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男子娶痴女为妻,连生两孩后,发现妻子身份,瞬间震惊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10-30 06:11 1

摘要:那天,砖窑的烟囱吐出最后一口黑灰色的气,天色就像一块被脏水泡过的抹布,死气沉沉地耷拉下来。

我这辈子,做的最对,也最离谱的一件事,就是娶了月牙。

月牙不是她的本名。

她没有名字,至少在我捡到她的时候,她给不了我一个名字。

那天,砖窑的烟囱吐出最后一口黑灰色的气,天色就像一块被脏水泡过的抹布,死气沉沉地耷拉下来。

我揣着一天的工钱,那几张被汗浸得发软的票子,走在回村的土路上。

路过河滩的时候,我看见了她。

她就缩在一人高的芦苇荡边上,身上那件看不出颜色的衣服,又破又烂,像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扒出来的。

头发乱糟糟的,打了好几个结,上面还沾着干掉的泥点和草叶。

她抱着膝盖,脸埋在臂弯里,整个人瘦得像根芦苇秆,风一吹就要折了。

我站住了。

我们这地方,穷,但人心不坏。可一个单身姑娘,天黑了还待在荒郊野外的河滩上,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我走过去,脚踩在鹅卵石上,咯吱咯吱地响。

她听见了,猛地抬起头。

就是那一眼,我愣住了。

她的脸很脏,像个小花猫,可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不是那种精明的光,是一种……怎么说呢,像刚出生的小鹿,干净,又带着点懵懂和害怕。

里面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你。

“你……哪儿人啊?”我问,声音有点干。

她不说话,只是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我又问:“天黑了,咋不回家?”

她还是不说话,眼睛里的光好像暗了点,慢慢低下头,又把脸埋进了膝盖里。

我叹了口气。

看她这样子,八成是脑子有点问题,跟人走丢了。

我不能把她就这么扔在这儿。晚上河边凉,说不定还有什么野东西。

“饿不饿?”我从兜里掏出一个凉了的馒头,这是我从砖窑食堂带回来的晚饭。

我递过去。

她犹豫了一下,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看了看馒头,又看了看我。

那眼神,像是在确认我不是什么坏人。

最后,她伸出手,那手又黑又瘦,指甲缝里全是泥。

她接过馒头,没有立刻吃,而是捧在手心里,像捧着什么宝贝。

然后,她对着我,咧开嘴笑了一下。

她的牙很白,衬着那张小花脸,有点滑稽,但又有点……让人心头发酸。

那笑容,干净得像这河滩上被河水冲了千百遍的石头。

我把她带回了家。

我的家,就是村东头三间破瓦房,我爹妈走了以后,就我一个人住。

院子里长满了草,屋里一股子土腥味。

我烧了锅热水,让她洗洗。

她很听话,我让她干嘛,她就干嘛,只是动作很慢,像个提线木偶。

等她从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后走出来,换上我找出来的一件我妈的旧衣服时,我第二次愣住了。

水洗掉了她脸上的污垢,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

算不上多漂亮,但很耐看,尤其是那双眼睛,安安静静的,像一汪深潭。

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让她看起来更小了。

我给她下了碗面条,卧了两个鸡蛋。

她就坐在小板凳上,捧着那个豁了口的青瓷大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吃得很慢,很珍惜。

热气氤氲,模糊了她的脸。

我看着她,心里突然就冒出一个念头。

就这么……养着她吧。

我三十了,在砖窑干活,一身的力气,一身的土,一天下来,累得话都不想说。

村里的姑娘,谁看得上我?

我也想过,这辈子可能就这么一个人过了。

可现在,这个破破烂烂的家里,多了一个人。

一个安安静静吃饭的人。

屋里好像一下子就有了点烟火气。

我给她收拾出一间屋子,铺上干净的被褥。

她好像累坏了,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我站在门口看了她很久。

月光从窗户的破洞里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一小块亮斑。

她的眉毛很淡,嘴唇的轮廓很好看,像弯弯的月牙。

我就叫她月牙吧。

我在心里说。

第二天,村里就炸了锅。

我,陈江,一个三十年的光棍,从河边捡回来一个女人。

还是个傻子。

说她傻,是因为她不会说话。

不是哑巴,她偶尔会发出一些“啊”、“呀”的单音节,但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问她什么,她就用那双大眼睛看着你,一脸的茫然。

有时候,她会对着一朵花,或者一只蚂蚁,看上大半天,然后自己嘿嘿地笑。

村里的长舌妇们,唾沫星子能把我家的门槛给淹了。

“陈江这是昏了头了!”

“一个傻子,能干啥?当菩萨供着啊?”

“我看啊,就是想媳妇想疯了,捡到篮子里都是菜!”

我听着,不吭声。

我把院子里的草拔了,把屋里屋外都打扫了一遍。

我去镇上,扯了新布,让裁缝给月牙做了两身新衣服。

我还给她买了把木梳子,每天早上,我就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让她枕着我的腿,我笨手笨脚地给她梳头。

她的头发又细又软,像上好的丝绸。

一开始,她会躲,会害怕。

后来,她就习惯了,会眯着眼睛,像只被顺毛的猫。

村里人都说我傻,说我养个傻子,是给自己找罪受。

我不管。

我每天去砖窑干活,浑身都是干劲。

因为我知道,天黑的时候,家里有一盏灯是为我亮的。

推开门,月牙会坐在小板凳上等我,手里可能拿着一根狗尾巴草,也可能在玩几颗石子。

看到我,她就会笑,露出那口白牙。

她会给我端来热水,虽然总是洒出来一半。

她会把饭盛好,虽然有时候会把盐当成糖。

但那碗饭,吃下去,从胃里一直暖到心里。

半年后,我跟村长说,我要跟月牙结婚。

村长嘬着旱烟,看了我半天,最后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

“陈江啊,你想好了?”

“想好了。”

“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这手续……不好办啊。”

“办不了手续,我就摆两桌酒,请乡亲们做个见证。”我梗着脖子说,“我这辈子,就认她了。”

村长没再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我们的婚礼很简单。

没有鞭炮,没有吹拉弹唱。

我杀了家里唯一一只老母鸡,炖了一大锅汤。

请了村里几个关系还算好的邻居,摆了两桌。

月牙穿着我给她买的红棉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一根红头绳扎着。

她不懂什么是结婚,只是看着屋里人多,有点害怕,一个劲儿地往我身后躲。

我拉着她的手,她的手冰凉。

我对大家说:“这是我媳妇,月牙。以后,谁都不能欺负她。”

邻居们有的真心祝福,有的眼神里带着同情和看热闹。

我不管。

我给月牙夹了一只大鸡腿。

她看着碗里的鸡腿,又看看我,然后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那天晚上,我没喝酒,但我觉得自己醉了。

红烛摇曳,映着月牙的脸。

她还是那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坐在床边,玩着自己的衣角。

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月牙。”我叫她。

她抬起头,“啊?”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有我的倒影。

我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也不想知道。

我只知道,从今往后,她是我的人了。

我会对她好,一辈子。

婚后的日子,平淡得像一杯白开水。

但对我来说,这杯水是甜的。

月牙学东西很慢,但她很努力地在学。

学着怎么生火,怎么淘米,怎么喂鸡。

她经常把事情搞砸。

有时候,火烧得太大,把锅底都烧黑了。

有时候,把米淘得一粒都不剩,全倒进了水里。

有时候,喂鸡的时候,自己跟鸡抢食吃。

每当这时候,她就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搅着手指,不敢看我。

我从来不骂她。

我只会走过去,摸摸她的头,说:“没事,我来。”

然后,我手把手地教她。

一遍不行,就两遍。

两遍不行,就十遍。

她会很认真地看,很认真地学。

慢慢地,她学会了做一锅不软不硬的米饭。

学会了炒一盘咸淡适中的青菜。

学会了把我的脏衣服洗得干干净净,虽然晾起来的时候,总是皱巴巴的。

她还喜欢上了画画。

不是用纸笔,是用树枝。

在院子里的泥地上,她能画一下午。

画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像天书,谁也看不懂。

我问她画的是什么。

她指着那些符号,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很急切地想告诉我什么。

但我听不懂。

我只能笑着说:“画得真好看。”

她就会很开心,笑得像个孩子。

村里人还是觉得她傻。

但只有我知道,月牙不傻。

她的心,比谁都干净。

她知道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

村口王婆家的狗,总爱冲她叫。她每次路过,都会绕得远远的。

邻居张婶,有次给了她一个苹果。她记了很久,后来家里种的南瓜熟了,她非要我挑个最大的,给张婶送去。

她只是……把自己的世界关起来了。

像一个蚌,用坚硬的外壳,把自己最柔软的部分保护起来。

而我,只想做那个不打扰她,只为她遮风挡雨的壳外世界。

一年后,月牙怀孕了。

我高兴得好几天没睡好觉。

我要当爹了。

我这个三十多年的光棍,不仅有了媳妇,还要有孩子了。

我把砖窑的活给辞了。

那活太累,也太脏。我想多点时间陪着她。

我把家里的几亩薄田重新拾掇起来,种上了水稻和蔬菜。

我还学着做了个鸡窝,养了十几只鸡。

我想让月牙和未出世的孩子,能吃上最新鲜的鸡蛋。

怀孕的月牙,变得比以前更依赖我。

她喜欢把头靠在我的肚子上,听我说话。

我跟她讲我小时候掏鸟窝、下河摸鱼的糗事。

讲砖窑里那些工友们的笑话。

讲我对未来孩子的期盼。

她听不懂,但她会很安静地听着,偶尔用脸颊蹭蹭我。

我知道,她在用她的方式,回应我。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那天,是个大雨天。

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的瓦片上,噼里啪啦地响。

月牙疼得满头大汗,死死地抓着我的手。

她的指甲都嵌进了我的肉里,我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我只知道,我的心,揪成了一团。

稳婆在屋里进进出出,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怕。

我怕月牙会出事。

我这辈子,从没这么害怕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

“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稳婆抱着一个红通通的婴儿走出来,满脸喜气。

我冲进屋里。

月牙虚弱地躺在床上,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

她看着我,笑了。

那笑容,疲惫,却又充满了光。

我走过去,握住她的手,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月牙,辛苦你了。”

她摇摇头,另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了刚出生的儿子身边。

那一刻,我看着她,看着孩子。

我觉得,我拥有了全世界。

我们给儿子取名叫“石头”。

我希望他能像石头一样,结结实实,健健康康。

石头的到来,给这个家带来了无尽的欢乐。

也让月牙,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她的话,好像多了一点。

虽然还是不成句子,但她会对着石头,不停地“呀呀”地说话。

她会哼歌。

哼一些我从来没听过的调子,很古老,很悠扬,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

石头在她怀里,听着她的歌声,总是能很快就安静下来。

她看石头的眼神,充满了母性的光辉。

那种温柔,能把人的心都给融化了。

村里人看着我们一家三口,议论声渐渐小了。

他们开始说,陈江这小子,傻人有傻福。

娶了个傻媳妇,还给他生了个这么壮实的儿子。

我听了,只是笑笑。

他们不懂。

月牙给我的,又何止是一个儿子。

她给了我一个家。

一个完整、温暖的家。

两年后,月牙又怀孕了。

这次,生了个女儿。

女儿长得像月牙,特别是那双眼睛,又黑又亮。

我们给她取名叫“丫丫”。

儿女双全。

我觉得我的人生,圆满了。

我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看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听着月牙在厨房里忙碌的声音。

我觉得,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

直到那天。

丫丫三岁生日。

我特意去镇上,扯了二斤肉,还买了一块小蛋糕。

在当时我们那个村里,这已经算是顶顶奢侈的事了。

晚上,我们一家四口围在桌子前。

我点上蜡烛。

烛光里,两个孩子的脸蛋红扑扑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月牙也看着那跳动的火苗,眼神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是好奇?是怀念?

我说不清楚。

“来,丫丫,吹蜡D烛。”我对女儿说。

丫丫鼓起腮帮子,用力一吹。

蜡烛灭了。

屋里暗了一下,随即我又拉开了电灯。

就在那一瞬间,我无意中瞥了一眼电视。

电视是黑白的,村里没几户有。这是我攒了很久的钱买的。

平时,月牙和孩子们就喜欢看。

虽然他们也看不懂什么,就看个热闹。

那天,电视里正在播一则新闻。

一则寻人启事。

新闻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对着镜头,老泪纵横。

他说,他在找他的女儿。

他的女儿叫林微,是江城大学的教授,三年前,去神农架山区进行学术考察,失踪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本来没在意。

这种新闻,电视里常有。

可接着,屏幕上放出了一张照片。

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留着齐耳短发,戴着一副眼镜,笑得很知性,很温婉。

我的心,咯噔一下。

像被人用大锤狠狠地砸了一下。

那张脸……

那张脸,除了比月牙胖一点,多了几分书卷气,少了些许茫然之外……

简直和月牙,一模一样。

我手里的筷子,“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石头和丫丫被吓了一跳。

月牙也转过头,疑惑地看着我。

“啊?”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嗡嗡作响。

电视里,那个老人还在继续说。

他说,他的女儿林微,从小就喜欢研究古文字和图腾。

她失踪的时候,身上带着一个家里祖传的木雕小鸟,是她母亲的遗物,她一直贴身戴着。

木雕小鸟……

我的呼吸,瞬间就停滞了。

我猛地看向月牙的脖子。

她的衣服领口里,隐隐约约,露出一段红绳。

那段红绳,从我捡到她的那天起,就一直挂在她脖子上。

我曾经问过她,那是什么。

她只是宝贝似的捂着,不让我碰。

我以为,是什么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也就没再追问。

现在……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月牙……”我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我自己的,“你脖子上的东西,能……能给我看看吗?”

月牙看着我,眼神里有些害怕。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领口。

“月牙,就看一眼,好不好?”我几乎是在乞求。

石头和丫丫看着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丫丫的嘴一撇,快要哭了。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下来。

“乖,给我看看。”

月牙犹豫了很久。

最后,她看着我,又看了看快要哭出来的女儿。

她慢慢地,慢慢地松开了手。

我颤抖着,伸出手,从她的领口里,掏出了那根红绳。

绳子的末端,系着一个东西。

一个只有拇指大小,被摩挲得油光发亮的……木雕小鸟。

那只鸟,雕工极其精致,栩栩如生。

和我刚刚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个特写镜头,一模一样。

轰隆——

我的世界,塌了。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

月牙和孩子们都睡了。

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抽了一晚上的烟。

烟头在黑暗中,忽明忽灭,像我那颗乱成一团的心。

月牙……不,她叫林微。

一个大学教授。

一个有家,有父亲的知识分子。

而我呢?

我是一个砖窑的苦力,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民。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云和泥的差别。

我捡到了她,把她当成傻子,娶了她,和她生了两个孩子。

这一切,像一场荒诞的梦。

现在,梦要醒了。

我该怎么办?

去告诉她的家人吗?

告诉他们,你们失踪了三年的女儿,在我这里,给我当了媳妇,生了孩子?

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会把我当成什么?人贩子?趁人之危的流氓?

他们会把她带走。

肯定的。

他们会把她带回那个属于她的世界。

那个有学问,有地位,有荣誉的世界。

她会恢复记忆吗?

如果她恢复了记忆,她会怎么看我?

她会恨我吗?

恨我这个趁她失忆,占了她便宜的乡巴佬?

她会怎么看石头和丫丫?

这两个她在一个“傻子”状态下生下的孩子?

我的心,像被无数根针扎着,密密麻麻地疼。

我不敢想下去。

可我又不能不告诉他们。

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电视里哭得那么伤心。

他找了女儿三年。

我有什么权利,剥夺一个父亲和女儿团聚的机会?

我看着东方的天空,一点点泛白。

天,快亮了。

可我的天,却要黑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活在煎熬里。

我像个贼一样,偷偷地观察着月牙。

不,是林微。

我努力地想从她身上,找出属于“林微教授”的痕迹。

我发现,她虽然不识字,但她握着树枝在地上画那些符号的时候,那姿态,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和专注。

我发现,她哼的那些不成调的歌,仔细听,旋律复杂又古老,根本不是我们这山沟沟里会有的民谣。

我甚至发现,有一次,丫丫不小心被开水烫到了手,哇哇大哭。

我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办。

她却很镇定,拉着丫丫到水缸边,用冷水冲了很久,然后从院子角落里,找来一种草药,嚼碎了,敷在丫丫的手上。

那手法,熟练又专业。

我后来问村里的赤脚医生,那是什么草。

医生说,那是很管用的止血止痛的草药,但村里没几个人认识。

我越是发现,心就越是往下沉。

她不是月牙。

她从来都不是那个我以为的,什么都不懂的,单纯的傻姑娘。

她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我完全不了解的,优秀的灵魂。

只是那个灵魂,睡着了。

我开始做噩梦。

梦见她的家人找到了这里。

他们穿着光鲜的衣服,开着小轿车,一脸嫌恶地看着我们这个破败的家。

他们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说我毁了他们的女儿。

然后,他们强行带走了她。

她恢复了记忆,穿着漂亮的洋装,站在一个英俊的男人身边,冷漠地看着我,好像我们从来不认识。

石头和丫丫哭着喊妈妈,她却连头都不回。

每次,我都会从梦中惊醒,一身的冷汗。

醒来后,我看着身边熟睡的她,和另一头小床上,睡得正香的两个孩子。

我的心,疼得无法呼吸。

我自私地想,就这样吧。

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她是我的月牙,是石头和丫丫的妈妈。

我们一家四口,就在这个小山村里,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可每当看到电视里,那则寻人启事还在滚动播出,看到那个老人日渐憔悴的脸。

我的良心,就备受谴责。

我成了一个窃贼。

我偷走了别人的女儿,偷走了一个父亲的希望。

我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精神也变得恍惚。

月牙好像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

她不会问。

但她会默默地给我多盛一碗饭。

会在我发呆的时候,把她的手,轻轻地放在我的手上。

她的手,因为常年干活,已经变得粗糙。

可那温度,却能一直暖到我心里。

我看着她那双清澈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

我问自己,陈江,你到底在怕什么?

你在怕失去她。

你在怕她恢复记忆后,会瞧不起你,会离开你。

你在怕你辛苦建立起来的这个家,会瞬间崩塌。

是啊,我就是这么自私,这么懦弱。

可我,能不自私吗?

她和孩子,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寄托和光亮。

如果没有了她们,我的人生,和死在砖窑里的那块土坯,又有什么区别?

矛盾和痛苦,像两条毒蛇,日夜啃噬着我的心。

我快要被逼疯了。

转机,发生在一个雨后的下午。

那天,镇上的邮递员,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自行车,送来了一封信。

信是给我远在广东打工的堂弟的。

他常年不回家,信都是寄到我这里。

邮递员顺便带来了一张旧报纸。

他说,是镇上宣传栏换下来的,看还挺新,就给我拿来糊墙或者引火。

我接过来,随手放在了桌上。

月牙带着孩子们在院子里玩。

雨后的泥地,是他们最好的玩具。

月牙用泥,捏了一个个小人,小动物,惟妙惟肖。

石头和丫丫在一旁,拍着手,咯咯地笑。

我看着他们,心里稍微安宁了一些。

我拿起那张旧报纸,准备把它撕开,用来引燃晚饭的灶火。

就在我准备动手的那一刻,我的目光,被报纸中缝的一个小小的豆腐块吸引了。

标题是:《我市著名青年学者林微失踪之谜》。

我的心,又一次被提到了嗓子眼。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艰难地读着那篇报道。

报道里,详细地讲述了林微的生平。

她出身于书香门第,父亲是江城大学德高望重的历史系老教授。

她从小就是个天才,对古文字和人类学有着惊人的天赋。

二十六岁,就破格被评为副教授,是国内这个领域最年轻的权威之一。

报道里说,她为人谦和,善良,热爱生活。

她喜欢摄影,喜欢小动物,还弹得一手好钢琴。

报纸上,配了一张她的生活照。

照片里,她站在一片金黄的银杏树下,怀里抱着一只猫,笑得灿烂又温暖。

那笑容,和我捡到她时,她接过我那个凉馒头后露出的笑容,重叠在了一起。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一滴一滴地,砸在了那张旧报纸上。

报纸的油墨,被泪水晕开,模糊了她的脸。

我终于明白了。

我娶的,是一个多么好的姑娘。

她本该拥有璀璨的人生,在自己的领域里发光发热。

她本该是父亲的骄傲,是无数学生敬仰的老师。

她不该被困在这个贫穷的小山村。

不该跟着我这个粗人,过着洗衣做饭,养鸡喂猪的日子。

我毁了她。

是我,自私地,把一只本该在天空翱翔的凤凰,变成了圈养在泥地里的鸡。

这个念头,像一把尖刀,插进了我的心脏。

我做出了决定。

我必须把她,还给她原来的世界。

哪怕,这意味着我会失去她,失去这个家。

我也必须这么做。

因为,我爱她。

我不能再这么自私下去了。

真正的爱,不是占有。

是成全。

是希望她好。

哪怕她好了之后,身边的人,不再是我。

我把那张报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揣进了怀里。

我走到院子里。

月牙看到我,冲我笑。

她的脸上,还沾着一点泥巴。

“月牙。”我叫她。

她“嗯?”了一声,歪着头看我。

我走过去,蹲下身,用我的袖子,轻轻地擦掉她脸上的泥点。

“我们……去趟城里,好不好?”我说。

她不懂“城里”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看着我,点了点头。

因为她相信我。

无条件地相信我。

我的心,又是一阵绞痛。

我借了村长家的手扶拖拉机,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带上。

我对邻居说,我带月牙和孩子去城里走亲戚。

拖拉机“突突突”地,载着我们一家四口,驶出了这个我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小山村。

一路上,石头和丫丫都很兴奋。

他们从没出过远门。

看着路边飞速后退的田野和树木,他们不停地欢呼。

月牙也很新奇。

她紧紧地抱着丫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外面陌生的世界。

她的眼神里,有好奇,有胆怯,还有一丝……迷茫。

好像,眼前的某些景象,触动了她沉睡的记忆。

我们坐了半天的拖拉机,又转了两次长途汽车。

天黑的时候,我们终于到了江城。

江城,好大。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石头和丫丫都看傻了眼。

月牙也显得很不安,她紧紧地攥着我的衣角,像个怕走丢的孩子。

我找了一家最便宜的小旅馆住下。

安顿好他们,我拿着那张旧报纸,按照上面的地址,找到了江城大学。

大学的门,很气派。

门口的保安,拦住了我。

“你找谁?”他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这个一身土气的乡下人。

“我……我找林教授。”我说。

“哪个林教授?”

“林……林国栋。”我报出了报纸上,她父亲的名字。

保安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他自称是林教授的学生,姓张。

我把报纸递给他,指着林微的照片,说:“我……我好像,见过她。”

张老师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急切地问:“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见过她?”

他的力气很大,抓得我生疼。

“她……她现在,就在江城。”我的声音在发抖。

接下来的事情,就像做梦一样。

我被带到了一个很安静的小区。

张老师敲开了一扇门。

开门的,就是电视里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林国栋教授。

他比电视里看起来,更苍老,更憔悴。

当他听完我的讲述,看到我拿出的那只木雕小鸟时。

这个坚强了一辈子的老人,突然就崩溃了。

他扶着门框,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微……我的微微……”

他哭了。

哭得像个孩子。

我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心里五味杂陈。

有愧疚,有不忍,还有一丝即将失去一切的恐慌。

他们要去见她。

立刻,马上。

我带着他们,回到了那家小旅馆。

我推开门。

月牙正坐在床边,给丫丫讲故事。

她当然不会讲。

她只是拿着一本我们捡来的,封面都掉了的画册,指着上面的图画,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丫丫和石头,却听得津津有味。

那画面,很温馨。

温馨得,让我心碎。

门口的响动,惊动了她。

她抬起头。

当她的目光,和林教授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时。

时间,仿佛静止了。

月牙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茫然。

而林教授,已经泪流满面。

他颤抖着,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过去。

“微微……是爸爸啊……爸爸终于找到你了……”

他的声音,沙哑,哽咽。

月牙害怕了。

她抱着孩子,不住地往后缩,身体瑟瑟发抖。

她不认识他。

她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求助。

好像在问我,他们是谁?他们要干什么?

我站在那里,像个局外人。

不,我就是个罪人。

林教授不敢再靠近。

他怕吓到她。

他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就那么看着她,眼泪无声地流淌。

他看她的头发,看她的脸,看她那双空洞的眼睛。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她怀里的两个孩子身上。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愤怒。

我低下了头。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那一晚,没有人睡觉。

林教授和张老师,就坐在房间里那张唯一的破椅子上。

月牙抱着两个孩子,蜷缩在床角,像一只受惊的刺猬。

而我,像个被审判的犯人,站在墙边。

林教授问了我所有的事情。

从我怎么发现她,到我们怎么生活,怎么有的孩子。

我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

没有隐瞒,也没有辩解。

我说完,屋子里是长久的沉默。

沉默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最后,林大爷,不,林教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声叹息里,有心痛,有无奈,有愤怒,还有一丝……我听不懂的复杂情绪。

“她……可能是因为头部受到了撞击,或者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导致了选择性失忆,还有语言功能障碍。”张老师在一旁,低声说,“需要带她去医院,做详细的检查。”

“明天就去。”林教授说,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然后,他看向我。

“至于你……还有这两个孩子……”

他的话,没有说完。

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知道,我和月牙,缘分尽了。

我可能,连孩子都留不住。

毕竟,他们是林家的外孙。

怎么可能,跟着我这个穷光蛋,在山沟里过一辈子。

第二天,我们去了医院。

江城最好的医院。

月牙做了一系列的检查。

CT,核磁共振,脑电图……

我听不懂那些专业的名词。

我只看到,她像个木偶一样,被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带来带去。

她很害怕。

一直想找我。

但林教授和张老师,把她看得紧紧的。

检查结果出来了。

医生说,她的大脑,确实有陈旧性损伤。

应该是从高处坠落,或者被重物击打过。

至于能不能恢复记忆,医生说,不好说。

也许,一个刺激,她就想起来了。

也许,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林教授决定,让她住院治疗。

他给她请了最好的医生,最好的护工。

他想尽一切办法,唤醒她的记忆。

他拿来她以前的照片,她最喜欢的书,她弹过的钢琴曲的磁带。

他不停地,跟她讲她小时候的故事。

月牙,不,林微,就那么安静地听着。

眼神里,依旧是茫然。

她不认识照片里的自己。

她听不懂那些复杂的乐曲。

她只是偶尔,在听到某个熟悉的名字,或者看到某个熟悉的物品时,眉头会轻轻地皱一下。

但,也仅此而已。

她像一个被格式化了的硬盘。

里面所有的文件,都被清空了。

而我,和孩子们,被安排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宾馆里。

林教授没有赶我们走。

但他也没有让我,再轻易地靠近她。

他只是每天,会让我带着石头和丫丫,去病房看她一会儿。

他说,孩子,可能是唤醒她记忆的唯一希望。

每次,我们走进那间窗明几净的,和我家那破屋子天差地别的病房时。

我的心,都像是被凌迟。

微,她穿着干净的病号服,头发也被护工打理得整整齐齐。

她的脸色,在各种营养品的滋补下,红润了起来。

她看起来,越来越像报纸上那个林微教授了。

也离我那个,会因为一个鸡腿就笑得眯起眼睛的月牙,越来越远了。

她看到孩子们,会很高兴。

会抱着他们,亲他们的脸颊。

但她看我的眼神,却多了一丝疏离和胆怯。

因为林教授他们,总是在她面前,有意无意地,流露出对我的……不满。

我知道,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罪人。

我毁了他们心中那个完美无瑕的女神。

我能理解。

换做是我,我可能也会这么想。

石头和丫丫,成了连接我和她的,唯一的纽带。

可这条纽带,也正在变得越来越脆弱。

有一天,我带孩子们去看她。

林教授拿来一个相册。

相册里,有一张林微和一个年轻男人的合影。

男人长得很英俊,和她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林教授指着那个男人,对她说:“微微,你看看,这是小许啊,你的未婚夫,你忘了吗?”

未婚夫……

这三个字,像三把尖刀,同时插进了我的心脏。

我愣在那里,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原来……她是有未婚夫的。

我算什么?

我算什么……

我看着微,她的目光,落在那张照片上。

她看了很久。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林教授,摇了摇头。

眼神里,依旧是一片空白。

林教授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而我,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该走了。

我该带着孩子们,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不属于我们的世界。

把她,完整地,还给她的家人,她的过去,和她的……未婚夫。

纠缠下去,对谁都是一种伤害。

对她,对她的家人,对我,甚至对孩子。

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中长大。

我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们的母亲,曾经是一个“傻子”。

而他们的父亲,是一个“趁人之危”的乡巴佬。

长痛不如短痛。

我写了一封信。

我这辈子,没写过几封信。

字写得歪歪扭扭,像狗爬。

我写了很久。

把我想说的,都写在了上面。

我告诉林教授,谢谢他这段时间的收留。

我说,我配不上微,我会离开。

我求他,好好照顾她。

也求他,能让我,偶尔,远远地,看一眼孩子们。

如果不行,就当我没说过。

只要孩子好,我怎么样都行。

天没亮,我就带着石头和丫丫,悄悄地离开了宾馆。

我没有回头。

我怕一回头,就再也走不了了。

我们坐上了回家的长途汽车。

汽车开动的时候,江城的灯火,在晨雾中,渐渐模糊。

我的眼泪,也终于决堤。

再见了,我的月牙。

再见了,我的……微。

回到村里,我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只是,家里,空了。

到处都是她生活过的痕迹。

灶台上,有她没用完的半袋盐。

窗台上,有她养的一盆不知道名字的野花。

院子的泥地上,还有她没画完的那些奇怪的符号。

我每天,就像个行尸走肉。

种地,做饭,照顾孩子。

村里人问我,月牙呢?

我说,她回娘家了。

过段时间就回来。

这个谎言,我说得自己都快信了。

石头和丫丫,每天都在问我:“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我只能骗他们:“快了,快了。妈妈在给你们买好吃的,买新衣服。”

每次说完,我都要躲到没人的地方,狠狠地抽自己几个耳光。

陈江啊陈江,你就是个骗子。

骗了她,现在又来骗孩子。

我以为,这件事,就会这么无声无息地结束。

我以为,我和她,从此以后,就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直到一个月后。

一辆黑色的轿车,开进了我们这个偏僻的小山村。

这在当时,是比看大戏还稀奇的事。

全村的人,都出来围观。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我家的门口。

车门打开。

下来的人,是张老师。

还有……

还有她。

她穿着一身干净的连衣裙,头发剪短了,人也清瘦了一些。

但,是她。

是我的月牙。

我的微。

我愣在原地,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也看着我。

四目相对。

她的眼神,不再是空洞和茫然。

里面,有了一些我看不懂的,复杂的情绪。

有挣扎,有痛苦,有不解,还有一丝……眷恋?

“爸爸!妈妈回来了!”

石头和丫丫欢呼着,冲了过去,抱住了她的腿。

她低下头,看着两个孩子。

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蹲下身,把两个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

“妈妈……妈妈不走……”

她的声音,很轻,很沙哑。

但,很清晰。

她……她会说话了?

我震惊地看着她。

张老师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陈江,我们能,谈谈吗?”

我们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

就是我和她,曾经坐着,看星星,看月亮的地方。

张老师告诉我。

我走后,微的情绪,变得很差。

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只是每天,抱着我留下的那件满是补丁的旧衣服,发呆。

医生说,这是抑郁症的前兆。

林教授急了。

他们想了各种办法,都没用。

直到有一天,护工给她换衣服的时候,从她口袋里,掉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颗糖。

一颗最普通的水果硬糖。

是我走之前,塞给丫丫,丫丫又偷偷塞给她的。

她看到那颗糖,突然就哭了。

哭得撕心裂肺。

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喊着两个名字。

“石头……丫丫……”

她,想起了孩子。

从那天起,她开始说话了。

虽然,说得很慢,很吃力。

像个牙牙学语的孩子。

但,她确实是在开口说话了。

医生说,这可能是个突破口。

亲情,是最好的良药。

林教授,挣扎了很久。

最后,他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让张老师,送她回来。

“老师说,他想过了。”张老师看着我,眼神很复杂,“微微的记忆,也许永远都恢复不了了。就算恢复了,这几年的生活,这两个孩子,也是真实存在的,抹不掉的。”

“与其让她在痛苦和挣扎中度过,不如……让她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陈江,老师想问你,你……还愿意,接受她吗?”

我看着不远处,正抱着孩子,脸上带着泪痕的她。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酸楚,喜悦,心疼,百感交集。

我愿意吗?

我怎么会不愿意!

我点头,用力地点头。

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回来了。

我的月牙,回来了。

她没有恢复记忆。

她还是不记得自己是林微,不记得那些高深的学问,也不记得那个所谓的未婚夫。

她的大脑里,关于过去的一切,依旧是一片空白。

但她记起了我们。

记起了我,记起了石头和丫丫。

记起了这个,虽然贫穷,但却充满了温暖的家。

她的语言能力,在慢慢地恢复。

一开始,是单个的词。

“饭。”“水。”“衣。”

后来,是短句。

“石头,乖。”

“丫丫,不哭。”

“陈江,累。”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对我来说,都像是天籁。

林教授,后来又来过一次。

他带来了很多东西。

孩子的衣服,玩具,还有一大笔钱。

我没要那笔钱。

我跟他说:“教授,我虽然穷,但我能养活她们娘仨。”

林教授看着我,看了很久。

最后,他叹了口气,说:“我女儿,跟着你,受苦了。”

我说:“她在我这里,不是教授,不是千金小姐。她就是我媳妇,是孩子的妈。她没受苦,她很快乐。”

那天,林教授和微,聊了很久。

我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

我只看到,林教授走的时候,眼睛是红的。

他摸了摸石头和丫丫的头,对我说:“以后,她们,就拜托你了。”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正轨。

但又有些不一样了。

微的话,越来越多了。

她会跟我讲,她做的梦。

梦里,有一些模糊的片段。

高大的图书馆,写满字的黑板,还有一片金黄的银杏林。

她问我,那是什么地方。

我说,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那是她正在苏醒的过去。

她也开始,重新在泥地上画那些符号。

有一天,她指着一个符号,对我说:“这个,念‘家’。”

她的发音,很标准。

我愣住了。

我看着那个由几根简单的线条组成的符号。

我突然意识到,她画的,可能不是什么奇怪的符号。

而是一种……古老的文字。

我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张老师。

张老师很激动。

他寄来了一些拓片和书籍。

微看到那些东西,眼睛都亮了。

她像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每天都沉浸在那些天书一样的文字里。

她不再用树枝在地上画了。

我给她买了纸和笔。

她开始在纸上,翻译,解读那些文字。

我看不懂。

但我喜欢看她专注的样子。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那一刻,她不是月牙,也不是林微。

她就是她自己。

一个,在我的世界里,重新找到了自己坐标的,闪闪发光的灵魂。

后来,她的研究,有了一些成果。

张老师帮她整理,发表。

引起了学术界不小的震动。

有人说,失踪了多年的天才学者林微,又回来了。

只是,她再也没有回到江城大学。

她选择,留在了这个小山村。

我们的家,也变了样。

林教授,以孩子外公的名义,帮我们翻修了老房子。

青砖白墙,窗明几净。

院子里,种满了花草。

石头和丫丫,也到了上学的年纪。

他们很聪明,学习很好。

每次都拿着奖状回来,骄傲地递给微看。

微就会摸着他们的头,笑得很欣慰。

她说:“你们要好好读书,将来,要比爸爸妈妈,都有出息。”

有时候,晚上,我们一家人会坐在院子里。

她会教孩子们认星星。

她能说出每一颗星星的名字,和它们背后的神话故事。

孩子们听得入了迷。

我看着他们,心里充满了感激。

我感谢上天,把她送到了我的身边。

虽然,是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

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有一天,丫丫问我:“爸爸,妈妈以前,真的是傻子吗?”

村里的小孩,总爱这么逗她。

我把丫丫抱在怀里,很认真地对她说:

“你妈妈,不是傻子。”

“她是天上的仙女,不小心掉下来,摔坏了脑子,忘记了回家的路。”

“后来,她遇到了爸爸,就决定,不回天上了。”

“因为,她在这里,找到了一个新的家。”

丫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转过头,看到微就站在我身后。

她眼眶红红的,看着我。

“陈江。”她叫我。

“嗯?”

“你才是,那个把我从黑暗里,捞出来的,神仙。”

我的故事,讲完了。

很多人问我,娶了一个大学教授,你自卑吗?

我说,不自卑。

因为在我心里,她从来不是什么教授。

她就是我的月牙。

是那个在河滩边,接过我一个冷馒头,就对我笑得像个孩子的姑娘。

是那个会把饭烧糊,把衣服洗皱,却努力想为我撑起一个家的女人。

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母亲。

这就够了。

至于她的过去,她的才华,她的荣耀。

那是属于林微的。

我爱的,是那个独一无二的,我的月牙。

她的人生,像一本被撕掉了一半的书。

前半本,写满了辉煌和传奇。

后半本,是我和孩子们,用最笨拙,也最真诚的笔,一笔一划,陪她写下的。

虽然平淡,但,充满了烟火人间的,温暖。

来源:微风一点号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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