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虽说只是个庶出的女儿,但我生得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又知书达理、温婉贤淑,在府中颇受爹爹的宠爱。平日里,爹爹但凡得了什么稀罕玩意儿,总会第一时间想到我,府中的丫鬟小厮们见了我也都恭恭敬敬的。
我是庐州沈都尉府上的女儿。
虽说只是个庶出的女儿,但我生得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又知书达理、温婉贤淑,在府中颇受爹爹的宠爱。平日里,爹爹但凡得了什么稀罕玩意儿,总会第一时间想到我,府中的丫鬟小厮们见了我也都恭恭敬敬的。
只瞧那叛军兵临城下之时,满府的女眷们个个惊慌失措,爹爹却只带着我一人仓皇逃命,便足以知晓我在爹爹心中的分量。
“绾儿,动作快些,那些个叛军贼子已经在城里大开杀戒、烧杀抢掠了!”爹爹满脸焦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滚,眼神中满是惊恐与慌乱。
库房里那些沉甸甸的金银器物,把车厢塞得满满当当,几乎占了半个车厢。也亏得我身量纤细、体态轻盈,才勉强能在这狭小的车厢里坐下。
这些财宝,原本是预备着献给前来攻城的威武将军的。谁承想,这伙叛军竟如此不讲武德、背信弃义,刚一进城,就杀了前去献宝的周县尉。这一举动,可把我爹吓得魂飞魄散、六神无主,整个人都瘫软在地,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我爹心里那个恨啊,恨得咬牙切齿,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早知如此,昨夜里就该跟着郡守大人一起跑,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为了能跑得更快些,爹爹只让人套了两匹快马,还备了一架极轻极小的车厢。平日里养尊处优、颐指气使的大管家,此刻也只得像粗使小厮一样,坐在车架上,被那扑面而来的土气和刺鼻的马粪味儿熏得直皱眉头。
“老爷,等等妾身啊!”这声音,是近几年院里最受宠的肖姨娘。她年岁不大,模样娇俏,最是娇憨可爱,还爱耍些小性子。以往,我爹极爱看她撒娇时那副娇俏的模样,每次都会笑着把她搂进怀里,好生哄劝一番。
可如今,我爹满心都是逃命的念头,哪还有心思去理会她。只见他满脸怒气,一边骂着管家下手太轻,一边夺过马鞭,狠狠地往肖姨娘身上抽去。肖姨娘吃痛,几次跌倒在地,再也没了力气追赶马车。
当马车驶出向阳门时,还能听到她那凄厉的嚎叫和恶毒的诅咒:“沈长青,你不得好死!你这个负心汉,迟早会遭报应的!”
这诅咒声,听起来很是耳熟。我爹听了,不禁打了个激灵,面色瞬间变得狰狞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道:“一个贱婢,宠她几日,她就忘了自己的身份,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我轻轻为他捶着背,柔声说道:“爹爹莫要生气,若是为这等卑贱之人伤了身体,女儿会心疼、会担心的。”
爹爹听了,面色渐渐缓和下来,拍了拍我的手臂,语重心长地说道:“还是我儿乖巧懂事,须记得,不管身处何时何地,都不能失了身份体统,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
这时,马夫的鞭子挥出破空声,“噼里啪啦”作响。
“老爷,车上东西太重了,马都快跑不动了,再这样下去,咱们都得被叛军追上!”马夫焦急地喊道。
初出城门时,我们已经丢下了一些衣服包裹,可那些金银财宝,我爹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扔的。毕竟,这可是我爹东山再起的根基,也是他的命根子啊。
那能扔的还有什么呢?我心里暗自思忖着,同时悄悄往角落里躲了躲,尽量不引起爹爹的注意。
果然,我爹抬脚就把跟他几十年的管家踹了下去。管家“哎哟”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哀嚎咒骂着:“老爷,您不能这样啊,我为您鞍前马后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马夫正值壮年,身强力壮,有一把子好力气,而且只有他会驾车。相比之下,我爹当然会毫不犹豫地舍弃管家。
又是一阵哀嚎咒骂声传来,这种声音今日不知听了有多少,我爹却面不改色,冷冷地说道:“仆为主死,死得其所,这是你的本分!”
有幸逃出城的人,皆是拖家带口,没命似的往前逃。那些穷人推着车,车上载着家里的锅碗瓢盆和走不动的老娘幼子,自然就走得更慢了。
当叛军快要追上时,他们便放下车,抱起孩子便跑。只是,两条腿哪能跑得过马呢?不消一刻,便都被马蹄踩进泥里,鲜血染红了地面。
我撩起车帘往后看,只见有几辆同样逃出城的马车已被叛军擒住。车上的男子都被拎下来,挨个儿砍了头颅,鲜血喷涌而出,女子们的罗裙被扯烂,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凌辱,凄惨的叫声回荡在空气中。
我看清了那人的脸,是云杉坊的徐掌柜,颇有些家资。他家女儿平日里总是爱拿鼻孔看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此时却正伏在叛军脚下,苦苦求饶:“大爷,饶了我吧,求求您了……”
马夫又喊道:“老爷,叛军快要追上了,快把箱子都扔了,不然咱们都得死!”
可马夫不知道,这些财宝是我爹东山再起的根基,也是他的命啊,他怎么舍得扔呢?
方才的场景我爹也看到了,他喘着粗气,额上都是细密的冷汗,双脚不停地在地上跺着,脚下的箱子被他摩挲了一遍又一遍,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我爹咬咬牙,从腰间拿出一柄匕首,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2
车厢里瞬间变得死寂,外面叛军的欢呼声逐渐逼近,仿佛死神在一步步靠近。
我直直地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决绝,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直到他别过头,不敢与我对视,胡乱地把匕首塞给我。
“生死事小,失节事大,你拿着匕首,若遇危险就自己做个了断,可不能辱没了咱们沈家的名声。”我爹的声音有些颤抖,却依旧强装镇定。
我有些想笑,这笑中带着几分嘲讽,几分无奈。想起出逃时,他催着往最偏僻的下阳门跑,还说叛军肯定还没注意到那小城门。
以往他可是说下阳门过的都是愚夫贱民,提起就会损了他的风骨,觉得与那些人同处一门,会让他脸上无光。可如今逃命时,怎么就忘了他读书人家的傲气呢?
他想活,我也不想死啊。谁不想好好地活下去呢?在这乱世之中,谁又能轻易掌控自己的命运呢?
匕首出鞘,泛起一阵寒光,我爹眼中带着一丝赞许,似乎觉得我这样做才符合他心中的“贞烈”形象。
“爹一定会记入族谱,让后人都知道沈家女儿贞烈,为家族争光……”话未说完,我突然出手,匕首已刺入他的脖颈。
“你,你,孽女!你这个不孝的东西!”我爹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似乎不敢相信我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我用力搅动匕首,鲜血溅到脸上,热乎乎的,染红了我的衣裳。我冷冷地看着他,说道:“爹,女儿不求其他,只想有条活路,你怎么就不许呢?这些年,我处处讨好你,顺着你的心意,在你眼中,还没有几箱身外之物重要,真是寒心啊。”
“怪道……你嫡母说你外柔内奸,狠辣无情……我怎会有你这样不孝不悌的女儿……”我爹气得浑身发抖,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我嗤笑道:“爹爹休要胡说,我若狠辣,那你亲手杀死发妻又算什么?你为了自己的前程,为了那所谓的面子,就可以随意剥夺他人的生命吗?”
他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恐,“你,你怎知?”
我挑挑眉,故作神秘地说道:“爹爹是想问,我怎么知道你杀了嫡母是吗?夫妻本是一体,爹爹光顾着自己逃命,忘了嫡母,我这个做女儿的,自然得去告知一番啊。毕竟,不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我亲眼看着嫡母冲去爹爹院中,质问为何丢下她,一人去逃命。那场景,至今还历历在目。嫡母满脸的愤怒与绝望,声嘶力竭地喊道:“沈长青,你这个负心汉,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爹爹不再遮掩,扬手便是一掌,狠狠地打在嫡母脸上,“你自持世家贵女,处处压我一头,我宠幸几个妾室你也看不惯,让你母家逼我到这边城,若不是你,我怎能落到今天!”
“我堂堂谢氏女低嫁于你,处处为你筹谋,若没有我,你怎能坐到这四品官的位置?我为你生下嫡长子,操持家业,你却宠妾灭妻,更是要丢下我去逃命,你简直忘恩负义!”嫡母也不甘示弱,回怼道。
爹爹变了脸色,拔出墙上佩剑,眼神中充满了杀意:“我早知道你看不起我,如今叛军作乱,你不好好在院里待着,偏要自寻死路,也怪不得我了。”
一剑洞穿嫡母胸膛,爹爹神情亢奋,仿佛完成了一件伟大的事情:“来日我见到云初,自会告诉他母亲死于叛军剑下。”
嫡母死前悲愤怒骂:“沈长青,你不得好死!你会遭到报应的!”
不过一刻钟的事儿,我看得有滋味儿极了,仿佛在看一场精彩却又残酷的戏剧。幼年曾目睹嫡母借刀杀人的招数,如今我也学会了,而且用得如此娴熟。
爹爹捂住渗血的脖颈,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不甘:“绾儿,爹爹素日最疼你,逃命都只带你一个,你放下匕首,爹爹既往不咎,咱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
我噘着嘴,用力将刀插得更深了些,冷冷地说道:“将女儿嫁入高门,寻求权势庇护,这是世家大族惯用的手段,女儿如此貌美,爹爹恐怕早就待价而沽了吧。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件可以随意交易的商品吗?”
“爹爹可知,绾儿从不喜欢那些诗词歌赋、规矩礼仪,为了在府里有个容身之地,我可是日日都忍着,强颜欢笑,讨好每一个人。你知道我有多累吗?”我越说越激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凑近他耳边,声音如风般轻动:“爹爹,如你想杀嫡母一般,我想杀你,也已经多时了。从你一次次忽视我的感受,从你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别人开始,我就有了这个念头。”
“你,你不得好死!”我爹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
我笑了,那笑容中带着一丝解脱,一丝释然:“你错了,我娘说过我一定会长命百岁。她会保佑我的,我相信。”
3
我娘是个农家女,去镇上采买嫁妆时,被刚和嫡母闹了别扭的我爹看中。我爹当时被嫡母气得够呛,一看到我娘那貌美娇弱的模样,便起了邪念,强掳进了府。
她生得貌美娇弱,宛如一朵盛开在乡间的野花,清新而又动人。初时我爹有几分怜惜之意,对她还算温柔体贴。可后来次次见她冷脸,我爹那暴躁的脾气便上来了,一怒之下就杀了我娘全家和她心心念念的未婚夫。那未婚夫,是我娘青梅竹马的恋人,两人感情深厚,原本都打算成亲了,却没想到遭此横祸。
娘欲寻死时,肚子里有了我,就舍不得死了。她想着,就算为了这个未出世的孩子,也要好好活下去。
她本就是爹用来和嫡母置气的工具,府里怎会看重她。那些丫鬟小厮们,都瞧不起她这个农家女,对她冷嘲热讽,肆意欺凌。
自有记忆起,我们就住在最破旧的小院里,那院子又小又破,墙壁都裂开了缝,一到下雨天,屋里就漏雨,地上全是水洼。吃用还不如嫡母身边的丫鬟,天不亮就要去给嫡母请安。一站就是两个时辰,双腿又酸又麻,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嫡母心情好时就见见我们,心情不好时就让我们去小佛堂跪着捡豆子。那豆子又小又圆,捡起来十分费劲,不一会儿,膝盖就红肿成一片,相互扶着回院里时,每走一步都疼得直咧嘴。
娘会半夜给我做棉衣,那针脚细密而又整齐,一针一线都饱含着她的爱。她还会给我唱哄睡的歌谣,声音温柔而又动听,笑着告诉我:“娘不苦,见了你便有希望,等你长大嫁个如意郎君就好了。”那笑容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
可我们如此安分守己,却还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后院妻妾争乱不断,嫡兄中毒,调查期间一个姨娘顺手指了我娘。那姨娘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似乎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
我爹眉头都没皱,一条白绫,就要了我娘的命。那白绫挂在房梁上,随风飘动,仿佛在诉说着我娘的冤屈。尽管这事最后查清,和我娘没有一点关系。
我在主院跪了三日,膝盖都跪破了,鲜血染红了地面,求爹爹和嫡母还我娘清白,让她入土为安。可直到跪晕过去,都没有人来看我一眼。那一刻,我的心彻底凉了,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绝望。
后来我才知道,指认我娘的那个姨娘姓谢,是嫡母的陪嫁丫鬟,素来唯她马首是瞻。爹也知道,我娘胆小如鼠,绝不可能做出害嫡兄的事来。只是为了安抚嫡母,包庇他的宠妾,我娘就得去死一死了。这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弱者的命运总是被强者随意摆布。
被勒死前,娘拉着我的手,一遍遍地说:“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坚强地活下去。”除了生死之外都是小事,活着才最重要。这句话,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里。
这些年我没有一日忘记娘的话。所以我越发谨小慎微,恭敬有礼。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给府中的长辈们请安,帮着丫鬟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爹爹好读诗书,我便点灯夜读,投其所好。那昏黄的灯光下,我捧着书本,一字一句地研读,遇到不懂的地方,就虚心向他人请教。
嫡兄喜爱书画,我便翻阅古书,日日苦练,习得一手好丹青。那画笔在我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幅幅精美的画卷在我笔下诞生。
嫡母最讲规矩,我便十年如一日侍奉左右,任其打骂羞辱都毕恭毕敬。每次被嫡母打骂,我都默默忍受,从不还嘴,心里却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我做得很好,满府都被我骗过了,皆赞我有世家贵女之风。嫡兄更是视我如亲妹,前两月离家求学时,还许诺为我带回最精美的笔墨画具。那一刻,我心里涌起一丝温暖,觉得自己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
唯有嫡母说我:“讨巧卖乖,口蜜腹剑。”她总是怀疑我害了谢姨娘。天可怜见,我只不过是在爹爹面前多夸了谢姨娘几句。是爹爹自己想把她升为贵妾。嫡母便受不了了,自己动手了结了从小一起长大的谢姨娘的性命。这怎能怪得了我。她那么聪明的人,在面对情爱时,愚蠢又莽撞。今日我那么浅薄的计策,她依旧心甘情愿上当,死在自己夫君剑下。呵。
这世间,最不值钱的便是情爱了。在生死面前,情爱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嫌弃地擦干匕首上的血,架在马夫脖颈上。那马夫吓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如纸。叛军紧追不舍,我知道,便是再轻的马车也逃不掉了。
“要想活命,就听我的。”我冷冷地说道,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我看向不远处意气风发的白衣小将,眼波流转。那白衣小将骑在马上,身姿挺拔,宛如一棵苍松,眼神中透着一股英气。我的生路,这不就来了。在这乱世之中,我一定要为自己找到一条活路,哪怕这条路充满了荆棘和危险。
马夫被那寒光闪闪的匕首紧紧挟持着,内心满是恐惧,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他带着几分哀求的神色,望向我,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与急切:“小姐,您瞧,后面那追兵马上就要赶上来了,咱们现在可真是同处一条船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我微微低下头,陷入片刻的思索之中,脑海中思绪飞速转动,权衡着当下的局势。片刻后,我缓缓抬起头,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地说道:“好吧。”
就在那匕首离开他脖子的那一瞬间,马夫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与狠厉,趁着我毫无防备,猛地伸手抢过匕首,用力地将其丢到了地上。他得意地瞥了一眼那盛满金银财宝、散发着诱人光芒的箱子,又转头看向柔弱无依的我,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容,阴阳怪气地说道:“小姐这般白嫩纤细的手,哪里适合舞刀弄枪呀,还不如给我解解裤腰带,伺候伺候我呢。”
他那双粗糙且黝黑的手,如同恶狼的爪子一般,还未触及到我那细腻的肌肤,一柄更加锋利、闪烁着寒光的匕首,已然如闪电般迅速插入他的胸膛。
我眨了眨那双灵动的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嘲讽与得意,说道:“你可真笨呀,这把才是真正要取你性命的匕首呢!”
回想起此次跟爹爹独自出门,这么绝佳的机会摆在我面前,我怎么可能不带武器防身呢。不过眼前这个马夫,也着实愚蠢至极。就在刚才,我眼都不眨一下,就亲手杀了自己的亲爹。他居然还天真地以为,我只是个柔弱无依的女子,会轻易地相信他这个外男的话,真是可笑至极。
“你,你这个毒妇!”马夫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骂道。
那匕首插得并不深,他尚且还有几分余力,猛地伸出双手,死死地掐住我的咽喉,仿佛要将我置于死地。
就在他说话的间隙,一位身着白衣的小将如疾风般赶到了面前。
我赶忙探出车厢,朝着他大声呼喊:“将军,救我呀!”
只见他眼神专注,动作娴熟,迅速搭弓射箭,一气呵成。那箭如流星般划过天空,直直射向马夫。马夫嘴里咕哝着,吐出一口鲜血,随后便重重地摔下了马车。
待他小心翼翼地扶我下马后,我泪眼蒙眬,双手轻轻抚住胸口,盈盈一拜,声音带着几分娇弱与感激:“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少年看着我,脸上渐渐泛起一抹红晕,他有些羞涩地别过脸,轻声说道:“我只是个先锋,还不是将军呢。”
“方才将军救下不少百姓,绾儿都看在眼里呢。将军如此爱民如子,这般仁善之心,受封成为将军不过是早晚之事罢了。”我目光真诚地看着他,语气轻柔地说道。
他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丝憨厚的笑容:“你叫绾儿是吗?刚才这下人好像喊你毒妇?”
听到这话,我顿时哭得不能自已,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他趁着府中内乱之时,残忍地杀了我嫡母和爹爹,又对我心怀不轨,妄图对我图谋不轨。我誓死不从,才刺了他一刀,将军可是也觉得我狠毒呀!”
少年听完,连忙摆手道歉,眼神中添了几分同情与怜惜,还亲自驾马带我回府。
在回府的路上,我也得知,他名叫宋昭,不过才十八岁,就已经是六品的先锋小将了。他父亲是宁王手下的第一将军,是名震朝纲、威名远扬的宋大将军。
跟着他一同来的卫兵,都恭敬地喊他小宋将军。
我轻轻地牵着他的衣摆,怯生生地抬起头,用带着几分依赖的语气说道:“那我能喊你宋昭哥哥吗?我在这里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他慌忙从怀中掏出手帕递给我,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我的手,瞬间,他的脸红透了整张,如同熟透的苹果一般。
真是个纯情又可爱的小公子啊,我在心中暗暗想道。
“我和你兄长都曾在齐山书院求学,也算是半个师兄弟了,你尽管拿我当哥哥看待便是。”宋昭真诚地说道。
我愣了下神,心中思绪有些复杂。
宋昭接着说道:“我受他嘱托照看你家,也吩咐了底下人好好照应。谁知还是来晚了一步,让你们被那刁奴迫害了。”他脸上满是懊悔之色,对我连连躬身致歉,那真诚的模样让人动容。
我心中却暗自庆幸他来得晚些,不然真让嫡母和父亲逃过这一劫,那我之前的努力可就白费了。不过面上,我依旧扶住他双臂,满脸感激地说道:“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这下,他更愧疚了,头低得更低了。
随后,他派了几十精兵守在沈家院外,将院子围得如同铁桶一般,密不透风。他又派人帮忙安葬了爹爹和嫡母,还怕我伤心过度、伤神劳体,每日早早处理完公务,就带着我去城外散心游玩。
以往那十几年里,我每日都需小心翼翼地逢迎他人,生怕一不小心就惹得别人不快。爹爹虽然看重我,觉得我聪慧伶俐,但也从不许我出门,仿佛将我囚禁在那小小的府邸之中。
庐州城人人都知晓沈都尉家的小姐德才兼备,有着倾城之貌,却从未有人亲眼见过我的真容。爹爹一心想要用我攀上高位,实现他的野心,绝不肯出任何差错,所以将我保护得严严实实。
长这么大,这几日竟成了我人生中最快活、最自由的日子。
宋昭英姿勃发,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活力与朝气。他跑起来带着一股盎然生气,如同春日里的一阵清风,让人心旷神怡。他笑着将一捧野花递到我手上,那野花虽然并不精致,没有那些名贵花卉的娇艳与华贵,但却别有一番质朴的趣味。
“我看到这花就想到了你,你比这花还要好看千倍万倍。”他眉宇间都是天真肆意,看着我的时候,仿佛眼里再装不下任何事物,只有我一个人的身影。
我心中思绪万千,各种念头在脑海中交织碰撞。最终,我轻轻地将花碾碎在了指尖,仿佛在碾碎那些过往的束缚与无奈。
宋昭疑惑地看着我,关切地问道:“可是不喜欢这花?我让人去寻些更好看的来。”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几分哀伤:“并非不喜,只是想到自己往后的日子无依无靠,没有亲人可以依靠,也没有朋友可以倾诉,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宋昭坐到我身边,手忙脚乱地安慰我,那慌乱又真诚的模样十分可爱:“你莫怕,只管把我当你亲哥哥,我会护你一辈子,绝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你又胡说,亲哥哥也不能守一辈子呀,我总要嫁人的。”我故意说道,想看看他的反应。
宋昭忽然猛地攥住我双手,眼中是能溢出来的深情与坚定:“绾儿妹妹,这些日子你应该能看出我是真的心悦于你。从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上了你,这份喜欢如同种子在我心中生根发芽,如今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我低下头,挤出几滴泪来,然后用力甩开他的手,带着几分委屈与倔强说道:“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今日如此唐突,可见是心底瞧不起我,觉得我不配与你在一起。”
“不不不,我心里爱重极了绾儿妹妹。我这就给云初兄写信求娶你,绾儿妹妹等我!”宋昭急切地说道,说完便站起身便跑,脚步慌乱得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还一不小心跌了个大跟头。但他又回头冲我傻笑,那笑容如同阳光般温暖。
跑到一半,他又冲了回来,头上还顶着些草屑,模样十分滑稽:“绾儿妹妹,我还是先送你回家,不然我不放心。”
我掩着帕子笑出了声,那笑声如同银铃般清脆悦耳。
一连几日,我心情都十分不错,仿佛心中的阴霾都被这几日的阳光驱散了。
直到肖姨娘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地嘲讽道:“你高兴得太早些,小宋将军可是早有未婚妻,听闻是世家贵女,身份高贵,气质不凡,不是你一个小小庶女能比得上的。你就别白日做梦了。”
她比我爹有运道,被那个带头屠城的定远将军看上,捡回一条命。如今她穿红着绿,头上戴满金银珠宝,打扮得花枝招展,比在府里时还风光些。
“你要识相的话,还是早点从了定远将军,不然小宋将军夫人进门,你可就没好日子过了。到时候,有你好受的。”肖姨娘得意地说道。
我依旧靠在栏杆边,神色悠闲,随手撒下一把鱼饵,看着鱼儿在水中争抢,心中却十分平静:“你何时改成做老鸨行当了?那定远将军长得豁牙露齿,满脸横肉,模样丑陋不堪,亏你也能下得去嘴,真是让人佩服。”
我爹虽是虚伪小人,但也算道貌岸然,有些儒雅气度在身上,平日里也注重自己的形象。肖姨娘可真能忍,为了生存,居然能委身于这样一个丑陋的男人。
她气红了眼,指着我破口大骂:“你算什么好东西,表里不一的贱人,以前在你爹面前告我的状,现在又勾引小宋将军,我这就去揭穿你,让大家都知道你的真面目。”
小宋将军不仅容貌比定远将军出众,家世背景更是好上一层。肖姨娘不过比我大三岁,却只能无名无份地跟着个糟老头子,自然不乐意见我嫁入高门,过上幸福的生活。
我不怒反笑,凑近她,压低声音说道:“我劝你还是安分点,等日后我嫁入宋家,你便是给我提鞋都不配。就算是做妾。”我上下打量她一番,掩嘴笑道,“怎样也比你这一女侍二夫的好,你这行为,真是让人不齿。”
“你!”肖姨娘气得浑身发抖,刚一抬手,我便惊恐地后退一步,然后故意后仰倒进莲花池。
宋昭飞奔而来,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将我救起。
我柔柔地依在他怀里,紧咬朱唇,声音带着几分娇弱与委屈:“宋昭哥哥,你又救了绾儿一次。”
他没说话,抱起我大步往我房间走去,步伐坚定而有力。
一直到大夫诊完脉开药,他都未发一言,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眼神中满是担忧。
婢女服侍我用完药后,宋昭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严肃:“我都看见了。”
我的心一下落到了谷底,仿佛掉进了无尽的深渊。但我强装镇定,强笑道:“宋昭哥哥在说什么,绾儿听不懂。”
“我看到是你激怒她,自己倒进了池中。”宋昭目光直直地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与疑惑。
宋昭问我为什么。
我差点笑出声,心中暗自想道:他是有多天真,看不出这些天肖姨娘对我的步步紧逼吗?但凡我有一丝退让,只怕她立刻就能把我送到定远将军床上,到时候我这一生可就毁了。
宋昭接着说道:“绾儿,我总觉得你虽在我眼前,却像隔着海角天涯一般,让我捉摸不透。你为什么不能多信任我一些,把心里的苦衷都告诉我呢?”
如何信任呢?我刚刚才从肖姨娘口中知道,他原是有未婚妻的。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让我心中五味杂陈。
我侧过身去,几滴晶莹的泪珠悄然落下,打湿了枕巾。
宋昭大步走到我床边,抬手想为我拭泪,又怕冒犯了我,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落下:“我已命人将肖姨娘打了二十板子丢出城去,今日的事不会有人知道。绾儿,那婚约不过是我幼时双方的戏言,当不得真。如今我有了自己心仪之人,明日就会给爹娘去信,让爹娘成全我们。”
说到情深处,他拉了拉我的衣袖,眼神中满是期待与真诚:“我会对你好一生一世的,绾儿别不信我。”
他不怪我陷害肖姨娘,只气我有了难处不告诉他,眼底满是心疼之意。
我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份感情,也不知道未来的路该如何走……
这还是头一遭,有人不管事情对错,坚定不移地选择站在我这边。那一刻,我内心的防线好似被一股暖流轻轻冲垮,长久以来积压的委屈如潮水般翻涌。
我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双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衫,仿佛要借由这个动作,将这十几年来所遭受的种种委屈,毫无保留地统统哭出来。泪水止不住地流淌,浸湿了他的衣襟。
宋昭的前襟湿了一大片,他微微低头,看着我,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被泪水浸湿的衣裳,带着几分宠溺与坚定说道:“现在好了,绾儿这辈子的眼泪,今日都已经哭完了。以后啊,有我在你身边护着,你连丁点儿的委屈都不会再受。”
我在他怀里,听着他这番话,心里既感动又有些恍惚,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如此笃定地要护我周全。
他等我情绪稍微平复,歇下来后,便迫不及待地转身回去写信。那匆匆离去的背影,透着一股急切,仿佛要把所有的心意都通过这封信传递出去。
他一边走一边念叨着:“爹娘肯定也会喜欢你的。”那声音里满是笃定,好似已经看到了爹娘接纳我的场景。
这时,丫鬟红秀凑了过来,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说道:“小宋将军对小姐这般好,小姐日后定然能幸福美满,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我斜睨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屑与冷漠,继续把玩着手中新得的玉簪子。这玉簪子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可我却觉得,它终究比不上那闪耀夺目的金簪更合我心意。
红秀原本是嫡母院里的丫鬟,平日里总是掐尖要强,心高气傲得很。以前我去给嫡母请安时,她可没少刁难我,不是故意拖延通报的时间,就是在我面前阴阳怪气。
如今府里就我一个主子,她仿佛瞬间变了个人,恨不得立刻变成个哈巴狗,紧紧贴在我脚边,摇尾乞怜。
我手中把玩着玉簪子,心里想着:这人啊,为了利益,还真是能屈能伸。
玉簪子是宋昭送来的,玉兰花样,种水极好,透着一股温婉的美。可我偏偏不喜欢这份温婉,更钟情于金簪的那份华丽与张扬。
我拿起那闪耀夺目的金簪,轻轻划过红秀的脸。红秀顿时吓得浑身发抖,整个人如筛糠一般,脸色煞白。
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笑,说道:“别怕,只要你顺了我的心意,好日子自然也少不了你的。”
红秀听了,连忙连连磕头,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声响,嘴里说道:“城外如今动乱不安,不如让肖姨娘就此安享晚年,也免得再生事端。”
我看着她那副谄媚的模样,心中暗自冷笑,将金簪插到她发髻上,赞许道:“真是个好丫头,倒是会为我着想。”
宋昭让人快马加鞭送去了信,没想到回信也来得极快。
看他来寻我时,眉头紧紧皱起,那紧蹙的眉头仿佛能夹住一只苍蝇,我便知道这信怕是没那么合我心意。
他走到我面前,有些犹豫又带着几分急切地说道:“爹娘没见过你,不知道你是个多好的姑娘,我带你回去见他们,让他们也认识认识这么好的你。”
我泪眼汪汪地看着他,眼中满是委屈与不舍,哽咽着说道:“宋昭哥哥,绾儿实在不愿让你为难,不想因为我的事,让你和家里人产生矛盾。”
其实我心里清楚,那信中肯定没什么好话。果然,信里居然说我心思狡诈,不知廉耻,一个区区孤女,竟妄想攀上将军府这棵大树。
这番话简直把我气得七窍生烟,我强忍着怒火,心中暗暗盘算着对策。我不动声色,以退为进,故意装作一副柔弱又无奈的模样,激得宋昭连着写了好几封信回去劝说。要不是他有公务在身,脱不开身,我估摸着他立刻就想回云城,当面说服他的父母。
看着他着急的模样,我的心不禁一软。这些日子,他待我实在是好,带我出门逛街,看到我喜欢的东西,毫不犹豫就买下来送给我;送我衣服首饰,每一件都精心挑选,符合我的心意;我哪怕只是轻轻咳嗽一声,他都忧心不已,恨不得时刻守在药炉子旁,亲自为我煎药。
他那蹭了灰的脸,虽然略显狼狈,却掩盖不住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里面满是对我的关切与爱意。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对感情看得很淡,可此时此刻,我还是不可抑制地心动了。或许,他是真的爱极了我,这份爱让我冰冷的心有了一丝温暖。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直到他娘身边的得力嬷嬷赶来,一切又发生了变化。
7
我亲耳听到,宋昭得知母亲被他气病后,那懊恼悔恨的神情。他双手握拳,眉头紧锁,眼中满是自责与痛苦。
刘嬷嬷一脸严肃,义正言辞地说道:“她出身低微,还逃过难,那些逃难的女子有几个是干干净净的,如何能进将军府的门,这传出去,将军府的脸面往哪儿搁?”
“夫人已病倒好几日了,怕你忧心,都不许人告诉你。我实在看不过眼,才私自跑来,要怪你就怪我吧。”
这刘嬷嬷是看着他长大的,在他心里,就如同半个长辈一般,他怎么忍心怪罪呢。
他对嬷嬷承诺,以后不再违逆母亲,又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道:“绾儿本就是庶女,以后当我的贵妾也好,我也能护她一辈子,不让她受委屈。”
刘嬷嬷看着我,那眼神中满是得意与挑衅,仿佛在向我宣告她的胜利。
我立刻便明白了,这出戏,是她特意引我来看的,就是想让我知难而退。
男子的情谊,果然还是靠不住啊,我心里一阵悲凉。
宋昭不敢看我的眼睛,只是不断保证,绝不会让我受苦。
可什么是苦呢?我心里暗暗思索,布衣寒食,粗茶淡饭,这并不是苦;整日洗衣绣花,操持家务,这也不是苦。
最苦的是身不由己,被当家夫人随意决定生死,仿佛自己只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是如同浮萍断梗一般,担心自己被亲爹当作玩物送出去,毫无尊严可言;是如蝼蚁一般活着,四处讨好别人,只为能有一席之地。
我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这样的日子,又怎会再次踏进这痛苦的深渊呢?
我忽闪着眼睛,那落下的眼泪意外地苦涩,滴在手上,仿佛也滴在了我的心上。
我强忍着泪水,声音有些颤抖却又坚定地说道:“婚姻大事自有长辈做主,我家虽遭大难,却还有兄长在,他会为我主持公道。”
“我才疏学浅,但也知女子的声誉大过天,我孤身一人在此,嬷嬷说什么我都受着,只是还请嬷嬷不要牵扯其他女眷,她们都是无辜的。”
不消去看,我也能想象到二人的面色有多难看,那一定是愤怒又无奈。
回去之后,我立马让红秀收拾包裹,准备去都城找兄长。我心里清楚,高门大户的脸面都被我撕下来踩了,我可不认为嬷嬷能好脾气地让我轻易离开,这一路恐怕不会太平。
宁王攻进都城已有半月,不日就要登基。前日听宋昭说兄长很受重用,日后官职绝不会低。要是现在见到我这个唯一在世的亲人,他应该会很感动的吧,我心里暗暗期待着与兄长重逢的场景。
宋昭对我很是愧疚,站在我院门外,像根木桩似的,不肯离开。
可他补偿的方式,居然是承诺日后主母一定不敢欺压我。我听了,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若非我脾气好,他早已挨了好几个巴掌。
更可笑的是,他真心以为这样是对我好,还一脸真诚地看着我,仿佛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多天真的小将军啊,我心里不禁感叹。他千娇百宠长在父母膝下,从小养尊处优,遭遇最大的苦难不过是行军时吃不上肉,哪里懂得这世间的艰辛与无奈。
前不久他升了官职,成了名副其实的宋小将军,在城中交口称赞,被人视为少年英才。
可又有谁知道这样的好名声,是半城百姓的命换来的。定远将军是宋将军的老部下了,怎么单单这次就要屠城,身为先锋的宋昭居然还晚一步进城。
那些面临生命危险的人,看见奋不顾身阻拦杀人的宋昭,如何不视他为救世主,把他当作最后的希望。
在他嬉笑玩乐时,早有人为他安排好了一切,让他顺顺利利地走上这条看似光明的道路。
我真是好嫉妒啊,嫉妒他能有如此顺遂的人生,而我却要在这泥沼中苦苦挣扎。
帕子几乎要遮不住脸上狰狞的表情,我强忍着怒火,求他派人送我去都城。
他以为我哭了,连忙答应,那急切的模样,仿佛只要我能开心,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不止派了三十精兵护送,还把府中所有财物和他进城所得宝物通通给了我。这个补偿稍稍疏解了我的心情,看着那些财物,我心里有了一丝安慰。
临行前,宋昭躲开刘嬷嬷追了上来,把一束野花强硬塞到我手中,那花朵在风中微微颤抖,仿佛也在诉说着他的不舍。
“绾儿你等我,我一定会让云初兄同意我们的。”他一脸坚定地说道。
我含泪点头,可转头就把花踩到脚下碾压,心中暗自冷笑:他所谓的努力就是让兄长同意我当妾,真是可笑至极,我沈绾儿岂会甘心做妾。
一路上,红秀不停唠叨,像只烦人的苍蝇。
“小宋将军少年英才,以后官位会更大,小姐跟着他肯定不会吃亏。”
“其实贵妾也好,小宋将军那么喜欢小姐,等小姐将来生下男孩,将军夫人也得高看你一眼,到时候小姐的日子就风光了。”
我心烦得要命,当个妾室生下如我一样被嫌弃的庶出子女,算什么好?我心里暗暗骂道:这红秀真是没眼光,只看到眼前的利益,却不懂我心中的不甘。
马上要到都城,我叫停了马车,命红秀扶我进林中。
越走树枝越茂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光斑。红秀忍不住害怕,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小姐,已经够远了,他们听不到。”
我看见前方空出一片,应该是个峭壁,挥手让红秀转过身去。
我问:“肖姨娘如何了?”
红秀邀功般地靠近我,脸上带着一丝得意:“我拿钱让人打折了她两条腿,没挨过两日她就没了。”
我猛然推向她,冷冷地说道:“那就多谢你了!”
8
我探身看了看崖底,深不可测,仿佛一个无底的黑洞,红秀有八条命也不可能活了。
唉,她近来伺候得极好,我本不想杀她。可实在是她知道得太多了,留着她,就像留着一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给我带来危险。
兄长外出求学后,嫡母又多了很多磋磨我的法子,那些手段层出不穷,让我防不胜防。
连带着她院里的红秀都敢慢待我,有两次我去请安她不给通传,让我暴晒在日头底下,那炽热的阳光烤得我头晕目眩。
不过也就两次,因为第三次我去请安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
她依仗的干娘,嫡母的得力嬷嬷,前一天忽然被乱棍打死了。那嬷嬷一大把年纪,出的阴招多也就算了,还想去爬我爹的床,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嫡母可是最恨人惦记我爹了,她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真是老糊涂了,这都记不住,我心里暗暗嘲讽。
红秀也因跟她同住连带着受了二十棍,那棍子打在身上,发出“砰砰”的声响,她疼得嗷嗷直叫。
好了之后,她再也不敢出现在我面前,每次看到我都躲得远远的。
直到城破那日,她在嫡母屋中收拾行李,听到了我的挑拨。
等我被小宋将军送回去,她立马凑了过来表忠心,那副谄媚的模样,让我看了就觉得恶心。
有人乐意替我办脏事,我自然愿意。我只是想让自己在这复杂的环境中能更好地生存下去,有些事情我不方便做,她来做正好。
只是我马上要开始新生活了,总不能给自己留下隐患吧?我必须把一切可能威胁到我的因素都清除掉。
聪明人都会这么做的,我也一向做得很好。我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但为了生存,我不得不这样做。
侍卫那边我只说是她一脚踩空掉了下去,没引起丁点怀疑。他们看到那悬崖,也觉得这种说法合理,毕竟谁也不会想到是我故意推她下去的。
因为打的是宋家军的旗号,路上无人敢拦,车队径直到了兄长宅院。
四进的大院子,挂着宋府的牌匾,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气派。
兄长当真是发达了,我心里不禁感叹。
来源:家有宝贝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