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笔记本扉页那个用隐形墨水画的小小骷髅头,只有苏晚晚自己知道。这不仅是防伪标识,更像她恶趣味的徽章,无声宣判着又一个“猎物”的“死刑”。现在,这本凝结了她“心血”的《顾言专属攻略指南》,正被林薇薇那只保养得宜、涂着精致裸色甲油的手捏着,指尖因为用力微微泛白。
别用我的攻略追我
校园恋爱军师苏晚晚有个秘密:她提供的所有撩汉秘籍,都藏着让男生主动暴露渣男本性的陷阱。
直到死对头校花买走她的终极攻略,目标竟是苏晚晚暗恋三年的学长顾言。
她等着看笑话,却发现顾言每一步都完美避开所有陷阱,甚至反将一军。
校花攻势愈烈,顾言却将苏晚晚堵在图书馆角落:“教别人追我?不如亲自示范。”
他手中拿着她丢失的日记本,上面写满对他三年的暗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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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记本扉页那个用隐形墨水画的小小骷髅头,只有苏晚晚自己知道。这不仅是防伪标识,更像她恶趣味的徽章,无声宣判着又一个“猎物”的“死刑”。现在,这本凝结了她“心血”的《顾言专属攻略指南》,正被林薇薇那只保养得宜、涂着精致裸色甲油的手捏着,指尖因为用力微微泛白。
“苏晚晚,你最好保证这次的东西有效。”林薇薇的声音天生带着点娇嗲,此刻却压低了,掺进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威胁。她校服外套的昂贵面料擦过老旧书架,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苏晚晚背靠着图书馆最深处那排冷门哲学典籍的书架,能闻到积年的油墨味和淡淡灰尘气。她推了推鼻梁上那副能遮住半张脸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林薇薇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童叟无欺,老价钱。至于效果,”她嘴角弯起一个极浅的、近乎不存在的弧度,“要看执行的人,更要看……目标对象。”
她刻意停顿,看着林薇薇细长的眉毛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冤大头校花显然没听出她话里的双重含义。这本所谓的“终极攻略”,每一个步骤都光鲜亮丽,散发着恋爱的甜蜜气息,但内核却布满了她精心设置的荆棘。比如,那条“雨天送伞,展现体贴”,备注里会“贴心”地建议选择一把伞骨有些许松动、但外观依然精致的伞,旨在考验对方在突发小雨(天气预报恰好“失误”)中的耐心和细致程度。再比如,“深夜倾诉,拉近心灵距离”的环节,她特意标注要选择对方可能有重要考试或工作的前夜,美其名曰“考验重视程度”,实则触碰理性之人的底线。
苏晚晚贩卖的不是爱情魔法,是一面照妖镜。她坚信,阳光下无新事,男人亦然。那些追到手后便迅速冷淡、或本性自私的男生,早一点现形,对委托的女生而言,是种慈悲。至于良心?这东西在目睹母亲为渣男耗尽半生眼泪后,她就亲手把它埋进了心底最角落。赚来的钱,则一分不少地变成了她账户里冰冷的数字,是她未来远走高飞的盘缠。
林薇薇仔细地将那份打印好的攻略塞进限量款书包的内层,像藏起一件珍宝,又警惕地四下张望,这才踩着那双价格不菲的小皮鞋匆匆离去,空气里留下一缕昂贵的香水尾调。
苏晚晚站在原地没动,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图书馆走廊尽头。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胸腔里却莫名有点空落落的。顾言……这个名字像一颗被小心翼翼珍藏了三年的薄荷糖,清凉,微涩,却始终舍不得融化。
他是法学院那个传说中的人物,成绩好,样貌出众,打篮球时能引得全场女生尖叫,偏偏为人低调得近乎神秘,眼神清澈坦荡,看不出丝毫油腻与算计。苏晚晚偷偷喜欢了他三年,这份喜欢被她用层层叠叠的理智和冷漠包裹,藏在那副厚重的眼镜后面,藏在无数个默默注视他背影的瞬间。她甚至不敢去“攻略”他,怕自己这套验渣理论,在他身上失效,或者更糟——得到验证。
现在,她亲手把测试题递到了别人手上。也好,她对自己说,就让林薇薇去碰碰钉子吧。顾言那样的男生,怎么可能吃这种套路化的东西?她几乎可以预见到林薇薇碰一鼻子灰、气急败坏的样子,那一定……很有趣。
最初的几天风平浪静。苏晚晚照常上课、去图书馆打工、整理自己的“案例分析”笔记,偶尔在校园里瞥见顾言,他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样子,步履匆匆,眼神专注。林薇薇那边也没什么动静,大概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出手。
转折发生在一个周五的傍晚。天空毫无预兆地阴沉下来,接着便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苏晚晚刚好在图书馆整理完最后一批归还的书籍,站在大厅门口,看着外面渐密的雨帘发愁。她没带伞。
就在这时,她看见林薇薇撑着一把漂亮的蕾丝边阳伞(显然不是攻略里建议的那种“道具伞”),步履轻盈地出现在法学院教学楼的方向。而她身边,赫然是顾言。他撑着一把简洁的黑色大雨伞,伞面很大,足以从容地遮蔽两人。林薇薇正侧着头和他说着什么,笑靥如花。顾言微微颔首,侧脸线条在雨幕中显得有些模糊,但似乎……并不排斥。
苏晚晚的心猛地沉了一下。第一步,送伞,居然是以这种方式完成的?而且看起来……效果不错?
接下来的日子,苏晚晚像个自虐的观众,被迫旁观一场按照她编写的剧本上演,却完全偏离她预期方向的戏码。
“深夜倾诉”环节,林薇薇果然选在了顾言参与一个重要模拟法庭辩论的前夜。苏晚晚甚至能想象林薇薇如何用带着哭腔的嗓音诉说“烦恼”。她等着看顾言不耐烦或者直接结束对话。可第二天,她却在食堂听见顾言的同学闲聊,说顾言昨晚虽然熬夜准备了,但今天发挥依旧稳定,还顺口提了句“安慰了一下心情不好的学妹,也算做了件好事”。语气里没有丝毫不悦,反倒有几分……宽容?
苏晚晚捏着筷子的手指紧了紧。
最大的冲击来自“制造偶遇并展现脆弱”这一招。苏晚晚原定的陷阱是让林薇薇在体育馆人多的时段假装扭伤,考验顾言在众目睽睽下是否愿意放下身段、不嫌麻烦地伸出援手。她故意把地点选在容易发生小意外、但又不会真伤到的跑步机附近。
那天下午,苏晚晚鬼使神差地“路过”体育馆。然后,她看见了让她心跳漏掉一拍的一幕:林薇薇坐在跑步机旁的垫子上,捂着脚踝,楚楚可怜。而顾言,真的蹲在她面前,仔细查看了一下她的脚踝。就在苏晚晚内心冷笑“果然男人都吃这套”时,顾言却站起身,走到旁边叫来了体育馆的管理员和一名女同学,语气冷静地说明了情况,请他们帮忙照顾。他自己则退后一步,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打了个电话,看样子是帮林薇薇联系了她的朋友或室友。
他处理得滴水不漏,有同情心,更有清晰的界限感。完美避开了她设定的“英雄救美”可能带来的暧昧纠缠,也绕开了“漠不关心”的扣分点。
苏晚晚站在体育馆的角落,感觉脸上有点发烫。不是计划失败的恼怒,而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顾言的反应,像一束清澈的光,照进了她那些布满灰尘和陷阱的套路里,显得她的算计格外……不堪。
林薇薇的“战果”开始在校园里流传。校花和高冷学神的组合,总是格外吸引眼球。苏晚晚走在路上,都能听到零星议论。“听说顾言对林薇薇很不一样呢……”“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每一次听到,都像有小针在扎她的心。更让她烦躁的是,林薇薇看她的眼神,从最初的不屑,慢慢变成了带着一丝得意和炫耀,仿佛在说:“看,你的攻略真管用。”
管用?苏晚晚只想冷笑。是顾言太厉害,还是她这套东西,在他面前根本就是小儿科?
她开始下意识地躲避有关顾言的一切消息,图书馆也去得少了,生怕再撞见什么让她心塞的画面。她把自己埋进题海里,用枯燥的理论知识麻痹神经。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选修课结束得晚,苏晚晚想起有本重要的参考书忘在了图书馆常坐的那个靠窗位置。眼看闭馆时间快到了,她一路小跑冲进图书馆。这个时间点,馆内人已经不多,光线昏暗,只有管理员柜台还亮着灯。
她快步走向那个熟悉的角落,远远看见那本厚厚的《国际法原理》还安然躺在桌面上,松了口气。然而,当她走近,拿起书,一转身,却险些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
熟悉的、干净的洗衣液味道,夹杂着一点淡淡的书卷气。
苏晚晚猛地抬头,心跳骤停。
顾言就站在她面前,身姿挺拔,挡住了她的去路。他背后是高大的书架投下的阴影,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晦暗不明的光线下,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沉静地注视着她,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苏晚晚的大脑一片空白,手脚瞬间冰凉。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苏、晚、晚。”顾言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在她的耳膜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他很少连名带姓地叫人,尤其还是用这种缓慢而低沉的语调。
苏晚晚下意识地想后退,后背却抵住了冰冷的书架,无路可退。她强迫自己镇定,扶了扶眼镜,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顾学长?有事吗?”
顾言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像是要透过那厚厚的镜片,看清她真正的表情。然后,他缓缓抬起手。
他修长的手指间,捏着一个熟悉的、封面是星空图案的硬壳笔记本。
苏晚晚的呼吸刹那间停滞了!那是她的日记本!记录了她从高一入学开始,所有关于顾言的琐碎心事,那些无人知晓的偷偷注视,那些因为他一个微笑就雀跃半天的瞬间,那些自卑又甜蜜的纠结……她前几天发现不见了,几乎把整个寝室翻了过来,还以为是不小心丢在了哪个角落,怎么也想不到……
怎么会在他手里?!
巨大的恐慌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顾言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但那弧度太快,快得像是错觉。他晃了晃手中的笔记本,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危险的磁性:“林薇薇最近那些……别出心裁的举动,都是出自你这个‘恋爱军师’的手笔,对吗?”
苏晚晚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否认?证据就在他手里!承认?那等于宣判了她社会性死亡,以及她那套“验渣理论”的彻底破产。
见她僵住,顾言向前逼近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她能看清他衬衫领口一丝不苟的折痕,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热气息。他低下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发,那双深邃的眼眸锁住她惊慌失措的眼睛。
“教别人怎么追我……”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像裹着糖衣的子弹,精准地击中她最脆弱的防线,“教得这么详细,连雨天该用什么牌子的伞,深夜聊天该用什么语调都考虑到了。”
苏晚晚羞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
然后,她听见顾言用那种她从未听过的、混合着戏谑、无奈和某种深沉情绪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问:
“那不如,你亲自来给我示范一下,嗯?”
最后一个尾音微微上扬,像羽毛搔过心尖,却让苏晚晚浑身一颤,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她不仅是个暗恋他的傻瓜,还是个试图用拙劣伎俩算计他、最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笨蛋。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只剩下书架间弥漫的旧纸墨香,和她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蜜糖,裹挟着苏晚晚,让她动弹不得。顾言的气息近在咫尺,混合着清爽的皂角香和淡淡的书卷气,与她因慌乱而急促呼出的气流交织在一起。她能清晰地看见他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还有他衬衫领口处一丝不苟的扣子,反射着图书馆角落昏暗的光线。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晚晚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发紧,像被砂纸磨过。她试图偏过头,避开他那过于锐利的目光,却被他伸手,用指尖轻轻抵住了下巴。动作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迫使她重新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
他的指尖微凉,触感却像烙铁一样烫人。
“不知道?”顾言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像是从胸腔里震出来的,带着点无奈的揶揄。他另一只手举起那个星空封面的日记本,随意地翻开一页,目光扫过,然后念出声,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打在苏晚晚的心上:
“‘三月十五日,晴。今天在法学楼旁的樱花树下看见他,风吹过,花瓣落在他肩头,他抬手轻轻拂去。那一刻,我觉得春天真的来了。’”
苏晚晚的脸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血液争先恐后地往头上涌。那是她高二春天写下的句子,带着少女怀春特有的矫情和酸涩,此刻被当事人用这种平静无波的语调念出来,羞耻感几乎将她淹没。
他又翻了几页,念道:“‘九月三日,雨。他代表新生发言,声音真好听,像大提琴。台下好多女生在尖叫,我只敢低头假装记笔记。’”
“‘十一月二十日,阴。听说他拒绝了校花的告白。是不是……他喜欢更安静一点的女生?’”
顾念停了下来,合上日记本,目光重新落回苏晚晚脸上,那双总是显得清冷疏离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苏晚晚看不懂的情绪,像深潭起了涟漪。“苏晚晚,”他叫她的名字,这次少了之前的玩味,多了几分认真,“三年,你记了这么多关于我的事,连我喜欢坐在图书馆哪个角落,常去哪个食堂窗口打饭,甚至打球后习惯喝什么牌子的水,都一清二楚。”
他微微俯身,靠得更近,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气音,带着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然后,你把这份‘了解’,打包卖给了林薇薇,还附赠了一套专门用来‘考验’我的陷阱攻略?苏同学,你这生意经,念得是不是有点偏?”
最后的遮羞布被彻底掀开,苏晚晚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扔在聚光灯下,无所遁形。她张了张嘴,想解释,想辩驳,想说她不是那样的,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巨大的难堪和一种更深层次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虚,让她眼眶发酸,视线开始模糊。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暗恋是隐秘而安全的,是她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她躲在“恋爱军师”的身份后面,冷眼旁观别人的悲欢,用一套自以为是的理论去解构爱情,不过是为了武装那颗因家庭变故而变得脆弱敏感的心。她害怕受伤,所以先一步竖起尖刺,测试每一个靠近的人。可她从未想过,她小心翼翼藏了三年的秘密,她那些阴暗的小算计,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赤裸裸地暴露在她暗恋的对象面前。
这比被当众羞辱更让她无地自容。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拼命眨眼,想把那点水汽逼回去,却徒劳无功。一滴温热的液体还是挣脱了束缚,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她紧紧攥着衣角的手背上。
顾言看着她滚落的泪珠,抵在她下巴上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收了回去。他眼底翻涌的情绪渐渐平息,化作一种复杂的、带着些许叹息的柔和。
“哭什么?”他的声音放缓了些,不再像刚才那样具有压迫感,“被拆穿了,觉得丢脸?还是觉得……暗恋我这件事,很丢脸?”
苏晚晚猛地摇头,眼泪掉得更凶。不是丢脸,是……是太难堪了。她在他心里,一定成了一个又可笑又阴暗的小丑。
顾言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递到她面前。是那种很老式的、叠得整整齐齐的纯棉手帕,边缘绣着一个不起眼的“言”字。
苏晚晚看着那方手帕,愣住了,忘了接。
顾言见她没反应,干脆自己动手,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轻柔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指尖偶尔擦过她的皮肤,带着微热的温度。
“那份攻略,我看了。”他一边擦,一边低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林薇薇‘不小心’掉在我面前的。”
苏晚晚的心又是一紧。
“写得……很详细。”顾言继续说,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如果不是提前知道里面埋了那么多‘地雷’,我可能真的会以为,写攻略的人,很懂怎么追男生。”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苏晚晚红肿的眼睛,缓缓道:“但那些陷阱,设置得太刻意了。雨天送一把容易坏的伞,考验耐心?深夜在有重要事务时倾诉,考验重视程度?苏晚晚,你是不是对‘考验’有什么误解?或者说,你是不是觉得,所有男生都经不起这种程度的……刁难?”
苏晚晚哑口无言。她一直坚信自己的理论无懈可击,可此刻被顾言如此平静地指出其中的偏执和幼稚,她竟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
“我避开那些陷阱,不是因为我看穿了你的把戏。”顾言将手帕塞进她手里,目光沉静地看着她,“我只是觉得,喜欢一个人,或者接受一个人的喜欢,不应该建立在通过这些无谓考验的基础上。真诚和尊重,比任何套路都重要。”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撬开了苏晚晚心中某个紧闭的盒子。她一直用怀疑和测试来构建自己的安全区,却忘了爱情最本真的模样。
“那……那你为什么……”苏晚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还要配合林薇薇?你明明知道……”
“因为我好奇。”顾言截断她的话,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这次真切地带着点笑意,“我很好奇,那个躲在厚厚的眼镜后面,偷偷观察了我三年,把我的习惯爱好摸得一清二楚,却从来不敢上前一步的苏晚晚,到底想干什么?她编出这样一套漏洞百出的攻略,是想证明什么?证明男人都是潜在的渣男,包括我?”
苏晚晚的脸又红了,这次是臊的。
“看来我运气不错,”顾言的笑意加深了些,眼神里多了几分她从未见过的暖意,“完美避开了所有‘渣男’判定点。那么,按照你的理论,我是不是……合格了?”
苏晚晚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她抬起头,撞进顾言含笑的眼眸里,那里面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狼狈又惊慌的样子。
合格?他岂止是合格。他根本就是把她那套理论按在地上摩擦。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大脑依旧是一片混乱的浆糊。
顾言却不再逼她。他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过于暧昧的距离,给了她一点喘息的空间。他指了指她手里还捏着的那方手帕,“这个,送你。”
然后,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那个星空日记本上,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清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这个,我没收了。”
“啊?”苏晚晚下意识地想去抢。
顾言轻松地将日记本举高,让她够不着。“里面的内容,我已经看完了。作为‘受害者’,我有权保留‘证据’。”他看着她焦急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当然,如果你想要回去,也不是不可以。”
苏晚晚眼巴巴地望着他,像只等待投喂的小动物。
顾言俯身,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慢条斯理地说:
“用你自己来换。”
“亲自示范一下,攻略里写的,到底该怎么用。”
说完,他直起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探究,有期待,或许还有一丝……她不敢深究的温柔。然后,他转身,拿着那个决定了她“生死”的日记本,迈着从容的步子,消失在一排排高大的书架尽头。
苏晚晚僵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方还带着他体温和淡淡气息的手帕,耳边反复回响着他最后那句话。
用她自己来换?亲自示范?
脸颊上的热度刚刚退去,此刻又轰然卷土重来,比之前更加汹涌。
她这算不算是……把自己给攻略进去了?
图书馆的闭馆音乐在此刻悠扬地响起,提醒着滞留的人们该离开了。苏晚晚恍恍惚惚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抱着那本《国际法原理》,脚步虚浮地走出图书馆。
晚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夜空中有稀疏的星子闪烁,像她日记本的封面。
她低头,看着手中那方柔软的棉质手帕,边缘那个小小的“言”字,在路灯光下依稀可辨。
心里那片冰封了三年的湖面,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烧红的石子,冰层碎裂,涟漪一圈圈荡开,带着灼人的温度。
完了。苏晚晚想。
她的“恋爱军师”生涯,恐怕要到此为止了。
而她的初恋,好像……才刚刚开始。
苏晚晚几乎是飘回寝室的。
手里的《国际法原理》沉甸甸的,可更沉的是她的心跳和脑子里乱糟糟的思绪。顾言最后那句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耳边循环播放——“用你自己来换。”“亲自示范一下。”
示范什么?怎么追他吗?用她那份漏洞百出、被他轻易识破的攻略?这简直是公开处刑的升级版!
脸颊上的热度迟迟不退,手里那方棉质手帕像块烙铁,烫得她手心冒汗。那个小小的“言”字,仿佛带着针,一下下扎着她的神经。她下意识地把手帕塞进书包最里层,动作鬼祟得像在藏匿赃物。
室友张晓雯正敷着面膜看剧,瞥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含糊不清地问:“晚晚,你怎么了?脸这么红,捡钱了?”
苏晚晚含糊地应了一声,冲进洗手间,用冷水一遍遍拍脸。镜子里的人,眼神慌乱,嘴唇微肿(大概是刚才紧张时自己咬的),怎么看都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她深吸几口气,试图找回那个冷静自持的“恋爱军师”状态,却发现徒劳无功。顾言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和他低沉含笑的声音,已经霸道地占据了她所有的思考空间。
这一夜,苏晚晚失眠了。闭上眼,就是图书馆书架间昏暗的光线,顾言逼近的身影,他念日记时平静的语调,还有最后那句带着蛊惑的“亲自示范”。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羞耻感和一种陌生的、雀跃的悸动交织在一起,几乎让她窒息。
接下来的几天,苏晚晚活得像个惊弓之鸟。她不敢去图书馆,不敢经过法学院大楼,甚至连食堂都尽量错峰去,生怕撞见顾言。她甚至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换个发型,或者配一副隐形眼镜,好像这样就能改头换面,摆脱那天晚上的尴尬。
然而,越是躲避,关于顾言和林薇薇的消息越是无孔不入。
“听说顾言学长昨天陪林薇薇去听音乐会了!”
“真的假的?顾学长不是最讨厌那种场合吗?”
“看来校花攻势很猛啊,冰山也要融化了……”
诸如此类的议论,像细密的针,扎得苏晚晚坐立难安。她一边告诉自己,这不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吗?让林薇薇去碰钉子,现在顾言似乎真的对林薇薇另眼相看了,她的“攻略”看似成功了,她应该高兴才对,应该庆祝自己的理论终于有了一个正面案例。
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闷,这么涩?像吞了一颗未熟的青梅。
她忍不住去翻看自己和林薇薇那个早已沉寂的匿名交易窗口。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林薇薇趾高气扬的“效果不错,尾款已付”。苏晚晚手指悬在屏幕上,几次想问问具体情况,又硬生生忍住。她以什么立场问?攻略提供者关心客户反馈?
太可笑了。
就在苏晚晚备受煎熬,几乎要说服自己接受“顾言和林薇薇可能真的在一起了”这个事实时,事情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折。
那天是周五,下午没课,苏晚晚被迫去图书馆还那本超期的《国际法原理》。她做贼似的溜进去,快速办好手续,正准备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却在门口差点和一个人撞个满怀。
是林薇薇。
几天不见,林薇薇依旧明艳照人,只是眉宇间少了之前的志得意满,多了几分烦躁和……不甘?她看到苏晚晚,先是一愣,随即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苏晚晚!”林薇薇叫住她,语气不善。
苏晚晚心里咯噔一下,强作镇定:“有事?”
林薇薇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苏晚晚怀疑自己看错了)。“你那份攻略,到底怎么回事?”
苏晚晚心头一紧,面上不动声色:“什么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效果不错吗?”
“效果?”林薇薇嗤笑一声,抱臂环胸,“一开始是还行,他确实对我比之前客气了些。但也就仅此而已了!约他看电影,他说对商业片没兴趣;请他吃饭,他推荐了学校食堂的新窗口;就连我假装扭伤脚,他都只是叫来管理员,自己站得远远的!客气得像个陌生人!”
苏晚晚愣住了。这……听起来不像是“另眼相看”啊。倒像是……礼貌的疏离?
“你耍我是不是?”林薇薇逼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怒气,“你那攻略里写的,根本就没用!或者说,你故意给了我一份错的?”
苏晚晚的大脑飞速运转。顾言的反应,完全符合他避开所有陷阱后的表现——保持风度,划清界限。他根本就没有落入林薇薇的“温柔陷阱”,所谓的“陪伴”和“客气”,恐怕只是他基于修养的基本操作。
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感,夹杂着更深的困惑,悄然漫上苏晚晚的心头。她看着气急败坏的林薇薇,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攻略只是方法,关键在执行的人和目标对象。”苏晚晚重复了自己当初的话,这次语气坦然了许多,“也许,顾言学长只是……比较有原则。”
林薇薇狐疑地看着她,显然不信这套说辞,但又抓不住什么把柄。她冷哼一声:“我不管!反正这事没完!顾言我志在必得!”说完,狠狠瞪了苏晚晚一眼,踩着高跟鞋走了。
苏晚晚站在原地,看着林薇薇离去的背影,心情复杂。顾言没有接受林薇薇,这个认知让她心底隐秘的角落泛起一丝甜。可接下来呢?他没收了她的日记,说了那些意味不明的话,然后呢?就没有然后了。
他是在戏弄她吗?因为看穿了她的把戏,所以用这种方式报复?还是说……他真的在等她的“亲自示范”?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苏晚晚的脸又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她用力甩甩头,把这荒谬的想法压下去。怎么可能?顾言那样的人,怎么会对她这种躲在暗处、耍小心思的人感兴趣?
她心事重重地走出图书馆,没注意到不远处,一个修长的身影倚在廊柱旁,将刚才她和林薇薇的对话尽收耳底。顾言看着苏晚晚低着头,一会儿蹙眉一会儿脸红的丰富表情,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看来,他的“等待”,似乎让某个小军师,很困扰啊。
时机,差不多到了。
周六下午,苏晚晚收到了一条陌生的好友申请。点开一看,验证消息只有简短的三个字:“是我,顾。”
苏晚晚的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心脏瞬间擂鼓般狂跳起来。他……他怎么会有她的联系方式?!是了,日记本!她的日记本里,好像……好像夹着一张废弃的课程表,上面有她的班级和学号……天啊!
她颤抖着手指,点了通过。几乎是立刻,对方发来了消息。
顾言:「书看完了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苏晚晚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那本《国际法原理》。他怎么会知道她去还书了?难道……他看见了?
苏晚晚:「……看完了,刚还。」
顾言:「嗯。有个问题想请教你,关于里面提到的‘条约保留’制度,第七章的内容。」
苏晚晚盯着屏幕,眨了眨眼。请教……法律问题?这又是什么路数?她一个外院的,对国际法的了解仅限于皮毛,他一个法学院的尖子生,来请教她?
苏晚晚:「学长,你找错人了吧?我不是法学院的……」
顾言:「没找错。我记得你高中时参加过模拟联合国,对这方面应该有些了解。而且,」他顿了顿,发来下一句,「你的视角可能比较独特。」
苏晚晚的心跳又漏了一拍。他连她高中参加模联都知道?!日记本里到底还写了多少她忘了的东西!还有,“视角独特”……这分明是意有所指!
她握着手机,指尖冰凉,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答应?岂不是自投罗网?拒绝?好像又显得自己心虚。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顾言的消息又来了。
顾言:「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或者,当面讨论也可以,我正好在图书馆三楼社科区。」
当面讨论!
苏晚晚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一定是那种带着点了然和戏谑的平静。他这是……在下战书?还是抛饵?
去,还是不去?
理智告诉她,这是个陷阱,去了很可能又是一场“公开处刑”。可心底深处,却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呐喊:去啊!去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去要回你的日记本!去……亲口问问他,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纠结了足足五分钟,苏晚晚深吸一口气,像是奔赴刑场一样,回复了两个字:
「等我。」
她换下睡衣,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最终还是没摘掉那副黑框眼镜,仿佛这是她最后的盔甲。然后,她怀着一种悲壮又夹杂着隐秘期待的心情,再次走向了图书馆。
三楼社科区,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进来,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顾言就坐在靠窗的那个位置,和她第一次“交易”给林薇薇攻略时是同一个角落。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阳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他正低头看着书,神情专注,仿佛只是寻常的一个午后。
苏晚晚放轻脚步,心跳如雷鼓。每靠近一步,都需要巨大的勇气。
终于,她停在了桌子对面。
顾言似乎察觉到她的到来,抬起头。目光相撞的瞬间,苏晚晚清晰地看到,他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笑意,快得像是错觉,随即又恢复了平时的清冷。
“来了。”他合上书,示意她坐下。
苏晚晚僵硬地拉开椅子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攥得紧紧的。
顾言将面前一本摊开的法学专著推到她面前,手指点着其中一段:“关于条约保留的效力范围,这里提到的‘反对保留国’与‘接受保留国’之间的关系,你怎么看?”
他的语气认真,仿佛真的只是在讨论学术问题。
苏晚晚懵了。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看向那段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大脑却一片空白。她高中那点模联知识,早就还给老师了。
“我……我不太懂。”她老实承认,声音细若蚊蝇。
顾言看着她窘迫的样子,没有嘲笑,也没有继续追问。他沉默了几秒,然后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话题陡然一转:
“那不如,我们换个话题?”
苏晚晚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来了!真正的目的要来了!
她紧张地看着他,连呼吸都屏住了。
顾言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要穿透那副厚厚的镜片,直视她的内心。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一字一句地问:
“苏晚晚,你的攻略里,有没有写过……”
“如果暗恋对象发现了你的秘密,并且……好像也不讨厌你,下一步,该怎么走?”
空气仿佛再次凝固。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可苏晚晚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她看着顾言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不再掩饰的、带着探究和某种期待的光芒,大脑彻底宕机。
他问的不是法律问题。
他问的是她的心。
而她精心编纂的所有攻略,在这一刻,全部失效。
阳光透过图书馆高大的玻璃窗,在桌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灰尘在光柱中无声起舞。苏晚晚却觉得周身空气稀薄,每一个分子都凝固成了实质,压迫着她的呼吸。
顾言的问题,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不是激起涟漪,而是直接在她心里炸开了惊涛骇浪。
下一步该怎么走?
她的攻略里没有这一章。她所有的理论都建立在“测试”与“防御”的基础上,如何应对“测试通过”且“反客为主”的情况,对她而言是完全未知的领域。大脑CPU过载,散热系统失灵,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不出一个像样的音节。镜片后的眼睛因为惊慌而睁得很大,像一只被强光照射、无处可逃的幼鹿。
顾言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目光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审视和戏谑的锐利,而是变得很沉,很静,像秋日深潭的水,清晰地映出她此刻手足无措的倒影。那里面似乎还有一种……耐心等待的温柔。
这温柔比之前的压迫感更让苏晚晚心慌意乱。
“我……我不知道……”最终,她只能挤出这几个苍白无力的字眼,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她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背包带子,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
“不知道?”顾言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失望,反而带着点极轻的笑意,“无所不能的恋爱军师,也有知识盲区?”
苏晚晚的脸更红了,几乎要滴出血来。她感觉自己像个被当场拆穿的江湖骗子,所有伪装都被剥得干干净净。
“那份攻略……”她试图挽回一点尊严,或者说,是想解释什么,“……那些陷阱,不是针对你……”
“我知道。”顾言截断她的话,声音平和,“你是想保护那些来找你的女生,对吗?用你的方式,让她们早点看清一些东西。”
苏晚晚猛地抬头,撞进他了然的目光中。他……他竟然懂?她一直以为,自己这套偏激的理论,在别人看来只是心理扭曲的笑话。
“方法有点笨,而且……”顾言顿了顿,看着她,眼神里多了几分认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把自己藏在后面,不敢真的去相信,去尝试,不累吗?”
一句话,精准地戳中了苏晚晚心底最柔软、也最不敢触碰的地方。累吗?当然累。用怀疑筑起高墙,把真正的自己关在里面,冷眼旁观别人的悲欢,怎么会不累?只是她早已习惯了这种疲惫,以为这就是保护自己的唯一方式。
眼眶又开始发热,她慌忙垂下眼睫。
“苏晚晚。”顾言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清晰,“看着我。”
像被施了魔法一样,苏晚晚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
“林薇薇的事情,过去了。你的攻略,我也‘体验’过了。”顾言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不容她闪躲,“现在,抛开你军师的身份,抛开那些测试和套路。”
他身体微微前倾,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她能数清他根根分明的眼睫。
“只作为苏晚晚,那个偷偷喜欢了我三年的苏晚晚。”他的声音放缓,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告诉我,或者,告诉我你接下来想怎么做。”
“是我需要拿着号码牌排队等你的‘下一步攻略’,还是……”他尾音微微拖长,眼神里闪烁着某种期待的光芒,“我可以申请,跳过所有流程,直接走到你面前?”
直接走到你面前。
这句话像一道光,劈开了苏晚晚心中盘踞多年的迷雾和荆棘。高墙摇摇欲坠,躲在墙后的那个真实的、会怯懦也会渴望的自己,仿佛看到了裂缝外透进来的阳光。
她看着顾言,看着这个占据了她整个青春暗恋时光的男生,此刻就坐在她对面,用从未有过的认真和坦诚,等待她的回应。没有嘲讽,没有戏弄,只有一种平等的、甚至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期待。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挣脱束缚。害怕吗?当然害怕。迈出这一步,意味着要卸下所有盔甲,暴露自己的柔软和脆弱。可期待吗?那份被压抑了太久的情感,如同渴望破土而出的种子,在此刻疯狂叫嚣着。
她想起母亲流泪的样子,也想起顾言拂去肩上樱花时的温柔。她想起自己设置陷阱时的冷漠,也想起顾言避开陷阱后那份始终如一的尊重和界限感。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人也是。而她,或许可以试着,勇敢一次。
苏晚晚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抬起手,第一次,在顾言面前,缓缓摘下了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镜。
视野瞬间变得清晰而明亮,顾言那张俊朗的脸庞毫无遮挡地映入眼帘,他眼中清晰的讶异和随后漾开的笑意,也看得一清二楚。
失去了镜片的阻挡,她似乎也卸下了一层心理的屏障。脸颊依然绯红,但眼神却不再闪躲,而是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迎上他的目光。
“没有下一步攻略了。”她的声音还有些微颤,却异常清晰,“那些……都是我瞎编的。”
顾言挑眉,示意她继续。
“我……”苏晚晚顿了顿,鼓足勇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追男生,尤其是……追你。”
她看到顾言眼底的笑意加深,像是春风吹化了最后一点冰凌。
“所以,”苏晚晚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掐进掌心,用疼痛给自己鼓劲,“如果你愿意的话……能不能……换你教我?”
说完这句话,她几乎用光了所有勇气,下意识地想再次低头,却被顾言伸手轻轻托住了下巴。
他的指尖温热,力道轻柔。
“教你什么?”顾言看着她,目光灼灼,嘴角上扬的弧度再也掩饰不住。
“教我怎么……喜欢一个人。”苏晚晚的声音细若蚊蝇,却清晰地传到了顾言耳中,“真诚地,不用任何套路的那种。”
空气安静了几秒。图书馆里只有书页翻动和远处隐约的脚步声。
然后,苏晚晚听到顾言发出一声极轻的、愉悦的叹息。他松开托着她下巴的手,转而轻轻握住了她放在桌子上、因为紧张而紧握成拳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将她的拳头完全包裹住,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这个课题,我也没什么经验。”顾言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不过,我们可以……一起研究。”
一起研究。
不是单方面的指导,也不是谁追求谁。而是一起,探索一个对他们而言都全新的领域。
苏晚晚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看着他眼中清晰映出的、摘掉眼镜后有些陌生的自己,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羞涩、喜悦和难以置信的暖流,瞬间冲垮了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她忍不住,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如释重负的笑容。
阳光正好,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也落进了彼此的眼睛里。
原来,卸下所有伪装和防备,是这样的感觉。
好像……还不赖。
来源:蜂虻君v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