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50岁再见恩师,他才告诉我当年保送名额,被他给了另一个人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10-31 10:44 1

摘要:那趟回老家的绿皮火车,咣当咣当的,像一个铁皮罐头在漫长的轨道上滚动,把我的思绪也摇晃得不成样子。

那趟回老家的绿皮火车,咣当咣当的,像一个铁皮罐头在漫长的轨道上滚动,把我的思绪也摇晃得不成样子。

车窗外的景色,三十年没怎么变,还是那些灰扑扑的平房,和一望无际的玉米地。

玉米秆子在秋风里摇着,像无数只招魂的手。

我五十岁了。

这个年纪,说老不老,说年轻,也绝对没人信了。

公司里的小年轻都喊我“陈总”,客气又疏远。他们不知道,这个西装革履的“陈总”,曾经也是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在田埂上疯跑的少年。

这次回来,是为了参加一场同学会。

说实话,我对同学会这种东西,向来是没什么兴趣的。

一帮中年人凑在一起,无非是比比谁的肚子更大,谁的头发更少,谁的孩子更有出息。

但这次不一样。

邀请函上,用打印的宋体字,清清楚楚地写着:恩师魏建国,亦将莅临。

魏建国。

魏老师。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一下子捅开了我心里锁了三十多年的那扇门。

门后,是积了灰的青春,和一个至今都想不明白的谜。

火车到站,一股熟悉的、混着煤灰和泥土味的空气涌进鼻腔。

我没有让司机来接,自己打了辆出租车,往县城里开。

县城变了,又好像没变。

高楼多了,但路边那些老旧的、墙皮剥落的居民楼还在,阳台上晾着五颜六色的衣裳,像挂着一面面疲惫的旗帜。

同学会的地点,定在县里最好的酒店,“金碧辉煌大酒店”。

名字俗气,但生意好得不行。

我走进包厢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一张巨大的圆桌,男人们挺着啤酒肚,女人们的脸上,是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的岁月痕迹。

空气里混杂着烟味、酒味、香水味,还有一种叫做“往事”的味道。

“哎哟,陈默来了!”

班长王强第一个看见我,嗓门还是那么大,一嗓子吼得半个屋子的人都朝我看来。

我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一个个地认。

这个是当年坐我前桌的李莉,那个是总抄我作业的赵胖子。

大家互相递烟,倒酒,说着一些不咸不淡的客套话。

“陈默现在可是大老板了,在上海混得风生水起。”

“哪里哪里,混口饭吃。”

我谦虚着,心里却觉得有点无聊。

这些年,这样的场面我经历得太多了。

我的目光,一直在门口逡巡。

直到一个身影,被王强和几个人搀扶着,慢慢地走进来。

整个包厢,瞬间就安静了。

是魏老师。

他比我想象的,还要老。

头发全白了,稀疏地贴在头皮上,老年斑像地图一样爬满了他的脸和手背。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旧的中山装,背驼得很厉害,像一棵被风雪压弯了的老松树。

只有那双眼睛,透过老花镜片,看人的时候,还是那么亮,那么有神。

“魏老师!”

“魏老师好!”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喊。

魏老师笑了,眼角的皱纹像风干的橘子皮一样舒展开。

“好,好,都好。”他的声音,沙哑又缓慢,像一台老旧的收音机。

他被扶到主位上坐下,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像是在辨认一件件蒙了尘的古董。

当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时,停顿了一下。

“陈默?”他试探着问。

“是我,老师。”我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仰头看着他。

他伸出那只布满青筋和斑点的手,有些颤抖地摸了摸我的头,就像三十多年前一样。

“长大了,也老了。”他说。

我的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酒席开始了。

气氛又重新热烈起来。

大家轮流给魏老师敬酒,说一些感恩的话。

魏老师不喝酒,只端着一杯白开水,笑呵呵地看着我们。

我一直坐在他旁边,给他夹菜,听他断断续续地讲着这些年的事。

他退休后,就一直待在县城的老房子里,师母前些年走了,现在就他一个人。

孩子们都在外地,忙。

他说得很平淡,但我听得心里发堵。

一个教了一辈子书,桃李满天下的老师,晚年却是这样孤单。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话题,不知怎么的,就绕回了当年。

“要说咱们班最可惜的,就是陈默了。”赵胖子喝得满脸通红,大着舌头说,“当年那个保送名额,板上钉钉就是他的,全校谁不知道啊?”

“是啊是啊,”李莉也附和道,“当时成绩一出来,魏老师第一个就说,除了陈默,不做第二人想。”

包厢里,瞬间安静了许多。

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我和魏老师。

这是一个埋在三十三班所有人心里的疙瘩。

当年,那所全国顶尖的大学,给了我们中学一个保送名额。

所有人都认为,这个名额非我莫属。

我的成绩,从高一到高三,永远是年级第一,甩开第二名一大截。

魏老师是我的班主任,也是我的语文老师。他最器重我,甚至在办公室里公开说,陈默这孩子,是为那所大学量身定做的。

可是,最后的结果,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名额,给了班里另一个同学,陆鹏。

陆鹏的成绩,在班里只能算中上游,跟我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消息传出来那天,我整个人都懵了。

我冲到魏老师的办公室,质问他为什么。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下午,阳光很好,透过窗户照进来,把空气里的灰尘都照得清清楚楚。

魏老师就坐在办公桌后面,低着头,一言不发。

阳光照在他花白的鬓角上,显得格外刺眼。

我问了好多遍,他始终沉默。

最后,他只是抬起头,看着我,说了一句:“陈默,相信老师,高考,你一样能考上。你比他强。”

那句话,像一根针,扎进了我心里。

什么叫“你比他强”?

因为我强,所以我就活该被牺牲吗?

因为我强,我就要承受这种不公平吗?

我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从那天起,我跟魏老师之间,就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玻璃。

我依然尊敬他,上他的课,交他的作业。

但他再也没有单独找我谈过心,我也再也没有去过他的办公室。

后来,我憋着一股劲,参加了高考。

考得不错,上了一所很好的大学,但终究不是我心里的那一所。

大学毕业,工作,创业,结婚,生子。

我的人生,就像一辆被强行扳离了预设轨道的火车,虽然也磕磕绊绊地开到了一个不错的站点,但我心里始终知道,那不是我最初想去的地方。

而那个叫陆鹏的同学,拿着那个本该属于我的名额,去了那所我梦寐以求的大学。

毕业后,听说他进了国家部委,仕途顺遂。

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

这个心结,在我心里埋了三十年。

我不是怨恨,只是不解。

我无数次地想,魏老师,您为什么,要那么做?

是陆鹏家里找了关系?还是您收了什么好处?

这些阴暗的念头,像毒蛇一样,在我心里盘踞了很多年。

直到今天,我看着眼前这个垂垂老矣的恩师,这些念头又都冒了出来。

“老师,”我端起酒杯,里面是白开水,跟老师的杯子碰了一下,“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问您一件事。”

魏老师看着我,眼神很平静,好像早就料到我会问。

“你说。”

“当年的那个保告名额……为什么?”我鼓足了勇气,问出了这个埋藏了三十年的问题。

包厢里,彻底安静了。

连筷子碰碗的声音都没有了。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魏老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汽,模糊了他的镜片。

他放下杯子,用手背擦了擦。

“陈默啊,”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在我的心上,“老师对不起你。”

我愣住了。

我设想过无数种答案,唯独没有想过,他会这样干脆地道歉。

“当年……是老师自作主张,把名额给了陆鹏。”

“为什么?”我追问,声音有些发抖。

“因为,”魏老师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一层水光,“因为那个名额,对你来说,是锦上添花。但对陆鹏来说,是雪中送炭。”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是救命稻草。”

魏老师的声音,变得更加沙哑。

“当时,陆鹏的家里,出事了。”

接下来,魏老师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讲述了一个我从未知道的故事。

高三那年,就在保送名额下来前一个月,陆鹏的父亲,一个矿工,在一次矿难中,被砸断了脊椎,高位截瘫。

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塌了。

陆鹏的母亲,本就身体不好,急火攻心,一下子就病倒了。

家里还有一个正在上初中的妹妹。

整个家的天,都塌了。

陆鹏那时候,好几天没来上学。

魏老师觉得不对劲,家访了好几次,才从邻居嘴里问出了实情。

当他找到陆鹏的时候,那个平日里有些沉默寡言的少年,正在工地上搬砖。

十六七岁的年纪,瘦弱的肩膀,扛着沉重的水泥。

他告诉魏老师,他不念了。

他要去打工,挣钱给爸爸治病,给妈妈买药,供妹妹上学。

魏老师当时就哭了。

他拉着陆鹏的手,说:“孩子,书,一定要念下去!天大的事,有老师给你扛着!”

魏老师把他带回了学校,自己掏钱,垫付了陆多家里的医药费,又发动学校的老师捐款。

但这,都是杯水车薪。

一个瘫痪的病人,一个常年吃药的病人,还有一个要上学的孩子,就像一个无底洞,多少钱都填不满。

陆鹏的成绩,一落千丈。

他每天晚上要去医院照顾父亲,白天上课,总是打瞌睡。

魏老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知道,以陆鹏当时的状态,别说考大学,能顺利毕业都难。

而一旦他考不上大学,他的人生,可能就真的完了。

他只能回到那个尘土飞扬的工地,用他那副瘦弱的肩膀,去扛起一个摇摇欲坠的家。

一辈子,可能就交代在那了。

就在这个时候,保送名额下来了。

魏老师说,他拿到通知的那天晚上,一夜没睡。

他手里,握着两个孩子的未来。

一个,是我。

前途似锦,才华横溢。就算没有这个名额,凭我的实力,考上一流大学也毫无悬念。这个名额对我来说,只是让我走得更顺一点,更早地到达那个光明的未来。

另一个,是陆鹏。

身处悬崖边缘,摇摇欲坠。这个名额,是能把他从深渊里拉上来的,唯一一根绳子。

“我那晚,就坐在书桌前,抽了一晚上的烟。”魏老师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一边,是你充满希望的脸。另一边,是陆鹏在工地上,被水泥灰迷了眼的脸。”

“我问自己,魏建国,你是个老师。老师的职责,是教书育人。是把一个好学生,送进更好的大学?还是把一个快要掉进深渊里的孩子,拉回人间?”

“我挣扎了一晚上,天亮的时候,我做了决定。”

“我决定,把这个名额给陆鹏。”

“因为我知道,你是一只雄鹰,陈默。就算我折断了你一根羽毛,你也能靠自己的力量,飞得很高很高。你的未来,不会因为失去这个名额而毁掉。”

“但是陆鹏不行。他是一只翅膀受了伤的小麻雀,如果我不推他一把,他就会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所以,我去了教育局,找了校领导,把陆鹏家里的情况,写成了一份厚厚的材料,递了上去。”

“我说,我用我一辈子的名誉担保,这个孩子,值得这个机会。给他这个机会,就是救一个家。”

“最后,学校同意了。”

“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非常不公平。”魏老师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这些年,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那天你去办公室问我,我不敢看你的眼睛。我没法跟你解释。我怎么说?难道要我把陆鹏家的伤疤揭开,让你来同情他,让你来理解我的决定吗?那对你,对陆鹏,都是一种残忍。”

“我只能选择沉默。我只能告诉你,你很强,你能行。”

“我当时就想,你会恨我。但没关系,只要你能考出去,能有出息,你恨我一辈子,我都认了。”

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像一面被敲响的鼓。

我手里的酒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我捏得滚烫。

三十年。

整整三十年。

我心里的那个谜,那个结,那个若有若无的怨,在这一刻,被解开了。

真相,像一把迟到了三十年的刀,剖开了我的胸膛。

不疼。

一点都不疼。

只有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酸楚,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我一直以为,那是一次背叛。

却没想到,那是一次渡人。

我一直以为,那是一次不公。

却没想到,那是一次舍身。

魏老师,他舍弃的,是他作为一个老师,最看重的“公平”原则。

他背负的,是我这个他最得意的学生的误解和怨恨。

他只是为了,去救另一个学生。

一个在悬崖边上,快要掉下去的学生。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我站起来,走到魏老师面前,然后,“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老师……”我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场的所有同学,都站了起来,很多人,眼圈都红了。

魏老师也哭了。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拉我起来。

“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是老师对不起你,是老师……”

我摇着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

“不,老师,您没有对不起我。”我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是我,是我小心眼了三十年。是我,错怪了您三十年。”

“您做的,是对的。您是对的。”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

三十年来,第一次喝得那么醉。

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夏天,那个闷热的、充满了蝉鸣的教室。

魏老师站在讲台上,穿着那件万年不变的白衬衫,慷慨激昂地讲着《师说》。

“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我那时候以为,我懂了。

直到今天,我才真正懂了。

传道,传的是什么道?

是知识之道,更是为人之道,是仁爱之道。

同学会结束后,王强告诉我,陆鹏,也回来了。

他知道魏老师要来,特地从北京赶回来的。

但他没来参加同学会。

他说,他没脸见我。

王强给了我一个地址,是陆鹏现在住的地方。

他这次回来,是接他母亲去北京的。

他的父亲,前几年已经去世了。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去见他一面。

那是一个很老旧的小区,楼道里堆满了杂物,墙上刷着各种开锁、通下水道的小广告。

我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男人。

他比我记忆中要苍老一些,两鬓已经有了白发,但眉眼之间,还是当年的样子。

他看到我,愣住了。

“陈默?”

“是我,陆鹏。”

我们俩就这么站在门口,对视着,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空气,仿佛凝固了。

还是他先反应过来,把我让进了屋。

屋子很小,但收拾得很干净。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坐在轮椅上,正在看电视。

“妈,我同学来了。”陆鹏介绍道。

老太太转过头,冲我笑了笑,眼神有些迷茫。

“这是陈默,我高中的同学,学习最好的那个。”陆鹏又补充了一句。

老太太的眼睛,亮了一下。

“哦,哦,陈默,我听鹏鹏说过,好孩子,好孩子。”

我走过去,跟老太太问好。

陆鹏给我倒了杯水。

我们坐在小小的客厅里,一时相对无言。

“我……都听说了。”我先开了口,“魏老师,都告诉我了。”

陆鹏的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一下。

他低下头,双手紧紧地握着水杯。

“对不起,陈-默。”他一字一顿地说,声音里,充满了愧疚,“那个名额,本该是你的。我……我抢了你的人生。”

我摇了摇头。

“不,你没有抢走我的人生。你只是,走了另一条路。”

我看着他,认真地说:“陆鹏,这些年,我心里一直有个疙瘩。我以为,是我被夺走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但今天,我才明白,我没有失去什么。相反,我得到了一些更宝贵的东西。”

“什么?”他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我。

“是魏老师,用他的方式,给我上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课。”

“他让我知道,一个人的强大,不仅仅是成绩好,会考试。更重要的是,在面对选择的时候,能不能守住心里的那份善良。”

“他也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我们看不见的角落,有很多人,在用我们无法想象的方式,艰难地活着。而有时候,我们一个微不足道的善举,可能就是他们全部的希望。”

“还有,”我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是你,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命运’。”

“当年,如果是我拿了那个名额,我的人生,会很顺。我会进最好的大学,找最好的工作,也许,我会比现在更成功,更有钱。”

“但是,我也可能会因此,变得更加骄傲,更加自负。我会觉得,我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而那次挫折,就像一块磨刀石。它磨掉了我身上的傲气,让我学会了谦卑,学会了坚韧。我为了证明自己不比任何人差,付出了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正是那些不眠不休的夜晚,那些咬着牙挺过来的难关,才造就了今天的我。”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我该谢谢你。也谢谢魏老师。”

陆鹏的眼圈,红了。

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陈默,谢谢你。谢谢你的理解。”

“这些年,我过得并不轻松。我总觉得,我身上背着债。我欠你的,欠魏老师的。我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我拼命地学习,拼命地工作,我告诉自己,我不能辜负那个名额,不能辜负魏老师的牺牲。”

“我毕业后,进了部委。我选择了一个最基层的岗位,专门负责贫困地区的扶贫工作。我跑遍了全国最穷的山沟,我见过太多像我当年一样,因为贫穷而差点辍学的孩子。”

“我尽我所能,去帮助他们。每当看到一个孩子,因为我的帮助,能继续坐在教室里读书,我就觉得,我心里的债,能轻一点。”

“我知道,我这辈子,都还不清。但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还。”

那天,我和陆鹏聊了很久。

从黄昏,聊到深夜。

我们聊起了高中的很多事,聊起了魏老师,聊起了这些年各自的经历。

没有怨恨,没有尴尬。

就像两个失散多年的老朋友,在分享彼此的人生。

走的时候,他送我到楼下。

老旧的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陈默,”他忽然开口,“你知道吗,魏老师为了我的事,差点被处分。”

我心里一惊。

“当时,学校里有很多风言风语。有人说,魏老师收了我家的钱。还有人写了匿名信,告到了教育局。”

“教育局派了调查组下来,查了很久。魏老师那段时间,头发白了一大半。但他什么都没说,一个人把所有的压力都扛了下来。”

“后来,是校长力保,说魏老师的人品,他用自己的前途担保,这件事才不了了之。”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背后,还发生过这么多事。

魏老师,他为了守护一个学生的未来,赌上了自己的名誉和前途。

这是怎样的风骨?

这又是怎样的师魂?

第二天,我没有回上海。

我买了很多东西,又去了魏老师家。

还是那间老旧的家属楼,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和书墨的香气。

魏老师正在阳台上,戴着老花镜,看报纸。

阳光洒在他身上,温暖又安详。

我没有提陆鹏的事,也没有提昨晚的同学会。

我只是像一个普通的学生一样,陪着老师,聊聊天,说说这些年的工作和生活。

我给他讲我创业初期的艰难,讲我第一次拿到大订单的兴奋,讲我儿子考上大学的骄傲。

他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地点点头,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欣慰的光。

中午,我下厨,给他做了几个家常菜。

他的牙口不好,我特意把菜炖得很烂。

吃饭的时候,他忽然说:“陈默,你知道吗,你是我教过的,最聪明的学生。”

我笑了笑:“老师,您当年可不是这么说的。您总说我,小聪明有余,大智慧不足。”

他也笑了,皱纹在脸上堆成了一朵花。

“是啊。那时候,你太顺了,像一把没有开刃的宝剑,锋芒毕露,却容易折断。”

“我当时就在想,这孩子,得让他摔个跟头。不摔个大跟头,成不了大器。”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狡黠的光。

“所以,那个名额的事,我虽然有私心,想帮陆鹏。但从另一个角度讲,我也是在帮你。”

“我在逼你。逼你去走一条更难的路。因为我知道,只有难走的路,才能磨炼出你真正的筋骨。”

“事实证明,我赌对了。”

我愣住了。

原来,在他的心里,还藏着这样一层深意。

他不仅仅是在“渡人”,他也是在“育人”。

用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来打磨他最看重的璞玉。

“老师,”我放下筷子,郑重地看着他,“您就不怕,我真的就此沉沦,一蹶不振吗?您就不怕,我恨您一辈子吗?”

他笑了,笑得像个孩子。

“不怕。”

“因为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孩子。”

“你的骨子里,有一股不服输的劲。我越是打压你,你越是会弹得更高。”

“至于恨……如果我的学生,因为这点挫折就恨我一辈子,那只能说明,我魏建国,看错了人。”

那一刻,我对他,再也没有丝毫的怨,只有彻彻底底的,高山仰止般的敬佩。

一个老师,能把自己的学生,看透到何种地步?

又能为了学生的成长,用心良苦到何种地步?

我在老家,待了一个星期。

每天,我都去陪魏老师。

我们一起散步,一起下棋,一起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少年时代,回到了那个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的年纪。

只是,这一次,我的心里,没有了迷茫,没有了不甘。

只有满满的,踏实和温暖。

临走的前一天,我去给魏老师收拾书房。

他的书柜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书,很多都已经泛黄、卷边。

在一个角落里,我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铁皮盒子。

我好奇地问魏老师,里面是什么。

他笑了笑,找出钥匙,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沓沓厚厚的信。

还有一本,同样厚厚的日记。

“这些,是陆鹏这些年,写给我的信。”魏老师说,“他每个月,都会写一封。说说他的工作,他的生活,还有他资助的那些孩子。”

我拿起一封信,信纸已经泛黄。

陆鹏的字,写得很用力,一笔一划,都透着一股劲。

信里,他说他又去了一个叫“大凉山”的地方,那里的孩子,连一双像样的鞋子都没有。

他说,他用自己第一个月的工资,给那里的孩子,买了几十双球鞋。

他说,当他看到孩子们穿着新鞋,在操场上奔跑的时候,他觉得,天特别蓝。

我一封一封地看下去。

每一封信,都像一块砖,垒起了陆鹏这三十年的人生。

这是一个,用一生去感恩,去赎罪的人生。

我拿起那本日记。

魏老师说:“这是我当年的日记。”

我翻开。

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的都是我们班的事。

我找到了那一年,那个夏天。

“六月五日,晴。保送名额通知下来,我一夜无眠。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何抉择?”

“六月六日,阴。去陆鹏家,看到他瘦弱的肩膀,我的心如刀割。师者,何为?”

“六月七日,晴。决定了。陈默,老师对不起你。但愿你,能明白我的苦心。雄鹰,当击长空。”

“九月一日,晴。陈默走了,去了南京。他没有跟我告别。也好。孩子,飞吧,飞得越高越好。忘了我这个,让你伤心的老师吧。”

“九月二日,雨。收到陆鹏从北京寄来的第一封信。他说,他会用一辈子来证明,我没有选错人。我信。”

日记的最后,还夹着一张照片。

是我们三十三班的毕业照。

照片上,我们都穿着白色的校服,笑得灿烂又青涩。

我站在魏老师的身边,微微仰着头,一脸的骄傲和自信。

而陆鹏,站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照片,已经泛黄。

但照片上的每一个人,都那么清晰。

我合上日记,眼泪,再一次,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要走了。

临走的时候,魏老师把我送到楼下。

他拉着我的手,反复叮嘱:“在外头,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

“知道了,老师。”

“有空,就回来看看。”

“嗯,我一定会的。”

我转过身,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我怕我,会忍不住,又哭出来。

我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看他。

他依然站在那里,瘦小的身影,在秋风中,显得那么单薄。

像夕阳下的一尊剪影。

我冲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次,是为了我自己。

为了我那迟到了三十年的,理解和释然。

坐在回上海的高铁上,窗外的景色,飞速地后退。

我的思绪,却前所未有地清晰。

我想起了我的公司。

这些年,我做生意,一直秉持着一个原则:公平。

我要求我的员工,对每一个客户,都必须一视同仁。

我以为,这是最大的“正义”。

但现在,我开始怀疑。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绝对的公平吗?

当一个强者和一个弱者,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给予他们同样的规则,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公平。

真正的善良,或许不是恪守僵硬的规则。

而是,在规则之外,愿意为弱者,撑一把伞。

就像魏老师。

他用他的选择,告诉我,有时候,最大的公平,恰恰是“不公平”。

是一种,向善的倾斜。

回到上海,我又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中。

但我的心,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我开始更多地关注那些,在公司里,默默无闻,却很努力的年轻员工。

我开始,尝试去了解他们光鲜的履历背后,是否也有着不为人知的辛酸。

我设立了一个内部的“梦想基金”,专门用来帮助那些,家庭困难,却有上进心的员工,去学习,去深造。

很多人不理解。

我的合伙人问我:“陈总,你这是在做慈善吗?我们是开公司,不是开善堂。”

我笑了笑,没有解释。

我只是想起,三十多年前,那个闷热的下午。

魏老师对我说:“陈默,你比他强。”

是的,我比他们强。

所以,我理应,去为他们,做点什么。

这,或许才是魏老师,真正想教给我的,最后一课。

半年后,我接到了王强的电话。

他说,魏老师,走了。

走得很安详。

是在一个午后,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睡过去的。

我立刻订了机票,赶了回去。

魏老师的葬礼,很简单。

没有哀乐,没有花圈。

只有我们这些学生,自发地从全国各地赶来,送他最后一程。

陆鹏也来了。

我们俩站在一起,看着魏老师的遗像。

照片上的他,还是那么儒雅,那么温和,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仿佛,只是睡着了。

葬礼结束后,陆鹏交给我一个信封。

“这是魏老师,留给你的。”

我打开。

里面,是一封信。

还有一把,小小的,铜制的钥匙。

信是魏老师的笔迹,苍劲有力,一如当年。

“陈默吾徒:

见信如晤。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为师我,大概已经去了一个,没有粉笔和黑板的地方。

不必悲伤。

人这一辈子,生老病死,都是常态。

我这一生,没什么遗憾。

教了一辈子书,带出了你们这些,让我骄傲的学生,足矣。

唯一挂念的,还是你。

当年的事,我知道,是你心里的一根刺。

我很高兴,在我走之前,能亲手,把它拔掉。

你是个好孩子,一直都是。

这些年,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为师,为你感到骄傲。

那把钥匙,是我老房子的钥匙。

书房里,那个铁皮盒子下面,还有一个暗格。

里面,有我给你准备的一份,迟到了三十年的礼物。

去看看吧。

就当是,老师,对你最后的补偿。

师:魏建国 绝笔”

我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拿着那把钥匙,颤抖着手,打开了魏老师家的门。

屋子里,一切都还保持着他生前的样子。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温暖,又寂寥。

我走进书房,找到了那个铁皮盒子。

我移开它,果然,下面有一个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暗格。

我用钥匙,打开了它。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东西。

我一层一层地打开。

最后,露出来的,是一本,烫金封面的……录取通知书。

那所我梦寐以求的大学。

上面的名字,赫然写着:陈默。

时间,是三十多年前的那个夏天。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在通知书的下面,还压着一封信。

信,是当年那所大学的招生办主任,写给魏老师的。

信里说,他们收到了魏老师的材料,被他和陆鹏的故事深深打动。

但是,保送名额,有严格的规定,不能随意更改。

他们经过研究,决定,破例。

他们保留了我的保送名额。

同时,以“特困生”的名义,特招了陆鹏。

也就是说,当年,我们两个,都被录取了。

我拿着那封录取通知书,手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为什么?

为什么魏老师,要把这份本该属于我的通知书,藏起来?

为什么,他要让我,去走那条更难的路?

我忽然想起了,那天,他对我说的话。

“这孩子,得让他摔个跟头。不摔个大跟头,成不了大器。”

“我是在逼你。逼你去走一条更难的路。因为我知道,只有难走的路,才能磨炼出你真正的筋骨。”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为我铺好了两条路。

一条,是平坦的,通往象牙塔的康庄大道。

另一条,是曲折的,需要我自己去披荆斩棘的羊肠小道。

而他,替我选择了,后一条。

他藏起了我的录取通知书,眼睁睁地看着我去参加残酷的高考,看着我与梦想的大学失之交臂,看着我失落,看着我痛苦。

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用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来激发我全部的潜能。

他用他的沉默,和我的误解,做赌注。

赌一个,更强大的我。

赌一个,真正能“击长空”的雄鹰。

他赌赢了。

我坐在魏老师的书桌前,窗外的阳光,照在那封迟到了三十年的录取通知书上,金色的字,闪闪发光。

我哭了。

又笑了。

眼泪,滴落在通知书上,洇开了一小片水渍。

老师啊,老师。

您这一生,到底,为我们这些学生,筹谋了多少,又背负了多少?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是那棵熟悉的老槐树。

秋风吹过,槐树叶子,沙沙作响。

仿佛是,老师在天堂,对我最后的叮咛。

我知道,我的人生,再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了。

因为我的身后,永远站着一位,用他的一生,为我指引方向的恩师。

他教会我的,不仅仅是知识。

更是,爱,是风骨,是慈悲。

是我这一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

来源:简单单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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