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直到今天,我依然能清晰地回忆起妻子林微当时的眼神,那是一种看陌生人,甚至看一个疯子的眼神。
直到今天,我依然能清晰地回忆起妻子林微当时的眼神,那是一种看陌生人,甚至看一个疯子的眼神。
她说我半个月没联系她,音讯全无,让她在西藏的旅途中担惊受怕,以为我和女儿出了什么事。
可我那部银色的手机里,明明还存着我们每天晚上九点雷打不动的视频通话录像。视频里,她穿着藏蓝色的冲锋衣,背景是变幻的蓝天和远山,她笑着跟我说高原有风,笑着问女儿念念有没有乖乖吃饭。
那十五个视频文件,像十五个冰冷的证据,横亘在我们八年的婚姻中间,嘲笑着其中有一个人,记忆出了差错,或者,在撒一个弥天大装。
而这一切,都要从半个月前,她兴高采烈地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跟我挥手告别说起。
第1章 玄关处的风暴
“陈阳,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糊弄?”
林微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砸在刚进家门的我身上。客厅的灯没开,只有玄关处一盏昏黄的射灯,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明暗不清的光影里。她就站在那儿,背着那个陪她走了很多地方的登山包,脚边立着一个24寸的行李箱,箱子的滚轮上还沾着些许干涸的泥土。
风尘仆仆,一脸倦容,但眼神却异常锐利。
我当时正弯腰换鞋,手里还提着给女儿念念买的草莓蛋糕,闻言一愣,直起身子,脸上堆起的笑容僵住了:“老婆,你回来啦?不是说明天一早的火车吗?怎么……”
“我改签了,提前回来了。”她打断我,语气里没有一丝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有审问般的冷硬,“我问你,我走的这十五天,你为什么一个电话、一条微信都不给我发?”
我的脑子“嗡”地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敲击。
换鞋的动作停滞了,我甚至忘了把脚从拖鞋里完全穿进去,就那么半踩着,一脸错愕地看着她:“你说什么?我们……我们不是天天都视频吗?”
“视频?”林微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她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陈阳,你现在编故事都不打草草稿了吗?我手机里,通话记录是空的,微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我出发前你发的那句‘一路顺风’!你跟我说,我们天天视频?”
她一步步向我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紧绷的神经上。那股从雪域高原带回来的寒气,混杂着她身上浓重的失望和愤怒,扑面而来。
我彻底懵了。
“不可能,”我下意识地反驳,一边从口袋里掏手机,一边急切地解释,“绝对不可能!我们每晚九点,准时视频,一次都没落下过。你还给我看了你住的客栈,给我看了纳木错的星星,还跟念念……”
“念念!”她猛地提高了音量,眼圈瞬间就红了,“你还敢提念念!你知道我这半个月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每天发疯一样地给你打电话,永远是无法接通!微信发出去石沉大海!我以为你和念念出事了!我差点就要报警了!我提前结束行程,买了最快的票赶回来,就是想看看你们到底怎么了!结果呢,你现在站在这里,像个没事人一样,还编出这么一套鬼话来骗我?”
她的声音在发抖,眼泪顺着脸颊滚落,砸在地板上,无声无息,却在我心里激起了滔天巨浪。
我看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们结婚八年,从大学校园的情侣,到携手步入婚姻,再到拥有可爱的女儿,我们几乎没红过脸。我了解林微,她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女人。她此刻的愤怒和委屈,真实得像一把刀,扎得我心口生疼。
可我的记忆,也同样真实。
我清楚地记得,第一天视频,她兴奋地给我看她刚买的哈达,说客栈老板娘很热情;第三天,她有些轻微的高反,嘴唇发白,我还叮嘱她多喝水,不要逞强;第七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她对着镜头,背景是漫天星河,轻声对我说“老公,纪念日快乐”,她说信号不好,声音断断续续,但那份情意我真切地收到了;还有念念,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和妈妈视频,隔着屏幕亲吻妈妈的脸……
这一切,怎么可能是假的?
“你看!”我终于解锁了手机,急切地点开那个我们两人专属的聊天软件,将屏幕举到她面前,“你看,这是什么?通话记录,每天晚上九十点之间,通话时长都在十五分钟以上!我还录了屏,我怕念念想你,就录下来给她看!”
我点开一个视频文件。
屏幕亮起,熟悉的画面出现了。是林微的脸,背景是藏式风格的木屋,她穿着那件我给她买的冲锋衣,笑着冲镜头挥手:“老公,念念,看到我了吗?这边信号不太好,画面卡不卡?”
声音,样貌,神态,分明就是我的妻子,林微。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把手机又往她面前递了递,语气里带着一丝乞求:“你看啊,这就是你!你听,这就是你的声音!这怎么会是假的?”
林微死死地盯着我的手机屏幕,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变得惨白。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眼神从最初的愤怒,慢慢变成了惊恐,最后,定格为一种让我遍体生寒的陌生和恐惧。
她抬起头,看着我,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发出破碎的声音:“陈阳……你手机里的这个女人,是谁?”
“是你啊!林微!这就是你啊!”我快要急疯了。
“不是我。”她缓缓地,却无比清晰地摇了摇头,眼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我这半个月,住的根本不是这种客栈,我也没有在晚上看到过星星,因为我住的地方,晚上一直在下雨。最重要的是……”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顿地说:
“我这件冲凶衣,在出发前一晚,拉链坏了,根本就没带去西藏。”
空气,在那一瞬间彻底凝固。
我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里那个笑容灿烂的“林微”,又看看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眼神惊恐的妻子,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如果眼前这个是我妻子,那我这半个月以来,每晚都在和谁视频通话?
那个对着我笑,关心我,叮嘱我,和我庆祝结婚纪念日的女人……到底是谁?或者说,是什么东西?
玄关的灯光,不知为何,开始明明灭灭地闪烁起来。
第2章 失控的证据
那晚,我和林微彻夜未眠。
客厅的沙发上,我们隔着一个抱枕的距离,相对无言。那只草莓蛋糕被我随手放在茶几上,奶油的甜香在凝滞的空气里弥漫,却只让人觉得腻味和反胃。
女儿念念在房间里睡得很沉,均匀的呼吸声是我们之间唯一的声响。
我们像两个刚打完一场恶仗的士兵,精疲力尽,内心一片狼藉。风暴的中心,就是我那部手机,它被放在我们中间的茶几上,屏幕还亮着,循环播放着那段诡异的视频。
视频里的“林微”笑容依旧,可在我眼里,那张熟悉的脸已经变得扭曲而陌生。
“你再仔细想想,陈阳。”林微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过的鼻音,“这半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努力回忆着。
这十五天,我的生活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上班,下班,接女儿,做饭,辅导作业。唯一的变量,就是每晚九点那通雷打不动的视频电话。
“一切都很正常。”我疲惫地说,“每天,都是‘你’主动打过来。用的就是我们平时聊天的那个软件,头像、昵称都一样。我……我真的没发现任何异常。”
“那软件,我手机上根本没收到任何通话提醒!”林微的情绪又有些激动起来,“我查过了,那个软件需要设备授权,我的手机、我的平板,都没有新的登录记录!你到底在跟谁说话?”
我无法回答。
我是一个IT工程师,自认为对网络和软件还算了解。可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范G。
我拿起手机,开始疯狂地检查。
我点开那个“林微”的头像,个人资料页,一切正常。我翻看我们的历史聊天记录,也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从几年前的日常琐事,到她出发前的叮嘱,每一条都对得上。
然后,我点开了那十五天的通话记录。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每一条通话记录,当我点击查看详情时,都显示“无法获取通话信息”,只有一个通话时长。就好像,这通话是凭空产生,没有留下任何数据痕迹。
我的手心开始冒汗。
“怎么会这样……”我喃喃自语。
“你让我看看。”林微凑过来,拿过我的手机。她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脸色越来越白。
“钱,”她忽然抬起头,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陈阳,这半个月,‘她’有没有跟你提过钱?”
我心里咯噔一下。
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画面。大概是她“走”后的一周,视频里的“林微”告诉我,她在一个偏僻的村落采风,钱包和证件被偷了,那边信号不好,银行卡也暂时用不了,让我先转五千块钱到她同伴的账户上应急。
当时我没有丝毫怀疑。人在外地,遇到困难是常有的事。更何况,视频里的她一脸焦急,神态那么真实。我立刻就转了账。
过了两天,“她”又说看上了一幅唐卡,是位老喇嘛画的,特别有眼缘,但需要预付定金八千块,不然就要被别人买走了。她说这是我们结婚纪念日的礼物,想给我一个惊喜。
结婚纪念日的礼物,这个理由我无法拒绝。我又转了八千。
我把这两件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林微。
每说一件,她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当我说完,她整个人已经气得浑身发抖。
“一万三千块!”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陈阳!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用这种理由问你要过钱?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出门在外,任何涉及到转账的事情,必须电话确认!你忘了吗?”
我忘了。或者说,我根本没想起来。
因为我“亲眼”看到了她,“亲耳”听到了她的声音。那张脸,那个声音,就是我最熟悉的枕边人,我怎么可能去怀疑?
“我……我当时看到你人就在视频里,那么着急……”我试图辩解,但声音干涩无力。
“那不是我!”林微终于崩溃了,她抓起沙发上的抱枕,狠狠地砸在我身上,“你这个蠢货!你被骗了!你知不知道,你跟一个骗子视频了半个月,还给她打了一万三多块钱!你把我当什么了?把我女儿当什么了?”
抱枕很软,砸在身上不疼。但她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插进我的心脏。
是啊,我被骗了。
这个结论一旦被确认,所有看似诡异的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通话记录查不到详情,为什么她穿的衣服不对,为什么她说的天气和住处都对不上……因为从头到尾,跟我视频的,就不是林微。
可新的问题又来了。
那个骗子,是如何精准地模仿我妻子的样貌和声音的?她又是如何知道我们有每晚九点视频的习惯?她甚至知道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电信诈骗,这是一种……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技术。
“是AI换脸。”我嘴里吐出这四个字,自己都吓了一跳。
作为IT从业者,我听说过这种技术,甚至在网上看过一些搞笑的换脸视频。但我从没想过,这种技术会被用在如此精准的诈骗上。骗子肯定是先通过某种渠道盗取了林微大量的照片、视频和声音素材,然后利用AI进行合成,再通过一个伪装的账号,对我进行定向诈骗。
而林微那边,骗子很可能用了另一套话术,比如告诉她西藏信号不好,视频会很卡,让她尽量用微信文字联系,而她发给我的所有文字信息,都被骗子拦截了。我们两个,就像被一道无形的墙隔开了,各自活在对方被精心伪造的假象里。
我把我的推测告诉了林微。
她听完后,久久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双臂,身体不住地发抖。愤怒过后,是更深的恐惧和后怕。
“太可怕了……”她喃喃道,“如果……如果我没有提前回来,你是不是还会继续跟那个‘我’聊天,继续给她打钱?”
我无法回答。
“如果她用我的脸,用我的声音,让你去做别的事情呢?更危险的事情呢?”她追问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看着她苍白的脸,第一次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我们以为牢不可破的信任,我们引以为傲的感情,在冰冷的技术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那个骗子,不仅骗走了我的一万三千块钱,她差点击碎了我的家庭。
“我们报警。”我站起身,语气坚定,“现在就去。”
林微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就在我准备拿起外套的时候,我妈的电话打了过来。我按下接听键,开了免提。
“喂,阳阳啊,小微是不是回来了?我刚看她发了个朋友圈,定位就在你们家啊。这孩子,回来怎么也不跟妈说一声?”我妈欢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林微发了朋友圈?
我和林微猛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极致的震惊。
因为林微的手机,就和我的手机并排放在茶几上,从我们开始争吵到现在,她根本没有碰过一下!
我颤抖着手,点开了微信朋友圈。
最新的一条,是五分钟前发布的。发布人,赫然是我的妻子林微。
九张在西藏拍的风景照,拍得极美。
配文是:“半个月的洗涤心灵之旅结束,平安回家。老公和女儿都很好,勿念。”
下面,已经有十几个亲戚朋友的点赞和评论。
而发布这条朋友圈的“林微”,此刻就坐在我的对面,脸色惨白如纸。
第3章 看不见的墙
“这不是我发的。”林微的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她指着我的手机屏幕,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我没有发过这条朋友圈!”
我一把抓起她的手机,解锁,点开微信。她的朋友圈页面,干干净净,最新的一条还停留在半个月前,是她出发时在火车站拍的一张照片,配文是“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也就是说,我们所有的亲朋好友,都看到了那条“她”报平安的朋友圈。但在林微自己的手机上,这条朋友圈根本不存在。
我们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
骗子不仅能伪装成林微的样子和我视频,还能登录她的微信,以她的名义发布朋友圈,制造她一切安好的假象。
这太可怕了。这说明骗子很可能已经完全掌握了林微的社交账户信息。
“密码!你的所有密码!”我急切地问,“是不是都一样?或者很简单?”
林微茫然地摇了摇头:“我……我的密码都差不多,就是我们俩的纪念日加上女儿的生日……”
这是一个普通人最常见的密码设置习惯,却也成了最致命的漏洞。骗子一旦破解了一个,就等于掌握了所有。
“立刻改密码!所有的,银行卡、支付宝、微信、QQ,所有能想到的,全部改掉!”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一刻,我作为IT工程师的理性和冷静终于回笼。愤怒和恐惧解决不了问题,我们必须立刻行动,止住损失。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客厅里只剩下手指敲击屏幕的声音。林微在我的指导下,手忙脚乱地修改着她所有重要账户的密码。每修改一个,她的脸色就更白一分,像是被人一层层剥开外衣,暴露在寒风中,毫无隐私可言。
而我,则开始尝试追踪那个骗子。
我让她把那两个收款账户发给我。一个是个人账户,名叫“李秀梅”,一个是公司账户,抬头是“拉萨风马旗文化旅游有限公司”。
我立刻在电脑上查询这家公司。工商信息显示,这是一家今年三月份刚注册的公司,法人代表就是李秀梅,注册资本只有十万,而且地址模糊不清。这几乎可以肯定是皮包公司,专门用来洗钱的。
线索在这里断了。
我又试图通过技术手段,去追踪那个和我视频的伪装账号的IP地址。但结果让我大失所望。对方的反侦察能力极强,IP地址经过了多次跳转,最终指向了一个境外的服务器。
我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力感深深地包裹了我。
“怎么样?”林微改完了密码,紧张地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颓然地靠在沙发上:“对方很专业,线索都断了。只能报警,看警方有没有办法了。”
天,已经蒙蒙亮了。
一夜未眠,我和林微都疲惫到了极点。最初的震惊和愤怒过去后,一种更深层次的疲惫和茫然涌了上来。
“陈阳,”林微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你说……为什么是我们?”
是啊,为什么是我们?我们只是最普通的工薪家庭,生活简单,与人无尤。为什么会被这种高科技的诈骗团伙盯上?
我想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也许……问题出在你这次旅行上。”
林微去西藏,是通过一个网上的驴友论坛报名的。那是一个半自由行的写生团,团费比市面上的旅行社便宜不少,领队在论坛里很有名气,叫“高原雄鹰”。林微在出发前,和那个领队在线上沟通了很久,对方非常热情,详细解答了她所有问题,甚至还主动加了她的微信,把她拉进了一个临时的出行小群。
“你的个人信息,很可能就是从那里泄露的。”我分析道,“你的姓名、电话、微信号,甚至你的生活习惯、家庭成员信息,都可能在不经意间被套走了。他们知道了你要去西藏半个月,这是一个绝佳的作案时间窗口。他们甚至可能通过你的朋友圈,或者其他社交平台,收集了你大量的照片和视频,用来合成那个假的你。”
林微的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她只是想实现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去看一看布达拉宫,去感受一下雪域高原的纯净。她以为自己遇到的是一群志同道合的旅伴,却没想到,从一开始,她就踏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那个群……”林微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拿起手机,点开那个出行小群。
群里有十几个人,一路上大家都在分享照片和见闻,看起来一片祥和。那个叫“高原雄鹰”的领队,还在群里发着各种温馨提示。
但当林微点开那个领队的头像,准备私聊他质问时,屏幕上弹出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对方已将你删除好友。
林微不信邪,又在群里@他,结果系统提示,该用户已不是群成员。
她再去看群成员列表,那个“高原雄鹰”的头像,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与此同时,群里另一个团友发了一条消息:“咦?雄鹰哥怎么退群了?我刚想问他明天集合时间呢?”
紧接着,又有几个人附和。
我和林微对视一眼,心沉到了谷底。
这个所谓的“高原雄鹰”,很可能就是骗子本人,或者至少是团伙中的一员。他组织这个旅行团的目的,或许根本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筛选“猎物”。
就在这时,林微的手机响了。是她妈妈,我的岳母王兰打来的。
林微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犹豫。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父母?
我冲她点了点头。事情已经发生,瞒是瞒不住的,而且我们也需要家人的支持。
林微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喂,妈。”
“微微啊,你可算回来了!看到你发的朋友圈,妈就放心了。怎么样,玩得开心吗?怎么提前回来了也不说一声?”岳母的声音充满了关切。
听到“朋友圈”三个字,林微的眼圈又红了。她努力控制着情绪,用尽量平稳的语气说:“妈,我……我出事了。”
电话那头,岳母的笑声戛然而止。
“出什么事了?!”
林微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而出。她断断续续地,将这匪夷所思的一切,告诉了电话那头的母亲。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五味杂陈。我可以想象,一个爱女心切的母亲,在听到女儿经历这种事情后,会是怎样的心情。
果然,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然后,岳母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浓浓的鼻音,但这一次,矛头却直直地指向了我。
“陈阳在你旁边吗?让他听电话!”
林微把手机递给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
我接过手机,放在耳边:“妈,是我。”
“陈阳!”岳母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耳,“我把女儿好好的交给你,她出去半个月,你居然能跟一个骗子视频聊天?你连自己老婆都认不出来了吗?你脑子是干什么吃的!微微差点出事,你知不知道!”
“妈,我……”
“你别叫我妈!”岳母打断我,声音里带着哭腔,“我问你,那骗子是怎么知道微微那么多事情的?结婚纪念日,女儿的小名,这些事,是不是你跟那个说的?!”
岳母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我瞬间明白了她的逻辑。在她看来,这个世界上不存在那么天衣无缝的骗局,唯一的解释,就是我,陈阳,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我伙同那个女人,编造了一个离奇的故事,来骗取林微的原谅,甚至骗钱。
那十五个视频,在她眼里,成了我的铁证。
第4章 信任的裂痕
“妈,您在胡说什么?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我急得满头大汗,试图解释这其中的技术原理,“是AI,是人工智能换脸,这是一种高科技诈骗……”
“你少跟我扯那些听不懂的词!”岳母在电话那头根本不听我的解释,她的情绪已经完全被愤怒和担忧占据,“我只知道,我女儿在外面担惊受怕半个月,你倒好,在家里跟别的女人视频聊天,还给她打钱!陈阳,你对得起微微吗?你对得起念念吗?”
“我没有!”我感觉百口莫辩,胸口堵得厉害,“妈,您要相信我!我怎么可能做对不起林微的事?”
“我相信你?我怎么相信你!”岳母的声音越发激动,“事实就摆在眼前!你手机里那个女人是谁?你给我说清楚!你要是说不清楚,我今天就带微微回家!这日子没法过了!”
“妈!”林微抢过电话,哭着喊道,“您别说了!我相信陈阳,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们是真的被骗了!”
“你还相信他?微微你傻不傻啊!”岳母在那头痛心疾首,“他都被你抓到证据了,你还替他说话?你跟我说实话,他是不是早就对你不耐烦了?这次你出去,正好给了他机会!”
母女俩在电话里争执起来,林微一边哭着为我辩护,一边安抚着母亲的情绪。我坐在一旁,听着岳母那些诛心之言,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理解她的心情。任何一个母亲,在得知女儿可能受了委屈后,第一反应都是保护自己的孩子,迁怒于那个最该负责的男人。在她的认知里,一个男人认不出自己老婆的脸,这是天方夜谭,而,则是最合乎情理的解释。
只是,我没想到,这盆脏水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如此不由分说地泼到我身上。
我们之间八年的感情,我在她父母面前一贯的良好表现,在这一刻,都变得不堪一击。
电话终于挂断了。林微无力地垂下手,手机滑落在沙发上。客厅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她没有看我,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说:“我妈……她就是太担心我了,你别往心里去。”
话是这么说,但我能感觉到,我们之间的空气,不一样了。
岳母的话,就像一根毒刺,虽然林微嘴上说相信我,但这根刺,已经扎进了我们俩的心里。
信任,一旦出现了裂痕,想要弥补,就太难了。
“我去报警。”我站起身,声音沙哑地说。
“我跟你一起去。”她也站了起来。
我们默默地穿上外套,走出家门。清晨的阳光透过楼道的窗户照进来,有些刺眼。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派出所里,值班的民警听完我们的陈述,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显然也是第一次接触到如此逼真的AI诈骗案。他详细地记录了案情,拷贝了我手机里那十五段视频作为证据,也记录了那两个收款账户的信息。
“这是新型的电信诈骗,利用了AI换脸和语音合成技术。”做笔录的年轻民警很专业,他解释道,“犯罪团伙通常会先通过非法渠道获取目标的详细个人信息,包括社交媒体上的照片、视频、语音等,然后进行建模。他们会选择目标和家人长期分离的时机作案,一边用技术手段稳住一方,一边用各种借口孤立另一方,从而实施诈骗。”
他的解释,和我之前的猜测几乎完全一致。
“那……能追回损失吗?能抓住他们吗?”林微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民警摇了摇头,面露难色:“希望很渺茫。这种团伙基本都在境外,资金一旦转出,会通过很多账户快速分流洗白,追查难度非常大。我们只能立案侦查,但你们也要做好钱追不回来的心理准备。”
这个结果,在我们的预料之中。
从派出所出来,天已经大亮。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城市开始苏醒,充满了烟火气。可我和林微,却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我们并排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我……想先回我妈家一趟。”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林微停下脚步,低声说,“她不放心,我得去安抚一下她。念念……就先拜托你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知道,她说的“安抚”,不仅仅是安抚。她也需要一个空间,冷静一下,消化这一切。或许,在她内心深处,也对我产生了一丝怀疑,需要从她母亲那里,寻求一些力量和判断。
这是我们结婚以来,第一次,她主动提出要“离开”这个家,哪怕只是暂时的。
“好。”我艰难地点了点头,喉咙发干,“那你……晚上还回来吗?”
林微没有回答,她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复杂,有疲惫,有迷茫,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疏离。然后,她转过身,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站在十字路口,看着那辆黄色的出租车汇入车流,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那一刻,我清楚地意识到,骗子骗走的,不仅仅是一万三千块钱。
他用十五个虚假的视频,在我们八年的婚姻里,凿开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而现在,我和林微,正站在洞的两边,遥遥相望。
回到家,女儿念念已经醒了。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房间里跑出来,看到我,奶声奶气地问:“爸爸,妈妈呢?妈妈不是回来了吗?”
我蹲下身,把她抱在怀里,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奶香味,心里一阵酸楚。
我该怎么跟一个五岁的孩子解释,她的妈妈回来了,但又“走”了?我该怎么告诉她,那个每天在视频里对她笑,给她讲故事的“妈妈”,是一个不存在的幻影?
“妈妈……去外婆家了,有点事,很快就回来。”我撒了谎,声音涩得厉害。
“哦。”念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趴在我耳边,小声说,“爸爸,你是不是跟妈妈吵架了?我昨天晚上,好像听到妈妈在哭。”
孩子的心,是最敏感的。
我抱着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第5章 一碗面的温度
林微回娘家的第一天,家里安静得可怕。
没有了她收拾屋子的声音,没有了她催促念念弹琴的声音,也没有了我们在厨房里一边做饭一边聊天的声音。整个房子,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空旷而冰冷。
我请了一天假,把念念送到幼儿园后,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反复看着那十五段视频。
骗子的技术堪称完美。无论是神态、微表情,还是说话的语气、口头禅,都和真实的林微别无二致。甚至有一次,视频里的“她”还像往常一样,嗔怪我把袜子乱扔。这种生活化的细节,是最具欺骗性的。
我一遍遍地看,试图从里面找出破绽。
终于,在第七段视频,也就是我们结婚纪念日那天的视频里,我发现了一个微小的异常。
视频里,“林微”对我说完“纪念日快乐”后,习惯性地撩了一下右耳边的头发。这是一个林微标志性的小动作。但问题是,视频里的“她”,右耳垂上,有一颗很小的痣。
而我的妻子林微,那颗痣,是长在左耳垂上的。
这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差别,如果不是反复、逐帧地观看,根本不可能发现。骗子在合成模型时,可能因为素材角度的问题,把图像弄反了,或者干脆忽略了这个细节。
这个发现,像一道微弱的光,照进了我被乌云笼盖的心。
这是证据!这是证明我清白的铁证!
我立刻把这个发现截图,发给了林微,并附上了一句话:“你看,她的痣在右边,而你的,在左边。我没有认错你,是骗子露出了马脚。”
我握着手机,紧张地等待着她的回复。
一分钟,五分钟,半个小时……
手机始终静悄悄的。她没有回复。
我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或许,这样一个小小的细节,并不足以打消她和岳母心中的疑虑。又或者,她根本就不想回复我。
傍晚,我去幼儿园接念念。小丫头一路上叽叽喳喳地问:“妈妈今天回来吗?我想妈妈了。”
我只能含糊地应付着:“快了,妈妈办完事就回来。”
回到家,我做了念念最爱吃的番茄鸡蛋面。看着女儿埋头吃面的满足样子,我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林微回来了,心中一喜,急忙跑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却是岳母王兰。她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脸色依旧不好看,但比昨天在电话里的歇斯底里,要平静了许多。
“我……我给念念送点汤。”她避开我的眼神,径直走进屋里。
念念看到外婆,高兴地喊了一声,然后继续埋头吃面。
岳母走到餐厅,看到桌上的番茄鸡蛋面,愣了一下。她拉开椅子坐下,看着念念,轻声问:“念念,爸爸做的面好吃吗?”
“好吃!”念念抬起头,嘴边还沾着番茄酱,“爸爸知道我喜欢吃软软的面条,妈妈喜欢吃硬一点的。”
一句不经意的童言,让岳母的身体僵了一下。她抬头,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我没说话,转身进厨房,给她倒了杯水。
“妈,您喝水。”我把水杯放在她手边。
她沉默了很久,才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后,她打开保温桶,盛了一碗乌鸡汤出来,推到我面前。
“你……你也喝点吧,看你脸色差的。”她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我心里一暖,知道事情可能有了转机。
“妈,林微发给您的那张截图,您看到了吗?”我趁机问道。
岳母放下水杯,叹了口气:“看到了。微微给我看了,也给我看了她自己耳朵上的痣。她说,她相信你,从头到尾,她都相信你。是我想岔了,钻了牛角尖。”
我的心,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和酸楚填满。
“是我不好,”岳母的眼圈红了,“我一听到微微可能受了委屈,就昏了头,口不择言,说了那么多伤你的话。陈阳,你别往心里去。”
“妈,我没有。”我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哽咽,“我理解您。换做是我,我可能比您还激动。”
“微微那孩子,从小就报喜不报忧。”岳母擦了擦眼角,“昨天她回去,跟我说的时候,人都是抖的。她说她害怕,不是怕被骗了钱,是怕……怕以后再也不敢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了。她说,她一闭上眼,就是你手机里那个假人的脸,在对她笑,她觉得毛骨悚然。”
我这才明白,林微选择回娘家,不仅仅是为了冷静,更是因为恐惧。她需要回到自己最熟悉、最安全的地方,去驱散内心的阴影。
“她今天一天都没怎么说话,就是抱着我哭。”岳母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她说,她最对不起的,是你。明明你也是受害者,却还要承受她的质问和我的怀疑。她说,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原来,她不回我信息,不是因为不相信,而是因为愧疚。
那一刻,所有的委屈和压抑,都烟消云散。
“妈,我去接她回来。”我站起身,语气坚定。
岳母点了点头,露出了几天来的第一个笑容:“去吧,好好跟她说。夫妻俩,没有过不去的坎。这碗面……做得不错,跟微微做的一个味道。”
我看着桌上那碗普普通通的番茄鸡蛋面,忽然明白了。
维系我们婚姻的,从来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誓言,而是这些融入血液的日常。是我记得她爱吃硬一点的面条,是她知道我睡觉不老实总要多盖一床被子,是女儿无意中说出的一句“爸爸妈妈喜欢的不一样”。
这些,是任何高科技都无法模仿,无法伪造的,属于我们家庭独有的温度。
那个骗子,可以模仿林微的脸,模仿她的声音,甚至模仿她的小动作,但她永远无法复制我们之间,那深入骨髓的默契和爱。
第6章 迟来的真相
我赶到岳母家时,林微正一个人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发呆。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却显得格外单薄和孤寂。她瘦了,短短两天,下巴就尖了。
我轻轻走过去,从背后环住她的肩膀。
她的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将头轻轻靠在我的胸口。
“对不起。”她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傻瓜,说什么对不起。”我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了些,“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如果我能更警惕一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不怪你。”她摇了摇头,转过身来,抬头看着我,“那个‘我’,太真实了。连我自己看了,都觉得害怕。我不敢想象,你这半个月,就是对着那样一个虚假的幻影,在倾诉思念。”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心疼。
“都过去了。”我抚摸着她的脸颊,“只要你相信我,一切都过去了。”
“我信。”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眼泪又流了下来,“我一直都信。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兴高采烈地去追寻诗和远方,却不知道,我的家人,正在因为我,经历一场噩梦。”
“这不是你的错。”我帮她擦去眼泪,“我们回家吧,念念还在家等我们。”
“嗯。”她靠在我怀里,像一只终于找到港湾的小船。
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又睡在了同一张床上。念念睡在中间,一手抓着我的衣角,一手抓着林微的头发,睡得香甜。我和林微都没有睡意,只是静静地躺着,感受着失而复得的安宁。
生活,似乎在慢慢回到正轨。
我们注销了那张被骗子利用的银行卡,也更换了所有的社交账号。林微退出了那个驴友论坛,删除了所有不熟悉的联系人。我们变得比以前更加谨慎,也更加珍惜彼此。
那段诡异的经历,像一道丑陋的伤疤,被我们小心翼翼地掩盖起来,谁也不愿再提起。
直到一个月后,我接到了派出所打来的电话。
是之前为我们做笔录的那个年轻民警。
“陈先生吗?关于您妻子被诈骗的案子,有新进展了。”民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我们根据您提供的线索,联合多地警方,打掉了一个特大海外电信诈骗团伙。主犯,包括那个冒充您妻子的女人,都抓到了。”
这个消息,像一颗惊雷,在我们平静的生活里炸响。
我和林微立刻赶到了派出所。
在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后面,我们看到了那个女人。
她看起来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长相普通,素面朝天,被捕后显得很憔悴。她就是那个在视频里,用着林微的脸,对我巧笑嫣然的“幽灵”。
看着她真实的样貌,我和林微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叫张燕,是一个职业骗子。”民警给我们介绍案情,“这个团伙分工明确,有人负责在网上筛选目标,盗取信息;有人负责技术合成;而张燕,就是‘演员’。她负责在镜头前,模仿受害者家人的神态和语气,进行实时视频诈骗。”
“实时?”我惊讶地问,“我以为那些视频是提前合成好的。”
“不全是。”民警解释道,“为了应对突发对话,他们采用的是实时换脸技术。也就是说,张燕在跟您视频的时候,她能看到您,听到您的声音,然后做出相应的反应。系统会实时捕捉她的表情和口型,然后合成您妻子的脸,再传输到您的手机上。所以您才会觉得那么真实,因为那就是一场‘现场直播’的表演。”
真相,远比我想象的更加复杂和恐怖。
我一直以为,我是在和一个程序对话。却没想到,屏幕的另一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冷静地、刻意地模仿着我的妻子,欺骗着我的感情。
“那……她是怎么知道我们那么多生活细节的?”林微问出了我们心中最大的疑惑,“比如我丈夫乱扔袜子,比如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这就是这个案子最特殊的地方。”民警的表情严肃起来,“张燕交代,她之所以能模仿得那么像,是因为她提前拿到了你们家非常详细的资料。而提供这些资料的,不是别人,是你们的一个熟人。”
熟人?
我和林微对视一眼,满脸的不可思议。
“是谁?”我追问道。
民警递过来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
看到这张脸,林微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她捂住嘴,身体都开始发抖。
我虽然不认识这个男人,但看林微的反应,也猜到了七八分。
“他是……‘高原雄鹰’。”林微的声音都在颤抖。
“没错。”民警点了点头,“他真名叫孙磊,是林微大学时期的学长。他一直暗恋林微,毕业后也追求过,被拒绝后,就因爱生恨,心理变得有些扭曲。这次,他在驴友论坛上认出了林微,就伙同这个诈骗团伙,设下了这个局。”
“所有的信息,都是他提供的。你们的纪念日,你们的生活习惯,甚至你耳朵上那颗痣的位置,他都记得一清二楚。他把这些细节告诉张燕,让她进行专门的‘表演’训练。他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钱,更重要的,是为了报复。他想看你们的家庭,因为这件事,产生猜忌,最终分崩离析。”
民警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场骗局会如此精准,如此天衣无缝。因为它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最恶毒的人性算计。
原来,那个最可怕的“鬼”,不是AI技术,而是藏在人心里的嫉妒和怨恨。
第7章 阳光下的疤痕
从派出所出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我和林微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无言。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孙磊这个名字,像一块巨石,压在我们心头,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无法想象,一个人,要有多么阴暗的内心,才能设计出如此恶毒的骗局。他不仅仅是想骗钱,他是想彻底摧毁我们的生活,摧毁我们之间最宝贵的信任。
“我真没想到,会是他。”林微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恍惚,“大学的时候,他就是个很安静、很内向的人。我拒绝他之后,他就再也没联系过我。我以为,这件事早就过去了。”
“人心隔肚皮。”我握住她冰冷的手,轻声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你无法为别人的恶意负责。”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我的手握得更紧。
回到家,岳父岳母也来了,他们显然也知道了消息,桌上摆好了一桌子菜,都在等我们。
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闷。岳母不停地给林微夹菜,嘴里念叨着:“过去了,都过去了。坏人抓到了就好,以后咱们就当没这回事。”
我们都知道,这不可能当没这回事。
这件事,就像一道深深的疤痕,刻在了我们每个人的心里。它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们,我们曾经离家庭破碎,只有一步之遥。
吃完饭,岳父把我叫到阳台。他递给我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了一根。我们翁婿俩,很少一起抽烟。
“陈阳,”岳父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这件事,委屈你了。”
我摇了摇头:“爸,都过去了。”
“过不去。”岳父看着我,眼神很认真,“我知道,那天在电话里说的话,很伤人。她后来自己也后悔得不行,偷偷哭了好几次。我们做父母的,有时候就是这样,关心则乱。但是,你是个好孩子,是微微的好丈夫,我们都看在眼里。”
“我知道。”我的眼眶有些发热。
“这个家,多亏了有你。”岳父拍了拍我的肩膀,“如果当时,你也像我们一样,乱了阵脚,跟微微大吵一架,那可能就真的中了那个混蛋的计了。是你稳住了,是你最先想到要去查证,去寻找证据。是你,保住了这个家。”
岳父的话,让我心中百感交集。
是啊,在那场风暴中,我也曾愤怒,也曾委屈,也曾被怀疑的目光刺痛。但幸运的是,我们都没有被情绪冲昏头脑。我们选择了沟通,选择了冷静,选择了相信彼此最根本的感情。
正是这份在关键时刻没有崩塌的信任,让我们撑了过来。
“以后,对微微再好一点。”岳父掐灭了烟头,“这孩子,这次吓得不轻。那道坎,得你陪着她,慢慢迈过去。”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爸,您放心。”
那天晚上,我和林微躺在床上,聊了很久。
我们聊起了大学时的孙磊,聊起了他那些笨拙的示好,聊起了林微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我。
“因为你踏实。”林微靠在我怀里,轻声说,“你不会说很多花言巧语,但你做的每一件事,都让我觉得安心。就像这次,所有人都怀疑你的时候,你没有跟我吵,没有跟我闹,而是冷静地去找证据,证明给我看。陈阳,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放弃我们的家。”
“傻瓜。”我吻了吻她的额头,“我怎么可能放弃。那是我的命。”
我们聊起了那十五个视频。
“说实话,”林微忽然笑了,带着一丝自嘲,“那个‘我’,有时候比我还会撒娇呢。以后我是不是也得学学?”
我也笑了:“可别。我就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那个假的,笑得再甜,也没有你骂我乱扔袜子时可爱。”
我们笑着,笑着,眼泪却都流了出来。
我们知道,这道伤疤,可能永远不会完全消失。在未来的某一天,当我们看到某个新闻,或者听到某个词,可能还是会触景生情。
但我们也不再害怕。
因为我们明白了一个道理:科技可以伪造容貌和声音,却永远无法伪造两个人共同经历的岁月,无法伪造那些刻在骨子里的默契和爱。
那场匪夷所思的风暴,像一场高烧,烧掉了我们生活中一些不必要的浮华,也烧掉了我们之间最后一丝隔阂。它让我们看清了人心的险恶,也让我们更看清了彼此在对方生命中的分量。
从那以后,我们约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面对面地沟通。手机和网络,只是沟通的工具,而不是感情的全部。我们开始花更多的时间陪伴家人,一起做饭,一起散步,一起辅导念念写作业。
生活,回到了最朴素,也最真实的样子。
有一次,我们一家三口去公园玩,我给林微和念念拍了很多照片。晚上回家,我把照片导出来,林微凑过来看。
“你看这张,”她指着一张照片,照片上,她和念念笑得阳光灿烂,“拍得真好。”
“嗯,”我看着照片里的她,由衷地说,“还是这个你,最好看。”
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在我胳膊上轻轻捶了一下,脸上却笑开了花。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们身上,温暖而明亮。我知道,我们已经走出了那片阴霾。那道疤痕还在,但它已经不再疼痛,而是变成了一个警醒,一个印记,见证了我们婚姻的劫后余生,也见证了我们更胜从前的坚韧与深情。
来源:安逸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