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砸下五千块，租了个顶级“合约男友”韩叙，指望他用落魄摇滚乐手的人设把我妈气到昏厥。

我砸下五千块，租了个顶级“合约男友”韩叙，指望他用落魄摇滚乐手的人设把我妈气到昏厥。

可他不仅临场叛变，成了我妈眼中的乘龙快婿，

还在深夜的暴雨中，固执地站在我家楼下，用那双深邃的眼睛望着我，哑声问：“邢菲，合约之外的心动，你买不买？”

【1】

“邢菲！这个周末你必须去见廖明辉！你听到没有！”

我妈李娟尖利的声音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我手一抖，握着的玻璃杯“哐当”一声砸在茶几上，褐色的茶水溅了我一身，狼狈不堪。

“我说了，我不去！”我用手胡乱擦着身上的水渍，心里的火气蹭蹭往上冒。

“由不得你不去！廖明辉要家世有家世，要长相有长相，工作又体面，你到底还在挑剔什么？”我妈双手叉腰，站在客厅中央，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我不喜欢他！听到他的名字我就烦！”我扭过头，不想看她那张写满了控制和算计的脸。

“不喜欢？不喜欢能当饭吃吗？邢菲，我告诉你，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我这都是为你好！你再这么挑三拣四下去，好男人都被别人挑走了，你这辈子就毁了！”

“为我好？妈，你到底是为我好，还是为你那点面子好？廖明辉他家不就是开了个厂，有点钱吗？在你眼里，是不是只要有钱，谁都能当你女婿？”我胸口剧烈起伏，感觉快要窒息了。

“你！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妈气得手指发抖，“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就是让你来气我的吗？”

看着我妈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却又隐约带着一丝受伤神情的脸，一股混合着叛逆、委屈和破罐子破摔的疯狂念头，猛地冲上了我的头顶。

我受够了！

受够了这种无休止的安排，受够了这种以爱为名的绑架！

“你不用再白费心机了！”我猛地站起身，冲着她就吼了回去，声音大得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客厅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我妈愣住了，脸上的愤怒凝固，转而变成了全然的不可置信，她眨了眨眼，好像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一字一顿，清晰地重复，仿佛这样就能增加这句话的可信度。我抓起沙发上的背包，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尽全身力气喊道：“这个周末！就这个周六晚上！我会带他回来吃饭！让你亲眼见见！”

说完，我根本不敢再看她的反应，转身，用尽全力摔门而出。

“砰——！”

巨大的声响在身后炸开，仿佛也震碎了我心里最后的犹豫和退路。

我冲进电梯，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厢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直到电梯门缓缓合上，映照出我苍白而慌乱的脸。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我完了。

我这个牛皮吹得震天响，周末，我上哪儿去变一个活生生的男朋友出来？

【2】

我失魂落魄地走到小区外的马路边，初夏的阳光明晃晃的，照得我眼前发晕，心里却一片冰凉。

完了，这下真的玩脱了。

以我妈李娟女士的性格，周六晚上要是见不到所谓的“男朋友”，她绝对能把我生吞活剥了，然后押着我去跟那个廖明辉相亲。

一想到廖明辉那双总是带着衡量货物价值般眼神的眼睛，我就一阵反胃。

不行，绝对不行！

我绝望地掏出手机，手指颤抖地划开屏幕，拨通了我最好的闺蜜，苏念晴的电话。

“念晴！救命啊！这次你一定要救我！”电话一接通，我就带着哭腔喊了起来。

“菲菲？你怎么了？慢慢说，别急！”苏念晴在那头吓了一跳，声音立刻充满了关切。

“我……我刚刚跟我妈大吵一架，然后……然后我脑子一热，跟她说我周末带男朋友回家！”我语无伦次，几乎要哭出来。

“啊？男朋友？你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苏念晴的声音充满了困惑，随即猛地拔高，“等等！邢菲！你该不会是……现编的吧？”

“我就是被她逼急了嘛！她非要我去见那个廖明辉，我实在没办法了！”我蹲在马路牙子上，抱着头，感觉世界末日就要来临。

“我的天啊……菲菲，你可真行！两天时间，你让我上哪儿去给你变个男朋友出来？大变活人吗？”

“我不管，念晴，你人脉最广了，认识的奇奇怪怪的人也多，你一定有办法的！什么样的都行，只要是个男的，活的！能喘气！能帮我过了这关，气气我妈就行！”我死马当活马医地哀求着。

苏念晴在那头沉默了，听筒里只剩下她细微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久到我以为她也没辙要挂电话了，她才犹豫地开口，声音压得有点低：“那个……我倒是……知道一个路子。不过，有点……嗯，有点不走寻常路。”

“什么路子？快说！”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追问。

“就是……我听说，现在有人提供那种……‘陪伴服务’。”她斟酌着用词，“按小时或者按次计费，专业扮演各种角色，据说演技很好，童叟无欺。”

我愣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陪伴服务？扮演？你是说……租一个？”

“对。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专业的。你想让他扮演什么角色都行，霸道总裁、温柔学长、文艺青年、狂野不羁的小狼狗……保证比你妈介绍的那个廖明辉看起来强一百倍。”苏念晴越说越顺，“就是……价格可能不太便宜。”

租一个男朋友？

这……这听起来也太狗血，太离谱了！

可是，脑海里浮现出我妈那不容置疑的脸，和廖明辉那副自命不凡的嘴脸……

那股破罐子破摔的劲儿又上来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行！”我一咬牙，一跺脚，“就这个了！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越快越好！钱不是问题！”

挂了电话，我看着微信上苏念晴发来的那个名叫“Han”的名片，心脏砰砰直跳。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添加好友”。

为了自由，拼了！

【3】

半小时后，我坐在市中心一家格调安静的咖啡馆角落里，手指紧张地搅动着面前那杯已经微凉的拿铁。

约定的时间刚到，咖啡馆的门被推开，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个穿着浅灰色薄款风衣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很高，身形清瘦挺拔，皮肤是冷调的白，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金丝边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斯文、干净，甚至带着一种疏离的书卷气。

他的目光在店内扫视一圈，然后精准地落在我所在的角落，径直朝我走来。

步履从容，没有丝毫犹豫。

“邢菲小姐？”他在我对面坐下，声音平和，语调平稳，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是……是我。你是……韩叙？”我有些局促地放下搅动咖啡的小勺，偷偷打量着他。

他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太正经了，太精英了，一点也不像从事那种“特殊服务”行业的人。

“是我。”他微微颔首，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没错，是公文包——拿出一份看起来相当正式的文件，轻轻推到我面前。

“这是服务合约。里面包含了标准服务条款、保密协议、费用明细以及双方的责任与义务。您可以仔细看一下，确认无误后请在末尾签名处签字。”他的语气公事公办，像在谈一笔商业合作。

我低头扫了一眼那份合约，纸张质地很好，上面的条款密密麻麻，排版清晰专业。

“呃……不用看了，”我有些心虚地摆摆手，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镇定，“我信得过介绍人。那个……我们就直接谈谈，嗯……‘角色设定’的事情吧。”

韩叙扶了扶眼镜，从公文包里又拿出一个轻薄的笔记本电脑和一支看起来价格不菲的钢笔，打开一个空白文档，准备记录。

“好的。请说，您需要我扮演一个什么样的‘男友’？为了更好的代入角色，方便透露一下这次‘演出’的主要观众，以及您的核心诉求吗？”他的态度专业得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控诉：“观众，主要是我妈，李娟女士。还有一个我妈极力想塞给我的相亲对象，叫廖明辉。”

“我妈这个人，特别……势利眼。她就认钱和地位。那个廖明辉，家里开了个小工厂，有点小钱，在我妈眼里就是镶了金边的完美女婿人选。”

“所以，”我抬眼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我需要你扮演一个，在我妈看来，最糟糕、最上不了台面，跟她心目中完美女婿标准完全相反的类型！”

韩叙敲击键盘的手指停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看向我：“比如？”

“比如……没有稳定工作的！游手好闲的？或者……搞艺术的？对！就搞艺术的！”我脑子飞快转动，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妙，“越穷越好，越不羁越好！最好是个……玩摇滚的？留着长发，穿着破洞牛仔裤，满身纹身那种？”

我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我妈被气得脸色发青的样子。

韩叙的表情却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他只是微微挑眉，在文档上快速记录着，然后轻声复述确认：“目标：引发甲方母亲的反感。角色定位：‘落魄的、无固定收入的摇滚乐手’。需要突出特质：贫穷，不修边幅，反叛，与主流价值观背离。”

“对！就是这样！”我用力点头。

“明白了。”他合上电脑，看向我，“这个角色设定需要额外增加一些特定的道具和造型费用，合约附件里有明细，您可以后续确认。”

“钱不是问题！”我大手一挥，颇为豪气，“只要能成功达到‘气死她’的效果，多少钱都行！”

他点点头，收起电脑和钢笔：“那么，‘演出’的具体时间？”

“这个周六，晚上六点整。在我家。地址我稍后发你。”

“好的。订金请按合约上的账号支付。周六下午四点左右，我会提前联系您，确认最后的细节和碰面地点。”他站起身，动作流畅地穿上风衣。

“等等！”我急忙叫住他。

他回头，面带询问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这张过分英俊、过分冷静、充满了精英气息的脸，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

“你……你确定你行吗？”我忍不住质疑，“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玩摇滚的。你太……正经了。”

韩叙闻言，动作顿住。

他看着我，忽然，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动作——他抬手，缓缓摘下了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放进了风衣的内侧口袋。

当他再次抬起眼看向我时，我呼吸一窒。

那双原本被镜片稍稍遮挡的眼睛，彻底显露出来——深邃，锐利，眼尾微微上挑，黑色的瞳仁里仿佛蕴藏着旋涡，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邪气和慵懒。

他微微歪了歪头，额前细碎的黑发垂落几缕，遮挡住部分眉眼。他嘴角勾起一抹带着痞气的弧度，连带着整个人的气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前的斯文、冷静、疏离感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漫不经心的、极具侵略性的野性魅力。

“邢小姐，”他的声音也压低了几个度，带上了一丝慵懒的沙哑，像羽毛轻轻搔过耳膜，“你还没见过我……‘上班’时的样子呢。”

我呆立在原地，感觉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这个男人……

他到底是个什么“妖孽”？

【4】

周六下午，我在家里坐立不安，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妈李娟女士则从一大早就开始忙碌，穿梭于菜市场和厨房之间，买了堆成山的食材，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脸上洋溢着一种“胜利在望”的喜悦。

我知道，她这根本不是为我“男朋友”准备的，她是在为她心目中真正的“金龟婿”廖明辉即将到访，而我即将“迷途知返”做准备。

“菲菲，过来帮我把这葱剥了！”我妈在厨房喊道。

我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心不在焉地拿起一根葱。

“妈，”我试探着开口，“那个……待会儿我男朋友来了，你……你态度好点行不行？”

“态度好点？”我妈手里的菜刀“咚”地一声砍在砧板上，斜睨了我一眼，“那得看他配不配让我有好态度！我告诉你邢菲，别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家里领，待会儿人家明辉来了，你让你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男朋友有点眼色，别自找没趣！”

我心里憋着一股火，却无法发作，只能闷闷地“嗯”了一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逼近六点，我的心脏也越跳越快。

五点五十分，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已到小区门口，黑色吉普。」

我深吸一口气，对我妈说：“他到了，我下去接一下。”

我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说话。

我几乎是跑着下了楼。

刚到单元门口，我就看到一辆线条硬朗的黑色吉普车停在路边。

车门打开，一条穿着破洞黑色牛仔裤和厚重马丁靴的长腿迈了出来。

然后，整个人出现在我面前。

我瞬间瞪大了眼睛，差点没敢认。

眼前的韩叙，完全变了一个人！

那头看似随意实则精心打理过的微长碎发，几缕挑染成了不太明显的深蓝色，随风轻晃。脸上的金丝眼镜不见了，露出了那双极具辨识度的深邃眼眸，眼角处还贴了一小排极其逼真的银色铆钉纹身贴。

他上身是一件印着狰狞骷髅头的黑色T恤，外面套着做旧的黑色皮夹克，脖子上挂着几条粗细不一的金属项链。原本白皙干净的手指上，戴了好几个造型夸张的金属戒指。

最关键的是他整个人的神态和之前那个精英男判若两人。他斜倚在车身上，眼神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和疏离，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略带嘲讽的弧度。

“怎么样？邢菲。”他开口，是那天在咖啡馆最后听到的，那种带着沙哑磁性的嗓音，“这造型，还满意吗？”

我张了张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太……太完美了！我妈看了绝对会晕过去！”

他轻笑一声，站直身体：“那就好。走吧，别让‘阿姨’等急了。”

我看着他这一身足以让我妈血压飙升的行头，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那个……韩叙，”我小声提醒，“待会儿……见机行事，火力全开。”

他侧头看我，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放心，‘售后服务’包你满意。”

我们一前一后走上楼。

我刚拿出钥匙打开门，就闻到屋里传来浓郁的饭菜香气，同时，也看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穿着笔挺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廖明辉。

以及，系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脸上堆满了热情笑容的我妈。

“菲菲回来啦？明辉都到了好一会儿了……”我妈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她的目光越过我，落在了我身后，那个穿着破洞裤子、铆钉皮衣、满身“不良”气息的高大男人身上。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廖明辉也看了过来，先是惊讶，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和看好戏的神情。

整个客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5】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足足有十几秒。

我妈李娟女士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精彩得如同调色盘。

她指着韩叙，手指微微发抖，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菲……菲菲……这……这就是你说的……男朋友？”

我深吸一口气，挽住韩叙的胳膊，能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的结实线条。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又带着点甜蜜：“是啊，妈，这就是我男朋友，韩叙。韩叙，这是我妈，还有……这位是廖明辉先生。”

韩叙配合地任由我挽着，他甚至还对着我妈露出了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与他这身叛逆打扮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阿姨好，初次见面，我是韩叙。”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带着点懒洋洋的调子，却莫名有种穿透力，“这位廖先生，你好。”

廖明辉皱了皱眉，显然对韩叙这身打扮和态度很不感冒，只是碍于礼貌，微微点了点头。

我妈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她猛地放下手里的锅铲，也顾不上擦手，几步走到我们面前，上下打量着韩叙，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韩……叙？”她重复着这个名字，语气里充满了怀疑，“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来了！重点来了！

我紧张地掐了一下手心，期待地看着韩叙。

只见韩叙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抬手拨了一下额前深蓝色的碎发，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工作？谈不上什么正经工作。平时就跟几个朋友一起玩玩音乐，搞搞乐队，在地下酒吧唱唱歌什么的。勉强糊口吧，饿不死。”

“玩音乐？乐队？”我妈的音调陡然拔高，“就是……那种在街上，或者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又吼又跳的？”

“妈！”我不满地叫了一声。

韩叙却似乎并不在意，反而点了点头，语气里甚至带着点自豪：“差不多吧。主要是摇滚，释放天性，表达真实自我。阿姨您要是有兴趣，哪天可以来听听，我给您留前排位置。”

我妈的脸更青了，她捂着胸口，仿佛喘不过气来：“释放天性？真实自我？那……那你家里是做什么的？父母是……”

“我爸妈啊？”韩叙耸了耸肩，动作潇洒不羁，“早就不管我了。他们觉得我搞音乐是不务正业，断了我的经济来源。所以现在，全靠我自己。”

完美！回答得太完美了！

贫穷，不稳定，叛逆，家庭关系不和……所有我妈讨厌的特质，他几乎全占了！

我内心狂喜，差点就要给他竖大拇指。

廖明辉在一旁，嘴角已经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显然觉得我这个“男朋友”不堪一击，完全构不成威胁。

“阿姨，”廖明辉适时开口，语气带着一种优越感，“现在年轻人追求梦想也是好事。不过，现实还是很残酷的。玩音乐……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以后买房买车，养家糊口，压力会很大的。”

这话看似劝解，实则是在火上浇油。

果然，我妈一听，更加痛心疾首，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你看你找的这是什么人”的控诉。

“是啊！明辉说得对！菲菲，你听听！你找这么一个……一个……将来怎么办啊？难道你要跟着他一起去酒吧卖唱吗？”我妈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正要反驳，韩叙却轻轻捏了捏我的手，示意我稍安勿躁。

他看向廖明辉，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懒洋洋的笑容，眼神却锐利了几分：“廖先生说得有道理。不过，人活一世，开心最重要。像我和菲菲，就觉得精神上的富足比物质更重要。对吧，菲菲？”

他低头看我，眼神深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深情”注视弄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点头：“……对！”

“你……你们……”我妈被我们这副“冥顽不灵”的样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廖明辉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他大概没想到这个“摇滚混混”这么牙尖嘴利。

“好了好了，都别站着了，先吃饭吧！”我爸邢建国终于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打着圆场。他向来有些怕我妈，在这种事情上没什么话语权，但眼看气氛太僵，只好硬着头皮出来缓和。

这顿饭，注定是一场鸿门宴。

【6】

餐桌上的气氛，诡异得能滴出水来。

满满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却几乎没人有动筷子的胃口。

我妈沉着脸，不时用眼刀扫射我和韩叙，尤其是韩叙那身在她看来“伤风败俗”的打扮。

廖明辉则摆出一副彬彬有礼的姿态，试图掌控话题。

“韩先生玩音乐，主要玩哪种风格呢？”廖明辉夹了一筷子青菜，状似随意地问道。

“主要是重金属，还有一些硬核摇滚。”韩叙回答得从容不迫，他甚至都没怎么动筷子，只是慢条斯理地喝着水，“比较吵闹，估计阿姨和廖先生不太习惯。”

“确实，我平时比较喜欢听一些古典乐，或者轻音乐，有助于放松心情。”廖明辉微笑着说，语气里的优越感不言而喻。

“哦，古典乐很好啊。”韩叙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贝多芬《悲怆》第三章的华彩乐段，右手连续的三度音阶跑动，对指法和腕部力量要求极高，处理不好就容易显得浑浊。廖先生如果喜欢钢琴，应该知道这个难点吧？”

廖明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他显然没料到韩叙会说出这么专业的话，一时间有些接不上话，只能含糊地应道：“啊……是，是啊……韩先生对古典乐也有研究？”

“谈不上研究，”韩叙拿起桌上的纸巾，慢悠悠地擦了擦嘴角，动作间，手指上那几个夸张的戒指格外醒目，“小时候被逼着学过几年，后来觉得束缚太多，就放弃了。还是摇滚乐自由，想怎么表达就怎么表达。”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韩叙。

这家伙……剧本里没这段啊！

他怎么还懂古典乐？而且听起来很内行的样子？

我妈也愣了一下，疑惑地看了看韩叙，似乎想从他这身叛逆的装扮里找出点别的什么。

廖明辉吃了个瘪，脸色不太好看，试图找回场子：“看来韩先生也是家境殷实，才有机会接触这些。不过，既然选择了摇滚这条路，以前的那些……不提也罢。不知道韩先生对未来有什么规划？总不能一直……在酒吧驻唱吧？”

“规划？”韩叙轻笑一声，眼神里带着点玩世不恭，“走一步看一步吧。说不定哪天我们的乐队就火了，出专辑，开演唱会。也说不定哪天我就腻了，换个活法。人生嘛，不就是体验的过程？”

他看向我，眼神忽然变得专注而温柔：“反正，只要菲菲在我身边，什么样的日子我都能过得有滋有味。”

我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这家伙……演技也太好了吧！

这深情款款的眼神，这看似随意却充满占有欲的话语……我差点都要信了！

“你……你们……”我妈看着我们“眉来眼去”，气得胸口起伏，“菲菲！你听听他说的话！有一句靠谱的吗？未来？未来在哪里？画大饼谁不会？”

“阿姨，”韩叙转向我妈，语气依旧平和，甚至带着点诚恳，“我知道，在您看来，我可能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婿人选。我没钱，没稳定工作，家庭也给不了任何支持。但是，我对菲菲是真心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或许我现在给不了她豪宅名车，但我可以给她我的所有时间，所有精力，所有热情。我可以陪她去看她想看的每一场日出，陪她去吃她想吃的每一家小店，在她难过的时候给她弹吉他唱歌，在她开心的时候陪她一起疯。”

他转过头，深深地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星光：“在我看来，真心，比任何东西都珍贵。”

整个餐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我怔怔地看着他，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明明知道这是演戏，是台词……

可为什么……他的话，他的眼神，会让我有种心跳加速，脸颊发烫的感觉？

我妈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看着韩叙那无比“真诚”的眼神，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廖明辉的脸色已经彻底阴沉下来。

这场“见家长”的闹剧，似乎正朝着一个我完全没预料到的方向发展。

【7】

这顿饭最终在不尴不尬的气氛中结束了。

我妈显然被韩叙那番“真心至上”的言论噎得够呛，加上廖明辉在场，她不好彻底发作，只能憋着一肚子火，脸色铁青地收拾碗筷。

廖明辉勉强维持着风度，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临走前，他看我的眼神带着一种“你迟早会后悔”的笃定。

我把他送到门口，心里却没有一丝轻松。

“菲菲，”韩叙也站起身，对我妈说，“阿姨，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谢谢您的款待。”

我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连眼皮都没抬。

我赶紧说：“我送你下去。”

和韩叙一起走下楼梯，晚风吹拂，稍微驱散了一些屋内的沉闷。

直到走到他那辆吉普车旁，我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刚才……真是谢谢你了。”我由衷地说道，回想起饭桌上的惊心动魄，依然心有余悸，“你演得太好了！特别是最后那段关于‘真心’的发言，简直绝了！我看我妈都被你说懵了！”

韩叙没有立刻上车，他靠在车门上，之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摇滚青年姿态收敛了不少，但也没有变回最初那个斯文精英的模样，而是处于一种中间状态，带着点慵懒和随意。

“没什么，分内之事。”他淡淡地说，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带着一丝探究，“不过，你确定这样就行了吗？我看你母亲，似乎并没有完全放弃。”

“至少短期内她应该不会再逼我去见廖明辉了。”我叹了口气，“今天这冲击力够大了。对了，”我想起饭桌上的事，好奇地问，“你怎么还懂古典乐？那个什么……悲怆的华彩乐段？”

韩叙闻言，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前为了接近一个……目标人物，临时恶补过一段时间。皮毛而已，没想到今天用上了。”

目标人物？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大概是他“工作”需要的一部分。心里莫名地有点不是滋味，但很快被我压了下去。

“不管怎么样，今天真的太感谢你了。”我从包里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信封，递给他，“这是剩下的尾款，你点一下。”

韩叙接过信封，看也没看，随手放进了夹克的内兜。

“合作愉快。”他朝我伸出手。

我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和他握了握。他的手掌很大，手指修长，带着温热的体温和微微的薄茧。

“愉快。”我低声说，想要抽回手，他却稍稍用力，握了一下才松开。

那一瞬间的接触，让我的指尖有些发麻。

“那我先上去了。”我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目光。

“好。”他点点头，拉开车门。

我转身往单元门走去。

走了几步，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黑色的吉普车还停在原地，车窗降下，他坐在驾驶座上，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点了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隔着一段距离，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模糊的侧脸轮廓，在烟雾中显得有些寂寥。

我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卸下“摇滚乐手”和“精英顾问”这两层外壳的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摇摇头，甩开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我快步走进了楼道。

演戏而已，何必当真。

【8】

回到家，果然迎接我的是我妈李娟女士的狂风暴雨。

“邢菲！你给我说清楚！那个韩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妈双手叉腰，站在客厅中央，怒视着我，“你看看他那个样子！流里流气！穿的什么东西！破破烂烂！还有那头发！那纹身！他是个正经人吗？”

“妈！你怎么能以貌取人！”我试图反驳，“他穿什么是他的自由！而且他很有才华的！”

“才华？在酒吧鬼哭狼嚎叫才华？”我妈气得声音都在抖，“还有！他说他家里都不管他了！这是什么家庭条件？啊？无父无母还是家庭破裂？这样的人，心理能健康吗？”

“你能不能别那么刻薄！”我也火了，“家庭情况是他能选择的吗？他靠自己努力生活，有什么不对？”

“靠自己？他那叫努力生活？那叫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我妈痛心疾首，“你看看人家明辉！要家世有家世，要事业有事业，成熟稳重，知根知底！哪一点不比那个韩叙强一万倍？”

“廖明辉廖明辉！他那么好你怎么不自己去嫁！”口不择言的话冲口而出。

“你！”我妈气得扬起手，最终却没能落下来，只是红着眼睛瞪着我，“好好好！我管不了你了！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你要跟那种人在一起，以后有你哭的时候！你别指望我再管你！”

“不管就不管！”我吼了回去，转身冲进自己的房间，用力摔上了门。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我大口喘着气，眼泪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之间总是这样？

为什么她永远不能试着理解我，尊重我的选择？

明明今天“计划”成功了，可我心里却没有一丝喜悦，反而充满了疲惫和委屈。

这一夜，我睡得极不安稳。

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是我妈失望的眼神，一会儿是廖明辉嘲讽的嘴角，最后，竟然出现了韩叙那双深邃的，带着星光的眼睛，和他那句低沉的话语——“真心，比任何东西都珍贵。”

第二天我是被窗外的雨声吵醒的。

雨下得很大，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

我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拿起手机想看时间，却发现有好几个苏念晴的未接来电和微信。

「菲菲！怎么样怎么样？昨晚战况如何？」

「你妈被气晕了吗？」

「那个韩叙，业务能力过关吗？」

我苦笑一下，回了条信息：「一言难尽。算是……成功了一半吧。」

刚发出去，苏念晴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快！详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苏念晴的声音充满了八卦的兴奋。

我叹了口气，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包括韩叙惊艳的造型转变，饭桌上与廖明辉的针锋相对，以及他最后那番“真情告白”，都大致说了一遍。

“……总之，我妈是气得不轻，但我觉得这事儿没完。而且……”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而且那个韩叙，他……他演技真的太好了，我差点都信了。”

“哇塞！听起来是个高手啊！”苏念晴惊叹，“不过菲菲，听你这么说，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入戏了？”

“你胡说什么呢！”我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否认，“我怎么可能！我就是……就是觉得他这个人，有点让人看不透。”

“看不透才危险啊！”苏念晴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菲菲，我可提醒你，那种人，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你租他只是为了应付你妈，千万别假戏真做，到时候受伤的是你自己！”

“我知道，我知道。”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放心吧，我有分寸。”

挂了电话，我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连绵的雨幕，心情如同这天气一样阴郁。

苏念晴的话在我耳边回响。

假戏真做？

怎么可能。

我和他，本来就是一场钱货两讫的交易。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会有点乱呢？

【9】

雨一直没有停，反而越下越大。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准备出门去附近的超市买点东西。

刚撑着伞走到单元楼下，无意间抬头往小区门口的方向瞥了一眼，脚步瞬间顿住了。

小区门口的路边，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吉普车。

而车旁，站着一个人。

没有打伞。

瓢泼大雨将他整个人彻底淋透。

微长的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不断往下淌着水。那件做旧的皮夹克吸满了雨水，颜色变得更深，紧紧裹在他身上，勾勒出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身。

是韩叙。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站在大雨里？

我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犹豫了几秒，我还是撑着伞快步走了过去。

离得近了，更能看清他的狼狈。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不断滑落，睫毛上都挂着水珠，脸色因为寒冷而显得有些苍白。之前贴在眼角的铆钉纹身贴已经有些花了。

但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倚着车门，目光望着我家单元门的方向，眼神深邃，看不出什么情绪。

“韩叙？”我走到他面前，将伞举高，试图也为他遮挡一些风雨，“你……你怎么在这里？还淋着雨？你的车坏了吗？”

听到我的声音，他仿佛才从某种思绪中回过神，缓缓转过头，看向我。

被雨水浸湿的他，少了几分昨晚的张扬不羁，多了几分落拓和……脆弱？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表情，声音因为寒冷有些低哑：“车没坏。”

“那你怎么……”我不解。

他沉默了几秒，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砸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然后，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雨幕，落入我的耳中。

“合约结束了。”

“嗯？”我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说，”他重复了一遍，目光紧紧锁住我，“我们之间的合约，昨天就已经结束了。”

我点点头：“是啊，钱我也结清了。有什么问题吗？”

“既然合约结束了，”他缓缓说道，那双被雨水洗过的眼睛，显得格外漆黑明亮，“那么现在，站在这里的我，不是你所所雇佣的‘合约男友’韩叙。”

我的心跳，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那……你是谁？”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向前微微倾身，无视冰冷的雨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我是韩叙。”

“一个在昨晚的演出中，不小心对自己‘雇主’动了真心的，普通的男人。”

“邢菲，”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恳切，“合约之外的心动，你……买不买？”

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耳边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和他那句如同惊雷般的话语。

动了真心？

合约之外的心动？

我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被雨水淋湿的、无比狼狈却异常认真的脸庞，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炽热情感。

这……这又是什么新的剧本吗？

还是说……

苏念晴的警告在我脑海中响起。

“……那种人，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千万别假戏真做……”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我握着伞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我该相信他吗？

相信这个我只见过两面，以“租赁”关系开始的男人？

相信这突如其来、毫无道理的……“心动”？

【10】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只有冰凉的雨丝不断落下，打湿了他的头发、他的衣服，也打湿了我露在伞外的半邊肩膀。

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相信他？

一个为了钱可以扮演任何角色的人，他的“真心”有几分重量？

可是，如果他只是演戏，何必在合约结束后，冒着这么大的雨，像个傻子一样站在这里？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你……”我的声音干涩，“你到底想干什么？钱我已经付清了。如果你想要更多……”

“我不要钱。”他打断我，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愠怒，但很快又压了下去，眼神里只剩下一种近乎固执的坦诚，“邢菲，我知道这很突然，也很……荒谬。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抬手，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清醒一些。

“我干这一行时间不短，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扮演过各种各样的角色。我早就习惯了把工作和生活分得清清楚楚，从不越界。”

他的目光紧紧跟随着我，不容我闪躲。

“但是昨天……看着你在你母亲和那个廖明辉面前，明明很紧张，很害怕，却还要强装镇定，努力维护我的样子……听着你说‘只要我喜欢，什么样的日子都能过’……我……”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最终自嘲地笑了笑：“我好像……入戏太深，出不来了。”

“所以呢？”我听到自己冷静得近乎冷酷的声音，“所以你现在是在可怜我？还是说，这是你‘售后服务’的一部分，为了让戏更逼真？”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我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清晰的痛楚，脸色似乎更白了几分。

“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和失落。

他后退了一步，彻底离开了我的伞所能遮蔽的范围，重新置身于倾盆大雨之中。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再次浇透。

“对不起，”他说，声音恢复了之前的疏离，却带着一种破碎感，“是我唐突了。打扰了。”

说完，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头发紧。

然后，他转身，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

发动机启动的声音响起。

黑色的吉普车没有丝毫犹豫，驶离了路边，很快消失在茫茫的雨幕之中。

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只有地上那一滩被车轮碾过的水迹，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我的幻觉。

我独自站在原地，撑着伞，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久久无法回神。

雨水敲打伞面的声音，单调而冰冷。

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突然缺了一块。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他刚才的眼神……不像是装的。

可是……万一呢？

万一这又是他高超演技的一部分呢？

我失魂落魄地转身，往家走去。

每一步都感觉格外沉重。

【11】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浑浑噩噩。

我妈大概是那天晚上真的被气到了，也或许是暂时拿我没辙，倒是没再提廖明辉的事，但对我也没什么好脸色，家里气氛持续低压。

我时不时会拿起手机，下意识地翻到和韩叙的聊天界面。

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我给他转账的记录上。

他再也没有联系过我。

那天雨中的告白，像是一场短暂而不真实的梦。

苏念晴听我说了那天的事情后，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

“菲菲，”她最后叹了口气，“说实话，这事儿……我也说不准了。如果他真是演戏，那这成本也太高了，演技也太逆天了。可如果是真的……你们这开始的方式也太……戏剧化了。”

“我知道。”我闷闷地说，“所以我不敢信。”

“那就跟着你的心走吧。”苏念晴建议，“反正现在合约也结束了，你们也没关系了。如果他就此消失，那说明他那天的行为可能只是一时冲动。如果……他还有后续，你再慢慢观察。”

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可是，我的心……现在乱得很。

一方面，理智告诉我，远离韩叙这种背景复杂、职业特殊的人是最明智的选择。

另一方面，脑海里却总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他站在雨中的样子，那双深邃眼睛里毫不掩饰的真诚和……受伤。

又过了两天，周五晚上，我爸邢建国难得地把我叫到阳台。

“菲菲啊，”我爸递给我一个洗好的苹果，语气温和，“跟你妈还闹别扭呢？”

我接过苹果，咬了一口，没说话。

“你妈那个人，你也知道，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是真觉得那个廖明辉条件不错，怕你将来吃苦。”我爸顿了顿，小心地观察着我的脸色，“不过……那天那个小韩……”

我的心提了起来。

“我看着他……倒不像是完全不懂事的孩子。”我爸慢悠悠地说，“虽然他那个打扮是有点……特立独行。但是饭桌上说话，条理是清楚的，怼那个廖明辉的话，也都在点上。而且……”

我爸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而且他看你的眼神，不像装的。爸是男人，看得出来。”

我惊讶地看向我爸。

连我爸都……

“当然，爸也不是说他就一定好。”我爸连忙补充，“就是觉得，你看人不能光看表面。家境、工作固然重要，但人品和真心更重要。你妈那边，我再慢慢劝她。”

我低下头，心里五味杂陈。

连我爸爸这个旁观者都看出了韩叙的“不同寻常”。

那我呢？

我是不是因为太害怕受伤，所以干脆否定了所有的可能性？

周末，我鬼使神差地拉着苏念晴，去了韩叙上次提到过的，他偶尔会演出的那个地下酒吧。

酒吧环境并没有我妈想象的那么乌烟瘴气，但氛围确实很热烈。

我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当韩叙和他的乐队成员上台时，我的呼吸一滞。

他依旧是那副摇滚乐手的打扮，皮夹克，破洞裤，妆容比那天在我家更夸张一些，眼角贴了亮片，在舞台灯光下闪闪发光。

他抱着电吉他，站在麦克风前，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音乐响起，是躁动而富有生命力的摇滚乐。

他的歌声很有穿透力，带着沙哑的颗粒感，舞台表现力极强，完全掌控着全场的气氛。

这样的他，耀眼，陌生，却又该死的吸引人。

和我之前见过的斯文精英，以及雨中狼狈的他，仿佛是不同的三个人。

演出间隙，他走到台边喝水，目光无意间扫过台下，忽然定格在了我所在的方向。

他似乎愣住了，拿着水瓶的手顿在半空。

隔着喧嚣的人群和晃动的灯光，我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他眼中闪过惊讶，疑惑，以及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然后，他对着麦克风，低声对乐队成员说了句什么。

下一首歌的前奏响起。

是一首节奏舒缓了许多，带着淡淡忧伤的情歌。

他走到舞台最前方，蹲下身，目光穿越人群，牢牢地锁住我。

他开口唱歌，声音低沉而温柔，歌词是关于一场猝不及防的邂逅和无法控制的沉溺。

他唱着：

“在预设的剧本里迷失了自己，

假意的对白藏着真实的悸动。

雨水冲不散你眼底的怀疑，

可我依然站在这里，等一个奇迹……”

我的心脏，随着他的歌声，一下一下，沉重地跳动着。

这歌词……

是唱给我听的吗？

苏念晴在一旁用力掐我的胳膊，激动地小声说：“菲菲！他看见你了！这歌……是唱给你的吧？绝对是！”

我怔怔地看着台上那个光芒四射，却又在歌声中流露出脆弱和深情的男人。

心里的防线，在一点点崩塌。

也许……我该给自己一个机会？

也许……真心，真的可以超越一切看似不合理的开始？

【12】

演出结束后，我和苏念晴随着人流走出酒吧。

夜风微凉，吹散了一些酒吧里的闷热。

“哇塞！菲菲！我宣布我收回之前的话！”苏念晴依旧很兴奋，“这个韩叙，台上也太有魅力了吧！而且他那首歌，分明就是唱给你听的！‘等一个奇迹’！天啊，太浪漫了！”

我心情复杂，没有接话。

浪漫吗？

或许吧。

但更多的是不确定和惶恐。

“要不要等他出来？”苏念晴怂恿道，“你们好好谈谈？”

我犹豫着，正要开口，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备注信息只有简单的三个字：「我是韩叙。」

我的心猛地一跳。

他换了个微信加我？是因为我之前说的话伤到他，所以他删了我？还是……

我手指微颤，点了通过。

几乎是在通过的同时，他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还在酒吧附近吗？」

我回复：「在门口。」

「等我一下，好吗？」他很快回道。

「好。」

我收起手机，对苏念晴说：“念晴，你先回去吧。他……让我等他一下。”

苏念晴立刻露出“我懂”的表情，拍了拍我的肩膀：“行！那我先撤了！加油！好好谈！有什么进展随时向我汇报！”

苏念晴走后没多久，我就看到韩叙从酒吧的后门走了出来。

他已经换下了舞台装，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脸上的妆容也卸干净了，恢复了那种清爽又带着点疏离感的模样，只是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走到我面前，停下脚步。

夜晚的街道很安静，只有远处传来的车流声。

“刚才那首歌……”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是刚才唱歌的缘故，“是我这几天写的。”

我抬起头，看着他。

“歌词里的每一句，都是我想对你说的话。”他的目光坦诚而直接，“邢菲，我知道我们的开始很糟糕，充满了欺骗和表演。我没有任何资格要求你相信我。”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不求你立刻接受我。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一个抛开‘合约’身份，以真正的韩叙，来追求你的机会。”

夜风吹起我的发丝。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不再是那个扮演者，他只是他自己。

一个会因为一场“演出”而心动，会冒着大雨傻傻等待，会写下深情歌词，此刻正带着些许紧张和期盼看着我的男人。

心里某个坚硬的部分，悄然融化了。

害怕依然存在，不确定也依然存在。

但是，如果因为害怕而错过……

或许，会比受伤更让人遗憾。

我沉默了很久。

久到他的眼神逐渐从期盼变得黯淡。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我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那……看你表现。”

他愣住了，随即，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

“真的？”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嗯。”我点了点头，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不过，我要提前声明，我很难追的。而且，我妈那一关……可不好过。”

“没关系！”他几乎是立刻接口，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充满干劲的笑容，“只要有机会，再难我也不怕。”

他看着我，眼神温柔而坚定：“邢菲，我会用行动证明，那天在雨里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真心，比任何东西都珍贵。

或许，这一次，我可以试着相信。

相信这场始于荒诞合约的相遇，或许，真的能孕育出最真实的感情。

未来的路还很长，很艰难。

但此刻，夜空晴朗，星光微明。

也许，奇迹真的会发生。

来源：平言小说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