现在,让我们回到2001年的那个夏天,回到我们那座南方小城,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

第1章 蝉鸣与风扇

2001年的夏天,热得特别不讲道理。

我们红星机械厂那几台吊在天花板上的老旧风扇,转起来“嘎吱嘎吱”地响,像是随时要散架,可吹出来的风全是热的,撩在皮肤上,黏糊糊的,跟刚出锅的浆糊似的。

我叫陈宇,那年二十一岁,刚从技校毕业,托了家里的关系,进了厂里的后勤科,跟着仓库的张主任,每天干的都是些点数、登记、搬货的杂活。对于一个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来说,这份工作不算体面,但胜在稳定,是那个年代里父母眼中的“铁饭碗”。

厂里的日子像那台老风扇一样,单调、缓慢,一眼能望到头。每天打交道的就是那几个老师傅,他们嘴里说的无非是谁家孩子考了大学,哪里的猪肉又涨了几毛钱。整个厂区里,唯一能算得上一道风景线的,就是财务科的女会计,林晚音。

林晚音大概三十出头的样子,具体多大,我们这些小年轻没人敢问。她不像厂里其他的女工,要么嗓门洪亮,要么不修边幅。她总是安安静静的,穿着一身干净得体的连衣裙,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发绳束在脑后,走路的时候,脊背挺得笔直。

她不怎么笑,也不怎么和人闲聊,脸上总带着一种淡淡的疏离感。尤其是在我们这些需要去财务报销、签字的人面前,她更是公事公办,眼神清亮,仿佛能看穿你单子上多写的每一分钱。因此,厂里的人背地里都说她“清高”、“不好打交道”。

可我总觉得,他们说得不对。

有一次,我替张主任去报销一张差旅单,因为第一次弄,格式填错了好几处。我揣着单子,忐忑地站在她办公桌前,准备迎接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办公室里人来人往,声音嘈杂。

她接过单子,眉头轻轻蹙了一下。我心头一紧,已经做好了被退回来的准备。

可她只是拿起笔,什么也没说,低着头,用她那娟秀的字迹,帮我把错误的地方一一划掉,在旁边标注上正确的格式和项目。整个过程,她一言不发,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末了,她把单子递还给我,声音很轻,但很清晰:“拿回去照着这个重填一张,下午下班前送过来。”

我愣愣地接过单子,看着上面那些清秀的字迹,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抬头想说声谢谢,她已经转头去处理下一份文件了,留给我的,只是一个专注而安静的侧脸。

从那天起,我对林晚音的印象就变了。我觉得在那层冰冷的外壳下,她藏着一种不为人知的温柔。我开始不自觉地留意她,看她抱着一摞厚厚的账本从走廊经过,看她在食堂打饭时,会细心地把掉在桌上的一粒米捡起来。

她就像我们那个喧嚣、粗粝的工厂里,一株安静生长的白兰花,自顾自地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顽强地存在着。

我和她之间,除了工作上偶尔的交集,再无其他。她是高高在上的财务科会计,丈夫听说在市里的机关单位上班,家境优渥。而我,只是个库房里不起眼的小学徒,每天累得一身臭汗。我们是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不咸不淡地过下去,直到那个突如其来的停电的夜晚。

七月下旬的一天,天气预报说有雷暴,傍晚时分,天色就阴沉得吓人,乌云跟浓墨似的,一层层压下来,空气里连一丝风都没有,闷得人喘不过气。车间里的机器声都显得有气无力。

果然,刚过七点,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天空,紧接着一声炸雷,整个厂区的灯“啪”的一声,全灭了。

世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和黑暗。

第2章 黑暗中的指令

停电来得猝不及防。

整个厂区先是陷入了绝对的黑暗和寂静,随即爆发出各种惊呼和咒骂。应急灯过了好几秒才迟钝地亮起来,但那点昏黄的光,只能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大部分地方依旧被浓重的黑暗包裹着。

我们后勤科的人正准备下班,这一下全被堵在了办公室。张主任骂骂咧咧地给电厂打电话,问了半天,对方也说不准什么时候来电,只说是片区线路被雷劈了,正在抢修。

“这鬼天气!”张主任挂了电话,烦躁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陈宇,你跟我来一下。”

“主任,啥事?”我应了一声。

“下午市里钢材厂送来一批特种轴承,单子下午才到,我给忘了入库了。”张主任压低声音,显得有些焦急,“那批货金贵得很,明天一早车间就要用。我得赶紧把入库单和实物对上,不然晚上睡不着觉。你跟我去库房,打个手电,帮我核一下数。”

“好嘞。”我当时年轻,浑身是劲,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从抽屉里翻出那把老式的铁皮手电筒,试了试,光还挺亮。

库房就在办公楼的后面,要穿过一条露天的走廊。外面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铁皮雨棚上,“噼里啪啦”地响,像是要把它砸穿。我和张主任一前一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库房走。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的雨幕里晃动,照出飞溅的水花和地面上一个个小水洼。

库房的大铁门上了锁,张主任掏出钥匙,摸索了半天,才“咔哒”一声把锁打开。一股混杂着铁锈、机油和灰尘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

“你先进去,把东南角那边的货架照亮。”张主任吩咐道。

库房里比外面还要黑,伸手不见五指。我的手电光像一把利剑,划破了这粘稠的黑暗。光柱所及之处,一排排高大的货架如同沉默的巨人,上面堆满了各种零件和物料,在光影里投下奇形怪状的影子。

我按照张主任的指示,走到库房东南角,那里堆着几个刚拆封的木箱,正是下午运来的那批轴承。

张主任跟了进来,手里拿着账本,嘴里叼着半截没点的烟,“来,你负责报数,我来记。”

“好。”

核对的工作很枯燥,我打开木箱,借着手电光,一个一个地清点里面的轴承,然后把数字报给张主任。雨声、我的报数声、张主任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空旷的库房里交织回响。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我们核对完了两个箱子。张主任直起腰,捶了捶后背,“不行了,老了,站这么一会儿腰就受不了。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办公室把保险柜里的出库总账拿过来,今晚干脆把活儿全干完。”

“主任,要不我去吧?”我客气道。

“不用,保险柜的钥匙只有我知道放哪儿。你把那边的几个小箱子也点一点,我马上回来。”说完,张主任就转身走出了库房,沉重的铁门被他虚掩着,留下了一道缝。

库房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雨声似乎更大了,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带着一股湿冷的凉意。我继续埋头点数,手电筒被我放在一个木箱上,光柱斜斜地照着我手里的活儿。

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了一点异样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微,混杂在“哗哗”的雨声里,几乎难以察异。像是什么东西被碰倒了,发出“咕噜”一声滚动,然后是极力压抑的、短促的吸气声。

声音是从库房深处,靠近财务档案室的那个方向传来的。那边是存放旧账本和凭证的地方,平时都锁着,只有财务科的人有钥匙。

我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进贼了?

这个念头让我瞬间汗毛倒竖。厂里的库房虽然没什么现金,但很多材料和零件都价值不菲。我捏紧了手里的一根撬棍,那是刚才开箱子用的。我关掉手电,整个库房瞬间被黑暗吞噬。

我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努力分辨着黑暗中的动静。

雨声依旧,但那个奇怪的声音却消失了。一片死寂。

难道是听错了?是风吹倒了什么东西?我犹豫着要不要重新打开手电。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阵极轻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正朝着我的方向慢慢移动。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真的是贼!而且他发现我了!

我攥紧撬棍,手心里全是冷汗,身体下意识地向后退去。黑暗中,我完全无法判断对方的位置和距离,只能凭感觉一步步后挪。

突然,我的后背撞上了一个温热而柔软的物体。

我吓得魂飞魄散,想也没想,转身就要挥动手里的撬棍。

可就在我转身的瞬间,一双柔软的手臂闪电般地环住了我的腰,一个身体紧紧地贴了上来,将我整个人死死地抱住。一股熟悉的、淡淡的洗发水香味钻进我的鼻腔。

那不是贼。是一个女人。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在原地,高高举起的撬棍也停在了半空中。

紧接着,一个带着颤音的、被刻意压低的女声,在我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吹得我耳朵一阵发痒。

她说:“别动。”

第3章 惊魂与体温

那个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

是林晚音。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平静湖面,瞬间掀起滔天巨浪。无数个问号在我脑子里炸开:她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她会从库房深处出来?她刚才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抱住我?

身体的反应比思维更快。我能清晰地感受到,紧贴着我后背的,是她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身体。隔着薄薄的夏衣,我甚至能感觉到她胸口的起伏和那快得有些不正常的心跳。她的双臂环在我的腰间,不算很用力,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坚决。

最让我心神不宁的,是她在我耳边吐出的那两个字——“别动”。

那声音里混合着恐惧、恳求,还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彻底懵了,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手里的撬棍变得无比沉重,举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整个库房里,除了窗外“哗哗”的雨声,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急促的呼吸声和擂鼓般的心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不是冷,而是一种源于极度紧张和恐惧的颤栗。那颤抖通过紧贴的身体,一丝不苟地传递给我,让我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我能闻到她发间传来的一阵阵清香,混合着她身上独有的、淡淡的皂角气味。这种在平日里只能遥遥闻到的气息,此刻却如此真切、如此浓郁地包围着我,让我一阵头晕目眩。我是一个二十一岁的、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在此之前,我从未与一个女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

我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热度迅速蔓延到耳根和脖子。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像是要在胸腔里爆炸。

“林……林会计?”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一开口,才发现它干涩沙哑得厉害。

她没有回答,只是抱得更紧了一些。

我能感觉到她的脸颊贴在了我的后颈上,冰凉的皮肤,带着湿漉漉的触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外面……是不是有人?”她终于开口了,声音细若蚊蚋,抖得不成样子。

外面?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外面”,应该是指库房大门的方向。我立刻想到了刚才听到的那个“咕噜”声和脚步声。难道她也听到了?她以为我是贼,而外面还有她的同伙?

不对,她抱住我,说“别动”,更像是在躲避什么人。她把我当成了和她一起躲藏的同伴?

“外面……是张主任。”我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他回去拿账本了,马上就回来。”

听到“张主任”三个字,她环在我腰间的手臂明显松了一下,整个身体也似乎不再那么紧绷了。

“张主任?”她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相信和劫后余生的虚脱。

“对,刚才是我和张主任在核对下午入库的轴承。”我赶紧解释。

黑暗中,我感觉到她在我身后慢慢地、一点点地直起了身子。那双环抱着我的手臂,也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

温热的触感消失了,我的后背传来一阵空落落的凉意。

“对……对不起……”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充满了歉意和慌乱,“我……我以为……我以为是……”

她的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光柱从门口射了进来,紧接着是张主任的大嗓门:“陈宇!你小子怎么把手电关了?吓我一跳!”

光柱在我们身上扫过,我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眼睛。光线适应之后,我终于看清了站在我面前的林晚音。

她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没有一丝血色。额前的几缕碎发被汗水浸湿,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慌乱,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她身上那件淡蓝色的连衣裙,因为刚才的紧贴,变得有些褶皱。

她看到张主任,像是被惊到了一样,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躲进了货架的阴影里。

“林会计?”张主任显然也看到了她,语气里充满了惊讶,“你怎么在这儿?这么大雨,财务科还有事?”

林晚音的反应很快,她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镇定。

“张主任。”她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我来核对一下上个季度的耗材凭证,有些数据对不上。刚找到东西,就停电了,手机也没电了,就被困在这里了。”

这个解释听起来天衣无缝。财务档案室确实就在库房最里面,她有钥匙,来核对旧账也合情合理。

“哎哟,这可真是……那你怎么不吭声啊?刚才吓我一跳!”张主任大大咧咧地说着,显然没有起疑心。

“我……我胆子小,刚才听到外面有动静,以为是……”林晚音低着头,声音很小。

“嗨,是我和陈宇!”张主任摆摆手,“行了,既然碰上了,就一起出去吧,这电一时半会儿估计来不了了。账明天再对了。”

“好,好的。”林晚音小声应着,始终不敢抬头看我。

我站在一旁,心里五味杂陈。我清楚地知道,事情绝对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如果只是被困在里面,她刚才那种极度的恐惧和失态是无法解释的。还有,她一开始抱住我时,那种以为外面有“坏人”的反应,也绝不是以为是同事那么简单。

她到底在怕什么?

我们三个人一起走出了库房。张主任在前面锁门,我和林晚音跟在后面,隔着一小段距离。雨还在下,但比刚才小了一些。

手电的光在我和她之间来回晃动。我能看到她紧紧地抱着一个牛皮纸档案袋,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走到办公楼的屋檐下,张主任跟我们打了声招呼,就先回办公室了。走廊里只剩下我和她。

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而微妙。

“刚才……谢谢你。”她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依旧很低,头也不抬。

“没……没什么。”我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件事……请你不要说出去。”她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

“哪件?”我下意识地问,问完就后悔了。

她猛地抬起头,昏黄的应急灯光照在她的脸上,我看到她的眼眶红了,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有羞愧,有难堪,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脆弱。

“就是……我抱你的事。”她一字一顿地说,说完,脸颊泛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随即又迅速褪去,恢复了苍白。

我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我……我不会说的。”我连忙保证,“林会计,你放心。”

她点了点头,不再看我,转身快步朝着财务科的方向走去。她的背影在昏暗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单薄,甚至有些仓皇而逃的意味。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心里乱成了一锅粥。后背上,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体的温度和柔软的触感。

那个夜晚,我失眠了。

第4章 沉默的漩涡

第二天,天晴了。

一场暴雨洗刷过的城市,空气清新得像滤过一样。阳光透过办公室的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一切都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但是,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干活的时候频频走神,好几次差点把零件的型号记错,被张主任骂了好几句“魂不守舍”。

我的脑子里,反反复复播放着昨晚在库房里发生的那一幕。她的体温,她的心跳,她在我耳边急促的呼吸,还有她那句带着颤音的“别动”。

这一切都像一个巨大的谜团,紧紧地攫住了我的心。

我偷偷观察着林晚音。

她和往常一样,穿着整洁的连衣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地审核着单据,敲打着计算器。她的表情平静无波,仿佛昨晚那个惊慌失措、脸色苍白的女人,只是我的一场幻觉。

她一次也没有朝我们后勤科的方向看过来,甚至在走廊里和我迎面碰上时,也只是极快地扫了我一眼,然后便垂下眼帘,匆匆走过,连一个点头示意都没有。

她越是这样若无其事,我心里就越是堵得慌。那种感觉,就像是两个人共同拥有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可其中一个人却假装这个秘密从不存在。这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和烦躁。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后勤科的老李凑到我身边,神神秘秘地问:“小陈,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我心不在焉地扒拉着碗里的饭。

“财务科的林会计啊,听说她家里出事了。”老李压低了声音,一副包打听的模样。

我的心猛地一跳,筷子都停住了,立刻抬起头:“出什么事了?”

“具体不知道,就听财务科那边的人传出来的,说她老公……好像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老李挤眉弄眼地说,“有人看到催债的都找到厂门口来了,不过被保安拦住了。”

“真的假的?”我追问道,声音都有些变了。

“八九不离十吧。”老李咂咂嘴,“啧啧,看不出来啊,林会计平时看着那么风光,嫁得又好,原来家里是这么个烂摊子。你说她老公在市里机关上班,怎么会去赌钱欠债呢?”

老李后面的话我几乎没听进去。我的脑子里“嗡嗡”作响,把他的话和昨晚林晚音的反应联系在一起,一个可怕的猜想渐渐浮出水面。

催债的……

难道说,昨晚在库房里,她听到的动静,以为是催债的人摸进厂里来了?她那种极度的恐惧,不是因为黑暗,也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那些她根本无法抵抗的恶徒?

这个想法让我不寒而栗。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当时抱住我,说“别动”,其实是在用她的身体保护我?或者说,是想让我们两个人都不要发出声音,以免被发现?

一瞬间,我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有震惊,有同情,还有一丝莫名的心疼。我终于明白,她那看似冰冷的外表下,承受着多么巨大的压力和恐惧。

下午,我去财务科送单据,特意多停留了一会儿,想找机会和她说句话。

办公室里人不多,她正在埋头写着什么。我走到她桌前,把单据轻轻放下。

“林会计,这是这个月的物料领用单。”

她“嗯”了一声,头也没抬,伸手就要去拿。

我鼓起勇气,又补了一句:“林会计,你……你还好吧?”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却显得格外突兀。旁边几个正在聊天的同事都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林晚音写字的笔尖猛地一顿,在纸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墨点。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我。她的眼神很冷,像深秋的湖水,带着一丝警告和疏离。那眼神仿佛在说:不该你问的,别问。

“我很好,谢谢关心。”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一块小石头,砸在我的心上,“单子放那儿吧,你可以走了。”

我被她冰冷的眼神和话语堵得哑口无言,脸上火辣辣的。在同事们探究的目光中,我狼狈地逃离了财务科。

回到库房,我心里又气又委屈。我只是想关心她一下,她至于用那种眼神看我吗?昨晚的那个拥抱,难道对她来说,就真的像没发生过一样,可以轻易抹去?

可静下心来一想,我又释然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她害怕。她害怕流言蜚语,害怕别人异样的眼光。她一个人扛着那么大的秘密,就像在走钢丝,必须小心翼翼,不能有任何行差踏错。我的关心,在别人看来,或许就是一种不正常的信号,会给她带来更多的麻烦。

她不是在拒绝我,她是在保护她自己。

想通了这一点,我心里的那点怨气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同情。

从那天起,我不再试图去接近她,或者和她说什么。我只是默默地关注着她。我看到她在食堂吃饭时,总是挑最便宜的素菜;我看到她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有好几次,我看到她一个人躲在厂区的小花园里,偷偷地抹眼泪。

而她那个在机关单位上班的丈夫,我一次也没见他来接过她。

那个夏天,蝉鸣聒噪,烈日炎炎。而林晚音的世界,却像是陷入了一个无声无息、冰冷刺骨的漩涡。我站在漩涡的边缘,看着她一点点被吞噬,却无能为力。

我们之间,隔着一个不能说的秘密,也隔着整个成人世界的无奈与心酸。

第5章 档案袋的秘密

日子在压抑和沉默中一天天过去。

我和林晚音之间,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在人前,我们是标准的同事关系,见面点头,公事公办,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但在无人的角落,当我们的目光偶尔交汇时,我能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一丝疲惫和挣扎,而她,或许也能从我的眼神里,看到一抹隐藏的担忧。

那晚在库房里的秘密,像一根看不见的线,将我们两个看似毫不相干的人,悄悄地连接在了一起。

转眼到了八月中旬,厂里要进行年中盘点,这是后勤科和财务科最忙的时候。所有的库存都要重新清点,所有的账目都要一一核对。我们库房的人,连续加了好几天的班。

那天晚上,又是加班到深夜。盘点工作进行到最后阶段,张主任发现有一批去年入库的进口阀门的数量对不上。账面上显示还有二十个,但我们翻遍了整个库房,也只找到了十八个。

“奇了怪了,这玩意儿死沉死沉的,还能长腿跑了不成?”张主任挠着头,一脸烦躁。

“主任,会不会是去年的出库单记错了?”我猜测道。

“有可能。”张主任一拍大腿,“走,去财务档案室,把去年的出库单底联全找出来,一张一张地对!”

财务档案室的钥匙,一把在张主任这里,另一把,在林晚音手里。

我们拿着钥匙打开了档案室的门。一股陈旧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一排排的铁皮柜紧密地排列着,上面贴着年份和类别的标签。

“去年下半年的,B07号柜。”张主任熟门熟路地指挥着。

我们拉开沉重的铁皮柜门,里面塞满了厚厚的牛皮纸档案袋。我和张主任一人抱出一摞,就在地上翻找起来。

档案室里没有窗户,空气沉闷。头顶的白炽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光线惨白。我埋头在一堆单据里翻着,手指很快就沾上了一层灰。

就在我快要翻完手里的最后一袋档案时,一张夹在里面的纸条,意外地滑了出来,飘落在地。

那是一张医院的缴费单,已经有些褶皱了。

我本想直接夹回去,但借着灯光,我无意中瞥到了上面的名字。

患者姓名:高建军。

我心里“咯噔”一下。高建军,不就是林晚音的丈夫吗?

鬼使神差地,我捡起了那张缴费单,仔细看了起来。上面的日期是去年冬天的,缴费项目是“急诊处理费”、“清创缝合费”,金额不小。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一个男人,为什么会需要急诊清创缝合?打架?还是……

我把缴费单翻了过来,背面用铅笔写着几个潦草的字:利息三千,本周五付清。后面还跟着一个电话号码。

字迹很潦草,带着一股凶狠的劲儿,一看就不是林晚音写的。

那一瞬间,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我的脑海。

赌债、催债、受伤……这些碎片化的信息,迅速在我脑中拼接成一个完整而残酷的故事。

我立刻想起了停电那晚,林晚音从库房深处走出来时,手里也紧紧抱着一个牛皮纸档案袋。

她当时说,她是来核对耗材凭证的。

可现在想来,一个会计,有必要在雷雨交加的夜晚,一个人跑到黑漆漆的档案室来核对旧账吗?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她那晚来这里,会不会根本不是为了核对什么凭证?

我猛地抬起头,目光死死地盯着我手里的这个档案袋。它的封口处,有被反复开启过的痕迹,封口线也比其他的要松一些。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一个大胆的冲动驱使着我。我飞快地看了一眼不远处还在埋头苦找的张主任,然后迅速地、用颤抖的手,打开了那个档案袋。

里面装着的,确实是去年的出库单。

但是,在厚厚一沓单据的最底下,我摸到了一个硬硬的、方方正正的东西。

我把它抽了出来。

那是一个用报纸包着的小包,捏上去,是厚厚的一叠。

我的呼吸几乎停止了。我小心翼翼地展开报纸,里面包裹着的,赫然是一沓捆得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

我粗略地估算了一下,至少有一两万块。

在2001年,对于我们这种普通工人家庭来说,这是一笔天文数字。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钱。

档案室里,怎么会有钱?而且是藏在去年的出库单里。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是有人故意藏在这里的。而有钥匙、又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人,只有……林晚音。

我瞬间明白了。

停电那晚,她根本不是来查账的。她来这里,是为了拿这笔钱!

她听到了我和张主任的动静,以为是催债的人,所以吓得躲了起来。后来撞上我,她惊慌失措地抱住我,说“别动”,是怕我出声,暴露了我们俩的位置。

而她之所以要偷偷摸摸地拿这笔钱,恐怕只有一个原因——这是她挪用的公款!

这个结论像一块巨石,狠狠地砸在我的胸口,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一直以为,她只是一个被丈夫拖累的可怜女人。我同情她,可怜她,甚至对她产生了一丝朦朦胧胧的好感。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挪用公款,在国营厂里,这是天大的罪过!一旦被发现,不仅工作保不住,还要坐牢的!

“找到了!”张主任兴奋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吓了一跳,触电般地,赶紧把钱用报纸包好,塞回档案袋里,然后把缴费单也夹了回去,手忙脚乱地把档案袋封好。

“你小子发什么呆呢?找到了,就是这张单子,当时记错了,多写了两个!”张主任扬着手里的出库单,一脸轻松。

“哦……哦,找到了就好。”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脏还在“怦怦”狂跳。

“行了,收工!把东西都放回去,锁门回家!”

我机械地站起来,把那袋装着惊天秘密的档案袋,重新塞回了铁皮柜的最深处。关上柜门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是关上了一个潘多拉的魔盒。

走出档案室,外面的空气涌进来,我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我该怎么办?

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她继续错下去,直到有一天东窗事发,身败名裂?

还是……去揭发她?

一想到她那双清冷又脆弱的眼睛,一想到她在我怀里瑟瑟发抖的样子,我的心就揪成了一团。

那个晚上,我再次失眠了。那个档案袋,像一个沉重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我知道,我和林晚音之间,那根看不见的线,已经不再是连接,而是一条随时可能将她拖入深渊的,绞索。

而我,成了唯一一个手握绞索开关的人。

第6章 雨中的对峙

发现那个秘密之后,我感觉自己像是揣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每一天都过得胆战心惊。

我不敢再看林晚音的眼睛。我怕她从我的眼神里,看出我已经洞悉了她的一切。我更怕自己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会流露出鄙夷或者同情,那对她来说,都将是致命的打击。

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和矛盾之中。

理智告诉我,我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张主任,或者直接向厂里举报。这是原则问题,挪用公款是犯罪。我不能因为一时的心软,就包庇一个罪犯。

可情感上,我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我眼前总是浮现出她消瘦的脸庞,和在小花园里偷偷抹泪的背影。一个女人,如果不是被逼到了绝路,怎么会去走这条路?她的丈夫烂赌,欠下巨额债务,甚至可能还对她使用暴力。她这么做,或许只是为了自保,为了活下去。

如果我举报了她,她的人生就彻底毁了。她的家庭,她的名誉,她的未来,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而我,将亲手成为那个把她推下悬崖的人。

我做不到。

那几天,我像个游魂一样在厂里晃荡。张主任看我状态不对,还以为我病了,特批我提前下班回家休息。

我没有回家,而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厂区门口。我想等林晚音下班,我想和她谈谈。我不知道该谈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我就是觉得,我必须要做点什么。

下午五点半,下班的铃声响了。工人们三三两两地从厂门里涌出来。

我躲在门口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眼睛死死地盯着大门的方向。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我看到了林晚音的身影。她一个人走着,低着头,步履匆匆,怀里依旧紧紧地抱着那个熟悉的公文包。

就在她快要走出厂门的时候,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突然围了上来,堵住了她的去路。为首的是个光头,脖子上有纹身,一脸的横肉。

“林会计,考虑得怎么样了?”光头男人皮笑肉不笑地问,语气里充满了威胁。

林晚音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把公文包抱得更紧了。“我……我说了,再给我几天时间。”

“几天?我们兄弟可等不了那么久!”另一个瘦高个男人不耐烦地说,“高建军那个废物躲起来了,就只能找你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就是!再不还钱,我们可就要去你单位,去你家好好‘坐坐’了!”光头男人说着,伸手就要去抢林晚音怀里的包。

“别碰我!”林晚音尖叫一声,死死地护住自己的包。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想也没想,就从树后冲了出去。

“你们干什么!放开她!”我大吼一声,冲到林晚音身前,将她护在身后。

那几个男人显然没料到会有人半路杀出来,都愣了一下。光头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看我只是个毛头小子,脸上露出了不屑的冷笑:“小子,英雄救美啊?这里没你的事,滚开!”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干什么?再不走我报警了!”我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梗着脖子,死死地瞪着他们。

“报警?”光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你报啊!我们是来要账的,警察来了也管不着!倒是你,跟这个女人什么关系啊?她老公欠的钱,你来还?”

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身后的林晚音,死死地抓着我的衣角,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就在这时,天色突然暗了下来,毫无征兆地,下起了倾盆大雨。刚才还喧闹的厂门口,行人瞬间跑得一干二净。

豆大的雨点砸在我们身上,瞬间就把我们淋成了落汤鸡。

那几个催债的男人骂骂咧咧地躲到了旁边的屋檐下。光头指着我们,恶狠狠地说:“算你们走运!林会计,我再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要是还见不到钱,后果自负!”

说完,几个人就钻进一辆停在路边的面包车,扬长而去。

雨幕中,只剩下我和林晚音两个人,狼狈地站在原地。

雨水顺着我的头发、脸颊往下淌,视线都变得模糊了。我能感觉到,身后那只抓着我衣角的手,松开了。

我转过身,看着她。

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已经分不清了。她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感激,反而充满了绝望和愤怒。

“谁让你多管闲事的?”她冲我低吼道,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你以为你是谁?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我被她吼得愣住了。我没想到,等来的不是一句谢谢,而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指责。

“我……我只是想帮你。”我喃喃地说。

“帮我?”她惨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悲凉,“你怎么帮我?你能帮我还那笔天文数字的赌债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来插手我的事!”

“我知道!”我终于忍不住了,也大声喊了出来,“我知道你丈夫欠了赌债!我也知道你为了还债,挪用了厂里的公款!那笔钱,就藏在财务档案室B07号柜,去年下半年的出库单档案袋里,对不对!”

我的话像一道惊雷,在瓢泼的雨中炸响。

林晚音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眼神,像是看着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充满了震惊、恐惧,还有被揭穿所有秘密后的彻底崩潰。

“你……你怎么会……”

“我看见了。”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盘点那天晚上,我都看见了。”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

我们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大雨里,遥遥相望。沉默在蔓延,比周围的雨声更加震耳欲聋。

终于,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一下,缓缓地蹲了下去。她把脸埋在膝盖里,压抑了许久的哭声,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那哭声,充满了委屈、无助、绝望和痛苦,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在哀鸣。

我站在她面前,任由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心里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着,疼得无以复加。

我知道,我说出了那个秘密,就像亲手撕开了她最后一块遮羞布。

但是,我也知道,只有这样,我们之间才能真正地开始对话。只有这样,我才有可能,把她从那个万劫不复的深渊边上,拉回来一点点。

第7章 坦白与救赎

雨还在下,但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大了。

林晚音蹲在地上,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哭声渐渐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她所有的伪装、坚强和骄傲,都在这场大雨和我的摊牌中,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我没有去扶她,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站在她身边,为她撑起了一个无声的、狭小的、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空间。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抬起了头。雨水打湿了她的脸,让她看起来狼狈不堪,但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却 strangely 清亮,像是洗去了所有的尘埃。

“跟我来。”她站起身,声音沙哑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朝着厂区旁边的一条小巷走去。

我跟在她身后。

那是一条很窄的巷子,两边是老旧的居民楼。我们在一个单元楼的屋檐下停住了脚步。这里暂时隔绝了雨水。

她靠在斑驳的墙壁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被雨水浸得有些软的香烟,抽出一根,用微微颤抖的手点燃了。

我有些惊讶,我从不知道她会抽烟。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地吐出烟雾。烟雾和她呼出的白气混在一起,很快就消散在湿冷的空气里。

“你说的没错。”她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声音平静得有些可怕,“那笔钱,是我拿的。”

我的心沉了下去。虽然早已猜到,但亲耳听到她承认,还是感到一阵窒息。

“高建军他……从前不是这样的。”她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他对我很好,工作也上进。可是后来,他迷上了,一开始只是小打小闹,后来……就越陷越深。”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他输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开始在外面借高利贷。为了帮他还债,我卖掉了我父母留给我唯一的房子。可那是个无底洞,永远都填不满。”

“那些人开始上门逼债,打他,也威胁我。他害怕了,就躲了起来,十天半个月都联系不上,把所有烂摊子都丢给了我一个人。”

“停电那天晚上,是我和债主约好还钱的最后期限。他们说,如果再拿不出钱,就要来厂里闹,让我身败名裂。”她苦笑了一下,眼角滑下一滴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东西,“我实在没办法了,厂里这笔备用金,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我本来打算,拿到钱,先堵上这个窟窿,然后再想办法慢慢还上……”

“我以为,只要我悄悄地拿,再悄悄地还回去,就不会有人知道。我没想到……会被你发现。”

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自嘲:“陈宇,我是不是很可笑?很卑鄙?”

我看着她苍白的脸,和那双失去了所有光彩的眼睛,心里堵得难受。我摇了摇头。

“林姐,”我第一次这样叫她,“你不可笑,你只是……太苦了。”

一声“林姐”,让她猛地愣住了。她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为什么不举报我?”她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解,“你明明有机会的。只要你把这件事说出去,你可能会得到表扬,甚至提拔。而我,会立刻被开除,然后被送去坐牢。”

“我不知道。”我诚实地回答,“我只知道,如果我那么做了,我会一辈子看不起自己。”

我的话似乎触动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的眼圈又红了,但这一次,她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她掐灭了手里的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陈宇,谢谢你。”她看着我,郑重其C地说道,“谢谢你没有揭穿我,也谢谢你……让我看清了自己。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林姐,你要去干什么?”我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手很凉,没有一丝温度。

“去做我该做的事。”她回头,对我露出了一个极其惨淡的笑容,“你放心,我不会再犯傻了。这笔钱,我会一分不少地还回去。然后,我会去自首。”

“自首?”我大吃一惊,“不行!你自首了,你这辈子就毁了!”

“可如果不去,我这辈子,良心都过不去。”她的眼神异常坚定,“我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这件事,是我一个人做的,和高建军无关,和你……更无关。”

她用力挣脱了我的手,决绝地走进了雨幕中。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渐行渐远,心里一片冰凉。

我以为我的摊牌,能把她从悬崖边拉回来。可我没想到,她选择的,是纵身一跃。

不,我不能让她就这么去自首!

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疯狂地滋生。我不知道这个念头对不对,也不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我知道,如果我现在什么都不做,我会后悔一辈子。

我追了上去,再次拉住了她。

“林姐!你听我说!”我喘着粗气,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钱,我帮你还!”

第8章 尘埃与新生

林晚音愣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我在说什么天方夜谭。

“你说什么?”

“我说,那笔钱,我帮你还!”我重复了一遍,语气无比坚定,“你不能去自首。你还有很长的人生,不能就这么毁了。”

“你?”她惨然一笑,“陈宇,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那是两万块!你一个月的工资才多少?你拿什么还?”

“我家里还有点积蓄,是我爸妈给我攒着娶媳妇的。”我脱口而出,“我回去跟他们说,就说我看上了一个项目,要投资。他们会给我的。”

这当然是谎话。我们家只是普通的工薪阶层,两万块,几乎是父母半辈子的积蓄。但我当时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她去自首。

林晚音定定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她的眼神从震惊,到怀疑,再到感动,最后变成了一种深深的无奈和酸楚。

“陈宇,你是个好人。”她摇了摇头,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但是,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毁了你的人生。”

“我的人生不会被毁掉!”我急切地说,“钱没了可以再挣,可你要是进去了,就什么都没了!林姐,算我求你了,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吗?”

我们就这样在雨中争执着,拉扯着。最后,她拗不过我的坚持,或者说,是在绝望之中,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个周末,我平生第一次撒了弥天大谎。我骗父母说,我一个同学在市里开了个电脑配件店,拉我入股,前景非常好。父母虽然半信半疑,但看我态度坚决,最终还是把家里那张存了两万块的存折给了我。

当我把用报纸包好的两万块钱,悄悄塞给林晚音的时候,她哭了。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抓着我的手,一遍遍地重复着“谢谢”。

我知道,这句谢谢里,包含着太多太多复杂的情感。

第二天,林晚音就把那笔钱神不知鬼不觉地还回了档案室的那个牛皮纸袋里。一切都恢复了原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我们都知道,一切都已经彻底改变了。

那之后不久,林晚音向厂里递交了辞职信,理由是家庭原因。厂里挽留了几次,但她去意已决。同时,她也向法院提起了离婚诉讼。

她走的那天,我去送她。我们站在厂门口,就像那天在大雨中一样。只是这一次,天朗气清。

“我要回我老家了,一个南方的小镇。”她对我笑了笑,那是自从出事以来,我见过的她最轻松的笑容,“我已经联系好了,去镇上的一家小企业做会计。工资不高,但安稳。”

“那……高利贷的事呢?”我还是有些担心。

“我报警了。”她说,“剩下的事,交给法律吧。至于欠你的钱……”

“不急,你先安顿好自己。”我打断了她,“以后慢慢还。”

她点了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记事本,递给我。“这是我给你写的欠条。上面有我老家的地址和电话。陈宇,等我,我一定会把钱还给你。”

我接过记事本,上面是她娟秀的字迹,写着欠款金额和她的签名。

长途汽车来了。她上了车,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对我挥了挥手。

我站在原地,看着汽车缓缓开动,越开越远,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

那一刻,我心里空落落的,却又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我知道,我做了一件对的事。

很多年过去了。

我用了很多年,才把那两万块钱的窟窿补上。我后来离开了工厂,自己出来闯荡,也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

林晚衣真的像她说的那样,每个月都会给我寄钱过来,从不间断。一开始是几十,后来是一两百,再后来是五百、一千。我们偶尔也会通个电话,聊聊彼此的近况。我知道她后来再婚了,嫁给了一个老实本分的当地教师,日子过得平淡而幸福。

直到几年前,她终于还清了最后一笔钱。她在电话里对我说:“陈宇,谢谢你。是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挂掉电话,我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抽了很久的烟。

我想起了2001年的那个夏天,那个闷热的、停电的库房。想起了她在我怀里瑟瑟发抖的身体,和那句带着哭腔的“别动”。

直到今天我才真正明白,那个拥抱,与爱情无关,与欲望无关。那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女人,在最深的黑暗和恐惧中,本能地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

而我,很庆幸,我没有推开她。

我们每个人的一生中,或许都会遇到那么一个至暗时刻。在那个时刻,需要的不是审判,不是指责,而可能只是一双没有推开你的手,一个告诉你“别怕,有我”的拥抱。

那个夏天,那个秘密,最终没有成为灼伤我的烙印,反而成了我人生中最宝贵的一课。它教会了我什么是善良,什么是担当,以及,在一个复杂而残酷的成人世界里,保留一丝柔软和悲悯,是多么的重要。

来源:日落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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