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他第一次意识到,那个看似柔弱的女人,有着怎样缜密的心思和决绝的意志。
下篇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他第一次意识到,那个看似柔弱的女人,有着怎样缜密的心思和决绝的意志。
苏晴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语气带着不满和撒娇:“景珩,你怎么回事?这几天都不接我电话!宝宝今天踢我了,你都不来感受一下吗?还有婚礼的场地……”
“闭嘴!”陆景珩对着电话低吼,声音嘶哑而暴躁。
电话那头的苏晴愣住了,随即委屈地叫起来:“陆景珩你吼我?!你为了那个死掉的……”
“我让你闭嘴!”陆景珩猛地掐断了电话,将手机狠狠摔在墙上,屏幕瞬间碎裂。
死掉的那个……这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心脏痉挛。
他颓然坐倒在地,双手插入发间。脑子里一片混乱。林晚的“爱”,苏晴的“逼婚”,未出世的孩子,还有那本字字诛心的日记……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让他喘不过气。
他以为自己掌控着一切,却原来一直活在一个由林晚精心构建的虚假世界里。如今世界崩塌,他才看清自己站在怎样一片荒芜的废墟之上。
第十九章 迟来的“深情”
陆景珩开始变得不正常。
他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常常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对着林晚的照片发呆,或者反复翻阅那本日记,试图从字里行间找出一点点她可能怨恨他、而不是“爱”他的证据,却每次都徒劳无功。日记里的“爱”太过“真挚”,“成全”太过“伟大”,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
他学会了抽烟,浓重的烟味也驱散不了屋子里的冷清。他开始失眠,一闭上眼就是林晚苍白消瘦的脸,或者她最后那句“祝你幸福”。
他甚至开始模仿她生前的行为。他笨拙地试图整理房间,却弄得一团糟;他走进厨房,看着那些昂贵的厨具,想起她日复一日在这里为他准备餐点,胸口就闷得发痛;他吃着她曾经喜欢的、他却从不碰的甜点,甜腻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却只尝到了苦涩。
他变得易怒而阴郁。公司员工见到他都绕道走。苏晴几次试图联系他,都被他冰冷的态度刺伤。
一次,苏晴挺着肚子直接找到公司,质问他到底想怎么样。
陆景珩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她,眼神空洞而骇人:“她想让我幸福。”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说,我现在这样,算幸福吗?”
苏晴被他眼里的疯狂吓到,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景珩,你清醒一点!她已经死了!那个女人她死了!她活着的时候你都不在乎,现在装出这副深情的样子给谁看?!”苏晴口不择言地喊道。
“滚。”陆景珩指着门口,声音低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戾。
苏晴脸色煞白,哭着跑了出去。
陆景珩瘫坐在椅子上,疲惫地闭上眼。是啊,装给谁看?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可悲。但这迟来的、扭曲的“深情”和悔恨,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着他,让他无法呼吸,无法挣脱。
他活成了林晚“日记”里那个被“深沉爱意”包裹,却最终辜负了一切的、可悲的男人。
第二十章 无法终结的终章
几个月后,苏晴早产,生下了一个男孩。
陆景珩站在病房外,隔着玻璃看着保温箱里那个瘦小的婴儿,心里没有任何初为人父的喜悦,只有一片麻木。这个孩子,曾经是他期待的新生活的象征,如今却像是一个烙印,时刻提醒着他过去的愚蠢和冷酷。
他和苏晴最终还是结婚了,在两大家族的压力下。婚礼盛大而奢华,但新郎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个冰冷的仪式。
新婚之夜,他独自住在书房。
苏晴抱着孩子,看着紧闭的书房门,眼神里充满了怨恨和不甘。她赢了,赶走了林晚,成为了名正言顺的陆太太,可她得到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和一个永远无法靠近的丈夫。
她知道,那个死去的女人,用一本日记,在她和陆景珩之间,划下了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陆景珩将林晚的骨灰,撒向了她“希望”的大海。他站在船舷边,看着白色的粉末随风消散在蔚蓝的海水里,手中紧紧攥着那枚羊脂白玉平安扣。玉质温润,却暖不了他冰凉的手心。
他拥有了世人羡慕的一切——财富、地位、娇妻幼子,可他感觉自己一无所有,灵魂破了一个大洞,呼啸着穿堂而过的,只有无尽的空虚和悔恨。
林晚用她的死亡,为他打造了一个华美的牢笼。他困在其中,戴着名为“丈夫”和“父亲”的枷锁,扮演着别人期待的角色,内心却早已荒芜。
他偶尔会想起日记的最后一页。
“恭喜,你自由了。”
自由?
他望着窗外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的城市,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残忍的诅咒了。
他的故事,似乎有了一个结局——妻儿在侧,事业有成。
但这终章,却永远无法真正终结。那个安静死去的女人,用最决绝的方式,让他余生的每一刻,都活在了她精心编织的、名为“爱与成全”的无间地狱里。
永无止境。
第二十一章 镜中的陌生人
婚后的生活如同一潭死水。陆景珩履行着作为丈夫和父亲最基本的责任——提供物质,偶尔在家族聚会中扮演和谐,但灵魂却仿佛抽离在外。
他会在深夜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眼神空洞、下颌线条紧绷的男人。这是谁?是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陆景珩?还是那个被一本日记彻底摧毁的可怜虫?
他抬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镜面,仿佛想触摸那个镜中的陌生人,又或者,是想穿透镜面,抓住一些早已消散的东西。
镜子里似乎偶尔会闪过林晚的影子,穿着那件她常穿的素色家居服,安静地站在他身后,眼神温顺,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嘲讽。
他猛地回头,身后只有空荡荡的、弥漫着昂贵香薰却依旧驱不散冷清的卧室。
苏晴试图用孩子来拉近彼此的距离。“景珩,你看,宝宝在对你笑呢。”“他今天会翻身了,你快来看!”
陆景珩会走过去,配合地看上一眼,甚至偶尔伸手碰碰孩子柔软的脸颊。但那触碰是短暂的,眼神是疏离的。他看着这个流淌着自己血脉的孩子,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林晚日记里那句“祝你们幸福,宝宝一定很可爱”,心口便是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无法对这个孩子投入纯粹的父爱。这个孩子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是如何一步步将林晚推向绝境。
苏晴将他的疏离看在眼里,恨意与日俱增。她开始频繁地提起林晚,语气刻薄。
“那个短命鬼,死了也不安生!”
“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给谁看?她要是真爱你,会连生病都不告诉你?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故意死在外面,故意留下那本破日记来恶心你,报复你!”
陆景珩会猛地抬头,眼神阴鸷地盯着她,那目光让苏晴不寒而栗,后面恶毒的话语便卡在喉咙里。
他知道苏晴说得或许有道理,林晚的“爱”可能掺杂着报复。但这念头只会让他更加痛苦。他宁愿相信那本日记里“真挚”的爱,至少那样,他的愧疚还能有一个看似崇高的寄托。如果连那点“爱”都是假的,那他这五年的婚姻,他此刻的痛苦,又算什么?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第二十二章 失控的表演
陆景珩的“表演”开始出现裂痕。
在一次重要的商业晚宴上,合作伙伴携夫人前来敬酒,那位夫人温婉知性,笑起来眼角有细细的纹路,莫名有几分林晚偶尔放松时的神韵。
陆景珩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颤,香槟酒液洒了出来,弄脏了对方的裙摆。
“对……对不起。”他声音干涩,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透过对方看到了别的影子。
场面一度尴尬。
另一次,在家里招待苏家的亲戚。席间,有人夸赞苏晴有福气,嫁得如意郎君,儿女双全(他们后来又生了一个女儿)。陆景珩听着那些恭维的话,看着苏晴脸上勉强维持的笑容,以及亲戚们眼底或真或假的羡慕,突然觉得无比荒谬。
他放下筷子,扯出一个极其僵硬的笑容,对着满桌的人,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语气说:“她以前……也很会做饭。佛跳墙……做得很好。”
满桌寂静。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她”指的是谁。
苏晴的脸色瞬间惨白,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陆景珩!你够了!”
陆景珩却像是没听见,继续喃喃道:“她走的时候……很瘦……”
“啪!”苏晴将手中的碗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和米饭四溅。她崩溃地大哭起来,指着陆景珩:“你到底要怎么样?!那个死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还要为她守节吗?!”
孩子们被吓得哇哇大哭。
陆景珩看着这一片狼藉,看着歇斯底里的苏晴和惊恐的孩子,眼神却空洞得可怕。他缓缓站起身,无视身后的哭闹和混乱,径直走上楼,将自己反锁在书房里。
表演不下去了。
他连维持表面和谐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二十三章 “遗物”的余波
林晚委托的律师再次联系了陆景珩,是关于她其他“遗物”的处理。
除了那本日记,林晚还留下了一些私人物品,大多不值什么钱,但按照她的遗嘱,需要交给指定的人——比如她母亲那边一个早已疏远的表姨,或者曾经帮助过她的老邻居。
陆景珩麻木地配合着律师处理这些事宜。在清点物品时,他看到了林晚大学时的一些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穿着简单的连衣裙,站在阳光下,笑容明媚张扬,眼神清澈明亮,与他记忆中那个温顺、沉默的妻子判若两人。
他还找到了一本她学生时代看的诗集,书页已经泛黄,里面有些句子被她用笔轻轻划出——
“生命是华丽的袍,爬满了蚤子。”
“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
他的手指抚过那些字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他从未试图去了解她的过去,她的内心世界。他娶回来的,只是一个符合“陆太太”标准的空壳。
而现在,这个空壳用最惨烈的方式,将她曾经拥有的、却被他忽略和磨灭的一切,重新摊开在他面前。
每一件不起眼的遗物,都像是在无声地控诉着他的冷漠和残忍。
处理完遗物那天晚上,陆景珩做了一个梦。梦里,林晚还是照片上那个明媚的少女,她看着他,眼神不再是温顺或嘲讽,而是带着一种深切的悲伤和失望。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然后转身,消失在一片浓雾里。
陆景珩猛地从梦中惊醒,冷汗涔涔,心脏狂跳不止。
窗外,天还没亮,一片灰蒙蒙的死寂。
他意识到,林晚的报复,并不仅仅在于那本日记。她留下的每一个痕迹,都在持续地、无声地瓦解着他试图重建的生活。她让他永远无法忘记,自己曾经怎样摧毁了一个鲜活的生命,以及那生命背后,他所不曾见过的、或许本该拥有的美好可能。
第二十四章 无期徒刑
岁月流逝,孩子们渐渐长大。
儿子陆念辰,性格敏感内向,与陆景珩并不亲近。女儿陆念晞,被苏晴娇惯得有些任性,但也本能地畏惧着父亲身上那种挥之不去的阴郁。
苏晴早已放弃了从陆景珩那里获取温情,她将全部精力放在了孩子和维持她陆太太的表面风光上。他们成了上流社会一对著名的“模范夫妻”——人前相敬如宾,人后形同陌路。
陆景珩的事业越发成功,陆氏集团的版图不断扩大。他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冷酷,在商场上手段凌厉,不留情面,仿佛只有通过不断地征服和占有,才能填补内心那巨大的空洞。
但无论获得多大的成就,站在多高的位置,当他一个人独处时,那蚀骨的虚无感便会如潮水般涌来。
他习惯了失眠,习惯了在深夜里对着那枚冰冷的平安扣发呆。玉扣被他摩挲得更加温润,却始终带着一股寒意。
他不再去看林晚的日记,那本日记被他锁在保险柜的最深处,连同那张诊断书和照片。但他不需要再看,里面的每一个字,都早已刻入了他的骨髓。
“恭喜,你自由了。”
这句话如同魔咒,伴随着他度过每一个清晨与黄昏。
他拥有了世俗意义上的一切,却失去了感受快乐的能力。他活着的每一天,都像是在偿还一笔永远也还不清的债。
林晚用她的死亡,对他判处了无期徒刑。
没有铁窗,没有枷锁,但他心灵的牢笼,坚不可摧,永无赦免之日。
他站在陆氏集团顶楼的办公室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繁华而冰冷的城市。霓虹闪烁,车流如织,一片盛世景象。
可他只觉得冷。
他知道,这就是他的终点了。余生,都将困在这无尽的荒芜与悔恨里,直至生命的尽头。
这就是林晚送给他最后的“礼物”。
一份迟来的,也是永恒的审判。
第二十五章 偶然的痕迹
十年过去了。
陆念辰考上了外地一所不错的大学,陆念晞也进入了国际高中,寄宿在学校。偌大的别墅里,更加空旷。苏晴迷上了收藏珠宝和出国旅行,常常不在家。
陆景珩已经习惯了这种死寂。他把自己大部分时间投入工作,偶尔参加无法推脱的应酬,像一个精密却冰冷的机器。
一个寻常的周末,他需要找一份多年前的旧合同,走进了别墅地下那间几乎被遗忘的储藏室。里面堆放着一些过时的家具、杂物,以及一些苏晴早已不用的旧物。
在角落一个积满灰尘的旧书柜底层,他无意中碰落了一个蒙尘的硬纸盒。盒子摔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是一些旧课本和笔记本,看封面,是苏晴高中时代的东西。
他本想随手捡起放回,目光却猛地被一本摊开的硬壳笔记本吸引。那不是苏晴的字迹,娟秀而熟悉,是林晚的。
他心脏骤然一缩,几乎是颤抖着将那本子拾起。这不是那本“日记”,而是一本更早的、看起来是林晚学生时代的随笔或札记。
他鬼使神差地翻开了它。里面记录着一些少女的心事,对未来的憧憬,偶尔抄录的诗句,还有一些简单却充满灵气的风景速写。
直到他翻到中间某一页,上面的内容让他呼吸停滞——
[X年X月X日]
今天在画室又遇到那个学长了他还是那么耀眼,身边总是围着很多人。他大概根本不记得我叫什么吧。朋友怂恿我去表白,算了,差距太大了。他是天之骄子,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把这份喜欢藏在心里就好。希望他以后,能遇到真正配得上他的人,幸福美满。
字迹清晰,带着少女的羞涩和淡淡的怅惘。旁边,用铅笔轻轻勾勒了一个男生的侧影轮廓,线条简单,却抓住了那份挺拔和……冷漠的神韵。
那个侧影,陆景珩认得,是他自己。是他大学时代的样子。
原来,她那么早就认识他?甚至……曾经偷偷喜欢过他?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他早已麻木的心湖。他一直以为他们的交集始于那场冰冷的家族联姻,却不知道,在更早的时光里,他曾经是她少女心事里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所以,当初家族提出联姻时,她那份异于常人的温顺和接受,不仅仅是因为家族的 pressure,或许……还夹杂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必察觉的、源自过去的微弱期待?
而他,亲手将那份或许存在过的、微弱的期待,连同她整个人生,一起碾碎了。
他紧紧攥着那本札记,指节泛白,踉跄着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身体。原来他辜负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多。连她最初那一点点卑微的、未曾宣之于口的少女情怀,都被他后来的冷漠和残酷践踏得一丝不剩。
第二十六章 儿子的质问
陆念辰大学放假回家,父子俩难得一起吃饭,气氛依旧沉闷。
饭后,陆念辰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回房间,他看着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父亲,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爸,我前几天……整理东西,看到了妈妈的一些旧照片。”
陆景珩猛地睁开眼,看向儿子。陆念辰口中的“妈妈”,指的是林晚。苏晴虽然是他法律上的母亲,但孩子们从小就知道她的存在,陆景珩也从未阻止过他们知道林晚。
“什么照片?”陆景珩的声音有些干涩。
“就是……她大学时候的,还有……她的诊断书复印件。”陆念辰低下头,声音很轻,“爸,她生病的时候……你知不知道?”
陆景珩的身体僵硬了,他看着儿子年轻却带着沉重神色的脸,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陆念辰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那眼神里有困惑,有悲伤,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谴责:“如果……如果你早点知道,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陆景珩心脏最溃烂的伤口。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想辩解,想告诉儿子那本日记,想说自己也被蒙在鼓里……可所有的话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吗?那些消瘦,那些异常,那瓶药……他只是选择了忽视。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颓然地重新闭上眼睛,挥了挥手,示意儿子离开。
陆念辰看着父亲瞬间苍老了许多的侧脸,抿了抿唇,默默转身上楼。有些答案,或许不需要言语。
那一晚,陆景珩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夜。儿子的质问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他知道,林晚留下的阴影,已经开始笼罩下一代。他的罪孽,远未终结。
第二十七章 最后的“礼物”
陆景珩的身体状况开始出现问题。长期的失眠、精神压力和过度劳累,让他的健康亮起了红灯。医生警告他必须放下工作,静心休养。
但他停不下来。工作是他唯一能暂时忘记痛苦的方式。
在他五十五岁生日那天,他收到了一份特殊的匿名快递。寄件人信息模糊,里面只有一个老式的U盘。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几乎是颤抖着将U盘插入电脑。
里面只有一段音频文件。他点开播放。
先是几秒沙沙的杂音,然后,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极其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平静和清晰的声音响了起来——是林晚。
这声音,比那最后一通电话时,更加气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断掉,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
“陆景珩,当你听到这段录音的时候,想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吧。希望这份‘迟到的礼物’,没有打扰到你‘幸福’的生活。”
“那本日记,你看完了吗?感觉如何?是不是很感动?很愧疚?觉得自己辜负了一份深沉无私的爱?”
录音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嘲讽意味的呼气声。
“别傻了。”
“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从嫁给你那天起,就没有。”
“那本日记,每一个字,都是假的。是我精心为你和苏晴准备的剧本。”
“我就是要让你以为我至死都爱着你,让你抱着这份虚假的愧疚和所谓的‘深情’过一辈子!让你永远活在我为你编织的牢笼里!”
“你毁了我的人生,我就毁了你的后半生。很公平,不是吗?”
“胃癌是真的,痛苦是真的,对你的恨——也是真的。”
“唯一假的,就是那本日记里的‘爱’。”
“现在,知道了真相,感觉如何?是不是比看着那本假日记更痛苦?”
“这才是……我送给你最后的……真正的礼物。”
“陆景珩,我不祝你痛苦,因为你现在,以及未来,本身就活在痛苦里。”
“我祝你……长命百岁。”
“好好……享受吧。”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陆景珩僵在椅子上,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瞳孔剧烈地收缩着,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灵魂。
假的……
全都是假的……
那支撑着他痛苦了十几年、让他既备受折磨又隐隐赖以生存的“被爱”的假象,在这一刻,轰然崩塌,碎得彻彻底底。
原来,连那点可怜的“愧疚”的立足之地,都是她虚构的。
她不要他的愧疚,她只要他永无止境的痛苦。
她成功了。
“噗——”一口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溅在昂贵的显示器屏幕上,触目惊心。
他眼前一黑,从椅子上栽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第二十八章 终局:荒芜
陆景珩被紧急送往医院。检查结果是突发性脑溢血,虽然抢救及时保住了性命,却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半身不遂,语言功能也受到了很大影响。
他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苏晴来看过他几次,眼神复杂,最终也只是安排好了护工,便很少再露面。孩子们来看他,带着悲伤和疏离。
他不再试图说话,大多数时间只是沉默地躺着。
他的意识时清醒时模糊。清醒时,林晚录音里那冰冷刻骨的声音便会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模糊时,他会看到大学时代那个穿着连衣裙、笑容明媚的少女,看到他冷漠地从她身边走过,看到她躺在病床上形容枯槁,看到她转身走入浓雾,最后,只剩下那句“我祝你长命百岁”在无尽的黑暗里回荡。
他拥有了漫长的余生,正如她所“祝愿”的那样。
但这余生,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毫无希望的荒芜。没有爱,没有恨,甚至没有了愧疚,只剩下纯粹的、被彻底剥夺了一切意义的虚无和痛苦。
窗外,阳光正好,鸟语花香。
但对于陆景珩来说,他的世界,在听到录音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终结了。
林晚用最残酷的方式,赢得了这场沉默战争的最终胜利。
她留下的,是一个被完全掏空的灵魂,和一具承载着永恒刑期的躯壳。
—— 全文完 ——
来源:一遍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