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午时已到,刑场四周黑压压地围满了人,窃窃私语声像是夏日蚊蚋,嗡嗡地响。可这所有的声音,传到楚云耳朵里,都隔着一层厚厚的纱。
上篇
我被绑在刑场中央,昔日挚爱亲手将匕首刺入我的胸口。
“楚云,别怪我,你掌握的秘密太多了。”
血染红衣衫时,我笑得凄然。
他们都不知道,我每日进宫送的食盒里,藏的不是点心,而是调兵虎符。
当刽子手举起刀,远处传来铁蹄震响。
“报——北疆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
太子惊恐地看向我,我舔了舔唇边的血:
“忘了告诉你,我娘姓霍,来自北疆。”
他手中的匕首,哐当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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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刑场
日头毒得像是要把人的皮肉烫穿。
午时已到,刑场四周黑压压地围满了人,窃窃私语声像是夏日蚊蚋,嗡嗡地响。可这所有的声音,传到楚云耳朵里,都隔着一层厚厚的纱。
她跪在刑台中央,粗重的木枷锁着脖颈,手腕被反剪在身后,勒出深红的印子。头发散了,几缕黏在汗湿的额角,更多的垂下来,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失了血色的、紧绷的下颌。
身上那件囚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污浊不堪,只有胸口处,即将被剜开的地方,布料还勉强算得上干净,等着承接那滚烫的、她自己的血。
“叛国罪,凌迟处死,千刀万剐!”
太监尖利的嗓音,拖着长长的尾调,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反复切割着空气,也切割着台下看客的神经。人群里爆发出或兴奋或恐惧的骚动。
楚云没抬头,目光定定地落在自己面前三步远的地面上。青石板的缝隙里,长着一簇不起眼的、枯黄的草。
她想起东宫那个小花园,也曾有过这样一簇野草,生在假山石的背阴处。那时,李恒,当朝的太子,她的未婚夫婿,还曾指着那草笑她,说她就跟这草似的,看着不起眼,却韧得很,怎么都除不尽。
她当时是怎么回的呢?好像是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被他揽进怀里,低声在她耳边说:“除不尽才好,孤就喜欢你这股劲儿,生命力旺盛,陪在孤身边,长长久久的。”
长长久久……
楚云闭了闭眼,舌尖抵住上颚,尝到一股铁锈般的腥气,是方才挣扎时,自己咬破了嘴唇。
脚步声由远及近,明黄色的衣角映入她低垂的视野。那双她曾无比熟悉的蟠龙纹靴子,停在了她面前。
她终于缓缓抬起头。
日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微微眯了起来。李恒就站在那儿,穿着太子常服,身姿挺拔,一如往日。可那张曾对她绽放过无数次温存笑意的脸,此刻却像是数九寒天里冻住的湖面,寻不着一丝波澜。那双凤眸里,只有冰封的冷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或许是厌恶?
楚云的心,在那瞬间,彻底沉了下去,沉到了底,连一丝回声都没有。
他看着她,像是看一个全然陌生、且罪大恶极的囚徒。
“楚云,”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周遭所有的嘈杂,冷硬得像块石头,“别怪我。”
他朝旁边伸出了手。内侍躬身,将一柄镶嵌着宝石、寒光四射的匕首,小心翼翼地放在他摊开的掌心。
那匕首,楚云认得。是去岁秋狩,他猎得一头白狐,龙心大悦,陛下亲赏的。他当时还说过,这匕首锋利无比,以后带在身边,既可防身,也可把玩。
如今,这防身的利刃,要用来剜开她的心了。
李恒握着匕首,一步步走近。他蹲下身,与她平视,距离近得她能看清他眼瞳里自己狼狈的倒影。
“你掌握的秘密,”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带着一种残忍的平静,“太多了。”
话音未落,那冰冷的刀尖,已经抵上了她单薄囚衣下的胸口皮肤。
楚云浑身一颤。
不是因为疼,那刀尖还没刺入。
是一种从骨髓里透出来的冷,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
她看着他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点点迟疑,一点点不忍,哪怕是一点点伪装出来的痛苦也好。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漠然的、决心已定的寒冰。
他手腕猛地用力。
“呃……”
剧痛像是炸开的烟火,瞬间吞噬了她所有的感官。温热的液体争先恐后地涌出,迅速浸湿了胸前的布料,那黏腻的、滚烫的触感,鲜明得可怕。
鲜血顺着匕首的血槽滴滴答答落下,砸在灰扑扑的刑台上,绽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李恒抽回了匕首,站起身,退开一步,仿佛怕那血污沾染了他尊贵的衣袍。他不再看她,只对着等候在旁的刽子手,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楚云的呼吸变得急促而艰难,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口那个窟窿,带来撕心裂肺的痛。额头上沁出大颗大颗的冷汗,和散乱的发丝黏在一起。
可她竟然笑了。
嘴角艰难地向上扯动,牵出一个极其扭曲、凄惨无比的弧度。她抬起头,目光越过李恒,扫过监斩台上那明黄的身影,扫过四周那些或麻木或兴奋的面孔。
声音因剧痛而发颤,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尖锐和嘲弄:
“你们以为……我楚云,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可以任由你们搓圆捏扁的……废材小姐吗?”
这话没头没脑,像是在极度痛苦下的呓语。
监斩官皱了眉。
李恒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瞬,但他没有回头。
台下的百姓更是议论纷纷,大多觉得这女子是临死前吓疯了,开始胡言乱语。
只有楚云自己知道,那笑声里,掺着多少血和恨。
刽子手得了指令,不再耽搁。那是个身材魁梧、面目凶悍的汉子,他走上前,手里拿着专门用于凌迟的小刀,在阳光下反射着森然的光。他看了看楚云胸口仍在汩汩流血的伤口,像是在估算着从哪里下第一刀,才能既符合“千刀万剐”的旨意,又不让她死得太快。
他举起了刀。
锋利的刀尖,对准了她裸露的肩头。
楚云闭上了眼睛。不是认命,而是将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耳畔。
她在听。
就在那刀锋即将触及皮肉的刹那——
“轰隆隆——”
地面,开始轻微地震动。
起初很微弱,像是远处的闷雷。
但紧接着,那震动变得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密集,如同夏日骤雨前的鼓点,越来越急,越来越响,最终汇成一片沉闷而富有节奏的、铺天盖地的轰鸣!
是马蹄声!
成千上万,不,是数万,十数万!铁蹄踏在地面上的声音!从城墙的外面传来,带着摧枯拉朽、踏平一切的气势!
刑场上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刽子手的刀僵在半空。
监斩官猛地站起身,惊疑不定地望向城墙方向。
百姓们骚动起来,惶恐地四处张望。
李恒霍然转身,脸上那冰封的冷漠终于碎裂,被一种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所取代。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又猛地看向刑台上,那个胸口染血、却不知何时重新睁开了眼睛的楚云。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可那双眼睛里,却燃起了两簇幽深的、令人心悸的火焰。那里面没有将死之人的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复仇的快意和冰冷的嘲弄。
一匹快马如同离弦之箭,冲破长街,马上的骑士浑身浴血,盔甲歪斜,几乎是滚鞍落马,连爬带跑地冲上监斩台,声音凄厉得变了调:
“报——!!!北疆!北疆三十万霍家军铁骑……兵临城下!城门……城门快守不住了!!!”
“什么?!”
监斩官失声惊呼,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李恒如遭雷击,猛地倒退一步,死死盯着那报信的士兵,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北疆?霍家军?三十万?怎么可能毫无征兆就到了京城脚下?!
他的目光,再次机械地、一点点地,移回到楚云脸上。
楚云也在看着他。
她唇边那凄惨的笑容,此刻已然变了味道,带着一种妖异而残酷的美。她甚至伸出舌尖,轻轻舔去唇角溢出的一缕鲜血,那动作缓慢而邪气。
四目相对。
刑场的喧嚣,远处的马蹄轰鸣,似乎都在这一刻远去。
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那横亘在彼此之间,由背叛与鲜血划出的、再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楚云看着他眼中那全然的惊骇与混乱,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是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入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李恒,”她叫他的名字,不再是殿下,不再是未婚夫,只是一个即将被她亲手送入地狱的仇敌,“忘了告诉你……”
她顿了顿,欣赏着他瞳孔骤缩的模样,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
“我娘,姓霍。”
“来自,北疆。”
李恒的呼吸骤然停止。
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握着那柄曾刺入她胸口的、犹带她体温的匕首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哐当——”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地面的声响。
那柄御赐的、沾染着她心头血的匕首,从他脱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冰冷的刑台上,发出刺耳的鸣音。
第二章 惊变
那一声“哐当”,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刑场上。
太子李恒失魂落魄,脸色煞白如纸,他死死盯着楚云,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与他定下婚约数载的女子。她胸口那片刺目的红,与她唇边那抹妖异的笑,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灼得他眼睛生疼。
霍?北疆霍家?!
那个镇守北疆数十年,功高震主,却也在三年前被父皇以“拥兵自重,意图不轨”为由,几乎满门抄斩的霍家?!那个只剩下一个远嫁、早已被视为无足轻重的旁支女儿的霍家?!
楚云……她的母亲,那个总是温婉沉默、存在感极低的妇人,竟然是霍家女?!
巨大的信息量和随之而来的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李恒的喉咙,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想起楚云这些年,确实时常以探望母亲旧友或采买特色点心的名义出入宫闱,每次都提着那个精致的食盒……他从未,从未想过那食盒里装的,可能根本不是点心!
调兵虎符?难道……难道是父皇一直遍寻不获的那半块可以调动北疆剩余霍家旧部的虎符?!
“不……不可能……”李恒喃喃自语,踉跄着又退了一步。
而此时,刑场已彻底大乱。
“北疆军打来了!”
“快跑啊!”
“城门要破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刚才还伸着脖子看热闹的百姓们此刻哭爹喊娘,互相推搡践踏,拼命想要逃离这即将变成战场的地方。维持秩序的士兵们也慌了神,阵型大乱,有的甚至跟着人群一起奔逃。
监斩官面无人色,被侍卫护着想要往皇宫方向退,却被混乱的人流阻挡,寸步难行。
刽子手早已丢下了手中的小刀,茫然四顾,不知该进该退。
“保护太子!快!保护太子回宫!”太子的贴身侍卫首领反应过来,厉声高呼,带着一队精锐试图冲开人群,护住呆立当场的李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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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椎名真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