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是私生女头回见夫人,她很凶,可我却听她心声:这可比那小子讨喜
我是私生女头回见夫人,她很凶,可我却听她心声:这可比那小子讨喜
我叫江桉。
桉树的桉。
母亲说,这种树,长得快,长得直,而且有毒,虫蚁不侵。
她希望我活成一棵树的样子。
今天,我来见江这个姓氏的另一个女人。
她叫林书雅。
一个光听名字,就觉得该被放在精致玻璃罩里的人。
而我,是她完美婚姻里,一根拔不掉的刺。
见面的地点是她定的,一间藏在老城区深巷里的茶馆,名叫“不见”。
很有意思的名字。
我提前十五分钟到的。
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一股幽冷的檀香混着微湿的茶气扑面而来。
一个穿着素色旗袍的女人引我往里走,脚步很轻,像猫。
林书雅已经在了。
她背对着我,坐在一个靠窗的卡座里,窗外是一小片打理得过分精致的竹林。
她穿着一件剪裁极好的米白色羊绒大衣,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一段白皙、优美的脖颈。
像一只天鹅。
我走过去,在她对面站定,低声说:“林女士,您好,我是江桉。”
她没有立刻回头。
只是端起手边的青瓷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浮着的热气。
【来了。比照片上看着更瘦,眼窝有点深,没睡好?也是,摊上这种事,谁能睡好。】
一个清冷又带着点玩味的女声,毫无征兆地在我脑子里响了起来。
我愣住了。
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茶馆里很安静,除了我们,只有远处吧台后的茶艺师。
声音是从哪来的?
林书雅终于缓缓转过身。
一张保养得极好的脸,眼角有细纹,但那无损她的美丽,反而添了几分岁月沉淀下的威严。
她的目光像两把精准的手术刀,从我的头发丝,一路剖到我的鞋尖。
“坐。”
她开口,声音和我想象中一样,冷淡,疏离,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感。
我拉开椅子,坐下。
动作间,我听见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
【仪态还行,不怯场。这点比我们家那个混世魔王强。他见着我,跟老鼠见了猫似的,除了伸手要钱,屁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一次,我看得很清楚。
林书雅的嘴唇根本没有动。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的审视和挑剔,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一个荒谬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劈进我的脑海。
我……好像能听见她的心声。
“想喝点什么?”她问,像是在履行一种不得不履行的程序。
“白水就好,谢谢。”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她抬手,叫来服务员。
【这么客气?要么是装的,要么是真懂事。希望是后者,我没时间跟一个小姑娘玩宫心计。】
服务员很快端来一杯温水。
我双手捧着杯子,指尖的冰凉,稍微让我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点。
这个突如其来的“特异功能”,让我本就忐忑的处境,变得更加诡异。
林书雅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
“你母亲的事,我听说了。”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节哀。”
两个字,毫无温度。
我母亲,一个月前,因为突发性心梗,在睡梦中走的。
很安详。
她操劳了一辈子,临走前没受什么罪,这大概是老天对她唯一的仁慈。
我垂下眼,轻声说:“谢谢。”
【其实没什么好节哀的。对她来说,是解脱。守着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过了半辈子,图什么?图他逢年过节施舍一样送来的那点钱?还是图他那虚无缥缈的愧疚?】
【女人蠢到这个份上,也是一种境界。】
她心里的刻薄,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扎得我心脏一抽。
我猛地抬头看她。
她脸上依旧是那种冰雕似的表情。
“江振廷都跟你说了?”她问。
江振廷。
我的父亲。
也是她的丈夫。
母亲去世后,他来过一次。
穿着昂贵的西装,头发梳得油亮,站在我那间不足四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局促得像一只误入贫民窟的孔雀。
他给了我一张卡。
说里面有五十万。
他说,让我忘了过去,好好生活。
他说,他会安排我见一个人,见完之后,就彻底两清。
我没要他的钱。
但我答应来见这个人。
因为母亲的遗物里,有一封没有寄出去的信。
收信人是,林书雅。
“他没说什么。”我回答。
“只是让我来见您。”
林书雅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像冰面上裂开的一道细纹。
“他当然不会说什么。”
“他这辈子,最擅长的就是逃避责任。”
【把烂摊子甩给我,他倒是一身轻松。二十年的烂账,指望我一次性给他结清?想得美。】
【不过,这丫头看着倒不像她那个妈,也没有江振廷那股子虚伪的懦弱劲儿。眼睛很干净,也很有劲儿,像……像我年轻的时候。】
我捏着水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
她……在夸我?
用一种如此别扭的方式。
“你今年多大?”她忽然问。
“二十。”
“在哪上学?”
“A大,新闻系。”
她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A大新闻系?”
【巧了。我也A大毕业的,不过我是法律系的。这算什么?孽缘?】
【新闻系……毕业了也是给别人当喉舌,没劲。不如学法,至少能把命运攥在自己手里。】
“嗯。”我点头。
“学费和生活费,一直是你母亲在负担?”
“是。”
“她做什么工作?”
“她在一家超市做理货员,闲暇时,会接一些手工活。”
我说得很平静。
我不觉得我母亲的工作有什么丢人的。
她靠自己的双手,把我养大,供我上最好的大学,她是我心里最伟大的人。
林书雅沉默了。
她端着茶杯,目光飘向窗外的竹林,眼神有些悠远。
【理货员……手工活……一个月能挣多少?三千?四千?】
【江振廷那个王八蛋,每个月给她五千块,就打发了?二十年,通货膨胀都不知道翻了几倍了。】
【他给自己买一块表,就不止这个数。】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男人。】
她的心声,像一部无人观看的黑白电影,在我脑中无声放映。
原来,她不是不在意。
她的在意,埋在冰山的下面。
“他没给你钱?”她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我脸上。
“给了,我没要。”
“为什么?”
“我母亲没花过他一分钱,我也不会。”
这是我的底线,也是我母亲的骄傲。
她爱错了人,但她没活错自己的人生。
林书雅定定地看了我几秒。
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我能看懂的情绪。
是欣赏。
【有骨气。这点比江天那个逆子强一百倍。那小子除了会摊着手问我要钱,还会干什么?哦,还会闯祸,给我捅娄子。】
【我要是跟他说,你爸在外面有个女儿,他估计第一反应是冲过去问人家,我爸给了你多少钱,分我一半。】
【烂泥扶不上墙。】
她对自己儿子的嫌弃,简直要溢出屏幕。
我有些想笑,但拼命忍住了。
这场景太分裂了。
一个高贵冷艳的夫人,坐我对面,用眼神凌迟我。
同时,她脑子里却在疯狂吐槽自己的亲生儿子,顺带还夸了我几句。
“你来见我,想要什么?”
她终于问到了核心问题。
“钱?房子?或者,想进江家的门?”
她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极其肮illt的东西。
我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泛黄的信封。
轻轻推到她面前。
“我什么都不要。”
“我来,只是想把这个交给您。”
“这是我母亲写给您的,她没来得及寄出去。”
林书-雅的目光,落在那封信上。
她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像一尊被突然按了暂停键的雕塑。
【给我的?】
【她有什么好写给我的?】
【忏悔?道歉?还是炫耀?炫耀她得到了江振廷二十年的‘爱情’?】
【可笑。】
她的心声,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颤音。
她没有碰那封信。
仿佛那是什么会灼伤她的东西。
“我不需要看一个失败者的遗言。”
她冷冷地说。
“她这辈子,最大的失败,就是认识了江振廷。”
“而你,是她失败的证明。”
这话很重。
像一块石头,砸在我心口。
我没有反驳。
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林女士,”我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您不想知道,她为什么到死,都守着那个男人吗?”
“您不想知道,一个被他抛弃了二十年的女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吗?”
“您不好奇吗?”
我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根针,扎向她故作坚硬的外壳。
她放在桌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我好奇什么?】
【我有什么可好奇的?】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懦弱,一个愚蠢。】
【他们俩的故事,我二十年前就听腻了。】
【我不好奇……我一点都不好奇……】
她的心声在激烈地反驳。
但那颤抖的频率,出卖了她。
她在撒谎。
我安静地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茶馆里,只有古琴曲在幽幽地响。
终于,她伸出手,用两根修长、微颤的手指,捏起了那封信。
动作很慢,很轻。
仿佛那封信有千斤重。
她没有立刻拆开。
只是摩挲着信封粗糙的边缘。
【二十年了……】
【周沁……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沁,是我母亲的名字。
原来她还记得。
我以为,在她心里,我母亲只是一个面目模糊的符号。
一个叫“小三”的符号。
林书雅深吸了一口气。
那口气,吸得很长,仿佛要汲取足够的力量,去面对一场迟到了二十年的审判。
她拆开了信。
信纸只有一页,是我母亲常用的那种廉价的信纸,上面还有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母亲的字,很娟秀。
就像她的人。
林书雅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在信纸上移动。
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依旧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但我的脑海里,却像决堤的洪水,被她海啸般的心声淹没了。
【林小姐: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在我心里,您永远是那位在A大法律系辩论会上,光芒万丈的林小姐。】
【……光芒万丈?呵,她倒会用词。是啊,那时候,我确实以为自己会光芒万丈一辈子。】
【直到我遇到了江振廷,被他拖进了婚姻这个泥潭。】
【我认识江振廷,比你早。我们是同乡,也是邻居。他上大学的钱,是我爸妈凑给他的。他说,等他出人头地,就回来娶我。】
【……老套的故事。凤凰男和他的糟糠之妻。不对,连糟糠之妻都算不上。】
【后来,他认识了你。他给我写信,说他爱上了一个像月亮一样的姑娘。他说,他配不上你,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月亮?他这么形容过我?我怎么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他跟我求婚的时候,说我是他生命里的太阳。男人啊,嘴里没一句实话。】
【我放手了。因为我知道,我只是地上的尘埃,而你是天上的月亮。尘埃怎么配得上月亮呢?】
【……蠢。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什么尘埃月亮的,爱情里哪有那么多比喻,只有合不合适,愿不愿意。她从一开始,就把自己放在了低人一等的位置上。】
【他结婚的时候,我去了。躲在人群里,看着他给你戴上戒指。你那天真好看,像会发光。我想,他应该是幸福的。】
【……她也去了?我竟然完全没有察觉。江振廷这个混蛋,他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再后来,他回来找我。那是你们结婚的第二年。他喝醉了,抱着我哭,说他过得不幸福。说你太强势,太优秀,像一座冰山,让他喘不过气。】
【……冰山?我强势?我为了他,放弃了出国读博的机会,放弃了律所合伙人的邀请,回家给他当全职太太,给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他说我强势?】
【那一晚,我们犯了错。】
【有了桉桉。】
【我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我不该见他,更不该心软。但我看着怀里的孩子,我舍不得。她是无辜的。】
【……所以,江桉的出生,是在我们结婚的第二年……江振廷,你好样的。真的好样的。】
【我没有告诉他孩子的存在。我一个人,带着桉桉离开了老家。我以为,这辈子,我们都不会再有交集。】
【直到桉桉五岁那年,她生了一场重病,需要一大笔钱。我走投无路,只能去找他。】
【他看到桉桉的时候,惊呆了。然后,他哭了。】
【他给了我一笔钱,并且承诺,每个月都会给我们母女生活费。】
【他说,他亏欠我,亏欠孩子。】
【他说,他爱你,但他也不想失去我们。】
【……好一个“也不想失去”。他倒是贪心。什么都想要。】
【林小姐,我写这封信,不是为了祈求你的原谅。我知道,我没有资格。】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破坏你的家庭,更没有想过要分享你的丈夫。】
【江振廷对我来说,不是爱人,他只是桉桉的父亲。是一个……我年轻时犯下的错,留下来的一个责任。】
【我守着他,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懦弱。我怕我一个人,给不了桉桉好的生活。我怕她因为没有父亲,被人嘲笑。】
【我用我一生的尊严,换了女儿十五年的安稳。】
【现在,她长大了,考上了好大学,比我懂事,比我坚强。我该放手了。】
【这封信,或许你永远也看不到。但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这一生,从未赢过你。我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输家。】
【唯一的幸运,是生了江桉。】
【她是我这辈子,唯一做对的事。】
【祝好。】
【周沁。】
信读完了。
我的脑子里,却依然回荡着林书雅那排山倒海的心声。
有愤怒,有不甘,有嘲讽,有鄙夷。
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
像一场大火过后,只剩下满地灰烬。
她把信纸,慢慢地,叠好。
重新塞回信封。
整个过程,她的手都在细微地发抖。
“说完了?”
她抬起眼,声音比刚才更冷了。
“一个懦弱的女人,和一个自私的男人,演了二十年的苦情戏。”
“现在,你想让我当这个观众,为你们鼓掌吗?”
我摇了摇头。
“我不想您鼓掌。”
“我只是想让您知道真相。”
“我母亲,她不是您想的那种人。”
“我知道。”
她突然说。
我愣住了。
她说什么?
她说,她知道。
【我当然知道。】
【如果她真是那种工于心计,想上位的女人,二十年前,她就不会悄悄离开。】
【她有的是办法,让江振恬和我离婚。】
【比如,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去江家大院闹。去江振廷的公司闹。去我父母家闹。】
【以江家那两个老古董爱面子的程度,不出一个月,我这个儿媳妇就得滚蛋。】
【但她没有。】
【她选择了一个人,把孩子养大。】
【周沁……你不是懦弱,你是太善良,也太骄傲了。】
【你把所有的苦,都自己咽了下去。】
【你以为这是成全,其实,这是对我们三个人的惩罚。】
她的心声,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我心中某个尘封已久的角落。
是啊。
母亲的善良和骄傲,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她惩罚了自己,惩罚了江振廷,也惩罚了林书雅。
让三个人,在这段畸形的关系里,痛苦了二十年。
“所以呢?”
林书雅往后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摆出一个防御的姿态。
“你把这封信给我,是想让我同情你母亲,然后接纳你?”
“你觉得,我会养虎为患,把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放在自己身边?”
我看着她,很认真地说:“我不是炸弹。”
“我是江桉。”
“我来见您,第一,是完成我母亲的遗愿。”
“第二,我想跟您,谈一个合作。”
“合作?”
林书雅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她笑了。
很轻,很短,像冰块碎裂的声音。
【合作?这小丫头,有点意思。】
【她竟然想跟我谈合作?】
【她有什么资格?又有什么筹码?】
“说说看。”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像一只猫,在逗弄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鼠。
“我听说,江天……就是您的儿子,他不是很让您省心。”
我抛出了我的第一个筹码。
这个信息,是我从江振廷那里旁敲侧击得来的。
他来找我的那天,接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应该是他的助理,在汇报江天又闯了什么祸。
江振廷的语气,充满了无奈和疲惫。
林书雅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她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谁告诉你的?”
【江振廷那个大嘴巴。】
【除了他,还能有谁。】
【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他这辈子都学不会。】
“您不用管是谁告诉我的。”
我迎着她的目光,不闪不避。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江天今年二十二岁,大学毕业两年,换了七份工作,每一份都做不过三个月。”
“他喜欢飙车,上个月,在城南高速,撞坏了一辆法拉利,对方索赔三百万。”
“他喜欢流连夜店,上个星期,因为跟人争风吃醋,打伤了人,现在还在派出所里。”
“这些,都是公开的新闻,A市的财经版和法制版,我稍微查一下,就能知道。”
我每说一句,林书雅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到最后,她的脸,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她竟然去查了……】
【这丫头,心思缜密,行动力也强。】
【比江天那个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蠢货,强太多了。】
“你想说什么?”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想说,您需要一个帮手。”
“一个能帮您,管教江天的人。”
“一个能让他,稍微走上正轨的人。”
林书-雅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你?”
她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一个还没出校门的黄毛丫头,凭什么觉得,你能管得了我那个混世魔王的儿子?”
【她凭什么?】
【就凭她姓江。】
【就凭她是江振廷的私生女。】
【这个身份,对江天来说,就是最大的刺激。】
【江天从小就觉得,江家的一切,都是他一个人的。如果他知道,他爸在外面还有一个女儿,一个比他优秀,比他懂事的女儿……】
【以他那个被惯坏的脾气,不炸才怪。】
【或许……这真是一个办法。】
【用一颗炸弹,去炸另一颗炸弹。】
她的心声,让我确认了我的猜测。
对付江天那种人,讲道理是没用的。
只能用更直接,更刺激的方式。
“就凭我姓江。”
我几乎是复述了她的心声。
“就凭我是他父亲,在外面生的女儿。”
“这个身份,对他来说,难道不是最好的清醒剂吗?”
林书雅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看穿我的灵魂。
“你在偷听我说话?”
她问。
不,不是问。
是陈述。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
被发现了?
怎么会?
我明明什么都没说。
【不对。】
【她不可能听到。】
【这只是巧合。】
【她只是足够聪明,猜到了我的想法。】
【这丫头……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
【竟然能精准地预判到我的思路。】
【有意思,真有意思。】
我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虚惊一场。
她只是太敏锐了。
“我没有偷听。”
我平静地回答。
“我只是在分析。”
“林女士,您是聪明人,您应该知道,对于一个极度自负又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来说,一个‘私生女’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威胁,意味着竞争,意味着他不再是唯一。”
“这会让他恐慌,会让他愤怒,但同时,也会逼着他,去做出改变。”
“因为他怕。”
“怕他所拥有的一切,被我抢走。”
林书雅没有说话。
她只是看着我,眼神复杂。
有审视,有算计,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变的……期待。
【这丫头,是在给我画饼。】
【但这个饼,闻起来,确实很香。】
【江天那个不成器的东西,我和江振廷想了多少办法,威逼利诱,都毫无作用。】
【也许,真的需要一剂猛药。】
【只是……把她放在江天身边,风险太大了。】
【万一……】
【不,没有万一。】
【江天虽然混账,但骨子里,还是江振廷的种,懦弱,自私。他不敢真的做什么出格的事。】
【而这个江桉……】
她再次打量我,目光像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和风险。
【她冷静,理智,有分寸。】
【而且,她很穷。】
【一个穷怕了的人,会更懂得珍惜机会。】
【只要我给的筹码足够,她就会成为我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你的条件。”
她终于开口。
我知道,她心动了。
“很简单。”
我说。
“第一,我需要一个合法的身份。”
“我不是要进江家的门,我只是需要一个能让江天信服的身份。比如,江振廷某个远房亲戚的女儿,因为家里出了变故,来投靠他。”
“第二,我需要进入江氏集团工作。”
“职位不重要,但必须是在江天的身边。助理,或者秘书,都可以。”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
“在这期间,我所有的学费,生活费,以及可能产生的额外开销,都由您来承担。”
“我不会再向江振廷,要一分钱。”
林书雅笑了。
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笑。
带着一丝了然,和一丝嘲讽。
“说到底,还是要钱。”
【果然。】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没有谁是真的清高。】
【不过这样也好。】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用钱能控制的人,才是最安全的人。】
她心里的想法,很现实,也很残酷。
但我并不在意。
“林女士,您搞错了一件事。”
我看着她,神色坦然。
“我要的不是钱。”
“我要的是,公平。”
“江振廷亏欠我母亲二十年,亏欠我二十年。这些,不是他那五十万,就能抹平的。”
“我上大学,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母亲在超市里,一箱一箱搬货挣来的血汗钱。”
“而江天,他开着几百万的跑车,在外面惹是生非。”
“您觉得,这公平吗?”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钉在茶馆寂静的空气里。
林书雅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
【公平?】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绝对的公平。】
【投胎,本就是一门技术活。】
【她生在周沁的肚子里,江天生在我的肚子里。】
【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不公平了。】
【但是……】
【她说的,也没错。】
【江振廷亏欠她们母女的,确实太多了。】
【别说学费生活费,就算我把江氏集团的股份分她一点,都理所应当。】
【只是……】
【这丫头,比我想的,更有野心。】
【她要的不是施舍,是补偿。】
【而且,是要我林书雅,心甘情愿地,替我那个不争气的丈夫,来补偿。】
“好一个公平。”
林书雅端起已经凉了的茶,喝了一口。
“你的胃口,比我想象的要大。”
“但你的筹码,也确实让我动心。”
她从包里,拿出一支笔,和一本支票簿。
“说吧,要多少。”
“每个月的生活费,你想要多少。”
我摇了摇头。
“我不要支票。”
“我要一份合同。”
“一份,关于我们这次合作的,正式的法律合同。”
林书雅写字的动作,停住了。
她抬起头,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讶。
【合同?】
【她竟然要跟我签合同?】
【一个二十岁的女大学生,竟然有这么强的法律意识?】
【不愧是新闻系的,逻辑清晰,懂得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
【比我那个法盲儿子,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合同?”她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探究,“你想怎么签?”
“很简单。”
我从包里,拿出了我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两份打印好的A4纸。
“这是我草拟的协议,您可以看一下。”
“主要内容,就是我们刚才谈的那些。”
“我作为乙方,负责在未来两年内,以您的名义,‘管教’江天,帮助他走上正轨。”
“您作为甲方,负责为我提供身份上的便利,工作上的支持,以及承担我大学期间所有的费用。”
“协议里,详细规定了双方的权利和义务。比如,我的费用,需要凭正规发票,实报实销。比如,如果因为我的原因,导致江天出现任何不可挽回的损失,我愿意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当然,这只是草稿,如果您觉得哪里不合适,我们可以再商讨。”
我把协议,推到她面前。
林书雅没有立刻去看。
她只是看着我。
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
看了足足有半分钟。
她才拿起那份协议。
一页一页,看得极其仔细。
我的脑子里,同步直播着她的内心弹幕。
【身份伪造:江氏集团海外分公司某高管遗孤……这个身份不错,有悲情色彩,容易让人放下戒心,也方便解释她为什么需要投靠江家。】
【工作职责:担任江天总裁助理,全面负责其工作日程与对外联络……权力够大,能贴身监控。】
【考核标准:两年内,帮助江天独立完成至少一个盈利超过百万的项目,且在此期间,无重大负面新闻……这个标准,定得有点高啊。就江天那样的,让他不亏钱就不错了。】
【费用支付:学费、住宿费、书本费、交通费、通讯费……凭发票向甲方指定财务报销,每月上限两万元……很具体,很克制。没有狮子大开口。】
【违约责任:若乙方未能达成考核标准,需向甲方返还协议期间所有费用……对自己够狠啊。这是立了军令状了。】
【保密条款:乙方不得向任何第三方透露本协议内容及真实身份……这是在向我表忠心?】
她看得越久,心里的惊讶就越多。
到最后,几乎只剩下四个字。
【后生可畏。】
她放下协议,抬头看我。
“这份协议,是你自己写的?”
“是。”
“你学过法律?”
“没有。但我选修过经济法,也咨询过学校的法律援助中心。”
我没有撒谎。
为了今天这场谈判,我准备了整整一个星期。
我把所有可能遇到的情况,都预演了一遍。
包括,如何用最体面,也最有力的方式,拿到我应得的东西。
林书雅沉默了。
她看着我,眼神变幻莫测。
良久,她拿起笔,在协议的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书雅。
三个字,写得龙飞凤舞,带着一股杀伐决断的气势。
【赌一把。】
【就算输了,不过是损失一点钱,和一个无关紧要的职位。】
【但如果赢了……】
【我就等于白得了一个能干的女儿,还有一个被改造好的儿子。】
【这笔买卖,怎么算,都不亏。】
她把其中一份协议推给我。
“协议我签了。”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
“明天上午九点,去江氏集团大厦三十六楼报道,找人事部的王总监,他会安排好一切。”
“记住你说过的话。”
“也记住这份协议。”
“我林书雅,最讨厌的,就是背叛。”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极重。
像警告,也像敲打。
我收好协议,站起身。
“谢谢您,林女士。”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我还有课,先走了。”
我冲她微微鞠躬,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听见她在我身后,又说了一句。
“等一下。”
我停住脚步,回头。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东西,放在桌上。
是一个车钥匙。
上面有一个银色的,跃马的标志。
“楼下停车场,B区07号,红色的法拉利。”
“江天撞坏的那辆,我买下来了。”
“你开去上学吧,方便一点。”
我愣住了。
一辆法拉利?
给我?
我没有回头,都能想象出她此刻的表情。
一定是那种“这点小钱不算什么”的云淡风轻。
【这丫头,看着太素了。一身加起来,不超过三百块。】
【穿成这样去江氏上班,去给江天当助理,镇不住场子。】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先给她换身装备。】
【这辆车,算是预付的定金。】
【也算是……替江振廷那个混蛋,补偿她一点。】
【她母亲一辈子都没坐过好车吧。】
【唉……】
她心里,最后那一声叹息,很轻,很轻。
却像一根羽毛,轻轻扫过我的心尖。
有点痒,有点酸。
这个女人,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也……柔软得多。
“谢谢您的好意。”
我转过身,看着她。
“但我不需要。”
“我坐地铁,很方便。”
说完,我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推门而出。
外面的天,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冷风裹着湿气,吹在脸上,让我滚烫的头脑,冷静了不少。
我站在茶馆门口,回头看了一眼。
隔着氤氲的玻璃,我看到林书雅还坐在原位。
她没有看我,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那封信。
【这孩子……竟然拒绝了?】
【一辆几百万的车,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拒绝了?】
【她是真的不爱钱,还是……段位太高,欲擒故纵?】
【有点意思。】
【这可比那个除了会花钱,什么都不会的江天,讨喜多了。】
我听着她饶有兴致的心声,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林书雅。
我们的故事,好像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我按照约定,准时出现在江氏集团大厦楼下。
这是一栋耸入云霄的玻璃建筑,在A市的CBD,是地标性的存在。
我穿着一身新买的职业套装,白衬衫,黑西裤,踩着一双三厘米的低跟鞋。
这是我用自己攒的奖学金买的,花了我将近一千块。
是我衣柜里,最贵的衣服。
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厅,前台小姐看到我,脸上露出了职业性的微笑。
“小姐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我找三十六楼的人事部,王总监。”
“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江桉。”
前台小姐在电脑上敲了几下,脸上的微笑,瞬间变得恭敬起来。
“江小姐,您好,王总监已经在等您了,请这边走,我带您去专属电梯。”
专属电梯。
我跟着她,穿过人来人往的大厅,来到一个需要刷卡才能进入的电梯间。
一路上,我感受到了无数道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我猜,他们都在想,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江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头。
电梯很快到了三十六楼。
王总监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地中海,啤酒肚,笑起来一脸和气。
他亲自在电梯口迎接我。
“江小姐,欢迎欢迎。”
“林董已经都交代过了。”
“来,我带你去你的办公室。”
他领着我,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
走廊两边,都是玻璃隔断的办公室,里面的人都在忙碌着。
王总监一边走,一边给我介绍。
“我们三十六楼,是总裁办公区。”
“江总……就是江天,他的办公室在最里面。”
“林董特意吩咐,把您的办公室,安排在江总的隔壁。”
他指了指走廊尽头,一间同样是玻璃隔断,但明显比其他办公室要大一些的房间。
“这间办公室,之前是江总的副手在用,他上个月离职了,正好空出来。”
“里面的东西,都换成新的了,您看看还缺什么,随时跟我说。”
我走进去。
办公室很大,采光极好。
一张宽大的办公桌,一把人体工学椅,一整面墙的书柜,还有一个小型的会客区。
透过落地窗,可以俯瞰大半个A市的风景。
“怎么样?还满意吗?”王总监搓着手,一脸殷勤。
“太大了。”我说,“我只是一个助理,不需要这么大的办公室。”
王总监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这是林董的意思。她说,您是她亲自请来辅佐江总的,不能委屈了您。”
【林董这是唱的哪一出?】
【给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这么高的待遇?】
【还安排在小江总隔壁?】
【这不等于在小江总身边安插了一个眼线吗?】
【豪门水深啊……】
我突然意识到,我的这个“特异功能”,好像升级了。
昨天,我只能听到林书雅一个人的心声。
今天,我竟然连王总监的心声,都能听到了。
是因为……距离吗?
只要在一定范围内,我就可以听到任何人的内心想法?
这个发现,让我既兴奋,又恐慌。
兴奋的是,这简直就是一个职场作弊器。
恐慌的是,如果我控制不好,每天被无数人的心声轰炸,我可能会疯掉。
“江小姐?江小姐?”
王总监的声音,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哦,抱歉,我刚才在想事情。”
“那……如果没有别的问题,我就先不打扰您了?”
“这是您的工牌和门禁卡。”
“江总今天上午有个会,估计中午才能回来。您可以先熟悉一下环境。”
王总监把东西交给我,又寒暄了几句,就识趣地离开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和蚂蚁般大小的行人。
从今天起,我就要在这里,开始我的新生活了。
一场充满了未知和挑战的……“潜伏”。
我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
桌面上,有一个文件夹,名叫“江天”。
我点了进去。
里面是江天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资料。
比我从新闻上查到的,要详细得多。
他的学习经历,工作履历,兴趣爱好,甚至……他交往过的每一任女朋友的资料,都赫然在列。
我敢肯定,这是林书雅的手笔。
她做事,向来滴水不漏。
我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把这些资料,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越看,我越是心惊。
也越是理解,林书雅为什么会对我,一个私生女,寄予厚望。
江天的人生,简直就是一本“纨绔子弟作死指南”。
小学打架,中学逃课,大学挂科。
毕业后,被安排进江氏集团,从基层做起。
结果,不到一个月,就因为跟部门主管吵架,把人家给打了。
后来,江振廷没办法,直接把他提到了总裁的位置上。
美其名曰,让他提前适应。
实际上,就是把他架空了。
公司的大小事务,都由下面的几个副总和职业经理人打理。
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开开会,签签字,然后开着跑车出去花天酒地。
我看着电脑上,江天的照片。
一张很帅气的脸,眉眼间,有几分江振廷的影子。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宠坏的,不可一世的骄纵。
我正看得出神,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
“砰”的一声巨响。
我吓了一跳,猛地抬头。
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男人。
穿着一身潮牌,头发染成了张扬的亚麻色,耳朵上还戴着一排闪亮的耳钉。
他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双手插在裤兜里,歪着头,一脸不爽地看着我。
“你谁啊?”
“谁让你进我办公室的?”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充满了攻击性。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脑子里,就响起了他那暴躁的心声。
【操!这女的是谁?】
【长得还挺正点。】
【怎么坐我位子上了?不对,这不是我的办公室……这是老张那间。】
【老子隔壁,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妞?】
【王胖子怎么办事的?安个人进来,都不跟我说一声?】
我站起身,平静地看着他。
“你好,我叫江桉。”
“从今天起,是你的助理。”
江天愣住了。
他把嘴里的烟拿下来,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助理?”
“我他妈什么时候有助理了?我怎么不知道?”
【助理?我操,我妈又搞什么鬼?】
【又想派个人来监视我?】
【之前那个老张,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跟个苍蝇似的,好不容易才把他弄走。】
【现在又来一个?还是个女的?】
【长得这么好看,是想用美人计?】
【呵,我妈也太小看我江天的定力了。】
“这是林董的安排。”
我把王总监给我的工作证,拿给他看。
“如果你有疑问,可以去问她。”
江天看到工作证上,“总裁助理”那几个字,脸都绿了。
他一把抢过去,翻来覆去地看。
“江桉?”
“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他皱着眉,努力思索着。
【江桉……江桉……操,我想起来了!】
【前几天,我爸喝醉了,好像提过一嘴。】
【说他在外面,有个女儿,就叫江桉!】
【所以,眼前这个……是我爸的私生女?!】
【我操!我操!我操!】
他的心声,像一连串的爆炸,在我脑子里响起。
我看到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青变白,又从白变红。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你……你就是那个……”
他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
“我爸的……那个野种?!”
“野种”两个字,他说得又响又亮。
充满了鄙夷和羞辱。
走廊外面,已经有不少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我能听到他们此起彼-伏的心声。
【小江总又发什么疯?】
【那个新来的助理,什么来头啊?第一天上班,就把太子爷给得罪了?】
【我刚才好像听到……野种?什么情况?豪门大戏开演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这一关,我迟早要过。
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直接。
“请你说话,放尊重点。”
我看着江天,一字一句地说。
“我是你父亲的女儿,这一点,没错。”
“但,我不是野种。”
“我有名有姓,我叫江桉。”
我的冷静,似乎更加激怒了他。
他把我的工作证,狠狠地摔在地上。
“你他妈还敢顶嘴?!”
“一个私生女,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谁给你的胆子,跑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
“你以为我妈让你进来,你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江氏集团,是我江天的!你一个外人,休想染指一分一毫!”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在我面前咆哮。
【这个贱人!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
【她一定是来跟我抢家产的!我爸肯定给了她不少好处!】
【我妈也是,她是不是老糊涂了?引狼入室!养虎为患!】
【不行,我必须把她赶出去!立刻!马上!】
他一边在心里疯狂咆哮,一边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我猜,他是要打给林书雅。
“你现在打电话给你母亲,只有两个结果。”
我抢在他拨号前,开口了。
“第一,她会告诉你,让你接受我的存在,好好跟我共事。”
“第二,她会冻结你所有的信用卡,收回你所有的车钥匙,断了你所有的经济来源。”
“你觉得,会是哪一个?”
江天的动作,僵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不相信,这些话,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
【她……她怎么知道我妈会这么做?】
【她凭什么这么肯定?】
【难道……我妈真的跟她通过气了?】
【不……不可能……我妈最疼我了……她不可能为了一个外人,这么对我……】
他的心声,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确定和恐慌。
“你不用怀疑。”
我继续施压。
“你可以试试看。”
“看看你母亲,是站在你这边,还是站在我这边。”
“看看在你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和我这个‘或许还有点用’的私生女之间,她会怎么选。”
我故意加重了“不成器”和“有点用”这几个字的读音。
每一个字,都像一巴掌,狠狠地扇在江天那高傲的自尊心上。
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握着手机的手,因为太过用力,骨节都泛白了。
他想反驳,想继续对我破口大骂。
但他不敢。
因为他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林书雅,真的会那么做。
在这个家里,他最怕的人,不是他那个懦弱的父亲,而是他这个说一不二的母亲。
我们就这样对峙着。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外面的窃窃私语,也渐渐平息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场豪门大戏,将如何收场。
不知过了多久。
江天终于败下阵来。
他狠狠地把手机摔在沙发上,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
“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屈辱。
我知道,这第一仗,我赢了。
我弯腰,捡起地上的工作证,擦了擦上面的灰尘,重新戴在胸前。
然后,我走到他对面,坐下。
“我不想怎么样。”
“我只是来工作的。”
“从现在起,我是你的助理,江总。”
“你的所有工作安排,行程规划,对外联络,都由我负责。”
“我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江天冷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我跟你,一个野种,有什么好合作的?”
“你给我听好了。”
他身体前倾,凑近我,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别以为有我妈给你撑腰,你就能为所欲为。”
“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在这里待不下去。”
“你最好,自己识趣点,主动滚蛋。”
【想让我听你的?做梦!】
【你等着,我早晚会抓到你的把柄。】
【到时候,我要让你哭着滚出江氏集团!】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了“我不服”的脸,心里,竟然觉得有点好笑。
真是个……被宠坏了的,幼稚的小孩。
“是吗?”
我微微一笑。
“那我拭目以待。”
“不过,在你想到那一百种方法之前,你可能得先处理一下,你手头上的麻烦。”
我拿起办公桌上的一个文件夹,扔到他面前。
“城南地产的李总,约了你今天下午三点,谈城西那块地皮的合作。”
“这是他第三次约你了,前两次,你都放了他鸽子。”
“这一次,如果你再不去,这个项目,就彻底黄了。”
“这个项目,是你父亲,花了半年时间才谈下来的,前期投入了将近一个亿。”
“如果黄了,这一个亿,就打了水漂。”
“到时候,你猜猜,你母亲会怎么对你?”
江天的脸色,又是一变。
他拿起文件夹,胡乱地翻了几页。
【操!城西那块地!】
【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那个姓李的老狐狸,最难缠了。】-
【我爸让我接手这个项目,我根本就不想管。】
【这下麻烦了……】
“还有。”
我没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说。
“你上个星期,在‘魅色’酒吧,打伤的那个人,是‘辉煌娱乐’老总的儿子。”
“对方已经放出话来,这件事,没那么容易了结。”
“要么,你亲自登门道歉。”
“要么,就等着收法院的传票。”
“辉煌娱乐跟我们江氏,一直有业务往来。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不仅会影响两家的合作,还会对江氏的股价,造成负面影响。”
“这些,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江天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恐惧。
【她……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这些事,连我爸妈都还没完全搞清楚。】
【她才来第一天,怎么就把我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所以,江总。”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在你忙着想办法对付我之前,不如先想想,怎么把你自己的屁股,擦干净。”
“我的工作,是协助你。”
“但,我不是你的保姆。”
“如果你自己,都不想对自己的人生负责,那么,谁也帮不了你。”
说完,我不再看他。
我坐回自己的办公桌,打开电脑,开始处理邮件。
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交锋,根本没有发生过。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江天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我能感觉到,他那混乱而又震惊的目光,一直胶着在我身上。
良久。
我听见他站起来的声音。
我以为,他会继续对我发难。
或者,摔门而去。
但他没有。
他走到我办公桌前,站定。
“下午三点,城南地产。”
他闷声闷气地说。
“把资料给我。”
“还有,那个……辉煌娱乐那件事……”
“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问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还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求助的意味。
我抬起头,看着他。
他避开了我的目光,脸颊,有些可疑的红晕。
像一个做错了事,不得不向老师请教的小学生。
我心里,那块因为“野种”两个字而结起的冰,悄然融化了一角。
【这家伙……也不是那么无可救药嘛。】
【至少,还知道害怕,还知道求助。】
【比我想象的,要好对付一点。】
我从一堆文件里,抽出另外一份。
“这是我整理的,关于城西项目的核心资料,以及李总的个人喜好和谈判风格。”
“你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把它看完。”
“两点钟,我们出发。”
“至于辉煌娱乐那边……”
我顿了顿。
“我已经帮你约了他们的张总,今天晚上七点,在‘静安阁’吃饭。”
“到时候,你准备一份厚礼,当面给人家赔罪。”
“态度,要诚恳一点。”
江天愣愣地接过我递过去的资料,整个人,都傻了。
“你……你都安排好了?”
【我操……她什么时候安排的?】
【这行动力……也太他妈强了吧?】
【我妈是从哪找来这么个妖孽的?】
“这是我分内的工作。”
我淡淡地说。
“江总,请你记住。”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跟你争什么,抢什么。”
“我只是想,完成我跟林女士的约定。”
“两年。”
“两年之后,我就会离开。”
“所以,在这两年里,我希望你能配合我。”
“这对你,对我,都好。”
江天没有说话。
他只是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资料。
许久,他才“嗯”了一声。
声音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和敌意。
只剩下一种,复杂难言的……挫败感。
他拿着资料,默默地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关上门。
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感觉像打了一场仗。
浑身都快散架了。
但,我的心里,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的感觉。
江桉。
你的人生,从今天起,终于由你自己掌控了。
我看着窗外,明亮的阳光,给这座城市的每一栋建筑,都镀上了一层金边。
未来,或许依旧充满了荆棘和挑战。
但,我不再害怕。
因为,我不再是孤身一人。
我的身后,站着一个……虽然嘴上很凶,但心里,却好像……还挺喜欢我的……奇怪的盟友。
我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
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干得不错。】
【晚上吃饭,让他把我的那块百达翡丽戴上,当赔礼。】
【那小子不舍得,你就告诉他,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还有,别叫我林女士。】
【叫我林姨。】
我看着最后那三个字,愣了很久。
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林书雅啊林书雅。
你可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我拿起手机,回了两个字。
【好的,林姨。】
来源:温柔存个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