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盯着手机屏幕上发出去的那行字，又好气又好笑：“哥，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信息发出去足足五分钟，对面还是死一般的沉寂。我把手机扔在洁白的床单上，环顾着这个至少四百块一晚的酒店标间。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空调的冷风嘶嘶地吹着，吹得我心里一阵发毛，又一阵窝火。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发出去的那行字，又好气又好笑：“哥，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信息发出去足足五分钟，对面还是死一般的沉寂。我把手机扔在洁白的床单上，环顾着这个至少四百块一晚的酒店标间。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空调的冷风嘶嘶地吹着，吹得我心里一阵发毛，又一阵窝火。
这一切，都得从三个小时前，王姨给我介绍的那个叫魏建峰的男人说起。
王姨是我妈的老姐妹，热心肠，嘴巴也厉害，她说这个魏建峰是她远房亲戚，河南老家的，三十出头，在咱们这边的建材城做生意，人老实，肯干，就是嘴笨了点，不会跟姑娘家打交道。我今年二十八了，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做行政，不高不低，不咸不淡，家里催得紧，也就答应见见。
见面的地方是他定的，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家常菜馆。魏建峰比照片上看着要高一些，人很精神，寸头，皮肤有点黑，穿着一件灰色的夹克，洗得发白了，但很干净。他看见我，脸上有点红，站起来搓着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苏……苏小姐，你来了，快坐。”
那股子朴实劲儿，让我心里头一松。我最怕见那种油嘴滑舌的。可这顿饭吃下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他话是真少，我问一句，他答一句，多一个字都没有。点菜的时候，我客气说你来点，他也不推辞，拿过菜单，点了两个菜，一个醋溜白菜，一个农家小炒肉，再加一个紫菜蛋花汤。我以为他还要点，结果他直接把菜单还给服务员了：“就这些，再来两碗米饭。”
我当时就愣了，两个人相亲，就吃这？连条鱼都没有？倒不是我多馋，就是觉得这事儿办得有点……太不讲究了。我笑着打圆场：“魏先生，要不加个菜吧，我请。”
他连忙摆手，脸更红了：“不用不用，够了，俩人吃，多了浪费。我妈说，浪费粮食天打雷劈。”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把妈说的话挂嘴边。但我没表现出来，只是笑了笑。吃饭的时候，气氛更是尴尬到了极点。他只顾着埋头扒饭，偶尔给我夹一筷子白菜，嘴里还念叨着：“多吃菜，健康。”那架势，不像相亲，倒像是我爸在教育我。
好不容易吃完饭，结账的时候，他拿出手机扫码，我眼尖，瞥见总共消费才七十八块钱。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年头，两个朋友随便吃个饭也不止这个数。我不是拜金，但我总觉得，第一次见面，一个男人对钱的态度，多少能看出他对你的重视程度。
出了饭店，他说送我回家。我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近，坐公交得一个多小时。我以为他会打车，结果他领着我走到路边，指着一辆半旧的五菱宏光说：“我开车来的，上车吧。”
那车里一股子建材的味道，座椅上还有些灰。他不好意思地拿抹布擦了擦副驾，说：“平时拉货，有点脏，你多担待。”我心里叹了口气，坐了进去。车开得很稳，但他还是不怎么说话，收音机里放着咿咿呀呀的河南梆子，我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车开到一半，天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雨刮器拼命地刮着，车窗外还是白茫茫一片。路上的车越开越慢，最后堵得死死的。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魏建峰皱着眉头，看着前面的车流，说：“这雨太大了，估计一时半会儿走不了。要不……我给你在附近找个酒店住下吧？这路况，开回去不安全。”
我一听，心里顿时警惕起来。相亲第一天就住酒店？这是什么意思？我正要拒绝，他接着说：“你放心，我给你开好房间，我……我回车里睡或者我再找个地方。这么晚了，让你一个女孩子折腾不安全。”
他话说得特别诚恳，眼神清澈，没有一丝杂念。我看着窗外跟倒水似的大雨，再看看这堵得一动不动的车流，心里也犯了难。就这么在车里耗着，也不是个事儿。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似乎松了口气，立刻在手机上操作起来，没一会儿就说：“好了，前面路口右转有个连锁酒店，我订好了，评价还不错。”
到了酒店门口，他停好车，冒着大雨跑去前台，办好了房卡，然后把我送到房间门口。他把房卡递给我，嘱咐道：“你早点休息，东西都齐全，有事给我打电话。我……我就在楼下车里。”
我接过房卡，看着他被雨淋湿的头发和肩膀，心里突然有点过意不去，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也许他真的就是个老实人，不懂得那些弯弯绕绕。我打开门，回头对他说：“外面雨那么大，车里怎么睡？要不……你也开一间？”
他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用不用，我一个大男人，哪那么娇贵。再说，太浪费钱了。你快进去吧，别着凉了。”说完，他转身就走，脚步还有点快，像是怕我再留他。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心里五味杂陈。关上门，我打量着这个房间，干净整洁，设施齐全，确实不错。我打开手机APP查了一下，这个酒店，这个房型，一晚上要四百多。
一个吃饭只花七十八块钱的男人，给我开了一间四百多的房，然后自己跑去车里睡觉？我脑子里乱成一团麻。他到底是小气还是大方？是真老实还是有别的什么套路？
我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想起王姨说他嘴笨，想起他吃饭时通红的脸，想起他冒雨为我办手续的样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我觉得他这人，有点意思，又有点让人恼火。
鬼使神差地，我拿起手机，给他发了那条信息：“哥，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这话说得有点轻佻，带着点试探和挑衅。我想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如果他是个伪君子，肯定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如果他真是个木头，估计会看不懂。
结果，他没回。
我等了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手机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那边始终没有任何回应。我开始有点后悔，觉得自己是不是话说重了，伤了人家的自尊心。可转念一想，一个大男人，这点玩笑都开不起吗？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我被手机铃声吵醒。是魏建峰打来的。我接起电话，语气有点不自然：“喂？”
“苏小姐，你醒了吗？我给你买了早饭，放在前台了，你记得去拿。雨停了，路也通了，你收拾好了给我打电话，我送你回家。”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好像昨晚那条信息根本不存在一样。
我心里更纳闷了。这人，到底怎么回事？我收拾好下楼，在前台拿到了他买的早餐，小米粥，茶叶蛋，还有两个大肉包子，热乎乎的。我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给他发信息：“我好了。”
他很快就回了：“我在门口等你。”
上了他的五菱宏光，车里的味道还是那样，但他已经把副驾擦得干干净净。一路无话，快到我家小区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
“苏小姐，昨天晚上你发的信息，我看见了。”
我心里一紧，拿着包的手都攥紧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目视前方，缓缓地说：“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这人有点怪，有点抠。吃饭就点俩菜，开个破车。昨天让你一个人住酒店，自己睡车里，你肯定觉得我不是傻就是装。”
我没说话，听他继续说。
“我跟你说个事吧。”他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从副驾的手套箱里拿出一个有点旧的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笑得很甜的女孩，依偎在一个年轻男人的怀里，那个男人，就是几年前的魏建峰。
“这是我前女友，谈了五年，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他的声音很低沉，“三年前，我带她去外地谈一笔生意。当时也是晚上，也是下大雨，路不好走。我心疼她，就在当地最好的酒店给她开了个房间，让她好好休息。我呢，就跟客户喝酒谈合同，喝到后半夜。”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说出什么极度痛苦的事情。
“等我第二天早上带着签好的合同去找她，想给她一个惊喜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人了。她把我的卡也带走了，里面是我全部的家当，准备用来结婚的钱。我打电话，关机。我回老家找她，她家里人说她跟一个南方老板走了。”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我怎么也没想到，他有这样一段过去。
“从那以后，我就落下个毛病。”他苦笑了一下，把照片收起来，“我不相信女人，尤其是在酒店这种地方。我总觉得，一个女人如果能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在有机会犯错的情况下，还能守住自己的本分，那她才是个值得我魏建峰掏心掏肺去对她好的人。”
“昨天晚上，是我在考验你。”他终于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歉意，有坦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我愣住了，脑子里嗡嗡作响。原来，那顿七十八块钱的饭，那辆破旧的五菱宏光，那个四百块钱的酒店房间，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考验。他用最小的成本，来试探我是否是个物质的女人；他用一个极端的情境，来考验我的品行。
一股怒火从我心底直冲上来。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魏建峰，你凭什么考验我？”
他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你用你过去的伤疤，来当作刺向别人的武器。你用上一个女人的错误，来预判下一个女人的品行。你觉得这公平吗？”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你口口声声说要找一个本分的女人，可你从一开始就没给过我最基本的尊重和信任！”
“我……”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是，我承认，你那顿饭让我觉得你小气，你那辆车让我觉得你寒酸。但这些都只是第一印象！人与人之间是需要时间去了解的！可你呢？你直接给我设了个局，像审犯人一样审视我的一举一动。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昨天晚上我因为害怕，或者因为生气，直接打车走了，那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就被判了死刑？”
“你那句‘给你机会你不中用’，不是在调侃你，是在嘲笑我自己！我竟然还傻乎乎地觉得你是个老实人，为你睡在车里而过意不去！魏建峰，你不是老实，你是自私！你沉浸在自己的伤痛里，要求全世界都为你那点破事买单！”
我的话像连珠炮一样，每一个字都砸在他的脸上。他的脸色从红到白，再从白到青，最后颓然地低下了头，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暴起。
车里一片死寂。过了很久，他才用沙哑的声音说：“对不起。苏小姐，你说得对，是我错了。”
我看着他，心里的怒气也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代的是一种悲哀。这是一个被伤害过，然后用一身刺来保护自己的男人。他的方法错了，错得离谱，但他的初衷，或许只是不想再受伤。
我推开车门，下车前，回头对他说：“魏建峰，下次相亲，别再考验别人了。你真正该考验的，是你自己有没有放下过去，重新开始的勇气。如果你连最基本的信任都给不了对方，那你永远也找不到你要的幸福。”
说完，我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没有再看他是什么反应，也没有再想我们之间还有没有可能。
有些相遇，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他活在他的剧本里，而我，不想当他剧本里的任何一个角色。
来源：心灵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