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十四岁那年 她一根白绫挂上房梁 便让当家主母失了掌家之权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10-13 14:23 3

摘要:她用的是我妈压箱底的一根崭新的白绫,准备开春给我做新棉袄的料子。

我妹妹阿月吊在堂屋那根最粗的房梁上时,才十四岁。

她用的是我妈压箱底的一根崭新的白绫,准备开春给我做新棉袄的料子。

雪白,刺眼。

像一道劈开我们这个家的惊雷。

奶奶第一个发现的。

她不是哭,而是尖叫,是咒骂。

“作孽的死丫头!你这是要败我们家的风水啊!”

她枯瘦的手指着阿月青紫色的脸,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筛子。

那不是悲伤,是极致的愤怒和恐惧。

恐惧阿月这不声不响的死亡,会毁了她在这个家里说一不二的权威。

我站在门槛边,没哭,也没动。

我的心像是被冻住的冰坨,冷得发疼,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我看着奶奶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看着她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慌乱。

那一刻,我心里有个声音清晰地告诉我。

她的好日子,到头了。

这个家的天,该变了。

(一)

我们家,是村里最常见的那种家庭。

奶奶是天,是绝对的权威。

我爸是她最孝顺的儿子,我妈是她最顺从的媳妇。

还有我叔叔一家,靠着奶奶的偏爱,活得有滋有味。

叔叔婶婶嘴甜,会来事,生的儿子阿宝又是奶奶的心头肉、命根子。

而我和阿月,就像是这个家里多余的野草。

记忆里,奶奶的脸上永远挂着两种表情。

对着阿宝,是能掐出蜜糖的笑。

对着我和阿月,是千年不化的冰霜。

家里的钱,都归奶奶管。

我爸妈常年在镇上的工厂打工,一个月回来一次,工资悉数上交,只留下一点零用。

奶奶总说:“你们年轻人手松,存不住钱,我给你们攒着,将来办大事。”

所谓的大事,就是给阿宝攒钱,在镇上买房,娶媳妇。

这是她挂在嘴边的宏伟蓝图,是我们全家奋斗的终极目标。

我和阿月,不过是这个蓝图上可有可无的背景板。

阿宝有吃不完的零食,穿不完的新衣服。

我和阿月的新衣服,永远是用我妈的旧衣服改的。

饭桌上,一盘炒鸡蛋,奶奶会用筷子精准地将大块的蛋都扒拉到阿宝碗里。

“男孩子要长身体,多吃点。”

剩下零碎的蛋花,才是我和阿月的份。

我妈敢怒不敢言,只能在私下里,偷偷给我们煮两个糖水蛋。

那点微弱的甜,是我们童年里为数不多的暖色。

我性子硬,从小就懂得反抗。

奶奶骂我,我就梗着脖子瞪她。

她打我,我就往外跑,让她追不上。

为此,我没少挨我爸的打。

他总说:“你奶奶年纪大了,你要孝顺。”

他不敢忤逆自己的妈,只能把气撒在自己女儿身上。

阿月和我不同。

她安静,乖巧,像一株沉默的含羞草。

她从不顶嘴,也从不反抗。

奶奶骂她,她就低着头,手指抠着衣角。

奶奶让她干活,她就一声不吭地去做。

她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藏进了书本里。

她是村里学习最好的孩子,墙上贴满了她的奖状,那是这个灰暗的家唯一的亮色。

“姐,等我考上大学,我就把你和爸妈都接出去。”

夜里,我们姐妹俩躺在床上,她总是这样悄悄对我说。

她的眼睛在黑暗里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

“我们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我以为,她会是那个带我们走出泥潭的人。

我从没想过,她会用最决绝的方式,第一个逃离。

(二)

出事的前一个月,阿月收到了县一中的录取通知书。

我们县最好的高中。

村里上一个考上一中的,还是十几年前的老村长家的儿子,后来考上了名牌大学,现在在市里当干部。

阿月拿到通知书那天,跑得飞快,脸颊红扑扑的,像雨后初晴的太阳。

“姐!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她把那张烫金的纸递给我,像献上最珍贵的宝贝。

我高兴得抱着她又蹦又跳。

我妈躲在厨房里,激动得直抹眼泪。

我爸也难得地露出了笑容,甚至去小卖部买了一瓶两块钱的白酒。

那天晚饭,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好。

我爸喝了点酒,壮着胆子,对坐在主位上的奶奶开了口。

“妈,月月考上县一中了,这学费……你看……”

他的声音不大,带着点讨好和试探。

屋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奶奶“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上什么上?一个女娃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认得几个字,会算个数就行了,早晚是别人家的人,难道还要我们家贴钱给她长本事,再去旺别人家?”

她的声音尖利刻薄,像一把生锈的刀子,一下下割在人心上。

我爸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讷讷地说:“可是……那是一中啊,考上了,将来有出息……”

“有出息?”奶奶冷笑一声,眼角瞥向一旁埋头吃饭的阿宝。

“我们家阿宝将来才是有大出息的!钱都要留着给阿宝盖房子娶媳妇,哪有闲钱给一个赔钱货打水漂?”

“再说了,她去上学了,家里的猪谁喂?地里的活谁干?”

婶婶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帮腔:“就是啊,嫂子,不是我说你,月月这孩子也太娇气了,哪有女孩子家家天天就知道看书的,针线活都拿不稳,将来嫁人都嫁不出去。”

我妈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这个家里,她没有话语权。

阿月一直低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我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那碗她最爱吃的米饭,她一口也没动。

我忍不住了,站起来大声说:“阿月学习那么好,凭什么不让她上!你们这是偏心!”

奶奶的眼睛立刻像刀子一样射向我。

“你个死丫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没大没小!跟你那个死人妈一样,上不了台面!”

她说着,抄起手边的扫帚疙瘩就要打我。

我爸一把拉住我,低吼道:“阿星!给你奶奶道歉!”

“我不!”我倔强地喊,“我没错!你们就是偏心!你们就是想把阿月一辈子困在这里给你们当牛做马!”

“你……”

我爸扬起了手。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阿月突然站了起来。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平静地看着奶奶,一字一句地说:

“奶奶,我想读书。”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求求您了,让我去读书吧。”

奶奶愣了一下,随即嗤笑起来。

“求我?你拿什么求我?这家里我说了算!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你要是真有骨气,就自己去挣学费,别指望从我这里拿走一个子儿!”

阿月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那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片死寂的灰。

像燃尽的灰烬,再也看不到一丝火星。

然后,她转身回了房间。

那一顿饭,最终不欢而散。

我爸妈唉声叹气,叔叔婶婶幸灾乐祸。

奶奶像个得胜的将军,高高在上地宣布着她的胜利。

没人注意到,阿月从那天起,就变了。

她不再说话,不再笑了。

她每天还是照常起床,喂猪,做饭,下地。

只是那双曾经亮晶晶的眼睛,彻底暗了下去。

她把那张录取通知书,整整齐齐地叠好,压在了枕头底下。

我好几次想跟她说话,她都只是摇摇头,什么也不说。

我以为她只是在生闷气,过几天就好了。

我以为,她会像我一样,大吵大闹,然后把这件事忘了。

我不知道,沉默,才是最深切的绝望。

绝望,是会杀死人的。

(三)

阿月的后事,办得潦草又压抑。

村里人来看热闹的多,真心吊唁的少。

风言风语像刀子一样,在我们家上空盘旋。

“听说了吗?老陈家的二丫头,为了一点学费就上吊了。”

“啧啧,这孩子性子也太烈了。”

“还不是她那个奶奶逼的,偏心偏到胳肢窝里去了。”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

这些话,奶奶自然也听见了。

她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她不再咒骂阿月,而是开始扮演一个伤心欲绝的祖母。

对着每一个来吊唁的亲戚,她都捶胸顿足,哭天抢地。

“我可怜的孙女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

“奶奶不让你上学,是心疼你啊!怕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在外面受欺负啊!”

“你怎么就不懂奶奶的苦心啊!”

她演得声泪俱下,仿佛阿月的死,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叔叔婶婶也在一旁帮腔,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都怪我们家月月,从小就要强,钻牛角尖。”

“是啊,我婆婆也是为了她好,谁知道这孩子这么不懂事。”

我爸妈像两个被抽了魂的木偶,沉默地跪在灵堂前,烧着纸钱。

他们的悲伤是真的,懦弱也是真的。

我冷眼看着这一场场滑稽的表演,心里的恨意像野草一样疯长。

出殡那天,按照村里的规矩,未出嫁的女儿不能进祖坟。

阿月的坟,只能孤零零地选在山坡背面的一块荒地里。

下葬的时候,下起了小雨。

泥土混着雨水,冰冷地落在薄薄的棺木上。

我妈终于崩溃了,哭得晕死过去。

我爸抱着她,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奶奶站在一旁,撑着一把黑伞,脸上没有一丝悲戚。

她只是不耐烦地催促着挖坟的工人:“快点!快点!别误了时辰!”

仿佛埋下去的,不是她的亲孙女,而是一件晦气的垃圾。

那一刻,我心底最后一丝对她的亲情,也随着那冰冷的泥土,一起被埋葬了。

阿月,你看到了吗?

这就是你用生命去控诉的家人。

你的死,没有换来他们的忏悔,只换来了他们的撇清和伪装。

不过没关系。

你做不到的,姐姐来帮你做。

这场戏,该落幕了。

(四)

阿月头七那天晚上,亲戚们都走了。

家里只剩下我们几口人。

晚饭桌上,气氛死一样沉寂。

奶奶大概是觉得风头过去了,又端起了她一家之主的架子。

她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人都没了,日子还得过。”

“老二,媳妇儿,你们俩明天就回厂里上班去吧,别耽误了挣钱。”

“家里的债还没还完,阿宝过两年说亲也要钱,到处都是要花钱的地方。”

她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阿月的死,在她这里,已经翻篇了。

我爸妈没说话,只是低着头。

我看到我爸握着筷子的手,在微微发抖。

我妈的眼泪,一滴一滴掉进饭碗里。

婶婶见状,赶紧打圆场:“是啊是啊,二哥二嫂,人死不能复生,你们要往前看。妈也是为了这个家好。”

叔叔也跟着点头:“对,家里的开销大,阿宝以后就指望你们了。”

他们一家人,一唱一和,那么地理所当然。

仿佛我爸妈就是两头只知道埋头干活的牛,活该为他们一家子卖命。

我放下筷子,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我迎着他们的目光,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我爸妈,不会再回去了。”

奶奶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你个小丫头片子,胡说八道什么?他们不回去挣钱,一家人喝西北风啊?”

“我们家的钱,够了。”我看着她,眼神冰冷,“从今天起,这个家,要分家。”

“分家?”

这两个字像一颗炸弹,把所有人都炸蒙了。

在这个家里,奶奶就是绝对的皇权,从来没人敢挑战她。

奶奶反应过来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疯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说分家?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就凭我是这个家的女儿。”我站起身,直视着她,“就凭我妹妹阿月,是被你们逼死的!”

“你胡说!”奶奶尖叫起来,“她自己想不开,关我们什么事!”

“不关你们的事?”我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

“是谁,在我爸妈辛辛苦苦挣回工资的时候,一分不剩地搜刮走,说要给孙子买房娶媳-妇?”

“是谁,在阿月拿到县一中录取通知书,全家最高兴的时候,说女孩子读书是浪费钱,一个子儿都不肯给?”

“是谁,在阿月死后,没有一滴眼泪,只想着怎么撇清关系,怎么不让晦气沾到你宝贝孙子的身上?”

我每说一句,就往前走一步。

奶奶被我的气势逼得连连后退。

“我……我那是为了这个家好!我是长辈!我管钱有什么错!”她色厉内荏地狡辩。

“为了这个家好?”我笑出了声,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悲凉和讽刺。

“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嘴里的‘这个家’,到底是你宝贝孙子阿宝的家,还是我们全家人的家?”

“你把我们一家当成什么了?给你孙子铺路的垫脚石?永动机?还是血库?”

“我告诉你,从今天起,这牛马,我们不当了!”

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堂屋里回响,振聋发聩。

我爸妈都惊呆了,他们从没见过我这个样子。

叔叔婶串终于坐不住了。

叔叔一拍桌子,指着我吼道:“陈星!你怎么跟你奶奶说话的!还有没有规矩了!你爸妈都不敢这么说,你……”

“你闭嘴!”

一声暴喝打断了他。

不是我。

是我爸。

他猛地站了起来,双眼赤红,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他死死地盯着奶奶,盯着他的亲生母亲,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妈,阿星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我们,要分家。”

(五)

我爸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火药桶。

奶奶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她不敢相信地看着我爸。

“老二……你……你说什么?”

“我说,分家。”我爸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从今天起,我们家的钱,我们自己管。我们家的事,我们自己做主。”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奶奶终于爆发了,她抄起桌上的一个碗,狠狠地摔在地上。

“陈建国!你这个不孝子!我白养你这么大了!为了一个外人,为了你那个没用的老婆,你就要跟我分家?”

“她不是外人!她是我老婆!阿星和阿月,是我的女儿!”我爸也吼了起来,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对他妈这么大声说话。

“阿月已经没了!就是被你逼死的!你还想逼死我们剩下的人吗?”

“你……”奶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气得嘴唇发紫。

婶婶赶紧上来扶住她,对着我爸哭喊道:“二哥,你怎么能这么跟妈说话,妈年纪大了,你这是要她的命啊!”

叔叔也指着我爸的鼻子骂:“陈建国,你翅膀硬了是吧?忘了小时候是谁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的?现在为了几个钱,连妈都不要了?”

“钱?是,就是为了钱!”我爸红着眼睛,指着他们,“这些年,我跟我老婆,在外面没日没夜地干活,一个月休息不了两天,挣的钱,一分不少地交给妈!我们图什么?不就图个家和万事兴,图孩子们能有出息吗?”

“可结果呢?我们的钱,都花到哪里去了?阿宝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最好的?我那两个女儿呢?穿的是旧衣服,吃的是剩菜!连上学的钱,你们都舍不得给!”

“现在我一个女儿没了,你们还想让我们继续给你们当牛做马?没门!”

我爸一口气把积压了十几年的怨气全都吼了出来。

他整个人都在发抖,一半是气的,一半是伤心的。

我妈也站到了我爸身边,她擦干眼泪,看着奶奶,眼神里不再是顺从和畏惧,而是彻骨的寒心。

“妈,我们对得起这个家,对得起您了。可是您呢?您对得起阿月吗?她也是您的亲孙女啊!”

“现在,我们只想守着阿星,好好过日子。这个家,必须分。”

奶奶看着我们一家三口,第一次,从她的眼神里,我看到了慌乱。

她一直以为,我爸妈是她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她从没想过,这两个最听话的人,会联合起来反抗她。

她的权威,第一次受到了最严重的挑战。

但她不会轻易认输。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这是她对付我爸最管用的一招。

“我不活了啊!儿子大了,不要娘了啊!我辛辛苦苦一辈子,养出个白眼狼啊!”

她一边哭嚎,一边用手捶打着地面,声音凄厉,传出很远。

叔叔婶婶立刻配合起来。

一个给她顺气,一个指着我们骂不孝。

整个家乱成了一锅粥。

我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我知道,光靠吵,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奶奶这种人,吃软不吃硬,更欺软怕硬。

必须拿出点实际的东西,才能让她彻底闭嘴。

我走进房间,从阿月的枕头底下,拿出了一个上了锁的日记本,和那张被她抚平了无数次的录取通知书。

然后,我走回堂屋,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两样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哭够了吗?”

我的声音很冷,像冰碴子。

哭嚎的奶奶停顿了一下,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我。

“哭够了,就来算算账吧。”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从我爸妈结婚开始,二十年,他们交给你保管的工资,一共有多少?”

“这些钱,你都花在了哪里?每一笔,都需要有明细。”

“还有,阿月的死,虽然警察说是自杀,但如果我们要追究,你这种长期的精神虐待和经济控制,算不算间接杀人?”

“我这里,有阿月的日记,里面清清楚楚地记录了她每一天的生活,你对她说的每一句刻薄的话,做的每一件不公平的事。”

“你说,如果我把这些东西,连同这张录取通知书,一起交给村委会,交给镇上的报社,会怎么样?”

“到时候,大家都会知道,你是怎么为了偏袒一个孙子,逼死另一个孙女的。”

“你猜猜,你那个宝贝孙子阿宝,顶着一个‘长辈是杀人犯’的名声,将来在镇上,还好不好找工作?还好不好说媳-妇?”

我的话,像一把把尖刀,精准地刺向奶奶最脆弱的软肋。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的脸上血色尽褪,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她没想到,一个十六岁的丫头片子,能说出这么狠的话。

叔叔婶婶也懵了,他们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我爸妈同样震惊地看着我,他们不知道,我小小的身体里,怎么会藏着这么大的能量。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只是死死地盯着奶奶。

“现在,我们再来谈谈分家的事情。”

“要么,你把这些年我爸妈的工资,连本带利还给我们,我们立刻搬出去,从此两不相干。”

“要么,这个老房子归我们,你们一家搬出去。赡养费,我们一分都不会少给,但钱,必须由我们自己管。”

“你自己选。”

空气安静得可怕。

只剩下墙上老旧挂钟的滴答声。

奶奶的嘴唇哆嗦着,她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恐惧。

她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阿月的死,已经让我变成了一个无所畏惧的疯子。

她也知道,我手里的日记本,就是一颗炸弹,随时能把她和她最爱的孙子的未来,炸得粉身碎骨。

她赖以生存的权威,孝道,亲情,在赤裸裸的利害关系面前,不堪一击。

许久,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上。

她嘶哑着嗓子,说出了两个字。

“……我选……二……”

(六)

奶奶最终还是妥协了。

在“身败名裂,毁了宝贝孙子前程”和“失去对二儿子一家的控制权”之间,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分家的过程,比我想象中要顺利,也比我想象中要难堪。

叔叔婶婶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

他们闹过,骂过,甚至想动手。

但每一次,我爸都像一头护犊的狮子一样,挡在我们面前。

而我,只需要拿出阿月的日记本,冷冷地看着奶奶。

她就会立刻喝止叔叔婶婶的撒泼。

最终,在村里几个长辈的见证下,我们立了分家的字据。

老房子归我们家。

我爸妈承诺,每个月会给奶奶两百块钱的赡养费。

至于过去二十年他们上交的工资,成了一笔烂账,谁也算不清,最后不了了G之。

我知道,这不公平。

但我爸妈已经筋疲力尽,他们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能拿回房子的所有权,能摆脱经济上的控制,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胜利。

叔叔一家搬走的那天,婶婶把家里所有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连院子里那几只下蛋的老母鸡都没放过。

阿宝躲在他妈身后,怨毒地瞪着我。

奶奶从头到尾没有露面,把自己锁在叔叔家的新房间里。

我知道,她恨我。

恨我毁了她经营一生的权威。

当家里只剩下我们一家三口时,我妈抱着我,放声大哭。

这一次,是喜悦和解脱的泪水。

我爸站在院子里,抽着烟,看着空荡荡的鸡笼和菜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个家,终于安静了。

也终于,像一个家了。

没有了奶奶的咒骂,没有了叔叔婶婶的算计,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我爸妈不用再去镇上打工了。

他们把家里的几亩地重新拾掇起来,种上了蔬菜和粮食。

我爸还去学了木工,给人打家具,手艺很好,收入也还不错。

我妈养了鸡,养了鸭,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

他们开始学着自己管钱,自己规划生活。

虽然一开始有些手忙脚乱,但那种当家做主的感觉,让他们重新焕发了生机。

我也回到了学校,准备中考。

我比以前更努力,因为我知道,我的未来,只能靠我自己。

阿月的房间,我们一直保留着原样。

我妈每天都会进去打扫,擦拭着桌椅,就像她从未离开过。

有时候,我会在她房间里坐很久。

看着墙上那些奖状,看着她留下的书本和笔记。

我总觉得,她还在。

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着我们。

她的死,像一场惨烈的献祭,最终换来了我们三个人的新生。

代价太大,太沉重。

我常常在夜里惊醒,梦见她吊在房梁上,青紫色的脸,绝望的眼睛。

然后我就再也睡不着,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我知道,这件事,会成为我一辈子的心魔。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静地过下去。

我们和奶奶那一家,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直到半年后的一天。

那天我放学回家,看到叔叔婶婶,还有阿宝,都坐在我们家堂屋里。

奶奶也来了。

她比半年前更老了,也更瘦了,眼神浑浊,但依旧带着那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阿星回来了。”我妈迎上来,脸色有些不自然。

我爸坐在桌子边,闷头抽烟,一言不发。

“奶奶,叔叔,婶婶。”我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然后看向我妈,用眼神询问。

婶婶先开了口,脸上堆着虚伪的笑。

“阿星啊,越来越水灵了。是这样的,今天来呢,是有一件大喜事要跟你们商量。”

我没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我们家阿宝,跟镇上王老板家的女儿,处上对象了。”她得意地扬了扬眉毛,“王老板你们知道吧?开着好几家超市,家里有钱得很!”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人家姑娘看上我们阿宝了,就是……对方提了个条件。”婶婶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什么条件?”我问。

“要在县城里,买一套婚房。”

我心里冷笑一声,果然。

“这是好事啊。”我淡淡地说,“恭喜阿宝了。那你们来看房了吗?县城房价可不便宜。”

“看了看了。”婶婶连忙说,“看中了一套,三室一厅的,首付要二十万。”

二十万。

对我们这种农村家庭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我看着他们,终于明白他们今天的来意了。

“所以呢?”我问。

婶婶的笑容更谄媚了。

“所以……阿星啊,你看,咱们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阿宝是你弟弟,他结婚,你们做哥哥嫂嫂的,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

我爸猛地抬起头,想说什么,却被我妈一个眼神按了下去。

我看着婶婶,又看了看一直没说话的奶奶。

我笑了。

“婶婶,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们家,帮忙出这个首付?”

“哎,话不能这么说。”婶婶摆摆手,“不是帮忙,是……是借,是借!等我们家将来缓过来了,一定还,一定还!”

“借多少?”我追问。

“你们看……能拿出多少,就拿多少……”婶婶的眼睛在我们家这栋老房子上滴溜溜地转。

我懂了。

他们是盯上我们家这栋房子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一直沉默的奶奶,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老二,把这房子卖了吧。”

(七)

“把这房子卖了吧。”

奶奶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说“把这棵白菜拔了吧”一样简单。

我爸“霍”地一下站了起来,烟头掉在地上,烫出一个小小的黑点。

“妈!你说什么!”

“我说,把这房子卖了!”奶奶提高了音量,浑浊的眼睛里射出精光,“给阿宝凑首付!这是你当二伯的责任!”

“凭什么!”我爸气得浑身发抖,“这房子是我们的!分家的时候白纸黑字写清楚了!”

“字据?我撕了它就不是字据了!”奶奶开始耍横,“陈建国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没死,你就是我儿子!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说卖,就得卖!”

“你这是不讲道理!”

“我就是道理!”奶奶一拍桌子,气势汹汹,“阿宝是咱们陈家唯一的根!他的婚事要是黄了,你就是陈家的罪人!你死了都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又是这一套。

用孝道绑架,用香火传承来压人。

叔叔婶婶在一旁煽风点火。

“是啊二哥,你就当帮帮我们,帮帮你亲侄子。”

“这房子反正你们住着也旧了,卖了钱给阿宝买了房,将来你们老了,也能跟着去城里享福啊。”

他们说得天花乱坠,仿佛卖了房子,我们家就能一步登天似的。

我看着他们丑陋的嘴脸,只觉得恶心。

我妈气得说不出话,只能拉着我爸的胳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爸气得脸红脖子粗,跟他们理论,但他说一句,奶奶和叔叔婶婶就有十句等着他。

他一个人,根本吵不过他们三张嘴。

我走到我爸身边,轻轻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

然后,我转向奶奶。

“奶奶,这房子,我们不会卖。”

我的声音很平静。

奶奶眯起眼睛看着我:“你个死丫头,这里又没你说话的份!”

“有没有我说话的份,你心里清楚。”我迎着她的目光,毫不退缩,“半年前,你是怎么妥协的,这么快就忘了?”

提到半年前的事,奶奶的脸色明显僵了一下。

我继续说:“阿宝结婚是好事,我们当长辈的,理应祝福。这样吧,我们家也不小气,出一万块钱,当是给阿宝的贺礼了。这是我们家现在能拿出的所有积蓄,也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一万块?”婶婶尖叫起来,“打发叫花子呢?一万块够干什么的?连个厕所都买不了!”

“那你们想要多少?”我问。

“最少……最少十五万!”叔叔狮子大开口。

“我们没有。”我干脆地回答。

“没有就把房子卖了!这房子怎么也能卖个二十万!”

“我说了,房子不卖。”我的语气也强硬起来,“这是我们家,是我爸妈的安身立命之所,也是我妹妹阿月……用命换来的地方。”

我特意加重了“用命换来”这四个字。

奶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叔叔婶婶也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后面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你们想要钱,可以。想要房子,也可以。”

“只要你们,敢去把阿月的坟刨开,跪在她面前,亲口问问她,同不同意。”

我的话,像一道来自地狱的诅咒。

婶婶吓得“啊”了一声,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叔叔的脸上也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只有奶奶,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我知道,她不怕鬼神,她只怕舆论,只怕她宝贝孙子的前途。

我就是在用阿月的死,做我们家最坚固的盾牌。

我知道这很残忍,对阿月,对我们自己,都很残忍。

但我别无选择。

对付恶人,只能用比他们更狠的手段。

“你们……你们……”奶奶指着我们,气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好,好得很!陈建国,陈星,我算是看透你们了!你们就是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

“为了一个死人,连活人的前程都不顾了!”

“我告诉你们,这事没完!阿宝的婚事要是吹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她放下狠话,在叔叔婶婶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走了。

一场闹剧,暂时收场。

我爸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双手抱着头,痛苦地呻吟。

我妈靠着门框,无声地流泪。

我知道,他们心里也不好受。

一边是生养自己的母亲,一边是自己的小家。

这种撕裂感,足以摧毁一个人的精神。

“爸,妈。”我走过去,轻声说,“你们没有做错。”

“我们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是的,只是想活下去。

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有尊严地,不被压榨地活下去。

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八)

奶奶他们并没有善罢甘休。

从那天起,我们家的“战争”,从内部矛盾,升级成了外部骚扰。

奶奶开始在村里散播我们的谣言。

说我爸妈不孝,赚了钱就忘了老娘,连亲侄子结婚都不肯帮一把。

说我心肠歹毒,小小年纪就挑拨离间,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

还说阿月的死,都是因为我们逼她学习,给她压力太大,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黑的,被她说成了白的。

死的,被她说成了活的。

村里的人,大多淳朴,但也愚昧。

他们信奉“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信奉“长幼尊卑”。

在他们眼里,不管父母做了什么,做子女的,都不能反抗。

一时间,我们家成了全村的众矢之的。

走在路上,总有人对我们指指点点。

“看,就是他们家,为了钱,连妈都不要了。”

“那个女娃子,看着文文静静的,心眼真多。”

我爸妈都是老实人,一辈子最看重脸面。

现在被全村人戳脊梁骨,他们连门都不敢出。

地里的活荒了,我爸的木工活也没人找了。

家里的气氛,又一次降到了冰点。

叔叔婶婶更是变本加厉。

他们隔三差五就上门来闹。

有时候是哭穷,说阿宝的女朋友因为房子的事要分手,阿宝整天寻死觅活。

有时候是耍横,堵在我们家门口骂街,骂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甚至有一次,叔叔喝了点酒,冲进我们家,扬言要砸东西。

被我爸拿着一把柴刀,给吓了回去。

那段时间,我们家就像一个孤岛,被全世界的恶意包围。

我爸的背,更驼了。

我妈的头发,白了好多。

我看着他们日渐憔悴的脸,心如刀割。

我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我们斗不过他们的无耻和流言。

必须想个办法,彻底了结这一切。

一个周末,我没去学校。

我对我爸妈说:“爸,妈,我们去县城一趟吧。”

他们不解地看着我。

“去干什么?”

“去咨询一下律师。”我说。

“律师?”他们更惊讶了,“我们又没犯法,找律师干什么?”

“我们没犯法,但他们犯了。”我冷静地说,“他们的行为,已经构成了骚扰和诽谤。我们可以告他们。”

“告……告你奶奶?”我爸的声音都在颤抖。

这对他来说,是比分家更离经叛道的事情。

“对。”我点点头,“只有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除了人情,还有王法,他们才会有所收敛。”

我爸妈犹豫了很久。

最终,还是同意了。

或许是这段时间的折磨,让他们也看清了,一味的退让,换不来安宁。

我们去了县城,找了一家律师事务所。

接待我们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律师,姓王。

我把我们家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从奶奶如何偏心,到阿月的死,再到分家后的种种骚扰。

我拿出了阿月的日记本,分家的字据,还有我偷偷录下的,叔叔婶婶上门辱骂的录音。

王律师听完,沉默了很久。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同情,也有敬佩。

“小姑娘,你很了不起。”他说。

然后,他给了我们专业的法律意见。

他说,奶奶他们的行为,已经严重侵犯了我们的名誉权和安宁权。

我们可以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他们停止侵害,赔礼道歉,并赔偿精神损失。

至于卖房子的事,分家字据具有法律效力,房子是我们的合法财产,任何人无权干涉。

听完王律师的话,我爸妈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法律,真的可以保护他们。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我爸的腰杆,似乎都挺直了一些。

(九)

我们并没有立刻去起诉。

我知道,打官司是最后的手段。

在那之前,我还要再做一件事。

我要让他们,自己感到害怕。

我花钱,请打印店把阿月日记里,那些记录着奶奶和叔叔婶婶言行的段落,放大打印了几十份。

我还把王律师给我们的法律意见书,也复印了几十份。

然后,在一个傍晚,我拿着这些东西,去了村委会。

我找到了村长。

村长是个老好人,跟我爸关系不错,但这段时间,因为奶奶的哭诉,对我们家也颇有微词。

我把那些打印的纸,和律师的意见书,都放在了他桌上。

“叔,您先看看这些。”

村长疑惑地拿起一张纸,看了起来。

他的脸色,随着看的内容,一点点地变了。

从疑惑,到震惊,再到愤怒。

他一口气看完了所有的材料,然后重重地一拍桌子。

“简直是混账!”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愧疚。

“阿星,是叔错怪你们了。我不知道……不知道这老婆子,这么不是东西!”

“叔,我今天来,不是来诉苦的。”我平静地说,“我是来解决问题的。”

“您是村长,村里的事,您得出面管管。”

“我爸妈都是老实人,只想安安生生过日子。但现在,我奶奶和我叔叔他们,已经把我们逼得没有活路了。”

“这些材料,您也看到了。我们随时可以去法院告他们。但我们不想把事情做得那么绝,毕竟,血缘关系还在。”

“所以,我想请您,还有村里几位有威望的长辈,出面做个调解。”

“您去告诉我奶奶,就说,如果他们再来骚扰我们,我们就法庭上见。”

“到时候,丢人的,可不止是我们一家。”

村长看着我,眼神复杂。

他大概从没想过,一个十六岁的女孩,能有这样的条理和魄力。

他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

“好!阿星,你放心,这件事,叔给你做主!”

那天晚上,村长带着几个村里的老人,去了叔叔家。

我不知道他们具体谈了什么。

我只知道,那天晚上,叔叔家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和奶奶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从那以后,世界,真的清净了。

奶奶他们再也没有上门来闹过。

村里的流言蜚语,也渐渐平息了。

村长把那些打印的材料,在村委会的公告栏上,贴了一天。

虽然很快就被撕掉了,但该看到的人,都看到了。

真相,有时候不需要大声嚷嚷。

只需要一个缺口,它自己就会流传开来。

我们家的生活,终于回到了正轨。

我爸的木工活又多了起来,我妈的菜也卖得很好。

他们的脸上,重新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我也顺利地考上了县一中。

就是阿月曾经梦想的那所学校。

去报到的那天,我爸妈坚持要送我。

我们一家三口,站在县一中的校门口。

阳光灿烂,校牌上的字,金光闪闪。

我仿佛看到了阿月,穿着和我一样的校服,站在我身边,笑靥如花。

“姐,你看,我们做到了。”

我在心里,对她说。

(十)

高中的生活很紧张,我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

每次回家,都能感觉到家里的变化。

我爸妈的气色越来越好,家里的陈设也添了新的。

他们学会了用智能手机,学会了跟我视频聊天。

他们会兴致勃勃地跟我分享,今天卖了多少菜,我爸又接了多大的一个活儿。

他们的世界,不再是围绕着奶奶和阿宝,而是围绕着我们这个小家,和对未来的期盼。

而奶奶那一家,日子却不怎么好过。

我听村里人说,阿宝的婚事,最终还是黄了。

那个王老板家的女儿,听说了我们家的事,觉得他们家家风不正,坚决退了婚。

为此,奶奶大病了一场,差点没缓过来。

叔叔婶婶也因为这事,跟奶奶生了嫌隙,常常吵架。

他们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到了我们家头上。

但他们不敢再来找麻烦。

法律的威慑,舆论的压力,像两座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他们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这就是他们求仁得仁的下场。

我并不觉得快意,只是觉得悲哀。

如果当初,奶奶能分出一点点爱给阿月。

如果当初,叔叔婶婶能少一点算计。

如果当初,我爸妈能早一点勇敢起来。

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阿月,是不是就不用死?

可是,没有如果。

高三那年,我回家过年。

年三十的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包着饺子,看着春晚。

外面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屋里是暖意融融的灯光。

我妈突然说:“阿星,等会儿,给你奶奶送一碗饺子去吧。”

我愣住了。

我爸也停下了手里的活,看着我妈。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爸的妈,是你的奶奶。”我妈叹了口气,“这么过年,她一个人,也挺可怜的。”

我爸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我爸妈,终究是心软的人。

他们可以恨,可以怨,但做不到真正的决裂。

我没有反对。

我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走出了家门。

叔叔家离我们不远。

他们家也亮着灯,但听不到一点笑声,冷冷清清的。

我走到门口,门虚掩着。

我听到里面传来叔叔不耐烦的声音。

“妈,你到底吃不吃?不吃我端走了!”

然后是奶奶虚弱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阿宝呢?让阿宝来喂我……”

“他跟他同学出去玩了!没空!”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门。

屋子里,只有叔叔和奶奶。

奶奶躺在床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看到我,叔叔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你来干什么?”

我没有理他,径直走到床边,把饺子放在床头柜上。

“我妈让我送来的。”

奶奶的眼珠动了动,转向我。

她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然后,她缓缓地,对我招了招手。

我迟疑了一下,俯下身。

她用尽全身力气,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像一个惊雷,在我脑子里炸开。

我猛地直起身,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她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得意的笑容。

然后,她闭上眼睛,不再理我。

我端着空碗,浑浑噩噩地走出叔叔家。

外面的烟花,在夜空中绚烂地绽放,又迅速地凋零。

我的心,却坠入了无底的冰窟。

回到家,我爸妈问我怎么样。

我说:“她吃了。”

我没有把我奶奶对我说的话,告诉他们。

我不能说。

那个秘密,太肮脏,太残忍。

我只能把它,永远地埋在心里。

我一直以为,阿月的死,是因为奶奶拒绝支付她的学费,斩断了她的希望。

我以为,这是一场因为贫穷和偏心导致的悲剧。

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我错了。

奶奶在我耳边说的是:

“你以为,她真的是为了读书才死的吗?”

“她撞见了不该看的事,她不干净了,她没脸活下去了!”

“你叔叔……喝醉了酒……进了她的房间……”

“我让她闭嘴,为了阿宝的名声,为了我们陈家的脸面,她必须闭嘴……”

“她不听话,我只能让她,永远地闭嘴……”

原来,压垮阿月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绝望。

是比绝望更可怕的,肮脏的秘密和来自至亲的,致命一击。

奶奶为了她最爱的孙子,为了所谓的家族脸面,亲手,将另一个孙女,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而我,我们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

我们用她的死,去对抗奶奶的权威,去争夺家庭的权利。

却从来不知道,她真正的痛苦和冤屈。

我站在院子里,看着满天烟火。

眼泪,终于汹涌而出。

阿月,对不起。

姐姐,现在才知道。

这个仇,我该怎么报?

这场战争,原来,才刚刚开始。

来源:积极的山雀一点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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