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妻子林悦前脚刚踏出家门，我和岳母之间的空气，后脚就凝固成了冰。这是一种无形但极具压迫感的沉默，我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做着项目管理，自诩逻辑清晰，擅长沟通，可在此刻，任何沟通技巧都显得苍白无力。

妻子林悦前脚刚踏出家门，我和岳母之间的空气，后脚就凝固成了冰。这是一种无形但极具压迫感的沉默，我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做着项目管理，自诩逻辑清晰，擅长沟通，可在此刻，任何沟通技巧都显得苍白无力。

林悦要去邻省参加一个为期三天的行业峰会，这是她升职后的第一个重要任务。她走之前千叮万嘱，让我照顾好她妈妈。岳母身体还算硬朗，就是有点老派的固执，自岳父前几年走后，她就一个人守着老房子，这次林悦不放心她，硬是把她接了过来。

“赵文俊，我妈就交给你了，别跟她顶嘴，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林悦一边往行李箱里塞最后一件衣服，一边用命令的口吻对我说。

可我忘了，两个人相处，最怕的不是吵架，而是无话可说。

晚饭是我做的，四菜一汤，荤素搭配，都是我特意打电话问林悦，岳母爱吃的菜。饭桌上，我努力找着话题，从天气聊到菜价，再从社区广场舞聊到养生节目，岳母只是“嗯”、“哦”地回应着，偶尔点点头，眼神却总是飘向别处。我知道，她心里还是不自在。我和她之间，隔着一个林悦，林悦在，我们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林悦不在，我们就像两个被硬凑在一起的陌生房客，共享着一个尴尬的屋檐。

吃完饭，我抢着洗了碗，岳母也没跟我争，默默地坐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正放着一部家长里短的电视剧，婆婆和媳妇吵得不可开交，岳母看得津津有味。我擦干手，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假装也对剧情很感兴趣。

“不吃了，刚吃完饭，肚子胀。”她头也没回，眼睛依然盯着屏幕。

我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拿起手机，刷刷新闻，回复几条工作信息。客厅里只剩下电视剧里夸张的吵闹声，和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走动声。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感觉自己的耐心也在一点点被消磨。我是一个习惯把所有事情都纳入计划和掌控的人，但眼前的局面，显然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围。我开始分析，岳母对我的疏离，究竟是源于性格，还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电视剧终于在一地鸡毛中播完了广告，岳母拿起遥控器，漫无目的地换着台。突然，她的手指停住了。

“就看这个吧。”岳母轻声说，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我。这是她今晚第一次主动开口表达意愿。

我当然没有异议，点了点头。电影的节奏很慢，画面是那种带着颗粒感的胶片质感。我其实对这种老电影没什么兴趣，但为了迁就岳母，也只好耐着性子看下去。看着看着，我发现岳母的神情变得专注而温柔，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丝暖意。或许，这就是一个突破口。通过这部电影，我或许能找到和她共同的话题，拉近彼此的距离。我开始认真地看起电影，试图理解其中的情节和人物情感。

男女主角久别重逢，在一个下着雨的夜晚，躲进一间海边的小木屋。干柴烈火，情难自已。镜头语言在当时看来应该算是相当大胆了，虽然没有过分裸露的画面，但昏暗的灯光下，男女主角急促的呼吸声，纠缠的身体轮廓，以及特写镜头里交握的双手和散落的衣物，都把那种压抑已久的激情渲染得淋漓尽致。

空气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抽干了。

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咚，像一面被擂响的战鼓。我的脸颊开始发烫，血液直往头上涌。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岳母，只见她也僵直地坐在那里，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躲闪，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嘴唇微微张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的手伸向茶几上的遥控器，但伸到一半，我又停住了。现在换台，会不会显得我欲盖弥彰，心里有鬼？可不换台，就任由这尴尬的画面继续播放下去？这简直是一道无解的难题。

就在我犹豫的几秒钟里，那个长达一分钟的亲热镜头终于结束了。画面切换到了第二天清晨，阳光明媚，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未曾发生。可我和岳母之间的那堵墙，却因为这个意外，变得更高，更厚了。

“咳……那个，妈，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休息吧。”我干巴巴地开口，声音都有些变调。

我一个人瘫坐在沙发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打了一场恶仗。我拿起遥控器，胡乱地换了几个台，最后烦躁地关掉了电视。客厅里恢复了安静，但我的心却乱成一团。

这件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就是个无伤大雅的意外，大家心照不宣地翻篇就行。可往大了说，岳母会不会觉得我不尊重她，故意让她难堪？她本就对我有些疏离，这么一来，会不会更加深我们之间的隔阂？甚至，她会不会觉得我人品有问题，从而影响到我和林悦的感情？

我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分析各种可能性，并试图找出最优的解决方案。方案一：假装无事发生。这是最简单的处理方式，但风险在于，误会可能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方案二：主动道歉。但这又要怎么开口？“妈，对不起，昨晚我们一起看了不该看的电视。”这话说出来，只会让场面更尴尬。

早餐桌上，气氛比昨晚更加压抑。我几次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岳“母默默地喝着粥，一言不发。

“妈，今天天气不错，要不我陪您出去逛逛？”我提议道。

“不去了，累。”她冷冷地拒绝了。

“喂，老婆，在忙吗？”

“还行，刚开完会。怎么了？家里有事？”林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没，没什么大事。就是……就是问问你妈怎么样了。”我吞吞吐吐，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昨晚的尴尬。

“没有没有，你别激动。”我赶紧安抚她，“妈挺好的，就是……就是感觉她心情不太好，不怎么说话。”

“她不一直那样吗？跟我爸走了以后，话就少了。你多陪陪她，多跟她聊聊天就好了。”林悦显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叹了口气，知道跟她说也解决不了问题，反而可能让她分心。挂了电话，我决定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我必须得做点什么，打破这个僵局。

“妈，昨晚那部电影，其实挺经典的。”我小心翼翼地开了个头。

岳母夹菜的手顿了一下，没作声。

我硬着 bravado 继续说：“我听我爸妈说起过，他们年轻时就特别喜欢这部电影的男主角。”

“你岳父……也喜欢。”她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

我心里一动，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正确的方向。“是吗？那您和爸，是不是也像电影里一样，有很多浪漫的故事？”

岳母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她低下头，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浪漫什么呀……我们那个年代，能吃饱饭就不错了。”

“当年，我跟你岳父处对象的时候，偷偷去看的第一场电影，就是这个。”岳母的声音带着一丝怀念，“那时候管得严，我俩都不敢坐一起，隔着好几个座位。看到那个……那个镜头的时候，电影院里好多人都骂骂咧咧的，我脸臊得通红，提前就跑了。你岳父追出来，在电影院门口等我，还笑话我。”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他那个人，嘴笨，不会说什么好听的。但他把那张电影票，一直夹在钱包里，直到他走……”岳母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妈，对不起。”我诚恳地道歉，“我不知道……我昨晚还以为，是那个画面让您不舒服了，心里一直很忐忑。”

岳母摇了摇头，擦干眼泪，挤出一个微笑：“不怪你，是我自己……人老了，就爱胡思乱想。看到那个画面，就想起他，心里难受。又觉得在你一个晚辈面前掉眼泪，丢人，就……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

原来，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段脆弱的关系，却因为缺乏沟通，差点让误会越来越深。她以为我在意那个尴尬的镜头，我以为她在生我的气。我们各自在自己的世界里揣测、煎熬，却忘了最简单的解决方式，就是坦诚地聊一聊。

我们之间的那堵冰墙，在这一次推心置腹的交谈中，悄然融化了。

第三天，林悦回来了。她拖着行李箱进门，看到我和岳母正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有说有笑地聊着天，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妈，赵文俊，你俩……这是什么情况？我才走了三天，你们就成好姐妹了？”她打趣道。

我冲林悦得意地挑了挑眉。

晚上，林悦躺在我怀里，好奇地问我：“老实交代，你到底用了什么魔法，把我妈给收服了？”

我笑了笑，把那晚看电视的尴尬经历告诉了她。林悦听完，先是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然后又沉默了。

我搂紧了她，心里感慨万千。

那一个意外的画面，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然激起了尴尬的涟漪，却也打破了我和岳母之间死水般的沉默。它让我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尤其是家庭关系，不能只靠逻辑和分析去维系。有时候，一次笨拙的试探，一次坦诚的交流，比任何精心设计的方案都更有效。

我们都害怕尴尬，害怕冲突，习惯于用沉默和逃避来包裹自己。但真正的理解，恰恰是在撕开这些包裹，勇敢地面对那些看似尴尬的瞬间之后，才开始生根发芽。我和岳母之间，因为一个脸红的瞬间，反而找到了最舒服的相处方式。这大概就是生活给予我们的，最奇妙的馈赠吧。

来源：心灵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