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下辈子,不做你的妻,不做你的恩人,只做你永远得不到的陌生人。”
上篇
我为陆淮挡过刀,流过产,却始终比不过他心中的白月光。
结婚三年,他从不碰我,说不想让“她”误会。
直到医生告诉我只剩三个月生命,我终于决定放手。
签好离婚协议那天,我遭遇车祸,鲜血染红了口袋里的诊断书。
陆淮疯了似的冲进太平间,却再也听不到我说“没关系”。
他不知道,我留下的日记最后一页写着:
“下辈子,不做你的妻,不做你的恩人,只做你永远得不到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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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哑妻
窗外的雨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又持续的声响。
已经是深夜十一点,苏念独自坐在宽大的餐桌前,桌上精心烹制的菜肴早已失了热气,凝固的油花浮在表面,像她此刻的心。
今天是她和陆淮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
虽然,他大概从不记得这个日子。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轻响,苏念几乎是立刻抬起了头,眼底条件反射般漾起一丝微光,又在那道挺拔冷峻的身影映入眼帘时,迅速湮灭。
陆淮回来了。他脱下被雨水打湿的西装外套,随手递给迎上来的佣人,视线甚至没有在餐厅方向停留一秒,径直朝着楼梯走去。
“陆淮。”苏念站起身,声音有些干涩。
男人的脚步顿住,侧过头,轮廓分明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疏离:“有事?”语气平淡,不带丝毫情绪,像对待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我……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要不要,吃点宵夜?”
陆淮的目光终于落在她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感动,没有温度,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不用了,我在外面吃过了。”他顿了顿,补充道,“陪小柔去的,她心情不好,那家新开的法餐厅,味道还不错。”
小柔。
林雨柔。
这个名字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入苏念心脏最柔软的地方,瞬间麻痹了全身。
她看着陆淮转身上楼的背影,挺拔,决绝,留给她的永远是一片冰冷的阴影。
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雨夜,陆淮被商业对手报复,是她不顾一切冲上去,替他挡下了那一刀。锋利的匕首刺入她的小腹,在医院抢救了整整一夜,她才捡回一条命,却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醒来时,看到陆淮通红的双眼,她甚至还在安慰他:“没关系,陆淮,我没事。”
后来,陆家为了报恩,逼着陆淮娶了她。
她以为,日久总能生情。
可这三年,一千多个日夜,陆淮从未碰过她。新婚之夜,他就明确地告诉她:“苏念,我感激你救了我,我会给你陆太太的一切,除了爱情。娶你,是责任,但我的心,是雨柔的,我不能让她误会。”
从那一天起,她就成了住在这座豪华牢笼里的,一个有名无分的哑妻。
她看着他为林雨柔的展颜一笑而一掷千金,看着他因林雨柔的一句喜欢而连夜飞往国外,看着他手机屏保上永远是林雨柔巧笑倩兮的照片。
而她呢?
她为他学做他喜欢的菜,尽管他很少回家吃;
她为他打理好家中一切,尽管他从不留意;
她甚至,在他酒后抱着她,一遍遍喊着“雨柔”的时候,还要忍着心被凌迟的痛楚,轻轻拍着他的背,说“没关系,我在这里”。
她总以为,石头总有一天会被捂热。
可直到今天下午,从医院出来,手里攥着那张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诊断书时,她才恍然惊觉,原来,她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第二章 诊断书
“苏小姐,您……最好有心理准备。”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医生,语气带着职业性的沉重,“胃癌,晚期。已经……扩散了。”
苏念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手里的包滑落在地,她都毫无所觉。
“最多……还有三个月。”医生后面的话,像是隔着一层水传来,模糊不清。
三个月……
她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
浑浑噩噩地走出医院,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和温热的泪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她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看着眼前模糊的世界,第一次感到如此茫然。
要去哪里?
能去哪里?
回家吗?那个有陆淮,却从不给她一丝温暖的家?
她下意识地摸出手机,屏幕漆黑,没电了。真是……连老天都不给她一点侥幸的机会。她甚至可笑地设想,如果陆淮知道她快死了,会不会,对她有一点点的怜悯和心疼?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灭了。
不会的。
他只会觉得,这是她的又一个手段,一个企图绑住他的、令人厌烦的伎俩。
就像一年前,她高烧不退,虚弱地给他打电话,他却因为林雨柔一个无关痛痒的头痛,就毫不犹豫地挂断了她的电话,赶去了林家。
她在他心里,早已信用破产。或者说,她在他心里,从未有过位置。
雨越下越大,苏念没有打车,她沿着湿漉漉的人行道,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身体里那只名为“癌症”的野兽,似乎已经开始苏醒,隐隐传来噬咬的痛楚。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踏在刀尖上。
回到家,佣人张妈看到她浑身湿透、脸色苍白的样子,吓了一跳:“太太,您这是怎么了?先生刚才回来过,又出去了,说是林小姐那边……”
“我知道了。”苏念轻声打断她,声音嘶哑,“张妈,我有点累,先上去休息了。不用准备我的晚饭。”
她逃也似的上了楼,关上卧室门的瞬间,身体顺着门板滑落,瘫坐在地毯上。
泪水,终于汹涌而出,无声无息,却带着毁灭一切的绝望。
她以为她还有一辈子可以去等待,去感化。
可命运只冷冷地给了她三个月。
三个月,九十天,两千一百六十个小时。
倒计时,从这一刻,已经开始。
第三章 放手
那一夜,苏念坐在卧室的地上,坐了很久。
窗外的雨停了又下,下了又停,反反复复,如同她这三年来的心情,在希望和绝望之间来回颠簸。
天亮时,她扶着冰冷的墙壁,挣扎着站起身。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眼神空洞得吓人。
她洗了把脸,试图用冰冷的水让自己清醒一些。
然后,她走到书桌前,打开了最底下的那个抽屉。里面放着一本厚厚的、包装精美的日记本,还有一叠空白的信纸。
她摊开信纸,拿起笔。
笔尖在纸张上方悬停了很久,墨水几乎要滴落下来,她才终于落笔。
——离婚协议书。
五个字,写得异常缓慢,每一笔,每一划,都像是在用自己的骨头做笔,血肉做墨。
财产分割?她什么也不要。陆家给她的,她一分不动地还回去。她只带走了几件自己婚前买的寻常衣物,和一些不值钱却承载着回忆的小物件。
她写得很平静,条理清晰,语气客观得不像是在结束一段婚姻,更像是在完成一份与自己无关的工作报告。
写到最后,签下自己的名字时,她的手终于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苏念”。
从此以后,她和陆淮,再无瓜葛。
她放下笔,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了一口气。胸口那块压了她三年的大石,似乎松动了一些,随之而来的,却不是解脱的轻松,而是更深的,无边无际的空洞和疲惫。
她拿出那本日记本,翻到最后一页。
这本日记,记录了她对陆淮全部的心事。从初见的惊艳,到暗恋的酸涩,从为他挡刀时的义无反顾,到结婚后的卑微期盼……点点滴滴,一字一句,都是她爱过的证据。
而现在,该画上句号了。
她握着笔,在那空白的一页上,郑重地写下:
【2003年7月15日,晴。医生说我还有三个月。也好,终于可以彻底休息了。陆淮,如果人有下辈子,我不做你的妻,不做你的恩人,只做你永远、永远得不到的陌生人。】
写完后,她合上日记本,轻轻摩挲着封皮,然后把它和离婚协议书放在一起,放回了抽屉里。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雨后清新的空气涌了进来,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庭院里,那些被雨水洗刷过的树叶,绿得发亮。
真好啊。
这个世界,依然充满生机。
只是,与她无关了。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素色连衣裙,将那张冰冷的诊断书折好,放进口袋里。她决定出去走走,最后再看看这个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
也许,还能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度过最后这段时光。
她拿起那个小小的、早已收拾好的行李包,最后环视了一眼这个她住了三年,却从未真正属于过她的“家”,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
隔绝了她过去所有的爱恨与痴缠。
第四章 意外
离开别墅,苏念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
阳光有些刺眼,她抬手挡在额前,看着街上行色匆匆的路人,他们都有各自的方向,或为生计奔波,或为家人采购,或与爱人携手同行。
只有她,像一个游离在世界之外的孤魂。
她去了以前常去的公园,坐在长椅上,看着孩子们嬉笑打闹;
她去了母校门口,隔着栅栏,望着里面朝气蓬勃的学生;
她甚至去了一家以前和陆淮偶然去过一次、他却因为林雨柔一个电话就中途离开的小面馆,点了一碗同样的面,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吃完。
味道,似乎和记忆里有些不一样了。
也许,变的不是味道,是人心。
口袋里的诊断书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时刻提醒着她生命的倒计时。身体的疼痛也一阵阵袭来,比之前更频繁,更剧烈。
傍晚时分,天空又阴沉下来,似乎又要下雨。
苏念站在一个十字路口,看着对面亮起的绿灯,有些恍惚。
她该去哪里呢?
好像,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她抬步,走上了斑马线。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到极致的汽车喇叭声猛地炸响!伴随着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刺耳声音!
苏念茫然地转头,刺目的远光灯像一把利剑,瞬间刺穿了她的视网膜,世界变成一片煞白。
她甚至来不及感到恐惧,只感觉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狠狠撞在她的侧腰上!
身体腾空而起的那一刻,轻飘飘的,像断了线的风筝。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她看到天空是灰蒙蒙的。
看到周围行人惊恐放大的瞳孔。
看到那个撞了她的司机惊慌失措地跑下车……
然后,是沉重的落地声。
“砰——”
世界的声音如潮水般褪去。
温热的、粘稠的液体,从她的身下迅速蔓延开来,浸透了素色的连衣裙,也染红了口袋里那张轻飘飘的纸。
意识抽离的最后一秒,她眼前闪过的,竟然是陆淮那张冷漠的、不耐烦的脸。
真好……
她模模糊糊地想。
以后,再也不会惹你烦了。
陆淮。
再见。
不,是永别了。
第五章 疯魔
陆淮接到电话时,正在林雨柔的画廊里,陪着她挑选一副即将参展的画作。
林雨柔拿着两幅画,巧笑嫣兮地问他:“阿淮,你说哪一幅更好看?我觉得这幅夕阳的意境更美,但这一幅……”
陆淮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直接挂断了。
“你决定就好,你喜欢的就是最好的。”他语气温和,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
电话固执地再次响起。
陆淮皱了皱眉,走到一旁接起,语气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喂?”
“请……请问是陆淮先生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颤抖,夹杂着周围的嘈杂声。
“是我,哪位?”
“这、这里是市中心医院……您的太太,苏念女士,刚刚因车祸被送来这里抢救……情况很危急,请您立刻过来一趟!”
苏念?车祸?
陆淮的眉心狠狠一跳,但随即涌上的是一股荒谬和怀疑。
那个女人?她又想玩什么把戏?苦肉计吗?因为他昨天陪雨柔吃饭,所以今天就用这种方式来吸引他的注意?
他的声音瞬间冷了下去:“我很忙,没空陪她演这种无聊的戏码。告诉她,适可而止。”
说完,他就要挂断电话。
“陆先生!是真的!”那边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惊惶,“苏女士她……她伤势非常重!大量内出血,生命体征正在消失!我们……我们尽力了,但……请您立刻过来!见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猝然在陆淮耳边炸开!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莫名的、尖锐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引得不远处的林雨柔都惊讶地看了过来。
“请您……节哀,苏女士她……已经确认死亡了……”
“死亡”两个字,清晰无比地穿透耳膜,砸在他的心脏上。
陆淮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脸色在瞬间变得铁青。
“不可能!”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她又在骗我!她最喜欢用这种手段!我告诉你,我不会上当的!”
“陆先生……”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也被他的反应吓到了。
“让她接电话!让苏念接电话!”陆淮失控地大喊,“告诉她,别玩了!我现在就回去!让她给我接电话!”
“陆先生,请您冷静……苏女士她真的……”
“闭嘴!”陆淮猛地掐断了电话,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里是暴怒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慌乱。
“阿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林雨柔担忧地走过来,想要挽住他的手臂。
陆淮却猛地甩开她,看也没看她一眼,转身就往外冲,脚步踉跄,差点被门槛绊倒。
“阿淮!”林雨柔在他身后惊呼。
陆淮充耳不闻,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冲进电梯,冲到停车场,发动引擎,跑车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
一路上,他不知闯了多少个红灯,超了多少辆车。
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假的!一定是假的!
苏念那个女人,那么坚韧,为他挡刀流了那么多血都没死,怎么可能一场车祸就死了?
她一定是在骗他!她恨他冷落她,所以用这种方式报复他!
对!就是这样!
等他到了医院,一定要亲手拆穿她的把戏!然后,然后……
然后怎么样?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心脏那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挖走了一块,空落落的,灌着冷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第六章 太平间
医院,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冰冷,漫长。
护士引着他,走向那个所有生者都畏惧的地方——太平间。
越靠近那里,陆淮的脚步越沉,那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陆先生,请节哀。”护士推开那扇沉重的、冒着丝丝寒气的铁门。
一股混合着福尔马林和死亡气息的冷风扑面而来,陆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里面灯光惨白,照着一排排冰冷的铁柜。
护士走到其中一个柜门前,伸手,缓缓拉开——
白色的裹尸布下,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
陆淮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死死地盯着那里,喉咙发紧,呼吸变得困难。
护士轻轻掀开了裹尸布的一角。
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
是苏念。
真的是她。
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表情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
她的脸上没有太多的伤痕,只是苍白,一种失去了所有生命力的、死寂的苍白。
陆淮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他死死地看着那张脸,那个他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他见过她微笑的样子,小心翼翼的样子,隐忍委屈的样子,黯然神伤的样子……却从未见过她如此平静,平静得……仿佛从未在这世上存在过。
“苏念……”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别装了……起来。”
没有回应。
只有太平间里制冷设备运行的、低沉的嗡嗡声。
“苏念!我让你起来!”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颤抖,“听见没有!我命令你起来!这种游戏一点都不好玩!”
他上前一步,似乎想去摇晃她,却被旁边的护士和随后赶来的医院工作人员死死拦住。
“陆先生!请您冷静!苏女士已经去世了!”
“去世?她怎么会去世?!”陆淮猛地甩开拉住他的人,双目赤红,状若疯癫,“她那么怕疼的一个人!被刀划一下都要哭半天!她怎么敢死?!啊?!她怎么敢!”
他的怒吼在空旷冰冷的太平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厉和绝望。
他挣扎着,想要扑到那个冰冷的铁柜前,想要把那个无声无息的女人揪起来,质问她,为什么骗他!为什么用这种方式离开他!
可当他再次触及她那张毫无生气的脸时,所有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他停止了挣扎,身体晃了晃,踉跄着后退两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没有倒下。
死了。
苏念。
真的死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切割着他的神经。
那个在他身边待了三年,为他付出一切,他却从未正眼瞧过的女人。
那个无论他如何冷漠、如何伤害,最后都会轻声说“没关系”的女人。
真的,再也不在了。
从此以后,这世间,再也不会有一个叫苏念的女人,痴痴地爱着他,傻傻地等着他,卑微地盼着他能回头看一眼。
巨大的、前所未有的空洞和恐慌,如同滔天巨浪,将他彻底淹没。
他缓缓滑坐在地,双手插入发间,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第一次,在这个他从未放在心上的女人面前,失态得如同一个失去了全世界的小孩。
可这一次,无论他多么后悔,多么痛苦,那个会说“没关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第七章 遗物
苏念的后事,是陆家的管家处理的。
陆淮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不眠不休,只是对着窗外发呆,或者一遍遍地看着手机——虽然那里,从未有过苏念主动发来的信息。
他无法接受那个事实。
那个总是安安静静待在家里,像一抹背景板似的女人,怎么就突然没了?
直到管家捧着一个不大的纸箱子,敲响了他的房门。
“先生,这是……太太留在医院的一些遗物。”管家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
陆淮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箱子。
他几乎是抢了过来,颤抖着手打开。
里面东西很少。
几件她常穿的、洗得有些发白的衣物,一部屏幕已经碎裂、无法开机的旧手机,一个款式简单的钱包……
还有,一张被鲜血浸透了大半,已经干涸发硬,呈现出暗褐色的纸张。
陆淮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小心翼翼地,用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指,拈起那张纸。
纸张很脆,边缘因为血渍而粘连在一起。他极力屏住呼吸,一点点,极其缓慢地将它展开。
大部分字迹已经被血污模糊,难以辨认。
但最上面那一行,医院的LOGO和“诊断证明书”几个字,还依稀可辨。
还有……诊断结果那一栏,几个狰狞的英文单词,如同烧红的铁钉,狠狠钉入他的眼底!
——Gastric Carcinoma, Stage IV (胃癌,第四期)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似乎写着“预后极差,预计生存期……3个月左右……”
后面的字,彻底被鲜血吞噬。
三个月……
胃癌晚期……
陆淮的呼吸骤然停止!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她……得了癌症?
在他毫不知情的时候,在他为了林雨柔喜怒哀乐而奔波的时候,在他一次次用冷漠和言语伤害她的时候……她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病痛的折磨和死亡的宣判?!
所以,那天她脸色苍白是因为这个?
所以,她所谓的“演戏”、“苦肉计”,全都是真的?!
她给他打电话,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快死了吗?
而他呢?
他说了什么?
“我很忙,没空陪她演这种无聊的戏码。告诉她,适可而止。”
……
“砰!”
陆淮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实木桌子上!指关节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可他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心脏那个地方的剧痛,已经盖过了一切!
他像个濒死的困兽,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声。
为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他?!
为什么……要一个人承受这一切?!
他猛地将那张染血的诊断书按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她最后时刻的痛苦与绝望,佝偻着身体,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混合着他手上的血,染红了那张轻飘飘,却重如他整个世界的纸。
第八章 日记
处理完苏念遗物的第二天,陆淮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刮掉了胡茬,换上了干净的西装,除了那双深陷的、失去了所有光彩的眼眸,他看起来似乎恢复了往常那个冷峻的陆氏总裁模样。
只是那眼底,是一片死寂的荒芜。
他回到了他和苏念的“家”。
那个他三年里,回来次数屈指可数的家。
佣人张妈红着眼睛迎上来:“先生……”
陆淮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多说。他径直上了楼,走进了那间他几乎从未踏足过的,属于苏念的卧室。
房间里还残留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如同茉莉花般的清香。
收拾得很整洁,整洁得……没有一丝人气。
他的目光,落在了书桌那个带锁的抽屉上。
鬼使神差地,他走过去,用力一拽——锁并不结实,应声而开。
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本厚厚的日记本,还有……一份她亲笔书写签名的离婚协议书。
日期,就是她出事的当天。
陆淮拿起那份协议书,看着上面娟秀却又带着决绝力道的签名,指尖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原来,她那天,是准备离开他的。
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她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放他自由。
心脏像是被无数细密的针反复穿刺,痛得他几乎直不起腰。
他放下协议书,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翻开了那本日记本。
【2018年3月15日,晴。今天,在爸爸的宴会上见到他了。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好耀眼,像天上的星星。可惜,星星的目光,从来不会落在我身上。他一直在看林雨柔。】
【2019年11月3日,阴。有人要伤害他!我什么都没想就冲上去了……肚子好痛,流了好多血……醒来看到他守在床边,眼睛红红的。他是在为我担心吗?值了。】
【2020年1月1日,雪。我们结婚了。没有婚礼,没有祝福,只有一张冷冰冰的结婚证。他说,他感激我,但心是雨柔的。没关系,陆淮,我能等。】
【2020年5月20日,雨。他今天又没回来。张妈说,他陪林小姐去海边了。真好,我也想去看看海。】
【2021年8月10日,晴。发烧了,38度5。给他打电话,他说雨柔头痛,很忙,挂了。没关系,我习惯了。】
【2022年10月25日,阴。胃越来越疼了,偷偷去买了药。不能让他知道,他会觉得我麻烦。】
【2023年7月14日,雨。三周年纪念日,他又忘了。陪林雨柔去吃法餐了。陆淮,我真的……有点累了。】
……
一页页,一天天,一字字,一句句。
如同最残酷的凌迟,将苏念那三年里,所有不为人知的深情、卑微、期盼、隐忍、绝望……血淋淋地摊开在他的面前。
他看着她从满心欢喜,到小心翼翼,再到黯然神伤,最后……归于死寂。
他一直以为,她留在他身边,是因为陆家的财富和地位。
他一直以为,她的付出,是理所应当,是挟恩图报。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他错的有多么离谱!
她爱的,从来就只是他陆淮这个人。
无关财富,无关地位。
而他,都对她做了什么?!
无视,冷落,伤害,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永远陪在另一个女人身边!
他甚至,连她生命的最后一段路,都没有陪她走!
甚至在她死后,还以为她在演戏!
陆淮死死攥着那本日记,指甲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毯上,洇开一小团暗红色的痕迹。
他像个罪人,跪在苏念的床前,一遍遍看着那些文字,泪水模糊了视线,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哀鸣。
“对不起……苏念……对不起……”
可是,太晚了。
那个叫苏念的女人,已经带着对他全部的爱与绝望,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再多的忏悔,也换不回她的一声“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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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雪月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