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院长老公坦白出轨:我净身出户,3天后各媒体报道,身败名裂的他崩溃。完结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院长老公坦白出轨:我净身出户,3天后各媒体报道,身败名裂的他崩溃。完结
霍牧野"浪子回头"后,我恰好刷到一个帖子。
匿名投票:【男人出轨,心里更愧对老婆还是小三?】
结果扎眼,99%的人投了后者。
我扭头看向身边的霍牧野:
「你也是这么想的?」
霍牧野合上书,看我的眼神里,那种说不出的疲惫几乎要溢出来,还夹着一丝冷漠。
「李笑,我都已经回家了。」
「你到底还想我怎么样?」
1
他皱着眉站起来,走去阳台点烟。
万家灯火映衬下,他那个高瘦的背影裹在烟雾里,居然透着一股子落寞和苍凉。
过了足足半小时,他才进来,脸上挤出一个忍辱负重般的笑。
「这周末公司搞家属日,你跟我一块儿去。我正好没事,顺便陪你逛街买两件新衣服。」
他公司的家属日,以前是从来不带我的。
我要是问起来,他就一脸不耐烦。
「那是给底层员工搞的福利,名额就那么几个,我一高管,好意思去跟他们抢?」
这一刻,我真想怼回去:
「怎么,这次你就不怕人抢了?」
但我忍住了。
自从霍牧野搬回来,我俩之间就弥漫着一种又沉重又腻歪的氛围。
没错,就是腻歪。
像有口浓痰卡在喉咙,咽不下也吐不出,但它时时刻刻在恶心你。
「行啊。」我应了。
他扯了扯嘴角,装出很高兴的样子。
可一转身,那笑立马就垮了,我还隐约听到他叹了口气。
晚上我刚关灯,房门就被推开了,霍牧野走了进来。
「睡了?」
我们现在分房睡,他滚去了书房。
他选"回归家庭"那天,拖着箱子站在门口说:
「李笑,咱俩都需要时间冷静一下,暂时还是别睡一屋了。」
我当时整个人还处在崩溃边缘。
那种被最亲近的人捅刀子的痛、撕破脸后的疯狂、还有占领道德高地的快感……混在一起,让我的表情都变扭曲了。
我抬着下巴冷笑:
「霍牧野,你想P吃呢!你以为我让你滚回来是图你那点事?你是不是当别人都跟你一样,满脑子龌龊?」
「那就随你。」
他没反驳,淡淡撂下一句,拖着箱子进了书房。
……
此刻,他一声不吭地站在我床边。
然后掀开被子,窸窸窣窣地躺下,一只手从我睡衣下摆探了进来,摸向我的腰。
「李笑,咱俩毕竟是夫妻。」
他的声音有点发闷。
真他妈奇怪。
明明就这么一句话,我也没看他表情,却清清楚楚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委屈和忍让。
好像他主动来碰我。
是受了多大委屈,终于向命运低了头。
是他对这段婚姻的"投诚"。
更是对我这个十年原配的"恩赐"。
窗外的月光冷得像冰,疲倦地照着这一切。
我终究还是没憋住,说出了这三个月来我们都回避的那个名字。
「那东方夏呢?」
「她不才是你心里那个『唯一的妻』吗?」
屋里的空气瞬间冻住了。
身后的男人在黑夜里猛地爆发,声音都变尖了。
「你提她干什么?你为什么非要提她!」
「我都回来了!我跟她也得到报应了!你想要的都得到了!」
「李笑,你他妈到底还想怎么样?!」
2
我不想怎么样。
我就是堵得慌,就是委屈。
我就是想把这层假惺惺的太平日子彻底撕烂。
我和霍牧野是大学同学。
从校园情侣到毕业结婚,第二年生了女儿眉眉。
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
我性子活泼,爱笑爱闹,擅长跟人打交道。
他恰恰相反,搞研究是把好手,但在人情世故上一窍不通,事业一直没啥水花。
我觉得他太屈才了,就动用我公关的老本行,托关系认识了他研究所的大领导。
那阵子,我天天天不亮就起来做烘焙,跨大半个城去送给领导那位爱吃甜食的老母亲。
我干这些的时候,霍牧野是打心眼儿里瞧不上的。
「我能力摆在那儿,需要搞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万一竹篮打水,我多丢人!」
我得小心翼翼地护着他那点"学者"的清高,还得笑着哄他:
「哎呀,失败了也没事嘛,就当尊老爱幼了。再说我认识这领导,对我自己工作也有好处啊。」
大领导很吃我这套,加上霍牧野业务确实牛,在一次关键竞聘时,领导替他说了话。
在研究所“冷板凳”坐了五年的霍牧野,终于被提拔了。
他工资奖金蹭蹭涨,但也越来越忙。
家里顾不上,眉眉又到了关键时候。
我俩一商量,我从前途大好的岗位上退下来,换了个闲职,腾出时间照顾家和女儿,全力当好他的后盾。
我一直以为自己命特好。
去幼儿园接孩子,那帮妈妈们都羡慕我,说我家就是“幸福家庭样板间”:
初恋结婚感情好,老公能赚钱,自己工作清闲,女儿可爱。
我也曾幸福得冒泡。
虽然在单位看着以前的下属都爬到我头上,偶尔也酸溜溜的。
但我告诉自己,家庭是共同体,我牺牲点事业,换来全家最优解,值了。
3
我第一次瞅见「东方夏」这名字,是在一份研究报告的落款上。
霍牧野,东方夏。
我端着养生茶给他,还开了个玩笑:
「嚯,你俩这名字挺配啊,光看名字都能脑补出一部狗血剧了。」
我那时候傻乎乎的,压根没发现,他眼神扫过「东方夏」三个字时,那藏都藏不住的一抹温柔。
「未婚女同事,别瞎开玩笑。」
他垂下眼,把那份报告挪开了,淡淡地警告我。
再看到这名字,是半年后。
我给眉眉做PPT,自己电脑没电,霍牧野又正好部门聚餐没回,我就用了他书房的电脑。
我在WPS里翻素材,手贱点开了云共享。
一个名叫【挚爱】的文件夹,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文件夹里,是按年月排好的27个子目录。
女人的直觉这玩意儿,真他妈玄。
在看到这文件夹之前,我一秒钟都没怀疑过霍牧野。
可就在我鼠标移过去准备点开时,我发现自己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我在书房,足足看了两个钟头。
【挚爱】文件夹里,记录了两个人长达两年零三个月,藏得极深又爱得火热的全过程。
他们是不同部门的同事,一个项目分到一组,无数个日夜,他们“精神探讨”,“灵魂交流”。
慢慢地,一个动了心,一个动了情。
他们深知这感情不道德,于是约定,只谈“圣洁”的、“柏拉图式”的恋爱,绝不玷污这份感情,绝不发生“低级”的肉体关系。
可能就是披着这层“道德”的虚伪外衣,他俩在这片所谓的“伊甸园”里,爱得肆无忌惮。
霍牧野喊东方夏:「此生唯一的妻」。
「你今天路过我身边,我闻到了你独有的体香,心都漏跳了一拍。」
「这世上的女人都太俗了,只有你,是我心里那片冰清玉洁的栖息地,谢谢你净化了我的生命。」
「我多少个夜里,只能想着你的脸,在心里一遍遍喊你的名字。」
「我为你虚度的三十三年感到悲哀,直到你像圣女一样出现,我前面的人生,都值了。」
东方夏喊霍牧野:「哥哥。」
「哥哥!我的爱人!我的丈夫!」
「早上我掉了几根头发,我小心翼翼放在你桌上了,咱俩也算结发夫妻了。」
「会议纪要里,咱俩的名字正好上下挨着,我心里那个美啊,这六个字好像在跳舞纠缠。」
「哥哥,我昨晚做了个不好意思说的梦,梦里我疯了样地喊你,醒来枕头都湿透了。」
「我天天想你,绩效都垫底了,结果被开的却是高姐。哥哥,是你帮的我对不对?我又愧疚又高兴,你让我怎么办才好。」
这句下面,还有霍牧野的“暖心”回复:
「爱妻别多想,丈夫为妻子徇私,天经地义。我本来看淡名利,只有这一刻,庆幸手里还有点权!」
……
27个文件夹,每个里面30篇文档,一共810篇。
这810个日日夜夜,他俩在这“挚爱”伊甸园里,共享编辑,互诉衷肠。
明明是九月,暑气还没散。
我坐在书房里,却从头凉到脚,跟掉进了冰窟窿一样。
4
我脑子一片空白地冲出了门。
我潜意识里不信,我觉得电脑里那些都是假的。
是P的!是有人陷害他!
我给他打电话,没人接。
他说部门聚餐,我就一家火锅店一家火锅店地找。
我非要当面问个清楚。
终于,在一家店里,我看到了霍牧野。
他坐在主位,一桌人正聊得火热,他挂着那种温文尔雅的成功人士的微笑。
他右手边,坐着个穿白裙子的长发女人。
那女的眼睛水汪汪的,一脸羞涩,又温柔又娇艳。
我的脚像灌了铅,一步都挪不动了。
那帮小年轻起哄的声音飘了过来:
「霍工,我们哪都服您,就是这'妻管严',我们可学不来!」
「就是啊霍工,您是搞大事的人,怎么能听嫂子那外行的话,搞什么'严师出高徒'呢?」
我脑子转了半天才明白。
霍牧野根本不会管人,他当了领导,就是自己把活全干了,嫌教别人浪费时间。
结果他自己累死,部门业绩还垫底。
我劝过他,让他拿出领导的架子,严格要求下属。
我不知道他回去怎么传达的,反正现在,这帮小年轻把这笔账,全算我头上了。
我正想着,那个白裙子女人——东方夏,开口了。
她笑得特别温柔:「好啦好啦,你们别欺负霍工,以后你们忙不过来,我帮你们分担点就是了。」
小年轻们“哦——”地起哄。
「哎,要是嫂子是东方姐这样的,我们日子就好过啦!可惜啊可惜!」
我的心,一点点往深渊里沉。
果然是她。
那帮人笑着要去灌东方夏的酒,她脸红得像桃子,笑着伸手挡杯子。
霍牧野“噌”地站起来,一把拿过她手里的酒杯,仰头就干了。
「我们部门没有让女同事喝酒的规矩!你们别欺负她,要喝我来喝!」
东方夏红着脸抿着嘴,两人对视一笑,那叫一个情意绵绵。
小年轻们又起哄,给他倒满。
他豪气干云,又是一杯。
我远远看着,浑身抖得像筛糠。
霍牧野的胃有多差,只有我知道。
这几年,我给他养胃跟伺候祖宗一样。
我到处找偏方,熬中药,煮养生茶,冰的烫的辣的,一概不准他碰。
我一个无辣不欢的人,家里做菜几年没放过辣椒。
冰箱里的西瓜都得算着他下班时间,提前拿出来“回温”。
酒?一滴都不可能让他沾。
我费尽心血养好的胃,今天,他为了逗那个「挚爱」开心,一杯接一杯地灌!
我再也忍不住了。
人在气到极点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冷静,没有什么理智,没有什么权衡利弊。
我脑子“嗡”的一声,人已经冲了过去。
我抢过霍牧野手里的酒杯,狠狠摔在地上!
「混蛋!」
我嘶吼出声。
霍牧野都看傻了。
「啊——」
东方夏像是吓坏了,猛地往后退,撞倒了旁边的餐车,一锅滚烫的红油翻了,全溅在她脸上和额头上。
她发出凄厉的尖叫。
霍牧野魂都吓飞了,失声大喊:
「东方!」
所有人都围了过去。
我突然被人狠狠推了一把,肩膀剧痛,整个人站不稳,一头磕在桌角上。
那个推我的小年轻恶狠狠地瞪着我:
「哪来的疯婆娘!把人伤了还想跑!」
我捂着头,一股热乎乎的液体流下来,糊住了我的眼睛。
一片血红里,我看见霍牧野也慌了,朝我冲过来。
我什么都顾不上了,我疯了一样地喊:
「我看见了!那个文件夹我全看见了!」
「你们这对狗男女!恶心死我了!」
5
后面的事,我就记不清了。
像一场噩梦。
我受了刺激又撞了头,喊完那两句就晕了过去。
在医院醒来,霍牧野一脸麻木地坐在我床边,低着头。
我虚弱地吼:
「滚!」
「我看见你就恶心!」
霍牧野身子一抖,抬起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声音哑了:
「李笑,你冷静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抓起床头的保温杯就砸了过去。
他没躲,杯子“咚”一声砸在他下巴上,掉在地上。
他闭了闭眼,弯腰把杯子捡起来放好,长叹一口气。
「你要打要骂都行,事到如今,我不想辩解,我只想告诉你一句,我跟她,绝对没有越过那条线!」
我死死瞪着他,从牙缝里挤出话:
「所以呢?我还要夸你们守身如玉?感谢你们没搞到床上去?」
霍牧野难过地看着我。
「你就非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我抓着床单的手在发抖。
「我说的难听,有你们做的恶心吗?」
「我一想到你们写的那些玩意儿我就想吐!装什么纯情!什么狗屁柏拉图!就是男盗女娼!狗男女!」
以前看电视,女主发现老公出轨就又哭又闹,我还觉得她们太没出息,太不体面。
心想男人脏了,不要就完了。
可事儿真砸自己头上,我才发现,根本控制不住。
我整个人都被愤怒和背叛烧着了,胸口要炸了,只想用最毒的话骂死他们,恨不得拉着他俩一起下地狱!
我,李笑,一个曾经爱笑爱闹的人,就这么变成了一个刻薄、粗暴的疯子。
霍牧野看我的眼神,就是在看一个疯子。
我更气了,抓起枕头又砸过去。
「滚!」
霍牧野慢吞吞地顺了顺头发,站了起来,声音也冷了。
「你现在太激动,没法沟通,我先走了。」
「小高推倒你的事,他跟我道歉了。但这事不怪他,他不认识你。你突然冲出来,还害东方受伤,他就是一时冲动。」
「东方额头烫伤了,留了疤。不过她不打算追究你,你放心。」
「总之,这事没你想的那么脏。你先冷静。你要是实在过不去,你想怎么罚我,我都认。」
他弯腰,把枕头捡起来放回床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6
我在医院躺了三天,脑子一团浆糊,睡了醒,醒了睡。
我妈来了,说是霍牧野打电话叫她来的。
她摸着我的脸,唉声叹气:
「他都跟我说了,态度很诚恳,发誓跟那女的没发生什么。笑笑,你就当他……当他精神上开了个小差,人迷途知返就行了。」
我摇头:「妈,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的!为这点事气坏自己,多不值当!你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你女儿眉眉想想吧!」
接着,我婆婆和小姑子也来了。
两人一左一右,跟会审似的。
婆婆皮笑肉不笑:「这事吧,是阿野不对。但他从小就招女孩子喜欢,现在事业又好,难免有野女人往上扑。这事早点爆出来也好,算给你提个醒。」
小姑子喝着咖啡:「嫂子,我不是帮我哥啊。我哥这人吧,特讲究情怀,人品没问题。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被人下套了。说白了,这根本不算出轨,顶天了算精神撩骚! 他才不会说那种恶心话呢!」
婆婆临走前,语重心长地拍拍我:
「阿野能主动坦白,说明他心里是坦荡的。你闹一闹,我们都理解。但这事就到此为止吧,阿野马上要竞聘副院长了,你再闹下去,影响他前途,对你们一家子有啥好处?」
……
我彻底懵了。
我该怎么办?
离婚?
十几年的感情,我一手操持的家,还有眉眉……
我妈,我婆婆,她们来劝我,翻来覆去就是“别气坏了”、“别影响他前途”。
在她们所有人眼里,这点“小事”,根本就够不上离婚的台阶。
可我心里那股气,堵得我快死了。
霍牧野每天都来,提着汤。
我不理他,他就把保温盒放下,安安静静地走。
眉眉也打了好几次电话,哭着问我什么时候回家,说爸爸做的饭太难吃了。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出院前一天,我想去楼下花园透透气。
结果,我撞见了霍牧野和东方夏。
两人拎着一样的保温盒,正凑在一起小声说话。
风一吹,东方夏的头发丝儿,全糊在了霍牧野的脸上、嘴唇上。
霍牧野一动不动,就那么任由发丝蹭着他。
那画面,暧昧得刺眼。
过了一会儿,他低头,把一个保温盒递给东方夏。
风里飘来她一句娇滴滴的:「哥哥!」
我脑子“嗡”的一声炸了,当场冲了过去。
在霍牧野惊恐地瞪大眼睛时,我一把薅住了东方夏的头发,把她拽倒在地,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你怎么敢!你还敢出现!贱货!」
东方夏疼得尖叫。
旁边呼啦啦跑过来几个小年轻,就是上次那拨人。
「嫂子!你误会了!我们几个同事约好来看东方姐,正好碰到霍工!」
我扬起手就要扇她,手腕却被抓住了。
霍牧野冰冷的声音砸在我头顶:「够了!」
那几个小年轻手忙脚乱地来掰我的手,想把东方夏的头发“救”出来。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对我指指点点。
东方夏缩在地上,肩膀一耸一耸地哭。
霍牧野看她的眼神里全是心疼,转过头看我时,却只剩冰冷。
他猛地甩开我的手,大声喊道:
「我用我女儿眉眉的命发誓,我跟她,绝没发生过任何亲密关系!没有上床!没有接吻!连抱都没抱过!」
「李笑!你没完没了!你先是害她毁容,现在又当众侮辱她!你再这么发疯下去,我们干脆离婚!」
我浑身一震,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你说……离婚?」
「你凭什么提离婚?」
围观的人开始议论了。
「哎哟,敢拿自己女儿发誓,那肯定是清白的。还以为是打小三,闹了半天是原配发疯啊!」
「啧啧,还把人家小姑娘弄毁容了?你看她抓人头发那股狠劲,这么凶的老婆,难怪老公受不了要离婚!」
「这男的一看就老实,肯定是被逼急了!」
我愣住了,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
那几个年轻人赶紧把东方夏扶起来,护着她跑了。
隔着人群,东方夏慢慢回头,冷冷地看着我。
那眼神里,有讥讽,有轻蔑,甚至还有一丝……可怜。
我忽然之间,就冷静了。
从我看到那个文件夹开始,直到这一刻,我第一次,彻彻底底地冷静了下来。
我转头,迎上霍牧野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
「不,我不同意离婚。」
……
至少。
不是现在。
7
我出院两天,霍牧野才回家。
眉眉还在奶奶家。
我一个人在餐桌上吃素面。
他进门,换鞋,瞥了我一眼,淡淡地说:「这两天去外地开会了。」
我没搭理他,继续埋头吃面。
他突然冷笑了一声。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没你想的那么龌龊。不信你去查会议公众号,上面有我发言的照片。」
我喝完最后一口汤,拿碗去厨房。
出来时,他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表情严肃,一副要“公事公办”的样子。
「李笑,事情到了这一步,咱俩必须好好谈谈。」
我终于正眼看他。
「谈。」
他皱了皱眉,似乎在组织语言。
「这事……我承认,我开头有错。但你这段时间的反应和行为,已经太过了。昨天眉眉打电话哭着问我是不是不要她了。你的情绪已经严重影响到孩子,你不能再这么任性下去。」
「这两天,我想了两个方案,你来选。」
我讽刺地勾起嘴角:「哦?你想的方案?」
他额头青筋跳了跳,终于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李笑,我希望你摆正态度!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你自己摸着良心说,我俩真就罪该万死吗?」
「你要是真过不去,行,我们离婚!钱、孩子,都随你,只要不太过分,我认栽!」
我压着火气,问:
「行,这是方案一。方案二呢?」
他沉默了几秒。
「为了孩子,不离。我跟你保证,以后跟东方只谈工作……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没吱声,等他那个“但是”。
他死死盯着我。
「李笑,你,必须给她道个歉。」
那一瞬间,我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我居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人无语到极点,是真的会笑的。
他闭上眼,好像在极力忍耐我的“无理取闹”,声音都放软了。
「你可能以为,她就是那种想上位的狐狸精。不,你错了。我俩发乎情、止乎野。她从没想从我这得到什么,更没想过伤害你。她甚至还劝我,要对你多体贴,说你牺牲事业带孩子,很不容易。」
「你这段时间,给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她一个年轻姑娘,脸上留了疤,这对她有多残忍?那天你又当众那么羞辱她,我听同事说,她回去后,好几次都想不开了。」
「李笑,不管从哪方面讲,你都欠她一个道歉。」
「行,你想我怎么道歉?」我歪头看他。
他松了口气:「我打给她,你随便说两句软话,这事就算翻篇了。」
「打吧。」
电话一通,东方夏激动又颤抖的声音传来:
「哥哥,你怎么知道我正在想——」
「东方。」霍牧野赶紧打断她,嗓子也发紧,「李笑在我旁边,她……她想为这段时间的事跟你道个歉,你听着就行。」
那边安静了几秒,声音立刻变得识大体起来。
「哎呀,其实我没往心里去。霍工,你可千万别再提离婚了。只要嫂子别把我们想得那么不堪,我就满足了。」
霍牧野把手机递给我,眼神沉沉地催促我。
我接过来,语气和蔼。
「东方小姐。」
「……嫂、嫂子好。」
我笑了,一字一顿:
「你们俩是哪来的脸,敢听我的道歉?」
「披着'柏拉图'的皮,干着男盗女娼的勾当,是不是还觉得自己特伟大特纯洁?你们还委屈上了?委屈你妈个头啊!人至贱则无敌,你俩真是贱到一家了!」
「还什么'做了难以启齿的梦',可把你给憋坏了!这种P话你跟我说啊!我直接把你情哥哥打包送你床上去,多好?哦,不对,忘了,你们高尚,不干那种龌龊事!」
「我查过了,你爸妈是小学老师对吧?教得可真好!我正准备做一面锦旗送去他们学校,感谢他们——」
「贱人!」电话那头尖叫起来。
「李笑!你敢!」
霍牧野怒吼着扑过来抢手机,我直接把手机狠狠砸在他脸上!
两股血顺着他鼻子就流了下来。
我冷笑着看他:
「霍牧野,你也别得意!我已经把你们那810篇'挚爱'日记做成了PDF,打包发给了你们院长、党委书记、工会主席! 就在你进门前一个钟头!」
「心疼完你那'唯一的妻',你还是好好想想,明天怎么跟你领导解释吧!」
霍牧野彻底傻了,举着手愣在那。
脸上的血和惊恐混在一起,让他那张脸,白得像一张揉烂的纸。
8
事情很快就有了结果。
霍牧野被取消了副院长的竞聘资格,免掉所有领导职务,调离了核心项目组。
东方夏被发配到了研究所后勤,彻底告别研究岗。
院长还特地找我谈话,解释说这事毕竟没抓到“实质”证据,而且PDF文件理论上也能伪造,所以没法全院通报,只能内部处理。
我懂。
能做到这份上,已经是看在我当年送了那么多甜点的面子上了。
这事之后,霍牧野那颗高傲的头,总算是低了点。
但不是对我。
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和恨意,好像不敢相信,我这个曾经把他当神一样捧着的枕边人,会下这么狠的手。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
他用一种对我彻底绝望的口气说: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恭喜你,你赢了。」
说完,他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收拾东西搬去了我婆婆家。
第二天一早,我婆婆和小姑子就杀上了门。
「李笑,你太过分了!芝麻大点事,你非要赶尽杀绝!我哥爬到今天多不容易,你还有没有良心!」小姑子指着我鼻子骂。
「李笑,妈太失望了。在阿野最关键的时候,你从背后捅刀子!夫妻一体,他倒了你有什么好?我没想到你这么狠,一点夫妻情分都不讲!」婆婆痛心疾首。
我面无表情。
「夫妻情分?他讲了吗?说出来你们都不信,他让我给那个女的道歉。今天这局面,不是我造成的,是他霍牧野自己!有胆子玩火,就该有胆子承担后果!」
「那也叫出轨?」婆婆吼道。
「顶多精神上溜号了!」小姑子翻了个白眼。
「精神出轨就不是出轨?」
我冷冷地顶回去,盯着小姑子:「你老公要是天天喊别人『唯一的妻』,你受得了?」
Plot twist
「他敢!我阉了他!」小姑子脱口而出。
我妈也来了,又气又心疼。
「笑笑,你糊涂啊!」
「他们又没真睡,你忍一忍,这事就过去了,以后你拿捏他一辈子!你现在这么一搞,好处没捞到,又没一锤子锤死他,不就是给自己树了个仇人吗?太冲动了!女人啊,还是得依靠男人!你听妈的,马上去把他接回来!你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你女儿想想!」
我红着眼,难过,但无比清醒。
「妈,那你有没有替你女儿想过?我知道锤不死他。可我一想到,他们俩犯了错,转头还能光鲜亮丽地升职加薪,我就难受得像被一万根针扎!凭什么啊?凭什么他们逍遥快活,留我一个人天天被恶心、被折磨?妈,我那口气出不来,我堵得慌,我真的太难受了!」
这两天,我彻底想通了一件事。
不管最后离不离,不管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有件事,我必须先做,不惜一切代价地做:
出气!
气不顺,心不平,这日子就过不下去。
真轮到自己身上,我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原配抓到小三时,会那么歇斯底里,那么撒泼打滚,一点体面都不要。
我相信,她们平时也不是那样的。
她们也曾是热爱生活的、温柔体贴的好女人。
那是一个女人,在遭遇最亲近的人背叛、在整个世界轰然倒塌时,最本能、最痛苦、也是最有效的情绪宣泄!
我佩服那些能云淡风轻、冷静分钱、转身就走的“大女主”。
可我做不到。
我怕。
我怕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时刻,我会一遍遍地后悔:
当初为什么没扇她一耳光?
当初为什么没把那些证据甩在所有人脸上?
为什么要为了那点狗屁“体面”,让自己内伤一辈子?
不。
我没错,我是受害者。
他们先不要脸的,我凭什么要给他们留体面?
我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惩罚他们。
是为了救我自己。
我以后的生活应该很美好,很平静,不能被这点破事影响我的情绪一丝一毫!
无论如何,一想到他们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起码我白天手不再发抖,呼吸不再灼烧气管,晚上也能睡得觉了。
我去接眉眉的时候,妈妈们不知道从哪知道了这件事,都围拢来对我表示安慰。
「没想到你们家也会遇到这种事,看来男人真没一个好的!」
「眉眉妈妈,你竟然直接举报到你老公单位去,我可太佩服你了,不过你老公以后会不会记恨你啊?」
我说,「记恨又有什么关系?大不了离婚。」
「离婚?」
大家脸上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眉眉妈妈,为了这件事离婚不至于吧。」
「你可不能冲动置气啊,你一离婚,可不正便宜外面野女人了?凭什么你陪着吃苦,他风光了就让给别的女人享福?」
「是啊,出口气就行了,现在男人能拿钱能回家就不错了,外面乱玩的多的是,你们家这个老实说算好的了……」
周边人的反弹和不理解,我都能承受。
就像他出轨,就要承担出轨带来的后果。
我出气,就要承担出气引发的连锁反应。
很公平,个人选择而已,我早就预料到了。
除了眉眉。
9
霍牧野搬走后,有天晚上,我刚要睡下。
一扭头,看见眉眉穿着睡衣站在卧室门口,一双眼睛通红地瞪着我。
「妈妈,是你把爸爸赶走的吗?」
我被她那个眼神吓了一跳。
那根本不是一个七岁女孩该有的眼神。
里面有委屈、有埋怨、有质问,甚至还藏着一丝……恨。
我赶紧起身想拉她过来。
她却冷冷一侧身,躲开了。
我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
我从没见过眉眉这个样子,陌生得可怕。
眉眉是我一手带大的。
霍牧野事业冲刺那几年,忙得脚不沾地。
女儿那时总伤心地问我:「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我每次都认真告诉她:「爸爸超级想陪我们,但他为了让妈妈和眉眉有个温暖的家,每天都在外面辛苦工作。我们要爱他,体谅他,记住了吗?」
「记住了妈妈。」
后来我还特意找霍牧野谈了一次。
从那以后,他再忙,每天也会雷打不动地抽出半小时陪眉眉,讲故事或者做游戏。
眉眉每天最盼望的就是那半个小时。
她和她爸的感情,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好。
「奶奶和姑姑都说,是你把爸爸逼走的!你还害他丢了那么努力才得来的工作!妈妈,爸爸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眉眉说着说着,突然双手猛地推了我一把,然后伤心地放声大哭。
「我要爸爸回家!我不管,你必须让爸爸回家!不然我就不爱你了!」
我心里的凉意,一寸寸漫上后背。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床边坐下,轻声问:
「奶奶和姑姑,还跟你说了什么?」
眉眉眼睛肿得像核桃,大声说:「她们说,爸爸和别的阿姨根本没关系,是你太小气!是你想换个新爸爸!」
「还有呢?」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阴沉得可怕。
眉眉大概没见过我这副表情,愣住了,一时忘了哭,乖乖地回答:
Plot Summary:
「还有……姑姑问我,东方阿姨漂不漂亮,还问我……如果让东方阿姨当我妈妈,我愿不愿意。」
我的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
「眉眉,你什么时候见过那个东方阿姨?」
「见过好多次。有时候爸爸来接我,她就坐在车上,还问我,她坐爸爸的车顺路一起回家可不可以。我说可以。」
「姑姑问你愿不愿意让她当你妈妈时,爸爸在旁边吗?」
「在。」
「他……说了什么吗?」
「没有,他一句话也没说。」
我闭上眼,深呼吸,让那股冲上头顶的血腥气慢慢平复。
「眉眉,如果我和爸爸分开了,你选谁?」
眉眉豆大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哭着喊:
「妈妈,你不准不要爸爸!你要是不要爸爸,我就选爸爸,我才不要你!」
那个晚上。
我瞪着天花板。
一夜没合眼。
第二天,我给霍牧野打了电话。
「眉眉想你了,你回家吧。」
他在电话那头没出声。
我也不出声。
我知道他一定会答应。
院长找他谈过话,说他犯的作风问题性质不算特别严重。
考虑到他卓越的研究能力,只要他能「妥善解决家庭矛盾」,之前的一切处罚,都可以酌情撤销。
「为了眉眉,我可以回家。但有个条件。」
他的声音里,是压不住的疲惫和冷漠。
听得出来,他这段时间过得也很煎熬。
「还是让我给东方夏道歉?」
他沉默了一阵。
「李笑,你该出的气也出了。为了孩子,为了我们十年的夫妻感情,这件事到此为止吧。以后,谁也别再提,更不要再提东方夏这个名字。」
我同意了。
霍牧野搬了回来。
眉眉高兴坏了,抱着她爸又笑又叫。
过了一会儿,她看见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又红着眼睛跑过来抱我,小声说:「谢谢妈妈。」
霍牧野搬回来的这三个月。
我们成了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住主卧,他住书房。
以前是我做饭,等他回家。
现在,我动用了家里那笔只进不出的存款,请了钟点工阿姨。
他的职位还没恢复,基本准时下班。
但我,开始忙起来了。
我报名了一个行业内很重要的资格考试。
如果能考过,对我未来的晋升至关重要。
以前,我白天上班,晚上要陪眉眉,根本没时间复习,想都不敢想。
现在,霍牧野的时间多了。
他洗碗,他陪眉眉。
我一吃完饭,就钻进房间,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复习里。
我要抓住这宝贵的三个月时间。
一边复习,一边自愈。
当然,偶尔还是会崩溃。
比如,我终于还是没忍住,说出了东方夏的名字。
而他,也终于没忍住,爆发了他积压已久的情绪。
但我们毕竟都是成年人。
第二天,又迅速恢复了那种相敬如「冰」的模样。
他平静地问我:「你考试结束了?」
我淡淡一笑:「半个月前就考完了。」
「那……有时间参加公司的家属日活动吗?」
「有。」
10
家属日活动那天。
当我和霍牧野一起出现时,全场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不动声色地打量。
我品了品,那眼神,可不怎么友好。
霍牧野这几年在研究院的形象,一直维护得很好。
当然好。
他外表儒雅有野,对下属又没什么架子,那群刚毕业的年轻人,快把他捧上天了。
霍牧野在医院里那句掷地有声的「发誓」,传回研究院后,大家反而很感慨他和东方夏那种「阳春白雪」似的婚外情。
「是错了,但也还好。多少人抛妻弃子都活得好好的,他们这点事,真不算什么。」
「两人发乎情,止乎野。我不赞同,但我理解。」
「听说霍工那个老婆是个母老虎。东方那么柔柔弱弱一个小姑娘,哪里是对手。先是被毁容,又被当众打骂,好好的研究生被调去后勤部,这代价也太惨了。」
这些流言蜚语,都是我去给院长母亲送甜点时,她当八卦讲给我的。
没错,我一直坚持在送甜点。
只是因为霍牧野对此嗤之以鼻,我后来就再也没告诉过他。
我把那份举报 PDF 发出去后,院长母亲特意打了个电话,喊我去了她家一趟。
她是个特别和蔼、爱笑,还喜欢聊八卦的老太太。
「后悔了吗?」她问我。
我红了眼,但还是摇头。
「不后悔。这口气我必须出。」
她笑了:「跟我年轻时的犟脾气一模一样。」
两年前我才知道,这个看上去温和无害的老太太,曾是省会城市的厅级干部。
「但你还是不如我。」她对我眨眨眼,「我这一辈子,不管遇到多大的坎,从没放弃过我自己。」
我眼神一黯,小声说:「当初主要是为了家,为了孩子,我才不得已……申请了闲职。」
「真的如此吗?」她满是皱纹的眼睛里,目光灼灼,「你说的那些问题,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我愣住了。
她笑眯眯地继续说:「还是说,女人总爱拿‘为家庭牺牲’当借口,好逃避外面的竞争和压力?这不过是自我说服罢了。」
那天,她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心上。
回去的路上,我浑身冒汗,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
真的无法解决吗?
真的无法解决吗?
我通宵没睡。
第二天清晨,我终于想清楚了一切。
就是那天,我开始找中介、请阿姨;开始查考试时间;开始下单买资料。
……
此刻,我目光淡淡扫过这群人,最后,落在了会场中央,一个正慢悠T.T吃蛋糕的老人身上。
「阿姨!」
我迈着轻快的步子,大大方方地过去打招呼。
院长看见我,高兴地说:「小李你可来了,快帮我劝劝,老太太甜点吃太多了!」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显然,他们想不通我怎么会和院长一家这么熟。
包括霍牧野。
他有些拘谨地跟在我后面,眼睛睁得老大。
老太太拉着我的手坐下,亲热地凑到我耳边:「我老人家今天来,就是给你撑场子的。」
这个研究所是民营资本投资的,院长是大股东。
院长母亲,那就是「太上皇」。
我眼眶瞬间就热了。
霍牧野尴尬地站在一旁。
他其实很不擅长这种交际。
但院长说了,他必须保证家庭和睦,没有后顾之忧,才会考虑恢复他原职的问题。
所以,他也只好在我旁边杵着。
突然,我看见了东方夏。
她端着一盘糕点,径直走了过来。
神情还是那么脆弱,又带着点孤傲,背挺得笔直,额头上还贴着一块创可贴。
「阿姨,这是我代表后勤部,特意给您准备的甜点。」她柔声开口。
我静静地看着她。
她垂着眉眼,停下的位置,正好和霍牧野并肩而立。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一个柔弱女子的,暗中挑衅。
院长母亲皱了皱眉:「我有糖尿病,吃不了你这些。」
东方夏一愣,目光瞥向老太太面前吃了一半的蛋糕:「您不是最爱吃甜点吗?」
院长母亲面无表情。
「我吃的是小李亲手做的木糖醇蛋糕。和外面那些甜得发腻的,可不是一回事。」
会场里虽然吵吵闹闹,但大家的余光都有意无意往这边瞟。
这句话,听着可有点阴阳怪气了。
东方夏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习惯性地看了霍牧野一眼。
霍牧野没动。
他今天是来展示「家庭和睦」的,当然不会有任何不得体的举动。
东方夏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失望又委屈的表情。
她突然像下定了决心,猛地抬起头,目光直直看向我:
「嫂子,我今天想郑重向您道歉!我只是太敬佩霍工的为人,所以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对不起!」
「但是!我和霍工之间,绝对没有跨出道德标准一步!我们没有做任何对不起第三个人的事!我现在也付出了代价,求求您,不要再打压我了!我爸妈辛辛苦苦供我读完研究生,我真的很想发挥我自己的价值!」
她说到后面,嗓音都哽咽了,看上去可怜极了,无助极了。
霍牧野的嘴唇抿得紧紧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
两人就这么并肩站着,都对我微微垂着头。
那模样,真像一对正遭受不公待遇的、苦命的鸳鸯。
周围甚至已经有人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11
我突然笑了。
「东方小姐,你所谓的‘付出了代价’,指的是什么?」
东方夏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看我,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
「是你额头上那块伤吗?」我指了指她的创可贴。
「虽然那天我确实很激动,但我必须说明,我从头到尾,可没碰到你一下。」
「我不知道你是故意演戏,还是自己心虚,一看到我就急着后退,结果自己摔倒受了伤。」
「东方小姐,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是我让你毁容,都说是我推倒的你啊?」
东方夏泪光闪闪,低声说: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那天在场的几个年轻人里,有人忍不住了,大声说:
「虽然说你占理,可你也不能伤了人不承认吧?」
我循着声音看过去,挑了挑眉:「你是小高?」
小高一僵,似乎没料到我竟然知道他的名字。
「那天,就是你把我推倒受伤的?」
他支支吾吾:「我当时不认识你……就是看不下去你出手伤人……我已经向霍工道过歉了。」
「向霍工道歉?受伤的是他?」
我冷冷反问,目光扫向他周围。
那里站着的,都是霍牧野以前的下属。
他们个个神情不忿,都在为东方夏鸣不平,显然都认为我在得理不饶人。
我又看了看霍牧野。
他的脸微微斜着,余光正看着那边极力忍泪的东方夏,神情里满是怜惜和难过。
我笑了笑,从包里拿出手机,递给霍牧野。
「你刚才手机落在车上了,我帮你拿来了。」
「哦,对了,我顺便把那天火锅店的监控视频,发到了你们的工作大群里。」
会场「嗡」的一声,所有人,纷纷低头看手机。
「视频很清晰,能证明两件事。」
「第一,我自始至终,没有碰过东方夏一个指头。这件事,她本人应该最清楚。」
「第二,小高,你刻意推我,导致我头部受伤。医生的结论是轻微脑震荡。我要求你,正式道歉,并且赔偿我的全部医疗损失!」
我顿了顿,继续说:
「哦,对了。我发视频的时候,不小心手抖,好像把那份 PDF 文件也一起发出去了。」
「不过嘛,我觉得你们两位的文采真的很好,让大家一起欣赏欣赏,也不是什么坏事。」
霍牧野和东方夏之所以还能在研究所「岁月静好」,就是因为大家根本没看过那些实质内容。
都只是道听途说,以为就是两人聊天亲近了点,引起我这个原配嫉妒心爆发。
所里领导不方便发的证据,今天,就只好由我这个家属,亲自来发了。
霍牧野惊惶地看着我,颤抖着手打开了手机。
此时,窃窃私语已经响成一片。
「天啊,真的没碰到!是东方自己摔倒的!」
「可之前不都说,是霍工老婆推的吗?东方自己也默认了啊!」
「哇,小高推那一下真狠,头都流血了……」
东方夏脸色煞白,嘴唇发颤,大声辩解:
「当时情况那么乱!我根本分不清是谁推的我!肯定有人推了!我没有冤枉你,我只是没看清!」
院长母亲把手机还给自己儿子,慢悠悠地说:
「就你和人家老公站在一起,其他人都离你们八丈远。」
「不是霍工妻子推的,也不是你自己摔的……」
「唔,那就只剩霍工了。霍工,原来是你推的人家啊……」
霍牧野面色僵硬:「没,不是我。」
会场瞬间炸开了锅。
研究所的人还顾忌着面子,但那些家属们可就无所顾忌了,各种鄙夷和难听的话都冒了出来:
「看着人模人样的,原来是个心机女啊。」
「这是抢人家老公,还顺带栽赃陷害原配?」
「哎呦,快看那个 PDF!‘唯一的妻’、‘哥哥’……天啊,真恶心!」
「第几页第几页?我只看到‘难以启齿的夜’,我的妈,这得回去慢慢看!」
那帮替她鸣不平的下属们,全都面面相觑,脸色难看极了。
有带女朋友来的,被当场质问:
「这就是你口中那个‘人美心善’的东方姐姐?你跟她什么关系?」
全场进度不一,有的还在看视频,有的已经打开 PDF 开始「欣赏」了。
无一例外,大家边看边啧啧称奇,边用鄙夷的目光,来回扫射东方夏和霍牧野。
东方夏身体抖得像筛糠,终于坚持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捂着脸跑了出去。
霍牧野一直僵直着身体,死死低头盯着手机,再也没有抬起过头。
……
回家后,霍牧野脸色阴沉,嗓音发狠:
「李笑!我说过,我回家的条件是,让这件事翻篇!你没有做到!」
我笑了笑:「对,我食言了。你想怎么着吧?」
霍牧野沉默了很久,死死盯着我,用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口气说:
「我们……只好离婚了。」
我点头:「好。」
他愣住了,脸上闪过难以置信的神情。
我走进房间,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
「这是离婚协议书。你看看,有什么问题。」
他瞪大眼睛,僵硬地接过,咬着牙问:
「你……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我眯起眼,歪头想了想。
「什么时候啊?」
「啊,我想起来了。」
「就是眉眉生日那天。」
「也就是你和东方夏,在西餐厅约会的那天。」
霍牧野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惨白如纸地看着我。
12
霍牧野回归家庭的第 87 天。
我在网上,查到了自己的考试成绩。
看到那两个鲜红的「通过」,我关上房门,放声大哭了一场。
哭完,我擦干眼泪,拨通了东方夏的电话。
半小时后,我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和她面对面坐在了咖啡厅里。
她依然长发飘飘,打量我的时候,唇角挂着一抹讽刺。
「看来,他虽然搬回去了,你过得也并不怎么样。」
我咬牙切齿:「那也比你强!你现在成了全所的笑话,一个临时工!」
她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你如果今天只是想来看我笑话,那你就错了。我虽然只是暂时调岗,但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我不急。」
我故意露出发怒的表情:「难道你想等霍牧野官复原职,再把你调回去?」
她柔声反问:「他毕竟是你丈夫。他会怎么做,你还不清楚么?」
我眼睛更红了,颤声说:
「我不信!我不信霍牧野对你真有多深的感情!我们是十年夫妻!我们还有眉眉!就算他不顾我,难道能不顾及眉眉吗!」
她淡淡一笑。
「我和他,是灵魂层面的交流。我们的一天,就抵得上你那平庸的十年。」
「说句不客气的话,我只是不屑跟你争。但凡我动了念头,你,一点胜算都没有。」
我咬紧后槽牙,恨声说:
「好!那我就跟你赌一次!」
「两天后是眉眉的生日!你有本事,就让他放弃陪女儿过生日,出去见你!」
「如果他选择留在家里,那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浅浅抬眸,好整以暇地问:
「如果,他选了我呢?」
我一咬牙。
「我就当着研究所所有人的面,向你示好!」
她胸有成竹地笑了:「一言为定。」
我盯着她:「一言为定。」
……
生日那天晚上。
当眉眉给霍牧野第十次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到家时,霍牧野关机了。
眉眉眼眶里含着泪,小嘴抿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我看了看手机里,东方夏刚刚给我发的定位照片。
我温和地问眉眉:
「要不要妈妈带你去找爸爸?」
眉眉委屈地点头,眼泪「啪嗒」一下掉了下来。
我带着眉眉赶到那家餐厅楼下时,霍牧野和东方夏正并肩往外走。
两人脸上,都有些缠绵悱恻、意犹未尽的意思。
东方夏忽然喊了一声「哥哥」,扑进了他怀里。
两人在路灯下,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眉眉咬着嘴唇,站在阴影里,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我本无意把孩子扯进这场成人的错误里。
可当那天,眉眉哭着对我喊出「选爸爸」时,我才恍然意识到,她早已身处这场风暴的中心。
眉眉的话固然伤了我的心。
可我扪心自问,我根本舍不下这个我一手带大的女儿。
她从小就依赖我,也依赖爸爸。
她只是被那些居心不良的人,暂时引错了方向。
她需要我,我也需要她。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早点目睹生活的残忍吧。
没关系。
只要她在我身边,我会教她灿烂,教她明媚,教她如何正确地面对生活中的泥泞。
……
回到此刻。
霍牧野苍白着脸,僵了许久,哑声解释:
「那天……那天东方说,我们需要一个正式的告别仪式。这件事,我终归是对不起她……所以我才……我才……」
我缓缓地笑了:「你出轨,对不起的居然是你的情人?没关系,我不介意。不过,眉眉可能要缓一阵子了。」
他茫然地问:
「什么意思?眉眉为什么要缓一阵?」
我用最和煦的嗓音,说出最残忍的话:
「哦,那天你和东方夏在餐厅楼下,长达半个小时的拥抱,眉眉和我一起,从头到尾,亲眼目睹了。」
「你没发现这几天,她都对你爱答不理么?」
「也就是在那天之后,她亲口对我说,如果我们离婚,她会坚定地选择跟妈妈。也正是在那天,我才开始拟定这份离婚协议书的啊。」
霍牧野嘴唇翕动,声音嘶哑:
「不,不对!我就是和她告别而已!就是个告别拥抱!李笑,是你故意的!你故意带眉眉去的对不对?她是你亲生女儿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我无比鄙夷地睨着他。
睨着这个,自我少女时代起,就横亘在我生命中的男人。
我冷冷开口:
「你总是这样。」
「明明是你在婚姻中开了小差,却反过来责怪我对你下手不留情。」
「明明是你对我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却反过来责怪我崩溃的样子不冷静、像个疯子。」
「明明是你自己选择错过女儿的生日,跑去私会情人,却反过来指责我,不该让孩子看见你最真实的面目!」
「我为我这么多年浪费在你身上的人生,感到恶心和懊悔!」
「你踩在我的付出和退让上,构建的所谓精神伊甸园,就像你这个人一样——」
「虚伪,自私,恶心透顶!」
「霍牧野,我瞧不起你。」
13
我万万没想到的是。
霍牧野,他竟然不同意离婚了。
那天早晨,我心情愉悦地起床,却看见他垂着头坐在沙发上,看样子是一夜没睡。
他看见我,忽然起身,然后,缓缓地,朝我跪了下来。
「李笑,我不离婚。我从没想过要和东方夏真正在一起。我和她……真的只是思想层面的情感交流,是我这几年工作压力太大的一个……一个放松渠道。」
「这次的事,是我错了,我彻彻底DE错了。」
「我前几次提离婚,那都是气话!是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答应,我才故意那么说的!」
「我昨天想了一整夜,李笑,我爱你,我爱眉眉。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发誓,我以后一辈子都对你们好,永远永远,不再有二心!」
我简直要崩溃了。
我难以置信地怒吼道:
「东方夏是你霍牧野此生唯一的妻啊!你怎么能说从没想过和她在一起?」
「那你们那几百个G的【挚爱】文件算什么?你们搞得那么缠绵悱恻、灵魂相依又算什么?」
那我这么久以来,一步步推进的离婚计划,又算什么!
霍牧野是个很固执的人。
他似乎准备用行动来证明他的「悔过」。
从那天起,他每天一大早爬起来做早餐。
我和眉眉看都不看一眼,我上班,她上学,谁也不搭理他。
白天,他开始在微信上给我发各种分享。
路上飘了片很完美的落叶;中午食堂吃的什么菜;今天又想通了什么理论。
晚上,他包揽了所有家务,临睡前一遍遍和我们道晚安,耐心又执着。
我忍无可忍。
我再次找到了东方夏。
见到她的时候,我有些错愕。
她整个人瘦脱了相,两边的颧骨高高耸起,黑眼圈又大又黄。
当初那个温婉娇媚的影子,已经完全不见了。
如今的她,看上去甚至有几分刻薄和怨毒。
「李笑,你骗了我。你还有脸主动来找我。」
她阴沉沉地注视着我。
我想了想,明白她说的是当初那个「赌约」,我答应她当众示好,最后却言而无信,反手发了视频。
「对。这件事,我的确是骗了你。」我老实承认。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
「我被你害得好惨!研究所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所有人都用那种眼神看我!」
「我都已经这么惨了,你为什么还唆使霍工,把他之前给我母亲治病的钱要回去!」
我怔住了:「霍牧野给你钱了?」
「你们不是柏拉图之恋吗?怎么还牵扯到钱了?」
「那只是救急的治病钱!你不用把我想得跟外面那些要钱的小三一样,我没那么低贱!」
我好奇地问:「他找你要回多少?」
她冷笑:「你装什么傻!难道不是你让他把那二十万,一分不少地要回去?」
二十万。
我长长地吁了口气,缓缓靠在椅背上。
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我累死累活、省吃俭用存钱的那些日日夜夜啊……
霍牧野一挥手,就把二十万,给了他的「灵魂伴侣」。
不过,也只是有些好笑而已。
和当初那种歇斯底里的崩溃相比,霍牧野的这些破事,已经很难再激起我太多的情绪了。
我歪头看着东方夏。
「二十万,你拿不出来?」
她愤然:「我说了,那是我妈的治病钱!已经花掉了!」
我沉默了几秒钟。
「你如果不想还,其实……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
一个月后,院长母亲突然给我打电话。
「小李,你……没事吧?」
我诧异:「我没事啊,阿姨,怎么了?」
她给我讲了一件极其炸裂的事情:
霍牧野在上班的时候,被东方夏的父母给打了!
「他们直接冲进研究所,一人一巴掌,当场就把霍工扇倒在地!」
「东方夏就在旁边哭!她爸爸指着霍工咆哮,说霍工把她清白女儿的肚子搞大了,还想用钱解决让她去打胎!」
「她爸妈大喊着,说霍牧野必须负责,否则就缠他一辈子!」
「当时所有人都看傻了,都说是不是搞错了。」
「结果,东方夏自己大声说没错!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霍工的!」
「霍工听她这么说,也急了,忽然恶狠狠地骂东方夏,说是她故意勾引、给他下药!他是被她骗上床的!」
「东方夏也不示弱,当场就反问他——」
「‘第一次是下药,那第二次、第三次呢?难道次次也都被下药了吗!’」
挂掉电话后,我呆愣了许久。
那天,我跟东方夏说,不还钱也有办法。
她问我什么办法。
我说:「你把霍牧野抢走好了。」
我本意是让她助我离婚一臂之力。
没想到,她竟然采取了这么极端、这么惨烈的办法。
我一时有些不敢相信。
回想起那个【挚爱】文件夹里,那些炽热缠绵、不染尘埃的字字句句……
只觉得荒谬至极,讽刺至极。
霍牧野明明还掷地有声地对我说:「别把我们想得那么不堪!我们发乎情、止乎野,绝没有越雷池一步!」
他们明明谈的,是那么崇高、那么至上的精神恋爱啊!
没曾想。
神坛上的爱情终于坠落。
花败泥烂,泥泞不堪。
而身为原配,当初那个发疯撒泼的我,现如今听到如此炸裂的消息……
也只剩下物是人非的,唏嘘感慨罢了。
14
我和霍牧野,终于离了婚。
财产和女儿,他都没要,主动选择了净身出户。
冷静期结束后去签字那天,他全程眼眶通红,却一句话也没说。
从他第一次和东方夏上床,到第二次,第三次……
他自己也清楚,他已经没有脸再和我说任何一句话了。
最后离别时,他定定地看了我一眼,垂头站了几秒,转身走了。
他妈和他妹妹来找我闹过,说财产分配不公平,要求重新分割。
结果被后面赶来的霍牧野,目眦欲裂地吼了回去。
他只是不停地嘶吼:「你们想逼死我吗?你们是不是想逼死我吗!」
……
后来的事,我都是听说的。
霍牧野在东方夏八个月身孕时,在她父母的逼压下,还是和她结了婚。
没办酒席,只简单领了证。
一个月后,东方夏生下了一个脑瘫儿子。
大概率,就是那次下药的时候怀上的。
众人惜叹:「孽缘结孽果,只是苦了孩子。」
霍牧野并没有离开研究所,但也没有官复原职,一直就那么当个基础研究员。
东方夏自从怀孕后,就没再上过班。
生了这个孩子后,就更不可能上了。
甚至连东方夏的父母也从老家过来,专门照顾这个脑瘫孙子。
霍牧野一个人每月 1 万 2 的工资,要养活四个大人,和一个需要时时上康复训练课的孩子。
而我,事业突飞猛进。
重新竞聘上岗后,我创下了当年全公司绩效第一的佳绩。
工资翻了几番,带了更大的团队。
眉眉很好。
我高薪请了一个年轻的专职保姆,负责给她做饭、辅导作业。
我妈偶尔来帮衬,她现在也终于承认,「女人啊,还是得靠自己才硬气。」
经历过父母离婚这件事,和同龄人相比,眉眉的性格稳重了许多。
但她仍然是开朗、乐观、积极热情的模样。
很像我。
我很庆幸,当初没有因为一时意气,而轻易放弃她。
……
两年后,我再次遇见了霍牧野和东方夏。
我带着眉眉去医院看望扭伤脚的院长母亲。
出来时,在门诊大厅,与他们迎面相遇。
两人正在大厅中央,厉声吵架。
我牵着眉眉,站在围观的人群里,被他们外貌的巨大变化惊了一下。
东方夏变得干瘪、苦相,嘴唇薄成了一条线,唇角(电视剧)往下耷拉着。
她正满脸扭曲地咒骂:
「狗屁!你家人屁都没用!全靠我爸妈累死累活地看孩子!她们有什么逼脸在我家面前高高在上?居然还敢骂我,两个老婊子!」
霍牧野阴沉着脸。
身上还穿着我几年前给他买的夹克。
才三十五岁的年龄,头发竟然已经花白一片,显得疲惫又苍老。
他嘴唇翻动,毫不示弱:
「你才狗屁!你们全家狗屁!一群烂吸血虫!吸我不够,还想吸我家人!孩子治疗费这么高,你们一家老小吃我的、住我的,退休金一分不动攒着,还有脸嫌我赚得少!我他妈——」
他骂到一半,忽然顿住了。
他看见了我。
也看见了我身边的眉眉。
霍牧野的表情瞬间凝固,嘴唇开始微微发颤,眼神里各种情绪交织,慌张、难堪、羞愧……
眉眉抓紧了我的手,轻轻喊了一句:「爸爸。」
霍牧野身体猛地一抖。
他慢慢伸出手,似乎想来摸摸眉眉,手却停在了半空。
他忽然低吼了一声,像一头困兽,猛地转身,冲出了人群。
……
我开车回去的路上,见眉眉一直安安静静没说话。
我担心医院那一幕对她情绪有影响,便斟酌着开口:
「眉眉,你在想什么,都可以跟妈妈说。」
眉眉歪着头,慢慢开口:
「妈妈,我刚才一直在想,你的名字真好听。」
我没想到她居然在想这个,不禁失笑:
「好听吗?妈妈一直觉得自己名字太平凡太普通了,小时候还哭过鼻子呢?」
眉眉摇头晃脑,用稚嫩的嗓音念了起来:
「‘桃言李笑满园春,斗酒芳心与夜争。’」
「妈妈,多美的画面啊!」
我一怔。
脑中忽然闪过许多年前的一个画面:
霍牧野坐在明亮雅致的书房里。
我把冒着热气的养生茶递给他,无意中瞥见他报告上的两个名字,笑着打趣:
「霍牧野,东方夏。你们两个的名字还挺搭的,光看名字,就能脑补一场缠绵悱恻的爱恨情仇。」
「人家是未婚女同事,别乱开这种玩笑。」
他垂着眼,默默移开了那份报告,淡声警告我。
……
车子飞驰在春天的大路上。
窗外春光灿烂,桃李争艳,一派勃勃生机。
「是啊。」
我笑着大声说。
「原来,妈妈的名字,真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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