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新婚夜圆房,夫君欲求不满一直索取,直到我扛不住昏过去,次日醒来我竟发现嫁错了人,后来才知道夫君对我蓄谋已久
新婚夜圆房,夫君欲求不满一直索取,直到我扛不住昏过去,次日醒来我竟发现嫁错了人,后来才知道夫君对我蓄谋已久
本文为虚构故事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全文已完结,请放心观看
景安二十六年十月初十,原本晴朗的京师天空突然阴云密布,紧接着,一场罕见的暴雨倾盆而下。
郊外十里处,那座象征着姻缘天定的姻缘桥,在汹涌的洪流冲击下,“轰”的一声垮塌了。
坐在喜轿中的宋芷柔,轻轻掀起轿帘一角,美目流盼,看着迎亲队伍无奈地临时改道。
她眉头微微蹙起,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风雨无情地肆虐着,红绸步障被吹得猎猎作响,锦缎行幕也被撕扯得歪歪斜斜。
雨水如注,很快就洇湿了喜轿和嫁妆。
一行人疲惫不堪。
他们从金陵远道而来,对京畿的路径本就不太熟悉。
此时临近左安门关卡,却仍未见到季家迎亲的队伍,众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茫然。
侍女秋荷心急如焚,隔着窗户轻嚷道:“小姐,您看,眼瞅着就到左安门了,怎么连尚书府一个人影都不见啊?这也太失礼了吧!”
依照两家婚期前的约定,无论送亲队伍何日抵达,季家都应派人在左安门外等候。
可此刻,风雨交加,街巷里空空荡荡,别说是找人问路了,就连季家的影子都难寻。
宋芷柔并未理会秋荷的絮叨,她眼神沉静,眉眼舒展,宛如江南四月烟雨里的远山,透着一股温婉与从容。
她在心中暗自安慰自己:尚书府的季三郎不会背信弃义、置她于不顾的。
虽然两人从未谋面,但往来的书信中,早已寄托了彼此的情意,心意相通,她选择相信他。
骤然间,急促的马蹄声如鼓点般踏破雨幕。
一小队人马自城门内疾驰而出,马蹄溅起大片泥水。
为首的是一位身着侍陆装扮的年轻男子,他的坐骑笼头系着大红销金绸花,显得格外醒目。
那男子声音浑厚有力,高声问道:“诸位可是从金陵而来?”
不待宋芷柔细看,随行家仆连忙高声回应:“正是。”
那男子微微颔首示意,然后引着部下左右分列,将整个婚队护在中间,带着他们往城门走去。
一路上,经过的巷道檐下,迅速粘贴起了红纸剪就的青龙吉符。
喜轿的纱幔早已湿透,雨水顺着纱幔滴落在嫁衣上,晕染了那精细的苏绣纹路。
寒意侵袭而来,宋芷柔禁不住轻轻瑟缩了一下。
她忍不住挑开轿帘,轻声问道:“秋荷,什么时辰了?”
秋荷望了望昏暗的天色,皱着眉头估算道:“奴婢估摸,该过未时了。”
婚嫁向来有晨迎昏行的讲究,纵是远路奔波,也需遵循这个吉俗。
无奈路途受阻,又遭遇这场天灾,婚队迟了半月有余,早已错过原定的良辰吉日。
看着眼前的架势,对方似乎是要径直将她接入府中。
秋荷心觉不妥,轻轻扯了扯宋芷柔的喜服袖口,着急地说:“小姐,既然重新选了吉日,我们应该先住进客栈等候才是。”
宋芷柔望向雨帘迷蒙的前路,眼神坚定,轻声道:“一路都已经贴了青龙帖,看来府中喜宴已经准备好了。
客随主便吧。”
秋荷满腹疑惑,嘟着嘴问道:“他们怎么知道咱们今日入城?还提前邀了宾客?这也太奇怪了。”
这一点,宋芷柔心中亦有不解。
季家是钟鸣鼎食的豪门,礼数向来周全,想必不会出疏漏。
她猜测或许是季家早已探知了行程,才估算出了抵京的日期。
只是,为何不见季三郎亲自来迎呢?
墨云在天空中翻腾,暴雨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青石板上的苔藓吸足了水,泛着油亮的绿光。
长长的车队在古老曲折的深巷中缓缓穿行,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雨水打在地面的声音。
直到人声鼎沸、鞭炮炸响在耳边,宋芷柔才从恍惚中惊醒。
她慌乱地拿起喜帕,慌忙盖上,遮蔽了眼前最后的景象。
喜轿外喧闹鼎沸,街坊四邻都涌了过来道喜,纷纷伸出手讨要喜庆的红包利市。
随着一声嘹亮的“迎轿”,成对的童男童女稚声齐唤:“恭迎新夫人下轿。”
两名仆人手脚麻利地将大红锦毡铺开,那锦毡色泽鲜艳夺目,自轿门一直延伸到府邸高高的石阶下。
门楣上那块金碧辉煌的匾额,此刻被一个巨大的红绸喜花严严实实地覆盖着,“永熹伯府”四个大字被藏得不见踪影。
宋芷柔在府中派来的喜娘搀扶下,缓缓下了轿。
她双足轻轻踏上厚重的毡毯,下意识地微提裙裾,一步一步稳稳地登上石阶。
她低垂着眼帘,视野里只剩下自己那双大红绣花鞋的鞋尖,鞋面上的绣花针脚细密,花朵栩栩如生。
当她迈进最后一道门槛,高亢激越的唢呐声瞬间穿透雨帘云霭,好似要冲破这阴沉的天空。
紧接着,宾客们的祝福贺喜声也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因为视野被遮盖,宋芷柔的听觉变得分外敏锐。
周遭那些寒暄应酬之声,像极了她那位在大同镇任总兵的父亲与显贵们谈笑风生的调子。
宋芷柔暗自思忖,心中想着:“今日府中必定是高朋满座。
季三郎的父亲官拜正二品户部尚书,结交广泛那是自不待言。”她又抬眼望了望这倾盆暴雨,喃喃道:“这般暴雨倾盆,权贵们依然亲至贺喜,足见季家当家人季尚书在朝中何等举足轻重。”
就在她思绪翻飞之际,耳畔宾客的喝彩声陡然热烈起来。
同时,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纤尘不染的云纹锦靴。
那锦靴的靴面光滑如镜,靴上的云纹精致细腻。
靴尖正对着她,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近,旋即立在了她身侧。
只见他从司仪手中接过销金红绸花球的一端。
宋芷柔心头一悸,她知道,这正是要与她行拜堂之礼的新郎官——季懿行。
在司仪拖长的吟诵声中,宋芷柔默默伸出手,接过花球的另一端。
她的手微微颤抖,心中有些紧张。
一对新人被潮水般的贺声簇拥着,缓缓行至描金绘彩的“天地桌”前。
那“天地桌”色彩斑斓,上面的图案精美绝伦。
他们郑重地三拜,每一次弯腰都饱含着对未来的期许。
当“礼成”的宣告响彻府邸内外,宋芷柔在一片善意的欢笑中,被众多女眷环绕拥簇着,送入了洞房。
洞房内,床榻之外,桌椅箱柜皆是成双成对的紫檀红木。
那紫檀红木质地优良,散发着清雅沉稳的木质香气,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远嫁至此,满屋嬉闹的女宾孩童于宋芷柔而言皆是陌生面孔。
她的心绪有些微乱,下意识地想抓住些什么来寻一份心安。
就在这时,她的手指竟无意间触碰到一只坚实有力的臂膀。
那臂膀肌肉结实,触感温热。
她的指尖微微蜷起,没有松手。
而对方的手臂亦未移开,反而微微弯曲,让她握得更稳了些。
那缕陌生的局促感仿佛瞬间得到了安抚。
宋芷柔忆起与季懿行鸿雁传书的日子。
那些信件,纸墨无声却有情。
她仿佛又看到了信上那一行行字迹,透过字里行间的诚挚关切与远大抱负,她曾坚定地相信季懿行是个温厚熨帖之人。
待完成内室撒帐礼,嬉闹的女宾童稚被喜娘一一请出。
喜娘一边请人,一边笑着说:“大家先出去啦,让新人好好歇着。”喧嚣顿时消散,宋芷柔才刚吁出一口气,又陷入新的紧绷。
喜娘立在喜床边,笑着对季懿行示意道:“新郎官,该为新妇挑开盖头啦。”当温润的金镶玉喜秤边缘轻轻擦过她精巧的下颌与秀挺的鼻尖时,一缕微凉触感渗入肌肤。
盖头被徐徐揭去,烛火的光明瞬间盈满眼眸。
龙凤喜烛烨烨生辉,照亮了眼前一身红衣的新婚丈夫。
只见那芝兰玉树般的男子有着浑然天成的疏冷矜贵,身姿挺拔如松,容貌端华清绝。
他仿若矗立霜雪峰顶的苍劲青松,冷冽孤绝。
可他偏生了一双深邃含情的眼眸,那眼眸犹如深邃的湖水,点破了这份不食人间烟火的高远,矛盾又奇异地揉合在他眉宇间。
宋芷柔也曾见过不少俊秀公子,但这般如龙腾凤翔、夺人心魄的男子,尚是初见。
一抹羞赧的红霞悄然飞上脸颊,她垂下了螓首。
喜娘将这略显尴尬的一幕尽收眼底,她嘴角微微上扬,用手中的帕子掩住唇,低低地笑了起来。
她本是想解围,可那笑容里却添了几分促狭之意:“新娘子害臊啦,姑爷还不赶紧靠近些?”
陆宸就那样静静地立于床边,神色疏淡得仿佛他只是众多观礼宾客中的一员。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绣着百子嬉戏图样的锦帐深处,眼神有些迷离。
也不知他是在看那锦帐上象征吉祥的红枣桂圆,还是在端详自己初为人妇的妻子。
喜娘察觉到气氛有些凝滞,心里一紧,连忙递上两盏系着红绸的合卺酒。
她脸上堆满笑容,大声唱诵道:“珠帘绣幕蔼祥烟,合卺嘉盟缔百年!”
宋芷柔伸手接过其中一盏金杯,就在这时,身侧那道颀长的身影倾身向前。
他的臂弯轻轻绕过她的臂弯,一股极其清淡、若有似无的兰香随之拂面而来。
这股香气让宋芷柔的脸颊瞬间染上了更深的红晕。
除了父亲,她从未与外男如此近距离接触过,一时间,她只觉得心跳都快了几分。
“来,喝了这合卺酒。”喜娘笑着催促道。
两人合卺饮尽,就算是结发为盟了。
此时,窗外闷雷滚动,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这场仪式就在这风雨声中完成了。
可这一对新人,全程都未发一言,这让立在一旁的喜娘越发觉得难堪。
喜娘得了丰厚的赏钱,脸上堆满了笑,又匆匆说了几串吉祥话:“祝二位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说完,便忙不迭地躬身退出了房间,将那一室微妙的寂静留给了这对璧人。
花烛芯轻轻爆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宋芷柔的手指无措地交握着,她看着眼前的陆宸,只觉得无比陌生。
他们有过多年的书信往来,纵然未曾谋面,本应该对彼此有着熟稔的认知。
她知道他在三千营任职,也知道他胸中怀有驰骋沙场、建功立业的壮志雄心。
那些信笺里,分明是推心置腹、互相砥砺的知己情谊。
可为何真当两人对面而立,竟如此生疏,以至于无话可说?
就在这时,洞房外传来几声催促新郎官出去敬酒的吆喝。
宋芷柔轻轻抿了抿唇,再次看向这位端坐烛畔的男子。
他长腿闲适地舒展着,面上却无半点波澜。
她低声开口,清软的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郎君快些去吧。”
总要有人先打破这无声的僵局。
宋芷柔心想,他许是生性拘束内敛。
于是,她体贴地提醒道:“外面风雨交加,莫因芷柔耽搁了时辰,怠慢了外面的贵客。”
宾客们此时已尽数移步迎客堂,由宋芷柔的父亲代为接待。
陆宸却端坐未动,他修长如玉的指节一下下轻叩在铺着流苏云纹织锦的桌面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条斯理地起身,朝喜床走去。
他的目光幽邃如万丈深潭,让人根本无法窥测他真正的心性。
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让宋芷柔越发感到拘束不安。
她原本想问的婚礼礼数,竟生生堵在了喉间。
门外已无人催促,宋芷柔鼓起勇气,抬起姣好的面庞,想探询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就在视线相触的刹那,她恍惚捕捉到他唇角一丝极浅、难以察觉的弧度。
那笑意若有若无,带着一种令人费解的玩味。
倏地,肩头传来不容抗拒的力道,她惊呼一声,重心后仰。
整个人直直地陷入撒满花生、莲子、桂圆、红枣的百子千孙锦被中。
她的惊呼声戛然而止。
从宋芷柔仰视的角度,能清晰地描摹出男子线条流畅、光洁如玉的下颌轮廓。
屋外电光撕裂夜幕,雷鸣滚滚。
宾客们的阵阵欢声与抚掌声喧腾入耳——那是府中请的戏班赢得了满堂彩。
屋内,大红的锦榻之上,几枚桂圆、红枣随着晃动滚落下来。
有的骨碌碌地滚到了锦榻边缘,更有几颗一路滚到了脚踏板边缘,颤巍巍地停在了紫檀木桌脚旁。
“郎君这是……?”宋芷柔惊疑不定,一双美目满是慌乱。
她心里暗自揣测,莫非竟要跳过所有礼数,直接圆房不成?
陆宸如同锁定了猎物的猛兽,眼神炽热而专注,沉默着一步步逼近。
他周身散发着强烈的欲念,却没有丝毫言语。
此刻的宋芷柔,恰似误入禁林深处的无辜鹿儿。
她身上清冽的肢体幽香萦绕不散,透着未经世事的纯净。
她紧张地往后缩了缩,试图躲开那越来越近的身影。
陆宸轻而易举地伸出一只大手,扣住她纤细的双腕,将其高举过顶,压制在绣着如意鸳鸯的玉枕之上。
他好整以暇地端详着她脸上每一丝惊惶的起伏,姿态从容,宛如欣赏猎物徒劳挣扎的优雅豹子。
他的目光逡巡着,最终落在女子颈侧一小片细腻肌肤上。
那里,一颗殷红的小痣缀在凝脂白玉间,格外醒目。
那点朱砂般的印记让他凝神注视良久,久到宋芷柔裸露的皮肤上激起细小的战栗。
“郎君,冷……”她侧过脸,徒劳地想挣脱腕间的桎梏,嗓音带着细微的颤抖,蕴满了茫然无措与一丝委屈。
她心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也无从选择。
所幸这些年与季家三郎鸿雁传书,早已心灵契合,让她对这盲婚哑嫁生出了倚靠,认定夫君是位温和有礼、遇事可商可量的男子。
可眼前人此刻展露出的姿态,与她信中心心念念勾勒出的那人,截然不同!
听出女子音调里强忍的哽咽,陆宸钳制的力道略略松了几分,给了她一丝喘息的空间。
“怎么,怕了?”他开口,声音却带着一股奇异的疏懒,意外地清越动听。
宋芷柔定了定神,鼓起勇气迎着他的目光道:“我不怕你……”
这话引得陆宸低低一笑,那笑声里三分凉薄,七分难测。
灯下看美人,愈发惊心动魄。
女子生就一副雪肤花貌,细润的肌肤此刻在细微战栗中泛出珍珠般的光泽,显出易碎的脆弱感。
她呼吸急促,每一次吐纳都引得胸口剧烈起伏。
陆宸仍维持着单膝抵在床沿的姿态,见她如此情状,幽深眸底似有水光微漾。
他心中终是牵动一丝恻隐,语气也放得和缓了些:“平躺好,慢慢调息。”
宋芷柔在他与锦褥之间悄悄伸直双腿,尝试调整急促的呼吸。
她心里默默告诉自己要镇定。
可下一秒,心口却又是一阵急跳。
上方的男子似乎耐心告罄,已俯身埋首于她的颈窝,贪恋着那温暖馨香的气息。
宋芷柔心中又羞又恼,她暗自思忖,一张如此端方清冷、恍若不染凡尘的脸,行径怎可如此……放浪形骸?她紧紧攥住身下的锦褥,不可避免地生出强烈的抗拒,纵知此乃人伦常理。
他模糊不清地问了一句:“会解吗?”
宋芷柔茫然抬眸望向他身上繁复的大红喜服,低低“嗯?”了一声,尾音上扬,满是不解的困惑。
窗棂被北风吹得吱呀作响,婆娑树影映在花格窗上,透下疏离冷峭的月光。
在一室令人窒息的静谧里,宋芷柔先是懵懂地点了点头。
她心想,或许按照他说的做就好了。
可随即又拼命摇头,仿佛如此这般就能逃过这羞人的新婚良宵。
终究是年纪尚小,芳龄刚满十六。
母亲田氏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的那些人情世故,此刻在这紧要关头,竟被宋芷柔忘得一干二净。
她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心跳如鼓。
陆宸静静地凝视着宋芷柔,只见她脸颊绯红,宛如白玉染上了云霞,娇艳动人。
他薄唇微动,忽而反手向后一探。
只听“咔哒”一声轻微脆响,那沉重华贵的玉石腰封应声而落,不偏不倚地压在了宋芷柔流光溢彩的婚服上。
婚服上的金线被压得微微变形,发出细微的声响。
宋芷柔这才惊觉,两人身上的婚服样式竟有微妙的差异。
她心中涌起一丝惊疑,刚想仔细瞧瞧,却感觉领口被扯得更开了。
紧接着,整个人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抱起,双脚瞬间离开了地面。
“郎君!”宋芷柔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声音都带着一丝慌乱。
她急切地说道:“你还记得我们在八月书信中约定过避子一事吗?”
埋首在她颈间的陆宸动作明显一顿,他带着微喘的磁性嗓音问道:“避子?”声音低沉而性感。
“嗯。”宋芷柔借机向后微仰,试图拉开与陆宸的距离。
可她刚一动,就立刻被陆宸箍回原处,动弹不得。
她无奈之下,只得伸出一根手指,怯怯地指向门外,声音颤抖地说:“我的嫁妆里,备有一盒处理妥当的鱼鳔,可以拿来暂作防护之用。”
原来,她的生母原在宫中担任尚宫,医术精湛,尤其擅长为后宫妃嫔调理孕事。
尽管宫中妃嫔大多求子心切,但她的母亲深知生育之险。
宋芷柔也不甘被女诫规训束缚,早在八月书信中便与季三郎约定,将孕事推迟至十八岁之后。
她知道,此举极可能触怒公婆长辈,但她珍视自己的身体,不愿过早承受生育的风险。
好在季三郎欣然应允了。
短暂沉滞后,陆宸喑哑的声音响起:“董妈妈,去将鱼鳔取来。”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屋外廊下守夜的一众仆役迅速交换着惊疑的眼色。
侍女秋荷心急如焚地挂念自家小姐,她立刻看向管事的董妈妈,催促道:“小姐的嫁妆里就有一盒备好的!快去吧!”
府中拨来伺候新妇的侍女青橘一脸茫然,不解地问道:“鱼鳔是做什么用的?”她歪着头,眼神中满是疑惑。
其余侍从也纷纷竖起耳朵,好奇地想听个究竟。
唯有抱剑侍立在廊柱阴影下的侍陆青岑,始终闭目养神,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年过五旬的董妈妈略不自然地清咳两声,她瞪了青橘一眼,示意青橘带秋荷速去:“快带路去取,别问东问西。”
青橘吐了吐舌头,调皮地做了个鬼脸,忙拉上秋荷,沿着挂满雨滴的游廊匆匆奔向存放嫁妆的偏厢。
雨滴顺着屋檐滑落,滴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片刻,一只盛放着处理洁净鱼鳔的锦盒便递到了陆宸手中。
男子立于桌前,大红婚服虽微微松散敞开着,但仍透着骨子里的矜贵齐整,唯有那已卸下的玉带,随意地扔在一旁。
他捏起一枚薄而韧的鱼鳔,指尖随意拉扯了一下,鱼鳔在他的指尖微微颤动。
在宋芷柔躲闪的目光下,他垂眸问道:“此物……究竟如何用?”
话语落地,喜房内陷入短暂的凝固。
空气仿佛都静止了,宋芷柔的脸涨得通红。
陆宸仿佛自己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突兀,猛地“啪”一声合上锦盒盖,声音在寂静的喜房里格外响亮。
他转身大步迈回喜床,脚步急促而有力。
他俯身凑近,俊颜几乎贴上她的,呼吸可闻。
他的声音更低了几分,问道:“到底该如何?”
这一问,倒让宋芷柔确定了此人绝非风月老手。
可他怎能如此面不改色地求解呢?她红着脸,轻声说道:“郎君……可明白了?需要我……再演示一次吗?”声音细若蚊蝇。
“不必。”陆宸伸手勾回那枚鱼鳔,随手丢回锦盒,语气恢复疏懒。
少女眼中那份抗拒是真切的——她确实不愿过早有孕。
宋芷柔紧紧闭拢双眼,那纤长的睫毛如同蝶翅一般,止不住地颤动着。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揪着锦被的一角,指节都泛了白。
“熄了烛火吧……”为了不让自己的要求显得过分,她竖起一根食指轻轻抵在唇边,声音压得极低,近乎是在耳语般央求,“就只依我这一次……”
她紧张到了极点,连恳求的时候都闭着眼睛,不敢去看任何人。
此时,她的心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在胸腔里乱撞。
十月初十的夜,尽管卧房下面已经烧起了温热的火龙地暖,但宋芷柔仍感觉一阵湿冷的寒意从骨缝里钻出来。
她本能地蜷缩起手臂,紧紧环抱住自己,像是这样就能给自己一些安全感。
她认命地躺平在锦被上,双眼紧闭,脸上满是紧张与羞涩。
须臾,窗外狂风愈加肆虐,发出呼呼的声响,像是一头猛兽在咆哮。
狂风摧折着枯枝,那声音噼里啪啦作响。
庭院中那几丛耐寒的芍药也没能幸免,被狂风无情地打落了一地破碎的花瓣。
花瓣在空中飞舞,仿佛在诉说着无奈与悲伤。
廊下守夜的仆役们隐约听到内室传出声响,似是床榻移动的吱呀声与女子的断续呜咽交织在一起。
众人皆屏息垂首,大气都不敢出。
除了早已悄然离去的青岑,其余侍女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专注”地望着庭院中被雷光照亮的那株苍翠松柏,不敢有丝毫异动。
她们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与好奇,但又不敢表现出来。
董妈妈默默掐算着时辰,她的眼神中透着沉稳与淡定。
她轻声说道:“叫人预先备好香汤热水。”
然而一直等到子夜更深,里面仍未传出要水的指令。
一旁候着的秋荷焦急地拧着手中绣帕,她的眉头紧皱,眼神中满是担忧,几乎要跺脚了,“我家小姐身子骨原就娇弱,哪禁得起这般不知……不知克制!”
董妈妈稳立如山,她闭目感受着廊外未歇的风雨气息,淡然道:“人之常情,急什么?”
青橘正要应声,秋荷却捕捉到某个称呼,她瞪大了眼睛,惊疑问道:“大奶奶?”
董妈妈缓缓睁开眼,语气波澜不惊:“有何不妥?”
秋荷更加困惑,她的脸上写满了不解,追问道:“不是……该称我家小姐为三奶奶吗?”
与此同时,城东另一处府邸内。
满面春风的小将军季懿行刚应付完外头的一轮轮敬酒,他的脸颊泛着红晕,带着几分微醺撞开喜房的门。
他随意甩了甩银冠束起的高高马尾,那马尾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他醉眼迷离地望向端坐喜床、盖着红盖头的新妇,痴笑着含糊喊道:“娘子……呃……”刚出口便打了个酒嗝。
蒙着盖头的新娘子明显不悦地蹙眉,她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嫌弃地摆了摆手。
侍立身侧的贴身丫鬟立刻会意,她上前一步,挡住了脚步虚浮的新郎官,说道:“姑爷醉了,请先去沐浴更衣吧。”
季懿行此刻看人已有重影,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但却十分听话。
他跌跌撞撞地被丫鬟半扶半拉着引去了浴间。
也正因酒意迷蒙,他才忽略了新娘子那双搁在绣墩旁、赫然比他自己还宽大了些许的绣花鞋。
那绣花鞋显得格外突兀,像是一个隐藏的秘密。
待更深夤夜,骤雨初歇,万籁俱寂。
季懿行勉强清醒几分,他揉了揉眼睛,望着眼前灯下妩媚风流的新娘子。
他的嘴角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倒非全因那大得不合常理的鞋码,而是此女他曾在蓟州镇总兵府有过一面之缘——分明是蓟州镇总兵杜大人的嫡女,杜絮!
宋芷柔随父亲调任迁至金陵,嫁入永熹伯府,与世子陆宸结为连理。
夜深人静,唯有淅沥雨声,一抹纤影倒入锦帐,额间沁出细密香汗。
翘头卷草纹木雕联二橱上,摆放着一个素三彩方盆。
方盆内,一株石榴正开得葳蕤明艳。
那火红的石榴花,层层叠叠,似燃烧的云霞。
然而,这花虽美,却少了山野间花枝的那种自在与鲜活生气。
就如同此刻的宋芷柔,整个人失了精神。
她身侧的男子还未就寝,安静地斜倚在床畔。
月白的寝衣随意地搭在他的肩头,松松垮垮,却更添了几分随性。
半边面容隐在透过窗纱的幽微电光里,那光影在他脸上流转,勾勒出深邃精致的轮廓。
真可谓是眉目如画,仿佛这四字就是为他量身打造。
只是他的眸光太过清寒,就像冬日里的寒霜,为这绝伦的“画卷”平添了一层冷意。
宋芷柔无心去揣测他在想什么,浑身疲乏得厉害。
她只觉得自己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只想歪头昏睡,好养回消耗过度的力气。
“郎君。”宋芷柔轻声唤道。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低沉而冷淡。
“夜深了,安置吧。”宋芷柔又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金陵宋氏根基尚浅,并非清贵门第。
祖上从未有人科举得中,严格说来,连寒门都攀不上。
全靠父亲宋嵩这一辈,凭借一身武艺和胆魄,在众多武将中脱颖而出。
他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不惧危险,这才得到季老将军的青眼提拔,官拜一方总兵,为门楣增了光。
然而,宋家底蕴终究单薄。
宋嵩时常被世家出身的将领嘲笑为草莽。
所以,宋芷柔出阁前,七姑八姨们苦口婆心地叮嘱她:“嫁入高门,一定要懂礼知节,严守规矩,万不可让家族蒙羞。”又说:“能入季老将军法眼,做他的孙媳,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啊。”
宋芷柔牢记着这些嘱咐,并未打算撇下新婚的丈夫独自安眠。
可听了她的话,身侧的男子毫无反应,依旧倚着床围,沉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渊。
终究敌不过沉沉倦意,宋芷柔掖紧被角,缓缓闭上了眼睛,悄然入梦。
窗外,乌云蔽月,勾勒出墨色山峦起伏的虚影。
那山峦连绵不绝,透着一种诡魅空幻的气息。
待到耳畔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陆宸才侧首看向枕边的女子。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半晌都没有动弹。
然后,他伸出修长的手指,骨节轻轻触了触她温软的脸颊。
那触感,细腻而温热。
“可曾想过会如此重逢?”陆宸轻声说道。
“娘娘。”一句低沉微哑的轻语逸出他的唇畔,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陆宸单手支颐,凝望着女子的睡颜。
他的眼底,似有万丈烬灰在寂寂燃烧,那是被压抑的情感。
晨光破晓,绚烂的霞色铺满窗棂。
那霞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内的地上,形成一片片斑斓的光影。
宋芷柔在一阵难言的酸胀不适感中醒来。
昨夜残留的钝痛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更加清晰,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不过,初为新妇的忐忑与茫然,经过一夜的沉淀,已稍稍平复。
她悄然撑起身,望向正坐在床沿整理衣襟的男子。
昨夜初见时的拘谨已悄然褪去。
毕竟同床共枕过,也算有了几分熟稔。
她半撑在滑顺的锦缎被褥上,柔声细语:“三郎晨安。”
昨夜未敢出口的称呼,此刻轻声唤出,竟不算太过生涩。
她目光静静落在那挺拔的背上,眼中蕴着些微期盼。
她心想,婚姻要长久,总需彼此体谅包容。
他性子冷,她便试着暖一点。
闻得称呼,陆宸整理前襟的修长手指一顿,动作瞬间凝固。
他缓缓侧身看来,目露惑色:“三郎?何来三郎之称?”
迎上他探究的目光,宋芷柔心里一慌,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中锦缎。
她迟疑着确认道:“季三郎……”
另一处院落,朱阙苑正房。
古朴雅致的二进院正屋内,陆伯爷与夫人邓氏端坐主位。
陆伯爷闭目不语,脸上神情凝重,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大的事情。
邓氏则指尖紧掐着念珠,一下又一下,那念珠在她指尖转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们面上俱是沉凝。
三弯腿角几上,一柱新香袅袅燃烧着。
沉香那醇厚的香气、茉莉那清幽的芬芳与侧柏那古朴的气息,如同灵动的精灵,交织缠绕在一起。
它们好似肩负着使命,想要努力压下这满室的浮躁与不安。
府中唯一的嫡女陆馠,眉头微微蹙起,眼神中满是不悦。
她转向管家董妈妈,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与质问:“当真娶错了?这可如何是好!”
董妈妈赶忙躬身,态度十分笃定:“确实……错了。
老奴核实过好几遍,千真万确。”
二公子陆昊,风寒还未痊愈,整个人裹在厚厚的裘氅里,活像一只笨拙的大熊。
他正捏着锦帕,不停地擦拭着鼻端,声音闷闷地追问:“迎进门来的,当真是大同镇总兵宋嵩之女?不会弄错吧?”
董妈妈微侧身子,再次恭敬地躬身:“回二公子,正是宋家姑娘无误。
老奴亲眼看着花轿抬进来,也问过送亲的人了。”
陆伯爷膝下嫡系只有两子一女。
幺女陆馠年方十七,已经招了赘婿。
平日里,府中庶务及人事都由她掌管。
此番迎错新娘,她心里明白自己本责无旁贷。
她想起这婚事如此仓促,根本不是自己的意愿,不由得抱怨起来:“还不是大哥执意要将良辰定在昨日?我当时就说了,这么仓促,肯定容易生乱子!可大哥就是不听。”
陆昊瞥了一眼妹妹,问道:“你之前真提过?”
“自然提过!大哥向来言出如山,我说了一次,哪敢一再置喙啊?”陆馠语气里带着三分委屈,嘟着嘴,眼睛里还有些泪花。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又都迅速移开视线,然后目光齐齐投向主座上沉默的父亲。
这事实在是太棘手、太荒唐了。
官任国子监祭酒的陆伯爷,依旧闭着眼睛,一声不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主母邓氏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她听董妈妈回禀说,儿子已经与那姑娘圆了房,心里暗暗发愁,这还怎么退得掉啊!她皱着眉头,开口打破了沉寂:“速去户部尚书府探听消息,一定要弄清楚那边是接了个空轿,还是当真将杜家娘子抬了回去。”
陆伯爷这才“嗯”了一声,算是认同了邓氏的提议:“若错在对方先迎错了人,这责任便不在我陆家。
咱们也不能平白背黑锅。”
邓氏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谈责任不过是后话!眼下最要紧的,是给新妇和亲家一个交代!咱们堂堂永熹伯府,迎亲路上闹出这么大的乌龙,无论如何都难辞其咎。”
陆伯爷浓眉一挑,反问道:“哪个新妇?哪家亲家?”随即哼了一声,接着说:“若是杜家么……大不了我夫妇二人亲自登门赔礼道歉,往后将杜家丫头当义女看顾便是。
若是宋家……”他语气微顿,脸上露出略显忌惮的神情,“就宋嵩那桀骜不驯的莽夫性子,谁能吃得消?为父这把老骨头,怕不是要被他拆散了架?”
满室再度陷入一片死寂,只能听到窗外雨水滴落阶前的轻响,滴答,滴答,仿佛是时间在流逝,又像是大家沉重的心跳声。
直到院外传来家仆此起彼伏的问安声:“世子万福!”伴着这一声声呼喊,身着织金绛红宽袖宋锦常服的陆宸,迈着从容的步伐步入厅堂。
他的容色十分平静,既没有新婚之喜的喜悦,也不见娶错之恼的愤怒。
见儿子进来,陆氏夫妇立刻端肃了姿态,摆出公婆的威仪。
邓氏挺直了腰板,陆伯爷也坐得更端正了。
然而,等了片刻,还是不见新妇的身影。
邓氏侧身向前探问,压低了嗓音,急切地问:“人呢?新媳妇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陆宸此行只是为了晨昏定省。
他从容地落座玫瑰椅,接过管家姜叔奉上的青花瓷盖碗,轻轻揭开盖子,用茶盖轻刮茶沫。
他不紧不慢地说:“一时难以接受,今日便先不来给二老奉新妇茶了。
她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陆伯爷连忙点头,说道:“是是是,换了谁怕也难以立刻接受。
眼下莫要去添乱了,还是先与季朗坤那两口子碰个面要紧。”虽不喜欢宋嵩,但陆伯爷也无意将这份不喜牵连到一个初来乍到的十六岁女郎身上,只盼着能尽快了结这桩麻烦。
“不必了。”
陆宸端起香茗,轻呷一口。
淡白的水汽袅袅升腾,缓缓缠过他清隽修长的指骨。
他神色平静,缓缓说道:“季尚书那般爱面子且心思深沉的性情,必然已决意对外宣称迎入府中的便是杜絮。
他定会把过错推给下面办事之人,说是他们弄混了新妇的籍贯名姓。
这种事,外头纵使有议论的声音,可也断无人敢当面去触他的霉头。”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判断。
宋芷柔微微点头,轻声道:“不错,这确系季朗坤那老狐狸的行事之风。”陆宸也认同地“嗯”了一声。
满京城最好脸面者非季氏家主莫属,莫说是娶错了儿媳,怕就是抱错了亲儿子,他也未必肯声张。
见长子已然定夺,堂中诸人无人再敢置喙。
陆昊原本微微张嘴,似有话要说,但看到陆宸冷峻的眼神,立刻把话咽了回去。
陆馠平日里在庶出弟妹面前尚显几分威势,可在长兄陆宸面前,也万不敢造次,乖乖地低着头。
仲春时节的清晨,古老的姑苏陆氏府邸浸润在一片静谧之中。
作为大鄞朝根基最为深厚的世家之一,迁入京都后承蒙皇恩赐下这七进七出院落。
一砖一瓦,都透着岁月的痕迹;一木一石,无不彰显着世家的底蕴与章法。
然而,树大终招风。
前任家主在朝堂之上树敌不少。
自陆伯爷世袭爵位,遵从长子陆宸之谏,大量削减门徒故吏。
陆氏一族便如同将璀璨珠玉覆上轻霜、藏入宝匣,处处透着敛息的沉静。
唯余廊下金丝笼中的百灵兀自啾鸣,那清脆的声音打破了些许寂静。
阶前那尊古朴青铜大缸里,锦鲤摆着尾巴,漾起圈圈涟漪,轻摇着碧水中的睡莲。
檐间昨夜积蓄的雨水倏忽滴落,冰凉的水珠溅上宋芷柔的脸颊。
宋芷柔一个激灵,才从浑噩中惊醒。
她回过神来,忙执起锦帕擦拭脸颊。
侍立在侧的秋荷上前半步,眼眶泛红,小声啜泣道:“小姐,咱们如今……可要如何是好?”
宋芷柔凝望着东方那抹愈发明亮的光彩,半晌无言。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迷茫,前路如何,她心中亦是一片迷茫。
玉照苑内遍植常青篁竹,翠色郁郁,恬淡清幽。
此刻,一点柔粉身影伫立其中,如一幅新着丹青的雅致手卷平添几分生趣。
陆宸回到玉照苑,远远便瞧见女子临窗而立的背影。
他的心底浮起一种莫名的感受,仿佛这画面格外和谐。
宋芷柔想起暗夜里一声声陌生又粗噶的声音,她的手不自觉地抓紧裙摆,感觉那里又火辣辣的疼。
她皱了皱眉,心里想着,因着一早的“兵荒马乱”,还没顾得上涂药呢。
“世子......”宋芷柔轻声唤道。
陆宸漫不经心的“嗯”了声,然后推门走进正房。
他径直来到东卧窗前,忽然附身将小妻子抱了起来,动作十分突然。
“啪”的一声,他合上了窗。
仆人惊讶不已,瞪大了眼睛,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着。
秋荷愣在原地,双脚像被钉住了一样,进退不得。
她心里犯嘀咕,青天白日的,错娶的事还未讲清楚,关窗做什么?
窗棂内,被竖着抱起的宋芷柔僵在陆宸的臂弯,她脸色一变,大声道:“陆世子自重。”
话音刚落,她立即咬住自己的舌尖。
她反应过来,他们已成夫妻,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了。
她慌乱地说道:“郎、郎君放我下来好吗?”
陆宸仰头凝着女子花容失色的娇颜,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心情不错。
他轻轻地将人放在窗边的软榻上。
天气不算凉,微风和畅,日光倾洒在乘云绣的垫子上。
温热的感觉传遍宋芷柔的臀部,她挪了挪身子,寻到个舒服的坐姿。
她试着调整呼吸,白里透粉的皮肤被日光照得几近透亮,像剥了壳的蛋清被绘上了春色。
宋芷柔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有话问你。”
陆宸直起身,瞳仁被日光映得浅淡,瞳孔收缩。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错嫁一事,你可事先察觉?”男子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探究,目光紧紧锁住对面女子。
“没有。”宋芷柔轻轻摇头,语气平淡,似乎早已料到会有此问。
“真的?”陆宸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再次追问。
“盲婚哑嫁,彼此不曾见,如何察觉?”宋芷柔微微皱眉,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与坦然。
宋芷柔一噎,眉眼间瞬间凝起复杂之色。
她心中有些诧异,不明白眼前男子为何如此追问。
“可你没有半分不适,难道一点儿不介意吗?”她忍不住再次发问,目光紧紧盯着陆宸的脸,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到答案。
陆宸面色如常,眼神平静,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姻缘错结,木已成舟,既不想打破陈规,那就选择接受,没什么可纠结的。”他声音沉稳,说得斩钉截铁。
看他如此坦荡,宋芷柔一时竟无话可说。
是啊,若不想和离,就只能接受。
一纸婚书,盲婚哑嫁,即便如期嫁给季懿行,也不能预知日后能否性情相合。
而眼前的男子,论家世,是世家世子;论学识,满腹经纶;论样貌,英俊不凡;论前程,更是不可限量,都是玉中尚品。
既如此,没必要立即打退堂鼓,不妨相处试试,若实在不合适,再言和离不迟。
日光锃锃,如同金色的丝线,穿入窗缝,照在炕几的银罂瓷器上,折出斑斓光彩。
宋芷柔坐在光影中,神情变得郑重起来,慎重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木已成舟,纠结彷徨最是无用。
但有两件事,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决定。”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丝坚定。
“洗耳恭听。”陆宸微微欠身,做了个请说的手势,眼神专注地看着宋芷柔。
灼灼光线有些晃眼,刺得人眼睛生疼。
陆宸眉头微皱,单手伸向窗上的白线苇帘,动作轻柔而熟练,轻轻扯落。
苇帘落下的瞬间,遮挡住了斜照的光。
苇帘落下,一股芦苇的清新味道飘来,那是大自然的气息。
而宋芷柔不仅闻到了日灼芦苇的味道,还隐约闻到男子身上淡淡的兰香,那香气清幽,让人心神一荡。
“家父视我如宝如珠,若知我错嫁,必然会擅离驻兵地,前来京师,惹陛下不快。”即便说着要紧事,她的声线依旧清甜柔润,语气好商好量,眼神中满是期待。
“我想说的是,在你我确定心意前,世子可否帮忙隐瞒此事,不告知我的爹娘?”
大同镇那边正在镇压山匪,局势紧张。
就连送女出嫁,宋嵩都是立了军令状才得以赶回金陵老家。
作为父亲,宋嵩从未想过送女远嫁。
可他与季老将军是忘年交,在一次打胜仗的庆功宴上,两人在醉酒后定下小辈的亲事,事后没了反悔的余地。
季老将军信守承诺,在临终前特意叮嘱长子季朗坤完成这桩婚事。
陆宸从狮纹凉玉圆桌底下勾出一把绣墩,动作优雅闲适。
他缓缓落座,坐姿端正。
日光被遮,室内光线变得柔和,视线得以清晰。
宋芷柔暗含期待地等待着他的回应,视线无意中落在男子搭在桌沿的手上。
她心中暗自惊叹,这个男子被宿命所偏爱,无一处粗糙,连手都是修长优美的,骨节分明,泛着淡淡的光泽。
陆宸思量片刻,眼神变得深邃,他看着宋芷柔,缓缓问道:“若你觉得嫁我不合适呢?”
宋芷柔脱口而出,声音清脆干脆:“你我和离。
和离当日,我亦会修书告知爹娘。”
听得“和离”二字,陆宸微敛嘴角,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他淡淡“嗯”了声,声音低沉。
宋芷柔又提出第二个要求,眼神中带着一丝恳切:“我与季三郎往来书信十余次,想要当面收回、讲清,还请世子从中牵线搭桥。”
闻言,陆宸明显哂笑了声,脸上的云翳欲来。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书信我会代为要回,有什么话,也可替你转述。”
说着,他站起身,脚步沉稳地慢慢走向软榻。
在宋芷柔略显局促的视线中,他附身下来,双手撑在软榻两侧,将宋芷柔困在中间。
他一字一句敲打在女子的耳膜上,声音低沉而有力:“有什么想对他讲呢?”
被男人困在双臂和坐垫间,宋芷柔不得不向后仰去。
对方的视线过于犀利,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她有些抵受不住,脸颊泛起一抹红晕。
她心中暗自疑惑,像是喝了陈年老醋似的,一日不到的夫妻就能生出这么浓烈的占有欲吗?宋芷柔不懂,只觉背脊酥麻,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只想逃离这个令人尴尬的处境。
“不想说?”陆宸掐住她一侧脸颊,不轻不重地捏在指腹间。
他感受到那吹弹可破的触感,心中一动,很想加重力道,可又怕弄疼了她,毕竟她比琉璃还易碎。
于是,他不自觉地卸去力道,可说出的话冰冷不近人情:“既然没有要代为转述的,那就到此为止,你和他之间别再有后续。”
压迫感消失时,宋芷柔捕捉到男人脸上一闪而逝的阴鸷。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