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晚宁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梳妆台上那面冰冷的镜子。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底带着浓得化不开的青黑,曾经熠熠生辉的眼眸,此刻像两口枯井。五天前那场惊心动魄的火灾,仿佛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就发生在刚才,那灼热的气浪和呛人的浓烟,依旧缠绕在她的感官里,挥之不去
引子
那场吞噬一切的烈焰里,肖珩松开了我的手,奔向了瑟瑟发抖的苏晚晴。
那一松手,便松开了晚宁整个曾经炽热燃烧的世界。
(1)
“晚宁,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肖珩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带着一丝惯常的不耐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晚宁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梳妆台上那面冰冷的镜子。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底带着浓得化不开的青黑,曾经熠熠生辉的眼眸,此刻像两口枯井。五天前那场惊心动魄的火灾,仿佛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就发生在刚才,那灼热的气浪和呛人的浓烟,依旧缠绕在她的感官里,挥之不去。
“不是我想的那样?”她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木头,“那是哪样?肖珩,我亲眼看着你,松开了我的手,头也不回地冲向了苏晚晴的房间。”
门外的声音顿住了。
那是在肖家老宅举办的家族聚会,一场意外的电路短路引发了火灾,火势蔓延得极快。当时晚宁和肖珩正在二楼走廊,浓烟瞬间封锁了楼梯。苏晚晴,肖珩那位从小一起长大、身体娇弱、一直被肖珩放在心尖上呵护的“妹妹”,她的房间在走廊更深处。混乱中,晚宁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她下意识地紧紧抓住肖珩的手,那是她的丈夫,是她在危难中本能想要依靠的人。
可肖珩,他几乎是立刻,用力地,甚至是带着一丝嫌恶地,甩开了她的手!
他看她的那一眼,充满了焦灼,但那焦灼不是为了她。“晚晴怕火!”他只仓促地扔下这么一句,然后就像一头矫健的豹子,冲破越来越浓的烟雾,扑向了苏晚晴房间的方向。
晚宁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火光和黑烟里,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碾碎。周围的惊呼声、物品燃烧的噼啪声、玻璃碎裂声,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切。最后,是闻讯赶来的保安,冒着危险将她强行带离了火场。
她站在楼下安全地带,看着熊熊燃烧的宅邸,看到肖珩打横抱着哭泣的、紧紧搂着他脖子的苏晚晴,毫发无伤地冲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将苏晚晴放下,上下检查着她有没有受伤,眼神里的关切和心疼,刺痛了晚宁的双眼。自始至终,他没有回头寻找被他甩在原地的妻子。
“晚宁,”肖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试图讲道理的压抑,“当时情况紧急,晚晴的房间更危险,她身体又不好,我怕她出事……”
“那我呢?”晚宁猛地打断他,声音拔高,带着自己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肖珩,我就活该被丢下吗?我就不会怕吗?还是说,在你心里,我的死活根本无关紧要?”
“你这不是没事吗!”肖珩似乎被她尖锐的态度激怒了,语气也硬了起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理取闹?晚晴她当时都快吓晕过去了!你是肖家的女主人,应该懂事一点,大度一点!”
“懂事?大度?”晚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悲凉和绝望,“肖珩,我就是因为太懂事,太大度,才会容忍苏晚晴像个幽灵一样,时时刻刻横亘在我们之间整整三年!现在,你为了她,连我的命都可以不顾,还反过来要求我懂事大度?”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胸腔里翻江倒海的痛楚,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肖珩,我们离婚吧。”
门外瞬间死寂。
几秒钟后,是肖珩难以置信的、带着怒火的声音:“晚宁!你胡说八道什么?!就为这么一点小事,你就要离婚?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事?”晚宁看着镜中自己狼狈却异常坚定的脸,“在你眼里,丈夫在生死关头抛弃妻子,选择另一个女人,是小事?肖珩,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
“你休想!”肖珩猛地捶了一下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我不会同意的!你是我肖珩明媒正娶的妻子,这辈子都是!你给我冷静冷静,好好想想!”
脚步声带着怒气渐行渐远。
晚宁听着他离开,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她滑坐在地毯上,将脸埋进膝盖。眼泪终于汹涌而出,却不是委屈,而是一种彻底心死后的荒凉。她爱了这个男人七年,从青涩的校园到盛大的婚礼,她一直以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能彻底取代苏晚晴在他心中的位置。那场大火,烧掉的不仅是肖家的老宅,更是她长达七年的痴心妄想。
她擦干眼泪,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喂,林默,是我,晚宁。能麻烦你……帮我找个律师吗?对,离婚律师。”
林默,是她大学时代的学长,也是这些年来,少数几个知道她在这段婚姻里处境的朋友。他沉稳、可靠,像一座沉默的山,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电话那头,林默沉默了一下,然后简洁地回答:“好。我马上联系。你……还好吗?”
“我很好。”晚宁的声音异常平静,“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2)
肖珩显然没有把晚宁的离婚要求当真。他认为是她在闹脾气,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她的不满和委屈。他像过去无数次争吵后那样,采取了冷处理。他搬去了公司附近的公寓,减少了回家的次数,以为过段时间,晚宁气消了,自然会恢复“正常”。
他甚至让他的母亲,那位一直对晚宁这个“高攀”了肖家的儿媳妇不太满意的贵妇,打电话来“提点”晚宁。
“晚宁啊,不是妈说你,”电话里,婆婆的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教训意味,“阿珩他管理那么大一个公司,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已经很辛苦了。你做妻子的,不能替他分忧就算了,怎么能还这么不懂事,为了一点小事跟他闹?那天晚上情况多危险,晚晴那孩子从小就体弱,阿珩多照顾她一点怎么了?你作为嫂子,要有容人之量。赶紧跟阿珩认个错,这事就过去了,别闹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晚宁安静地听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看,在这个家里,她永远是那个需要“懂事”、需要“有容人之量”的外人。而苏晚晴,永远是那个需要被呵护、被偏爱的“自己人”。
“妈,”她平静地开口,打断了婆婆的喋喋不休,“我没有错,不会认错。而且,我已经向肖珩提出离婚了,律师函很快就会送到他手上。”
“什么?!”婆婆在电话那头尖叫起来,“晚宁!你疯了?!离婚?你知道离婚意味着什么吗?你离开我们肖家,你什么都不是!”
“那就让我什么都不是吧。”晚宁淡淡地说完,挂断了电话。她不需要再忍受这些了。
她开始着手准备离婚事宜。林默介绍的律师很专业,效率也很高。晚宁的态度异常坚决,她不要肖家一分一毫的财产,只要求尽快解除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关系。这种“净身出户”的姿态,反而激怒了肖珩。
他终于主动找上了门,是在晚宁暂时租住的一个小公寓里。他看着房间里简单甚至有些简陋的布置,眉头紧锁。
“晚宁,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他穿着一身昂贵的手工西装,站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格不入。他打量着晚宁,她瘦了很多,但眼神却比以前更加清亮,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疏离和坚定。“你就住这种地方?跟我回去!”
“回去?”晚宁正在整理一些书籍,头也没抬,“回哪里去?那个从来不属于我的家吗?”
肖珩被她的话噎了一下,语气放缓了些:“我知道,火灾那天是我不对,我忽略了你。我道歉。但是晚宁,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走到离婚这一步?你离开我,离开肖家,你怎么生活?你那个小画廊,能赚多少钱?”
看,直到现在,他依然认为她是在闹,是在用离婚作为筹码,换取他的关注和道歉。他潜意识里依然觉得,晚宁是依附于他存在的菟丝花,离了他,根本无法生存。
晚宁终于抬起头,正视着他,眼神平静无波:“肖珩,我怎么生活,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至于离婚,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我是在走法律程序。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我的律师会跟你沟通。”
她的冷静和决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肖珩最后一丝耐心。他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恢复了惯有的冷硬:“好,很好!晚宁,我希望你不要后悔!没有我肖珩,你以为你能在圈子里混下去?你的画廊,等着关门大吉吧!”
他摔门而去。
晚宁看着还在微微震颤的门板,闭了闭眼。看,这就是她爱了七年的人。挽留的方式,是如此的可笑和……不堪。
肖珩的威胁并非空穴来风。很快,晚宁经营的那家本来就不太景气的小画廊,开始受到各种不明势力的打压。合作的艺术家突然撤展,老主顾莫名流失,甚至还有税务部门上门核查,虽然最后证明清白,但也耗费了她大量的精力。
林默一直在帮她周旋。“是肖珩在施压。”他肯定地说,“他想逼你回去,或者……让你一无所有。”
晚宁咬紧牙关,眼底燃起一簇火焰。肖珩越是如此,她越是不能屈服。她白天四处奔波,寻找新的合作机会,晚上熬夜做策划案,常常累得直接在画廊的沙发上睡着。
就在她最艰难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苏晚晴。
她约晚宁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见面。苏晚晴依旧是一副弱不禁风、我见犹怜的样子,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掩饰不住的得意。
“晚宁姐,我知道我不该来找你,”她搅动着杯里的咖啡,声音柔柔弱弱的,“但是,我真的不希望你和珩哥哥因为我而闹到这一步。那天晚上,都是我不好,是我太没用了,害得珩哥哥担心……”
晚宁冷眼看着她表演,没有说话。
苏晚晴见她不为所动,语气微微变了:“晚宁姐,你又何必这么倔强呢?珩哥哥他心里是有你的,只是……他更放不下我而已。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不是你能比的。你现在闹离婚,除了让自己狼狈,还能得到什么?听我一句劝,回去跟珩哥哥服个软,他还是会要你的。”
晚宁终于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讽刺:“苏晚晴,你是在以胜利者的姿态来怜悯我吗?不必了。肖珩,我不要了,送你。至于狼狈?”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晚晴,“靠自己双手打拼,就算狼狈,也比你们一个虚伪一个眼瞎,凑在一起互相安慰要强得多。”
说完,她拿起包,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留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苏晚晴。
(3)
五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位于市中心最繁华地段的“宁境”艺术中心,正在举办一场备受瞩目的当代艺术展。开幕酒会上,衣香鬓影,名流云集。作为艺术中心的创始人兼总监,晚宁穿着一身简洁利落的白色西装套裙,妆容精致,举止优雅,正从容地与几位重要的收藏家和评论家交谈着。她的笑容自信而明亮,眼神锐利而充满智慧,再也不是五年前那个在婚姻里委曲求全、眼神黯淡的可怜虫。
“晚总监,这次展览的水准真是出乎意料的高啊!”
“是啊,特别是那位新锐艺术家陈墨的作品,很有冲击力。”
“晚总监眼光独到,佩服佩服。”
晚宁微笑着应对,言辞得体,不卑不亢。这五年,她过得并不轻松。离婚官司拖了将近一年,最终以她几乎净身出户为代价,换来了自由身。离开肖家后,她几乎是从零开始。她卖掉了婚前母亲留给她的一套小房子作为启动资金,靠着以前积累的一点人脉和林默的暗中帮助,重新经营她的艺术事业。
她吃过闭门羹,被人嘲笑过是“被肖家扫地出门的下堂妇”,遭遇过合作伙伴的背信弃义,也经历过资金链断裂、濒临破产的绝境。但她都咬牙挺过来了。她比以前更加努力,更加拼命,不断地学习,拓展人脉,挖掘有潜力的艺术家。她的“宁境”艺术中心,从一开始的无人问津,到如今在业内声名鹊起,成为新兴艺术家渴望登上的平台和资深收藏家青睐的场所,她用了五年。
这五年,她刻意屏蔽了所有关于肖珩的消息。她只知道,肖家的生意似乎越做越大,肖珩依然是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至于他和苏晚晴有没有终成眷属,她并不关心。
“晚宁。”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晚宁回头,是林默。他这些年一直陪在她身边,从朋友到合作伙伴,再到她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和……亲密的朋友。他见证了她所有的艰难和成长,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给予支持,在她取得成功时由衷地为她高兴。他们之间的关系,微妙而稳定,谁都没有轻易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林默,你来了。”晚宁看到他,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刚才李会长还在夸这次展览的策划很棒。”
林默看着她,眼神里带着欣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是你策划得好。辛苦了。”
两人正说着话,艺术中心的门口忽然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晚宁下意识地望过去,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只见肖珩,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进了艺术中心。他比五年前更加成熟稳重,周身的气场也更强大了。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高级定制西装,身形挺拔,目光锐利如鹰隼,正扫视着会场,最后,精准地定格在了晚宁身上。
他的眼神复杂,充满了震惊、探究,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炽热的光芒。
五年不见,晚宁的变化太大了。大到让他几乎不敢相认。那个在他记忆里总是带着一丝哀怨和小心翼翼的女人,如今像一颗被打磨光滑的钻石,散发着耀眼而自信的光芒。她站在那里,本身就是一幅最美的画,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肖珩径直朝她走了过来。周围的宾客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气氛,交谈声渐渐低了下去,目光若有若无地聚焦在这边。
“晚宁。”肖珩在她面前站定,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晚宁迅速收敛了情绪,脸上恢复了职业化的、疏离的微笑:“肖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没想到您也对当代艺术感兴趣。”
她称呼他为“肖总”。
肖珩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来看看。‘宁境’艺术中心,晚总监,真是久仰大名了。”
“肖总过奖。”晚宁语气平淡,“您请自便,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们的工作人员。林默,我们过去跟王馆长打声招呼。”她说着,自然地挽起林默的手臂,转身就要离开。
“晚宁!”肖珩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腕。
晚宁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而果断地抽回了手,回头看他,眼神冰冷:“肖总,请自重。我们好像并不熟。”
看着她挽着林默离开的窈窕背影,看着她对那个男人露出的、他从未见过的轻松笑靥,肖珩站在原地,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捶了一下,闷得发慌。这五年,他并非完全没有关注她。他知道她离了婚,知道她开了家小画廊在挣扎求存,他甚至在等着她撑不下去,回头来求他。他以为,没有他的庇护,她只会迅速凋零。
可他等来的,却是她越来越成功的消息,以及她和那个叫林默的男人越走越近的传闻。他不信,所以他今天来了。亲眼所见,远比听说更让他感到冲击和……恐慌。
他好像,真的失去她了。
(4)
自那日在艺术展上不期而遇后,肖珩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晚宁的视野里。
他打着合作的名义,往“宁境”艺术中心送昂贵的合作意向书;他以个人名义,高价收藏晚宁力推的几位艺术家的作品;他甚至动用关系,为艺术中心牵线搭桥,介绍了几位极具分量的国际策展人。
晚宁对此一概冷处理。合作意向书被客气地退回,附上“规模不符,暂不考虑合作”的官方回复;他购买的作品,钱款照收,但没有任何额外感谢;他介绍的资源,她公事公办地接触、评估,合乎标准的才用,绝不欠他人情。
她的态度明确而坚决:划清界限,拒绝来往。
这反而更加激起了肖珩的执念。他无法忍受晚宁如此彻底地将他排除在她的生活之外,尤其无法忍受她和林默之间那种自然而然的亲密。
他通过各种渠道,拿到了晚宁的新电话号码。电话打过去,往往是响很久才被接起,或者直接无人接听。偶尔接通,晚宁的声音也是公事公办的冰冷。
“肖总,有事请联系我的助理,或者我的律师。私人时间,我不谈工作,更不想谈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晚宁,我们谈谈,就五分钟……”
“对不起,我很忙。”
“嘟…嘟…嘟…”
忙音传来,肖珩握着手机,脸色铁青。他肖珩何时受过这样的冷遇?尤其是来自晚宁。
他开始在她下班路上“偶遇”,在她常去的餐厅“巧遇”。晚宁要么视而不见,要么在林默的护送下径直离开。
这天晚上,晚宁加班到很晚,林默因为有个临时会议,让她先走。她刚把车开出地下车库,一辆熟悉的黑色劳斯莱斯就横在了她的车前。肖珩从车上下来,快步走到她的驾驶座旁,敲响了车窗。
晚宁深吸一口气,降下车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肖总,你这是干什么?危险驾驶,我可以报警的。”
“晚宁,我们谈谈。”肖珩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情绪,眼神紧紧锁住她,“就一会儿。”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晚宁说着就要升起车窗。
“就五分钟!”肖珩伸手按住车窗,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急切和……恳求?“就算……就算看在我们过去七年的情分上!”
“情分?”晚宁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嗤笑一声,“肖珩,我们之间还有情分吗?早在五年前那场大火里,就被你亲手烧得一干二净了!”
提到那场大火,肖珩的脸色白了白,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那天晚上……是我的错。我当时……我当时只是本能反应,晚晴她……”
“够了!”晚宁厉声打断他,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地刺向他,“不要再提那天晚上!也不要再跟我提苏晚晴!肖珩,收起你这套迟来的忏悔和解释,我不需要,也不想听!请你让开,我要回家!”
“家?哪个家?你和林默的家吗?”肖珩被她眼底的厌恶和冷漠刺痛,口不择言地问道,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醋意和恐慌。
晚宁冷冷地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疲惫,也无比荒谬。她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原来如此可笑和不堪。
“肖珩,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她一字一句地说,“我的家,在哪里,和谁,都与你,肖总,毫无关系。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打扰我的生活。我们早就桥归桥,路归路了。”
她猛地一踩油门,方向盘一打,绕过他的车,绝尘而去。留下肖珩一个人僵立在寒冷的夜风里,看着她车尾灯消失的方向,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可能真的永远失去她了。那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悔恨,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5)
肖珩的纠缠变本加厉。他不再满足于商业上的“合作”和路上的“偶遇”,他开始试图渗透进晚宁的社交圈。他找到了晚宁为数不多的闺蜜之一,赵茜。
在一家高级餐厅的包厢里,赵茜抱着手臂,冷眼看着面前这个曾经让她闺蜜伤透心的男人。如今的肖珩,褪去了几分商场霸主的凌厉,眉宇间竟带上了一丝她从未见过的……颓丧和急切。
“肖大总裁,您今天约我,有何贵干?”赵茜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肖珩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态度,他深吸一口气,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恳切:“赵茜,我知道我以前……做得不对。我亏欠晚宁很多。我只想请你帮帮我,告诉我她现在喜欢什么,过得好不好,我……我该怎么才能弥补?”
“弥补?”赵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肖珩,你现在知道要弥补了?早干嘛去了?晚宁最需要你、最绝望的时候,你在哪里?在她差点被那场大火吞噬,却被你亲手推开的时候,你在哪里?在她拿着几乎净身出户的离婚协议,一个人躲在租来的小房子里哭都不敢大声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她每问一句,肖珩的脸色就白一分。那些被他刻意忽略、或者说从未真正站在晚宁角度思考过的过往,被赵茜如此尖锐地摊开在他面前,血淋淋的,让他无所遁形。
“我……”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当时正忙着安抚你那朵娇弱的‘白月光’苏晚晴吧?”赵茜毫不留情地戳破,“你觉得一句‘情况紧急’、‘她身体不好’就能抹杀你对自己妻子的背叛和抛弃?肖珩,你知不知道,那场火熄灭之后,晚宁心里那盏为你亮着的灯,也彻底灭了!她现在过得很好,非常好!她的‘宁境’是她一手打拼出来的,她的名声是靠自己的才华和努力挣来的,她身边的林默,是能在她最艰难的时候给她支撑、懂得珍惜她的人!你呢?你除了会拿着你肖家的权势在这里搞些骚扰的小动作,你还会什么?”
赵茜站起身,拿起包,居高临下地看着脸色惨白的肖珩:“收起你这套迟来的深情吧,肖总。晚了就是晚了。别再打扰她了,这是你唯一能为她做的、也算是个男人的事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厢。
肖珩独自坐在那里,赵茜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过去的行为对晚宁造成了怎样毁灭性的伤害。那不是一句轻飘飘的道歉或者用钱权就能弥补的。他失去的,是晚宁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和爱。而那一切,似乎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6)
就在肖珩陷入悔恨与无力的泥沼时,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像一道惊雷劈中了他——晚宁的“宁境”艺术中心,在筹备一个极其重要的国际交流项目时,遇到了巨大的资金缺口。原本谈好的主要投资人,因为海外总部突发状况,临时撤资了。
这个消息在圈子里不胫而走。项目面临搁浅,前期投入的巨大成本可能血本无归,这对正处于上升期的“宁境”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肖珩几乎是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一个他挽回局面的机会。他几乎是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流动资金,甚至抵押了部分股权,以一家不起眼的海外基金公司的名义,通过复杂的渠道,将这笔足以填补缺口的巨款,匿名注资到了“宁境”的项目中。
他做得极其隐秘,绕过了所有可能被查到的环节。他不想让晚宁知道是他做的,他了解她的骄傲,她绝不会接受他的“施舍”。他只想默默地帮她渡过这个难关,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一点他内心的负罪感。
资金问题顺利解决,项目得以继续推进。晚宁和团队都松了口气,虽然对那位神秘的“天使投资人”充满好奇,但多方打听也无果,只能归结为是艺术中心本身的潜力和价值吸引了资本。
肖珩暗中关注着这一切,看到晚宁舒展的眉头,他心里也得到了一丝微弱的、虚幻的慰藉。他甚至可悲地觉得,这是他唯一能为自己心爱女人做的事情了。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林默因为常年与各类金融机构打交道,人脉深广,在一次极其偶然的情况下,他捕捉到了这笔资金流转中一丝微不可查的、属于肖氏集团的痕迹。他立刻警觉起来,不动声色地展开了更深入的调查。
几天后,林默拿着确凿的证据,找到了晚宁。
“是肖珩。”林默将一份文件放在晚宁的办公桌上,语气平静,但眼神里带着担忧,“那笔钱,是他通过一个空壳基金转过来的。”
晚宁看着文件上清晰的资金流向和关联公司证明,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她不是惊讶于肖珩有能力拿出这笔钱,而是震惊于他这种行为背后隐藏的、令人窒息的掌控欲和……自以为是。
他以为他是谁?是拯救她的骑士吗?还是在玩弄一个他以为还能掌控的提线木偶?
一股强烈的、被羞辱和被冒犯的感觉,涌上晚宁的心头。她努力了五年,拼尽了全力,才终于站稳脚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事业和尊严。而肖珩,他却想用这种方式,轻而易举地抹杀她所有的努力,让她再次活在他的阴影之下?他以为这点钱,就能买回他的心安,就能抵消他过去的伤害吗?
绝不可能!
(7)
晚宁的怒火在胸腔里燃烧,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拿起那份文件,对林默说:“我知道了。这件事,我来处理。”
她没有立刻去找肖珩对质,而是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她召开了一个小型的、但极具分量的新闻发布会,邀请了业内知名的媒体和评论家。
在会上,她首先对那位“匿名投资人”表达了公开的、正式的感谢。然后,她话锋一转,面容沉静而坚定地说道:
“‘宁境’艺术中心能发展到今天,靠的是团队的专业、艺术家的才华、以及所有合作伙伴的信任与支持。我们珍视每一份善意,但也坚持我们的独立性与纯粹性。我们坚信,艺术的价值应该由艺术本身来定义,而非资本。因此,经过审慎评估,我们决定,将此次国际交流项目的匿名投资款项,连同合理的利息,全额退回原投资账户。”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退回一笔解了燃眉之急的巨款?这需要何等的魄力和底气!
晚宁迎着台下惊讶、探究、赞赏的目光,继续清晰地说道:“‘宁境’的未来,将继续立足于对艺术的深耕与探索,拒绝任何不明来源或带有附加条件的资本介入。我们希望,也相信,能够凭借自身的实力与价值,赢得真正志同道合伙伴的支持。”
发布会结束后,消息迅速传开。晚宁的这一举动,在业内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有人觉得她傻,有人佩服她的风骨,但无一例外,都对她和“宁境”艺术中心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宁境”的声誉不降反升,吸引了更多真正尊重艺术、看好其发展潜力的投资者抛来橄榄枝。
而此刻,坐在总裁办公室里的肖珩,通过直播看到了发布会的全过程。当听到晚宁说出“全额退回”那几个字时,他手中的钢笔“啪”地一声被折断,墨水染脏了昂贵的办公桌。
他所有的安排,他自以为是的“弥补”,在她眼里,竟然成了需要被公开切割、果断拒绝的“不明来源”和“附加条件”!她宁愿退回巨款,承担风险,也不愿意接受他一丝一毫的帮助!
这种毫不留情的、公开的拒绝,比任何私下的指责和冷遇,都更让他难堪,更让他痛彻心扉。他第一次如此彻底地意识到,他在晚宁心中,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甚至成了一个需要被警惕、被清除的“污点”。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不是输给林默,而是输给了晚宁那颗早已对他封闭的、坚硬而骄傲的心。
(8)
退回投资款的事件,像一记响亮的耳光,彻底打醒了肖珩。他不再进行任何形式的纠缠和“弥补”。他像是从这个城市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在晚宁的周围。
晚宁的生活恢复了平静。“宁境”艺术中心因为那次事件,因祸得福,发展得更加稳健和迅速。她和林默的关系,也在共同的奋斗和彼此的扶持中,水到渠成地变得更加亲密。
一年后的一个傍晚,“宁境”举办的一场大型慈善拍卖晚宴即将开始。晚宁作为主办方负责人,正在宴会厅做最后的检查。她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露肩长裙,优雅夺目,光彩照人。
就在宴会即将开始前,一个不速之客出现在了宴会厅门口——是苏晚晴。
几年的时光似乎并未厚待她,她脸上那种娇弱的姿态显得有些刻意和僵硬,眼神里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怨怼和不甘。她径直走向晚宁。
“晚宁姐,好久不见。”苏晚晴扯出一个笑容,却并不自然。
晚宁平静地看着她,如同看一个陌生人:“苏小姐,有事?”
苏晚晴被她的冷淡刺了一下,语气忍不住带上了酸意:“没什么,只是来看看,晚宁姐你现在真是风光无限啊。听说,你和林总好事将近了?”
“这似乎与苏小姐无关。”晚宁语气疏离。
“是啊,是与我无关。”苏晚晴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诡异和……同情?“我只是觉得有点可笑。你知道吗,珩哥哥他……他病了。”
晚宁眸光微动,但没有接话。
“很严重的胃病,医生说是长期精神压力过大、饮食不规律导致的。”苏晚晴紧紧盯着晚宁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动容,“他经常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没日没夜地工作,谁劝都不听。他瘦了很多……他心里,一直放不下你。”
晚宁听完,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哦,是吗?那请苏小姐代为转达我的问候,祝他早日康复。”
苏晚晴愣住了,她没想到晚宁会是如此反应。“晚宁!你就真的这么狠心?他当初就算有千般不对,他现在也知道错了,他为你做了那么多,甚至偷偷……”
“苏小姐!”晚宁厉声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请注意你的言辞和场合。第一,他的健康问题,有医生和他的家人关心,轮不到我这个前妻操心。第二,他做了什么,与我无关,我也不想知道。第三,过去的事情,我早就放下了,希望你们也能放下。如果你今天是来参加慈善晚宴的,我欢迎。如果是来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那么,请你离开。”
晚宁的语气冰冷而决绝,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苏晚晴被她的气势所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终在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中,狼狈地转身离去。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晚宁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那一点点因“他病了”而泛起的微小涟漪彻底抚平。他的一切,早已与她无关。她的未来,在她自己手中,在她身边那个值得珍惜的人身边。
(9)
慈善晚宴举办得非常成功,筹集了巨额善款,晚宁和“宁境”的声望再创新高。晚宴结束后,林默送晚宁回家。
车停在晚宁住的公寓楼下。夜色温柔,月光如水。
“今天累了吧?”林默侧过头,温柔地看着她。
“还好,结果圆满,一切都值得。”晚宁微笑着,眼神明亮。
林默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设计简洁却无比精致的钻戒,在月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芒。
“晚宁,”他的声音低沉而郑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我看着你从困境中走出来,一步步变得像今天这样强大、耀眼。我钦佩你,更……爱你。我想在未来的人生里,继续陪伴你,支持你,保护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晚宁看着那枚戒指,又抬头看向林默眼中清晰映出的、自己的身影。他的眼神是那样真诚、专注,充满了对她的爱惜与尊重。这五年来,是他一直默默站在她身边,给她力量,给她温暖,给她一个可以安心停靠的港湾。
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没有戏剧化的冲突,只有细水长流的陪伴和深入骨髓的理解。这才是她想要的,真实的,安稳的幸福。
她伸出手,脸上绽放出灿烂而幸福的笑容,清晰而坚定地回答:“我愿意。”
林默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他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戴在晚宁的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他握住她的手,两人在月光下相视而笑,空气中弥漫着温馨而甜蜜的气息。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肖家别墅里。
肖珩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书房中,没有开灯。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勾勒出他消瘦而孤寂的身影。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宁境”慈善晚宴圆满成功的新闻快讯,配图是晚宁挽着林默的手臂,笑容明媚幸福。
他怔怔地看着那张照片,看着晚宁无名指上那枚即使透过屏幕也能感受到光芒的戒指。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一股尖锐的、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贯穿了他的心脏,比胃病发作时还要痛上千百倍。他猛地弯腰,剧烈地咳嗽起来,眼角不受控制地渗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他失去了她。
永远地,彻底地失去了她。
在他终于懂得什么是爱,如何去爱的时候,他想要爱的那个人,已经去了他再也无法触及的远方。
他蜷缩在冰冷的椅子上,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呜咽。空旷的房间里,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和悔恨的泪水,见证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的彻底溃败。
(10)
(三年后)
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午后,位于市郊的一家环境清幽的私立疗养院花园里。
肖珩坐在轮椅上,由护工推着在草坪边晒太阳。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他却已头发花白,面容憔悴,曾经锐利的眼眸也变得浑浊无光。严重的胃病和长期的精神抑郁摧毁了他的健康,他如今大部分时间都需要人照料,与昔日商界枭雄的形象判若两人。
苏晚晴在事情尘埃落定后,见彻底无望,早已拿着肖珩过去给她的丰厚“补偿”,远走国外,去寻找她的“新生活”了。肖母也因为儿子的一蹶不振和家族生意的日渐式微,苍老了许多,如今也只是勉强支撑着局面。
这时,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疗养院门口。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穿着休闲西装,气质沉稳的林默。他绕到另一边,体贴地扶下一位穿着宽松舒适连衣裙的女子,正是晚宁。她的腹部微微隆起,显然已身怀六甲,但气色极好,脸上洋溢着平和与幸福的柔光。林默小心地搀扶着她,两人低声交谈着什么,姿态亲昵自然。
他们是来看望一位在此疗养的、与“宁境”有合作的老艺术家的。
看完老艺术家,两人沿着花园的小径慢慢向外走。经过那片草坪时,晚宁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了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落寞身影。
她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林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肖珩。他握紧了晚宁的手,低声问:“要过去打个招呼吗?”
晚宁看着那个形销骨立、与她记忆中那个骄傲自负的男人几乎无法重叠的身影,眼神平静无波,如同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她没有任何恨意,也没有任何同情,只剩下一种事不关己的淡然。
她收回目光,对林默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带着温柔的浅笑:“不用了,我们不熟。走吧,妈妈还等着我们回家吃饭呢。”
她挽住林默的手臂,脚步没有丝毫停留,从容地、坚定地向着洒满阳光的出口走去,走向那个充满爱与期待的家。
身后,那片草坪上的孤寂身影,与她,与他们,早已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永不相交的世界。
缘起缘灭,火中涅槃。她早已不是当年的晚宁,而他,也终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余生的代价。
来源:小林故事汇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