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躺在那座古老祭坛的正中央,繁复诡异的花纹硌得背脊生疼,四周摇曳的烛火将扭曲的影子投在石壁上,张牙舞爪,如同随时会扑下来将人吞噬的鬼怪。
上篇
为了救回心上人,他亲手将我献祭给恶鬼。
“别怕,很快就结束了。”他捂住我的眼睛,声音温柔如昔。
恶鬼啃噬我的魂魄时,他正对着昏迷的她说:“别怕,我会救你。”
我死后第七夜,他抱着我的骨灰盒在雨中跪了一整晚。
他不知道,我化作的厉鬼就站在他身后。
更不知道,当黎明来临——
第一个魂飞魄散的会是他心尖上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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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献祭
冰冷的触感从脚踝一路蔓延至脊背。
我躺在那座古老祭坛的正中央,繁复诡异的花纹硌得背脊生疼,四周摇曳的烛火将扭曲的影子投在石壁上,张牙舞爪,如同随时会扑下来将人吞噬的鬼怪。
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灰尘和某种特殊香料混合的甜腻气味,闻得人头晕目眩。
“别怕,薇薇,很快就结束了。”
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一如既往的温柔,带着一种能蛊惑人心的魔力。就像过去无数个日夜,他在我耳边低语情话时一样。
可此刻,这温柔却比祭坛的石壁更冷。
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了我的眼睛,隔绝了那些晃动诡谲的光影,也隔绝了我最后看向他的视线。
视野陷入一片黑暗,其他的感官便变得异常敏锐。我听见他刻意放轻的呼吸声,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挣脱出来。
也听见,在祭坛的另一侧,那张铺着柔软锦毯的榻上,传来另一个女人微弱而平稳的呼吸声。
林晚。
他心尖上的白月光,他放在玻璃花房里精心呵护,却不幸被恶咒缠身,命悬一线的珍宝。
为了救她,他,我名义上的丈夫,沈慕,寻遍了世间偏方,最后,将目光投向了我这个与他相伴三年,却始终不及林晚一缕发丝的替身。
他说,我是罕见的纯阴之体,是古籍中记载,能替代承受恶咒,并以自身魂魄献祭,引动秘法,为特定之人逆天换命的最佳祭品。
多可笑。
三年前,他把我从泥泞里拉出来,给我优渥的生活,给我沈太太的身份,给我看似无尽的宠爱。我曾天真地以为,自己是幸运的,终于被命运眷顾了一次。
直到林晚病重昏迷,他日夜守候在病床前,眼中那蚀骨的恐慌与心痛,才像一盆冰水,将我彻底浇醒。
原来,我存在的意义,从来不是为了被他爱,而是为了在关键时刻,成为拯救他真爱的……药引。
脚踝处猛地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是沈慕用特制的匕首,划开了我脚腕的血管,温热的液体顺着冰冷的皮肤流淌而下,滴落在祭坛的凹槽里。
他念动咒语的声音低沉而肃穆,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敲打在我的灵魂上。
黑暗放大了恐惧,我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想挣扎,想尖叫,想问他一句“为什么”,可身体被无形的力量牢牢禁锢,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喉咙里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眼泪,无声地滑落,迅速洇湿了他覆盖在我眼上的手掌,带来一片冰凉的湿意。
他似乎察觉到了,动作微微一顿,覆在我眼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力道收紧了些,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不,一定是错觉。
他接下来的话,彻底粉碎了我心底最后一丝微弱的希冀。
他转向林晚的方向,声音是我不曾拥有过的,极致的轻柔与安抚:“晚晚,别怕,我会救你。很快,你就能醒过来了。”
看啊,苏薇,他捂着你眼睛,不让你看这血腥的场面,不让你看他为另一个女人心焦的模样,或许,已经是他对你这个祭品,最后的、微不足道的仁慈了。
脚踝处的疼痛骤然加剧,并且开始向全身蔓延。那不再是单纯的割裂痛,而是一种阴冷、粘稠的,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带着尖牙的冰锥,正顺着我的血管,啃噬我的骨髓,撕扯我的灵魂。
是恶鬼!
被咒语召唤而来的,依附在诅咒本源上的恶鬼,开始享用它的“祭品”了。
难以形容的痛苦浪潮般一波波涌来,几乎要将我的意识撕碎。我感觉到自己的生命,自己的魂魄,正在被一点点抽离,碾磨,吞噬。
黑暗彻底淹没意识的前一秒,我听见的,依旧是沈慕对林晚那温柔的低语。
“晚晚,别怕……”
沈慕,我不怕疼。
我怕的是,直到最后,在你心里,我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我怕的是,我用三年时光和一腔孤勇,却只换来你亲手将我推向地狱的结局。
意识,沉入无边黑暗。
第二章 七日
灵魂像是被撕成了无数碎片,在冰冷刺骨的寒风中飘荡。
没有视觉,没有听觉,只有一种无处不在的、被啃噬后的虚无感和尖锐的痛楚残留。
这就是死亡吗?
不,这不完全是。
我能模糊地“感觉”到一些东西。感觉到沈慕抱着林晚离开祭坛时,那急促而带着喜悦的脚步声。感觉到他日夜不休地守在林晚床边,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呼唤她的名字。感觉到林晚醒来时,他那种失而复得的、几乎要落泪的狂喜。
而我,像一缕无依的游魂,被遗忘在那座阴冷的祭坛深处。
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只有一种本能的执念,让我残留的意识没有彻底消散。
第七日。
夜幕降临的时候,一种奇异的力量开始汇聚。那些飘散的、破碎的灵魂碎片,被一股强烈的、不甘的怨气强行拉扯、糅合。
我“看”到了。
不再是模糊的感觉,而是真真切切地,以一种漂浮的视角,“看”到了沈慕的别墅。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林晚依偎在他怀里,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神采。她小声地说着什么,沈慕低头听着,唇角带着温柔的笑意,抬手轻轻抚过她的发丝。
那画面,温馨刺眼。
然后,我看到沈慕站起身,走到了窗边。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电闪雷鸣。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向了墙角柜子上,一个不起眼的黑色盒子。
那是……我的骨灰盒。
献祭完成后,我的身体迅速腐朽风化,最终只剩下这么一小撮灰烬。被他随手装在一个廉价的盒子里,带回来,却连放进墓园的资格都没有,只是随意搁置在了角落。
沈慕看着那骨灰盒,眉头微微蹙起,眼神复杂难辨。有片刻的恍惚,还有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烦躁?
是因为我这不祥的“东西”,玷污了他和林晚爱巢的洁净吗?
林晚也走了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上露出一丝怯怯的、惹人怜惜的恐惧,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慕,那个……放在这里,我有点害怕。”
沈慕立刻收回目光,揽住林晚的肩膀,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柔声安慰:“别怕,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而已。明天我就让人把它处理掉。”
无关紧要的东西……
是啊,祭品用完了,自然就该“处理”掉了。
窗外的雨更大了,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忽然,沈慕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松开林晚,大步走到墙角,一把抓起了那个黑色的骨灰盒。
“我出去一下。”他对林晚说,声音有些沙哑。
他拿着我的骨灰,径直走入漫天大雨之中。
第三章 雨夜
他没有打伞。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浇透,昂贵的衬衫和西裤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有些狼狈的线条。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紧紧抱着那个小小的,冰冷的骨灰盒,一步步走到别墅庭院中央,那片被风雨摧残的玫瑰花圃旁。
然后,他停住了。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化作了一尊雕像。雨水顺着他黑亮的发梢滑落,流过他俊朗却苍白的脸颊,滴落在他怀中那个黑色的盒子上。
闪电撕裂夜幕,刹那间照亮天地,也照亮他脸上那种空茫的,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东西的……痛苦?
真是荒谬。
亲手将我献祭的人,此刻却抱着我的骨灰,在雨中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缓缓地,屈膝,跪了下去。双膝陷入被雨水浸透的泥泞里,肮脏的泥水溅在他笔挺的裤管上。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那冰冷坚硬的骨灰盒,肩膀开始微微颤抖。
是在哭吗?
为我这个“无关紧要”的祭品?
还是……在为他手上沾染的,我的鲜血,而忏悔?
我悬浮在他的身后,冰冷的雨水穿透我虚无的魂体,带不来丝毫感觉。但我能感觉到,周身那原本混乱的怨气,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凝聚、质变。
原本只是模糊的意识团,开始逐渐勾勒出人形的轮廓。苍白,透明,带着森然的鬼气。
我成了厉鬼。
因他而生的厉鬼。
我缓缓地,飘到他的面前,低头,凝视着这个我曾深爱,如今却恨入骨髓的男人。
他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被雨水打湿,黏在一起,看起来脆弱而无助。水珠不断从他下颌滴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薇薇……”
一声极轻的,几乎被雨声淹没的呼唤,从他苍白的唇间溢出。
带着无尽的痛苦和……悔意?
我的心,不,我的魂核,猛地一颤。随即,一股更加汹涌的怨毒席卷而来。
现在知道痛苦了?现在知道后悔了?
晚了!
沈慕,当你亲手将我绑上祭坛,当你听着恶鬼啃噬我的魂魄却对另一个女人温柔安抚时,你我之间,早已恩断义绝,只剩下不死不休的血仇!
你欠我的,你们欠我的,我要你们,百倍偿还!
我抬起虚无的手,森然的鬼气在指尖缭绕,缓缓伸向他的脖颈。
只要轻轻一下,我就能让他体会到我曾承受的,魂魄被撕裂的痛苦!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那一瞬——
“慕!你快回来!雨太大了,你会生病的!”
林晚撑着伞,站在别墅门口,焦急地呼唤着,声音带着哭腔。
沈慕猛地一震,像是被从梦魇中惊醒。他抬起头,眼中的迷茫与痛苦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醒后的懊恼和对自己方才失态的厌弃。
他看了一眼怀中的骨灰盒,眼神重新变得冰冷,甚至带着一丝迁怒的憎恶。
他站起身,没有丝毫犹豫,将那个黑色的盒子,随手扔进了旁边积水的泥泞里。仿佛扔掉什么令人厌恶的垃圾。
然后,他转身,大步走向门口那个一脸担忧的女人,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没事了,晚晚,我们回去。”
他拥着她,走进了那片温暖的灯光里。
身后,是漫天冰冷的雨,和一个被弃如敝履,躺在泥水中的骨灰盒。
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看着他们相拥离去的背影,周身的鬼气疯狂翻涌,几乎要凝成实质。
沈慕,林晚。
你们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第四章 初现
成为厉鬼的第一夜,我漂浮在别墅冰冷的天花板角落,看着下方相拥而眠的两人。
不,林晚睡着了,呼吸均匀,脸上带着恬静的幸福。而沈慕,虽然闭着眼,眉头却紧锁着,放在被子外的手,指节微微蜷缩,似乎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
是在做噩梦吗?
梦到了我?梦到了那座祭坛?还是梦到了……你亲手割开我脚踝时,我无声流下的眼泪?
我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冰冷的,属于厉鬼的嘲笑。
怨恨在我体内燃烧,但我能感觉到,新生的魂体还不够稳固,需要时间和……更多的负面情绪来滋养。
我不急。
我有的是时间,陪他们慢慢玩。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客厅,驱散了雨夜的阴冷。
林晚坐在餐桌旁,小口喝着牛奶,脸色红润了些。沈慕坐在她对面,面前放着平板电脑处理公务,偶尔抬头看她一眼,目光温柔。
一派岁月静好。
如果,忽略掉窗外泥地里,那个被我怨念悄然覆盖,隐藏了形迹的骨灰盒的话。
“慕,我昨晚好像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林晚放下杯子,有些不安地搅动着手指,“好像……好像有女人在哭。”
沈慕滑动屏幕的手指一顿,抬起头,安抚地笑了笑:“可能是风声,或者你听错了。别胡思乱想。”他伸手,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医生说了,你需要静养,保持心情愉快。”
“嗯。”林晚依赖地回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但眼底那一丝惊疑并未完全散去。
我飘到林晚身后,对着她的后颈,轻轻吹了一口气。
阴冷的鬼气,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过她温热的皮肤。
“啊!”
林晚猛地一个激灵,惊叫出声,手里的牛奶杯差点打翻。她惊恐地回头,身后空无一物。
“怎么了?”沈慕立刻站起身,绕过桌子来到她身边。
“没,没什么……”林晚脸色发白,勉强笑了笑,“可能……可能真的是我太敏感了。”
沈慕搂住她的肩膀,眉头微蹙,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空荡的客厅。
第一步,种子已经种下。
恐惧,是滋养厉鬼最好的养料。
接下来的几天,类似的“意外”开始频繁发生。
林晚梳头时,梳妆台的镜子里会突然闪过一个苍白模糊的女人面孔,披散着头发,眼神空洞——那是我刻意营造的幻象。她吓得摔了梳子,尖叫着跑出房间。
她午睡时,会感觉有冰冷的手在抚摸她的脸颊,耳边萦绕着若有似无的哭泣声。她一次次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
别墅里的温度,似乎总比外面低几度,尤其是林晚所在的房间,阴冷得如同冰窖。沈慕让人来检查过空调系统,却一切正常。
林晚的精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对沈慕的依赖也越来越强,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慕,这房子是不是……不干净?”她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死死抓着沈慕的睡衣,声音颤抖,“我们搬走吧,好不好?我害怕!”
沈慕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眼神却越来越沉。
他不再简单地用“错觉”来安慰她。他开始怀疑,开始审视这栋他住了多年的房子。
尤其是在一次晚餐时,林晚正说着话,她面前那个盛着热汤的瓷碗,毫无征兆地,“啪”地一声,从中裂开一道整齐的缝隙,滚烫的汤汁溅了她一身。
林晚吓得呆住,随即崩溃地大哭起来。
沈慕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他环顾四周,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空气,找出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东西”。
他知道,不对劲。
他或许猜到了,是我。
那个被他献祭,被他丢弃的女人,回来了。
他不信鬼神,否则也不会动用那种邪门的献祭秘法。但他信力量,信结果。如今,异常的结果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别怕,晚晚。”他搂紧怀里瑟瑟发抖的女人,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狠戾,“不管是什么,我都不会让它伤害你。”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虚空,像是在对无形的对手宣战。
“我会解决掉。”
第五章 寻踪
沈慕开始行动了。
他动用了沈家的人脉和财力,四处寻访所谓的“高人”。和尚、道士、神婆、风水先生……形形色色的人被请进别墅,又摇着头离开。
有的说此地阴气极重,怨灵盘踞,建议立刻搬迁。
有的摆下香案法坛,挥舞桃木剑,念诵经文,试图“超度”我。可惜,他们那点微末道行,在我这股由沈慕亲手造就的、蕴含着献祭之力和极致怨恨的厉鬼面前,如同螳臂当车。法坛无故自燃,桃木剑莫名断裂,念经的法师往往念着念着就开始胡言乱语,口吐白沫。
还有的,倒是有点真本事,能隐约感觉到我的存在,却无法锁定,更别提驱除。他们面色凝重地告诉沈慕,这厉鬼怨气太深,且与这宅邸,或者说与宅邸中的人有着极深的因果牵连,寻常手段根本无用,让他早做准备。
每一次法师的失败,都让林晚更加恐惧,也让沈慕的脸色更加阴沉难看。
他不再寄希望于这些“江湖术士”。
他开始翻阅那些记载着阴邪秘法的古籍。那些曾经被他用来寻找拯救林晚方法的古老书卷,如今,被他用来寻找消灭我的方法。
真是讽刺。
我冷眼旁观着他的徒劳。
他翻遍了书房,最后,在一个上锁的檀木匣子底层,找出了一本纸张泛黄、散发着霉味的兽皮古籍。那本书,正是记载着“纯阴替命献祭术”的那一本。
他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线勾勒出他紧绷的侧脸。他修长的手指一页页翻过那些晦涩难懂的字符和图腾,神情专注而冰冷。
终于,他的手指停在了一页。
那一页的角落,用一种暗红色的,仿佛干涸血液的颜料,勾勒着一个极其繁琐诡异的符文。旁边还有几行小字注解。
我飘到他身后,看向那本书。
【噬魂咒】。一种极其恶毒霸道的咒术,需以施咒者自身精血为引,辅以百年雷击木芯刻画的符箓,可强行撕裂、吞噬指定魂魄,令其永世不得超生。旁注:若目标为新生厉鬼,尤具奇效,然施术凶险,易遭反噬,慎用。
沈慕的眼中,迸发出一抹狠绝的光。
他找到了他想要的“方法”。
要用我的命,来让我魂飞魄散吗?沈慕,你果然,从不曾对我有过半分心软。
他立刻着手准备。百年雷击木芯虽罕见,但以沈家的势力,不惜代价之下,还是在第二天傍晚就送到他手中。那是一截焦黑中带着暗金纹路的木头,散发着至阳至刚的灼热气息,让我本能地感到一丝不适。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按照古籍上的记载,用特制的刻刀,小心翼翼地在那截雷击木芯上刻画那个复杂的【噬魂咒】符文。每一笔,都需要灌注他自身的精神力和一滴指尖精血。
这过程显然极其耗费心神。我看着他脸色逐渐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握刀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有好几次,刻刀差点划错,都被他强行稳住。
真是……执着啊。
为了林晚,为了你们的安宁,你竟然愿意付出如此代价。
那么,我又怎能不“配合”你一下呢?
在他即将完成符文的最后一笔,精神最为集中的那一刻。
我凝聚力量,对着书桌旁那个他惯用的,林晚送给他的陶瓷茶杯,轻轻吹了一口浓郁的鬼气。
“咔嚓!”
精致的茶杯毫无征兆地裂开,碎成几片,掉落在名贵的地毯上。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
沈慕手猛地一抖!
刻刀一滑,在那即将完成的符文边缘,留下了一道不该有的,细微的划痕。
他脸色骤变,猛地抬头看向碎裂的茶杯,眼中怒火升腾,但更多的是一种功亏一篑的懊恼和阴沉。
他低头看着那枚符文,那道细微的划痕像是扎在他心头的刺。符文的力量似乎因此变得有些不稳定,隐隐散发出的气息不再纯粹。
他盯着看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选择重新制作。时间紧迫,林晚的状态越来越差,他耗不起。
他拿起那枚刻画好的,带着瑕疵的雷击木符咒,紧紧攥在掌心,眼中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有瑕疵又如何?
苏薇,你必须消失。
为了晚晚,我别无选择。
也……从不后悔。
第六章 裂痕
沈慕并没有立刻使用那枚有瑕疵的噬魂咒符。
他在等一个时机。古籍上记载,这类至阳克阴的咒术,在正午阳气最盛时施展,效果最佳,也能一定程度上降低反噬的风险。
而在这等待的几天里,别墅里的气氛愈发诡异。
林晚因为持续的惊吓,变得有些神经质。她开始出现幻听、幻视,有时会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喃喃自语,有时又会突然抓住沈慕,尖声质问是不是“她”来了。
沈慕耐心地安抚她,但眉宇间的疲惫和焦躁越来越重。他看向林晚的眼神,虽然依旧带着呵护,却偶尔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那枚被他藏在书房暗格里的噬魂咒符,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上。
这天深夜,林晚又一次从噩梦中尖叫着醒来,浑身冷汗,哭喊着说有冰冷的手在掐她的脖子。
沈慕抱着她,轻言细语地安慰了许久,才让她再次昏昏沉沉地睡去。
他却没有立刻睡下,而是轻轻起身,披上睡袍,走到了窗边,点燃了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灭不定,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
我飘在他身后,看着他沉默的背影。
忽然,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某个看不见的存在发问,声音低沉沙哑: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在问我吗?
可惜,我已经无法,也不想再回答他了。
他似乎也并不期待答案。只是站在那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直到天际泛起微弱的鱼肚白。
第二天,一个意外的访客,打破了别墅死寂的平静。
是沈慕的母亲,那位一直不太喜欢林晚,当初甚至默许了我这个“替身”存在的贵妇人。
她是听说了林晚“大病初愈”又接连受到惊吓,特意过来“探望”的。
客厅里,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沈母端着精致的茶杯,目光锐利地扫过林晚苍白憔悴的脸,又看了看儿子眼下的青黑,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听说,最近家里不太平?”沈母放下茶杯,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林晚下意识地往沈慕身边缩了缩。
沈慕拍了拍她的手,对母亲道:“没什么,晚晚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有些敏感而已。已经请人看过了,很快会好。”
“是吗?”沈母淡淡一笑,意有所指,“我倒是听说,之前为了给晚晚治病,用了些不太干净的手段。这世上啊,有些东西,沾上了,可就甩不掉了。”
林晚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沈慕眉头紧锁:“妈,那些都是无稽之谈。”
“无稽之谈?”沈母目光如炬,看向儿子,“慕儿,你是我儿子,我了解你。你最近心神不宁,不仅仅是因为晚晚吧?”她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书房的方向,“有些决定,做了,就要承担后果。别为了一个,丢了另一个,最后……两头落空。”
这话,像是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沈慕的心底。
他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握着林晚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和抗拒。
沈母见状,也不再多说,只是优雅地站起身:“你好自为之。”临走前,她又瞥了林晚一眼,那眼神,带着一丝轻蔑和……怜悯?
沈母的来访,像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她的话,无疑在沈慕心里掀起了波澜。
他独自在书房里待了很久,手里摩挲着那枚噬魂咒符,眼神挣扎,矛盾,甚至……有一丝痛苦。
他在想什么?
是在想母亲那句“别为了一个,丢了另一个”?
还是在想,当初献祭我的决定,是否正确?
或者,是在想我?
这个被他亲手杀死的女人?
可惜,无论他想什么,都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裂痕已经产生,并且,会在我刻意的推动下,越来越大。
第七章 噬魂
沈慕选在了一个阳光炽烈的正午。
他借口要处理公事,让佣人陪着林晚在二楼的卧室休息,自己则独自一人,带着那枚噬魂咒符,来到了别墅底层那间几乎废弃的、用来堆放杂物的地下室。
这里阴暗,潮湿,终年不见阳光,本是阴魂最喜欢的栖身之所。但此刻,正午的阳气透过狭窄的高窗照射进来几缕,勉强驱散了一些霉味。
他选择在这里动手,想必是认为,在此地能将噬魂咒的力量发挥到极致,也能借助天时,最大限度地压制我。
真是……算计得清清楚楚。
他在地下室中央清理出一小块空地,用特制的朱砂混着黑狗血,在地面上刻画了一个与噬魂咒符相匹配的小型法阵。然后,他将那枚雷击木符咒放置在法阵中央。
做完这一切,他盘膝坐在法阵前,脸色凝重,深吸了一口气,咬破了自己的中指指尖,将一滴殷红的鲜血,滴落在符咒之上。
“以吾之血,引汝之魂……煌煌天威,阳炎为引……噬尔魂灵,永堕虚无……”
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动晦涩拗口的咒语。
随着咒语的响起,那滴落在符咒上的鲜血仿佛活了过来,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浸透了整个符文。下一刻,那截焦黑的雷击木符咒猛地爆发出刺目的金红色光芒!
一股灼热、暴烈、充满毁灭性的气息,如同无形的火焰,瞬间充斥了整个地下室!
法阵亮起,道道金红色的光线如同锁链,向四周蔓延,似乎在搜寻、捕捉着什么。
我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和撕裂感从法阵中心传来,针对着我的魂核!周身凝聚的怨气鬼气,在那金红光芒的照射下,竟然开始微微波动,有溃散的迹象!
果然有效!
沈慕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和狠厉,更加拼命地催动咒语,将自身的精神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到法阵之中。
金红光芒大盛,灼热的气息几乎要将空气点燃。那无形的锁链仿佛已经缠绕上了我的魂体,开始用力拉扯,要将我拖向法阵中心,彻底吞噬!
痛苦!
比被恶鬼啃噬时,更加尖锐、更加霸道的痛苦!
仿佛灵魂被放在烈日下炙烤,被投入熔炉中煅烧!
我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周身的鬼气疯狂翻涌,抵抗着那股吞噬的力量。
不能硬抗!这噬魂咒的力量,确实对现在的我有致命的威胁!
但我记得,那枚符咒上,有一道不该有的划痕!
我凝聚起所有的怨力,不再分散抵抗,而是化作一根无形的,极度凝聚的尖针,循着那噬魂咒力量传来的源头,猛地刺向符咒上那道细微的瑕疵!
就在我的怨力尖针触及那道划痕的瞬间——
“嗡!”
法阵猛地一颤!
那稳定而霸道的金红色光芒,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剧烈地闪烁起来!符咒上传来一阵细微但清晰的碎裂声!那道划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怎么回事?!”沈慕脸色剧变,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法阵的力量正在失控!
他试图稳住,更加拼命地催动精神力,甚至不顾反噬,又逼出一口心头血喷在符咒上!
然而,晚了!
瑕疵已被引爆,符咒的结构变得极不稳定!
“轰!!”
一声沉闷的爆响!
那枚雷击木符咒,竟在法阵中央猛地炸裂开来!
狂暴的金红色能量失去了束缚,如同决堤的洪水,向四周疯狂席卷!
首当其冲的,就是距离最近的沈慕!
“噗——”
他如遭重噬,身体剧烈一震,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被那股失控的力量狠狠掀飞出去,重重地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又软软地滑落在地。
他面如金纸,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胸口剧烈起伏,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染红了他昂贵的衬衫前襟。他挣扎着想抬起头,看向法阵的方向,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绝望,最终,头一歪,昏死过去。
地下室里,金红色的光芒迅速黯淡、消失。只留下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和血腥气。
那枚噬魂咒符,已经化为一地焦黑的粉末。
我悬浮在半空,魂体虽然也因为刚才的冲击而有些涣散,怨气消耗巨大,但终究是撑过来了。
看着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的沈慕,我心中没有任何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沈慕,你亲自体验到了吗?被力量反噬的滋味。
这,只是开始。
第八章 反噬
地下室巨大的动静,惊动了楼上的林晚和佣人。
当佣人战战兢兢地推开地下室的门,看到里面狼藉的景象和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的沈慕时,顿时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林晚闻声赶来,看到这一幕,吓得几乎晕厥过去。
“慕!慕你怎么了?!”她扑到沈慕身边,哭喊着摇晃他的身体,触手却是一片冰凉和黏腻的鲜血。
“医生!快叫医生!”她语无伦次地对着佣人嘶喊。
别墅里顿时乱成一团。
家庭医生很快赶来,初步检查后,脸色凝重。沈慕的伤势极重,不仅仅是内脏受到剧烈冲击震荡,更麻烦的是,他似乎还受到了一种诡异的“能量”侵蚀,生命体征极其微弱,随时有生命危险。
救护车呼啸着将沈慕送进了本市最好的私立医院,直接推进了重症监护室(ICU)。
林晚一路跟随着,哭得几乎脱力,瘫倒在ICU门外的长椅上,脸色比沈慕好不到哪里去。
我跟着他们,漂浮在ICU冰冷的天花板上,看着下方忙碌的医生护士,看着各种仪器屏幕上跳动的、代表沈慕生命岌岌可危的数字和曲线。
真是……狼狈啊,沈慕。
你处心积虑想要让我魂飞魄散,最后,却差点让自己先走一步。
这就是反噬。
这就是报应。
沈家动用了最好的医疗资源,几位顶尖的专家联合会诊,用尽了各种手段,才勉强稳住了沈慕的伤势,将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但他依旧深度昏迷,医生坦言,他大脑活动异常微弱,能否醒来,什么时候醒来,都是未知数。
他可能,会成为一个植物人。
这个消息,对林晚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她无法接受,前几天还抱着她,承诺会保护她的男人,转眼间就变成了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的模样。
她日夜守在ICU外面,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形销骨立,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撑。
沈母也来了,看到儿子的惨状,她悲痛之余,看向林晚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指责。
“都是因为你!”沈母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慕儿怎么会去碰那些邪门歪道!如果不是你整天疑神疑鬼,他怎么会……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林晚被骂得浑身颤抖,脸色惨白,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无法反驳。沈慕所做的一切,源头确实都是因为她。
“滚出去!”沈母毫不客气地呵斥,“我不想在这里看到你!沈家不欢迎你!”
林晚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踉跄着后退几步,最终,在周围人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中,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她被赶出了沈慕的世界。
在她最需要依靠的时候,失去了唯一的庇护所。
我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看着沈慕在生死边缘挣扎,看着林晚被恐惧和愧疚折磨,看着他们所谓的爱情,在现实和灾难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吗?
用我的命,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局?
真是……可悲又可笑。
第九章 疯魔
林晚没有离开医院。
她无处可去。失去了沈慕,她什么都不是。沈母的话像淬毒的鞭子,抽碎了她所有的尊严和幻想。
她不敢再出现在ICU附近,怕惹怒沈母,只能像个幽魂一样,在医院楼下的花园长椅上,或者某个无人的楼梯间角落里蜷缩着。饿了就随便买点面包充饥,困了就靠着椅子或墙壁勉强睡一会儿,很快又会被噩梦惊醒。
她变得邋遢,憔悴,眼神涣散,嘴里时常念念有词。
“不是我……不是我的错……”
“慕,你快醒过来……我好怕……”
“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她开始出现严重的幻觉。
有时,她会对着空气苦苦哀求:“苏薇,对不起,对不起……我把慕还给你,你放过我们好不好?”
有时,她又会突然面露狰狞,尖声咒骂:“苏薇!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是你抢走了慕!是你害了他!你怎么还不去死!你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
路过的人对她指指点点,把她当成了精神不正常的疯婆子,避之唯恐不及。
医院的保安来驱赶过她几次,但她总能找到办法溜回来。她似乎只剩下一个执念——守着沈慕,哪怕只能远远地,知道他还在这栋楼里。
她的恐惧,她的绝望,她的悔恨,她的疯狂……如同最甜美的养料,源源不断地滋养着我。
我能感觉到,在与噬魂咒对抗中消耗的怨气正在快速恢复,甚至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强大。
这天夜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袭击了城市。
电闪雷鸣,狂风呼啸。
林晚被保安从大楼里赶了出来,无处可去,只能蜷缩在医院门口一个狭窄的、勉强能挡雨的屋檐下。她浑身湿透,单薄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冻得嘴唇发紫,瑟瑟发抖。
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夜空,将天地照得亮如白昼。
也照亮了,站在她面前,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流着血泪的我。
我凝聚了足够的力量,终于,在她面前,显露出了清晰的形迹。
“啊——!!!”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不似人声的尖叫。她整个人猛地向后缩去,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鬼!鬼啊!!苏薇!你是苏薇!”她语无伦次,涕泪横流,“别过来!你别过来!”
我缓缓飘近她,周身散发着森然的寒气,雨水穿透我的身体,却带不起丝毫涟漪。我伸出苍白的手,缓缓抚向她的脸颊。
冰冷的触感,如同毒蛇爬过皮肤。
“啊——!”林晚再次尖叫,双手胡乱地在面前挥舞,想要驱赶我,“滚开!滚开!不是我害死你的!是沈慕!是沈慕选择献祭你的!跟我没关系!”
到了这个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那个为了她而躺在ICU里,生死未卜的男人。
“他爱你。”我开口了,声音嘶哑干涩,像是砂纸摩擦着朽木,带着浓浓的怨毒和嘲讽,“他为了你,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我。”
“不!他不爱我!他爱的是你!”林晚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疯狂地摇头,眼神混乱,“他后悔了!他抱着你的骨灰在雨里跪了一夜!他后悔了!他早就爱上你了!他只是自己不知道!”
哦?
我冰冷的魂核,似乎被这句话轻轻触动了一下。
但随即,是更加汹涌的恨意。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他后悔了……”我重复着她的话,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所以,你就更该死了。”
我猛地凑近她,几乎与她鼻尖相贴,让她能清晰地看到我眼中那滔天的怨恨和死寂。
“林晚,你猜,当黎明来临——”
我顿了顿,欣赏着她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的面容,一字一句,如同诅咒:
“第一个魂飞魄散的,会是谁?”
第十章 尾声
黎明。
暴雨初歇,天际泛起一层灰蒙蒙的白。
医院门口,早起的行人和车辆开始零星出现。
有人发现了蜷缩在屋檐下,状若疯癫的林晚。
她抱着头,缩在角落,浑身湿透,沾满泥污,眼神涣散空洞,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
“来了……她要来了……天亮了……魂飞魄散……是我……是我……”
她时而痛哭流涕,时而歇斯底里地大笑,对着空气磕头求饶,又或者尖声咒骂。
“疯了,这女人彻底疯了。”路人指指点点,有人同情,有人厌恶,有人拿出手机拍照、报警。
很快,警车和救护车相继赶到。
医护人员试图靠近她,她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猛地挣扎起来,力大无穷,好几个医护人员都按不住她。
“别碰我!滚开!她是来索命的!索命的!”她眼神惊恐地瞪着虚空,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黎明来了!我要魂飞魄散了!啊——!”
她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猛地推开身边的人,不顾一切地冲向马路!
“砰——!!”
刺耳的刹车声和沉闷的撞击声几乎同时响起!
她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被一辆疾驰而过的汽车撞得高高抛起,然后又重重地摔落在冰冷的柏油路面上。
鲜血,如同盛开的彼岸花,在她身下迅速蔓延开来,染红了一片。
周围响起一片惊呼和尖叫。
医护人员和警察立刻冲了上去。
然而,已经晚了。
林晚躺在血泊中,身体微微抽搐着,眼神开始涣散,瞳孔逐渐放大。她的嘴唇翕动着,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吐出几个模糊的气音:
“慕……对……不……起……”
或者,是别的什么。
无人听清。
她的头一歪,彻底失去了生机。
眼睛,却还圆睁着,残留着无尽的恐惧和……一丝解脱?
我悬浮在半空,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看着她生命的流逝,看着她最终的结局。
魂飞魄散?
不,死亡对她而言,或许太便宜了。
我要的,就是她在极致的恐惧和疯狂中,走向毁灭。让她亲身感受,什么叫做绝望。
阳光,终于冲破了云层,洒落大地,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金色的光芒穿透我虚无的魂体,带来一种奇异的,暖洋洋的感觉。周身的怨气,在这纯净的阳光下,似乎开始慢慢消融,淡化。
执念已了,仇恨得报。
这缕因恨而凝聚的厉鬼之魂,似乎也到了该散去的时候。
我最后看了一眼医院大楼的方向。
ICU里,那个男人依旧在沉睡,不知外界发生了怎样的天翻地覆。
他不知道,他心尖上的那个人,已经以最惨烈的方式,先他一步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醒来后,会如何?
是会痛不欲生?还是会……想起那个被他亲手献祭的女人?
都不重要了。
苏薇的故事,已经结束。
阳光越来越盛,我的意识,随着逐渐淡化的魂体,开始慢慢消散,归于天地间的虚无。
一切,终于彻底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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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雪月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