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年我参军时,给女同窗写36封信她却从未回应,复员后揭开真相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10-27 15:00 1

摘要:当林舒文将那个边缘已经磨得发亮的小木箱放到我面前时,我整整五年的怨与憾,在那一刻,找到了一个无声的归宿。箱子打开,我写的三十六封信静静地躺在里面,信封泛着黄,却没有任何一封被拆开过。

当林舒文将那个边缘已经磨得发亮的小木箱放到我面前时,我整整五年的怨与憾,在那一刻,找到了一个无声的归宿。箱子打开,我写的三十六封信静静地躺在里面,信封泛着黄,却没有任何一封被拆开过。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什么都空了。

从一九七八年那个秋风萧瑟的早晨,我穿着崭新的军装,在喧闹的站台上向她挥手告别,到一九八三年我脱下军装,带着一身尘土和一脸沧桑回到这个小县城,这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我把对一个姑娘最纯粹的念想,都写进了这些信里。我写北疆的风雪如何刮得人生疼,写训练场上的汗水如何浸透衣背,写深夜站岗时如何靠着想念家乡和她来抵御孤独。

可那些信,都像石沉大海,没有一丝回音。

渐渐地,我的笔从热切变得迟疑,从倾诉变成质问,最后只剩下麻木的习惯。我以为是她考上大学后眼界高了,看不上我这个大头兵;我以为是她听从了父母之命,早已嫁作他人妇;我甚至刻薄地想过,或许从一开始,那份临别时的情愫,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带着这份心结,在部队里拼命训练,把所有的精力都砸在摸爬滚打上,试图用身体的疲惫来掩盖心里的空洞。

直到今天,我终于回到了故事开始的地方,想要为我逝去的青春,讨一个答案。

而一切,都要从那个挂着“欢送新兵入伍”横幅的站台说起。

第一章 站台与一支钢笔的承诺

一九七八年的秋天,空气里带着一种凛冽的清爽。我们县城的火车站还是那种老旧的苏式建筑,灰色的墙体,高大的拱形窗,站台上挤满了人,锣鼓喧天,红旗招展。我和几十个同样剃着板寸、穿着崭新绿军装的年轻人,胸前戴着大红花,在一片“保家卫国,无上光荣”的口号声中,显得既兴奋又有些不知所措。

父母的叮嘱,亲友的祝福,像潮水一样包围着我。我娘的眼圈一直是红的,不住地往我口袋里塞煮鸡蛋,我爹则在一旁,板着脸,手却一直紧紧攥着我的胳膊,一遍遍地说:“到了部队,要听话,要能吃苦,别给咱老郭家丢人。”

我嘴上应着,眼睛却一直在人群里焦急地搜索。

终于,我在站台的柱子旁看到了她——林舒文。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卡其布上衣,两条辫子安静地垂在胸前,手里抱着几本书,显得和周围喧闹的环境格格不入。她没有像别的女同学那样扎堆说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我身上。

那一刻,周围所有的嘈杂似乎都褪去了。

我和林舒文是高中同窗,她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话不多,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第一排,笔记记得工工整整。我呢,是个调皮捣蛋的家伙,上课总爱在下面搞小动作,但说来也怪,我偏偏就喜欢看她认真读书的样子。那时候的喜欢,很单纯,就是觉得她身上有股让人心安的书卷气。我们之间说过的话,可能还没有她借给我的练习册上的字多。

高考恢复的第二年,我们都落榜了。她准备复读,铆足了劲要考大学,而我,家里条件一般,自觉不是读书的料,便响应号召,报名参了军。

临走前,我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托同学给她带了句话,说我想在火车站见她一面。我没指望她会来。

但她来了。

我跟父母打了声招呼,挤出人群,朝她走去。越走近,心跳得越厉害,像揣了只兔子。

“郭卫东。”她先开了口,声音轻轻的,像羽毛拂过心尖。

“哎,林舒文,你来了。”我挠了挠后脑勺,感觉脸颊发烫。平时在同学面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我,在她面前,紧张得像个傻子。

“给你。”她把手里一直抱着的东西递了过来,不是书,而是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小包裹。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支崭新的“英雄”牌钢笔,暗红色的笔杆,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你……这是干嘛?”我有些结巴。在那个年代,一支英雄钢笔,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是不小的开销。

“你不是说,到了部队会给我写信吗?”她的脸微微泛红,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用它写吧,听人说,部队的笔不好用。”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胀。我一直以为,那句“我到了部队给你写信”,不过是我单方面的承诺,没想到她一直记在心里。

“我……我一定写!一到那就给你写!”我把钢笔紧紧攥在手心,像是握住了一个天大的承诺,“你把家里的地址给我,我怕寄到学校,你毕业了收不到。”

她从书里撕下一张纸,用自带的铅笔,一笔一划地写下了她家的地址,字迹娟秀清丽,就和她的人一样。

“你也要好好复习,争取考上大学。”我看着她,认真地说道。

“嗯。”她点点头,抬起眼,第一次那么认真地看着我,“你在部队,也要注意安全。”

她的眼睛很亮,像含着一汪清泉,映着我的倒影。我仿佛从那汪清泉里,看到了一种叫做“期许”的东西。

“呜——”

火车的汽笛声长长地拉响,催促着离别。

指导员开始在车厢门口喊着我们的名字,催促我们上车。我爹也过来拉我:“卫东,快,该走了!”

我把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上衣最里面的口袋,紧挨着心脏的位置。然后把那支钢笔,也放了进去。

“我走了,林舒文。”我朝她挥了挥手,转身跑向车厢。

上了车,我挤到窗边,努力在送行的人群中寻找她的身影。她还站在那根柱子旁,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追着火车跑,也没有哭,只是静静地站着,朝我这边望着。

火车缓缓开动,站台上的人和景物开始向后倒退。我娘的哭声,我爹的挥手,同学们的呼喊,都渐渐模糊。只有林舒文的身影,在我的视野里,异常清晰。

我把手伸出窗外,用力地挥舞着,直到她的身影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再也看不见。

火车驶离了县城,带着我奔赴一个完全陌生的远方。我靠在冰冷的车窗上,手心里还残留着那支钢笔的余温。我心里暗暗发誓:林舒文,等着我的信,我一定会让你知道,在遥远的北疆,有一个叫郭卫东的人,在想着你。

那时候的我,满心欢喜,以为这会是一个漫长而甜蜜的约定。

我怎么也想不到,这第一封信,会是我五年等待的开始,也是一场巨大误会的开端。

第二章 遥远的北疆,沉默的信箱

开往北疆的绿皮火车,咣当咣当地走了三天三夜。

车窗外的景色从熟悉的青山绿水,逐渐变成了黄土高坡,最后,只剩下一望无际的戈壁和荒漠。新兵连的生活,比我想象中要苦得多。我们被分到了一个靠近边境线的团部,这里风沙大,气候干燥,昼夜温差能把人折腾得够呛。

每天的生活,就是队列、训练、学习,三点一线,枯燥而紧张。五公里越野、器械训练、实弹射击……一天下来,累得骨头都像是散了架,躺在床上就能睡死过去。

但每到夜深人静,当营房里响起战友们均匀的鼾声时,思念就像戈壁滩上的野草,疯狂地滋长起来。

我想家,想我娘做的手擀面,想我爹的旱烟味儿。

而想得最多的,还是林舒文。

新兵连的第一个周末,我们有了半天的休息时间。战友们有的聚在一起打扑克,有的在读家信,脸上都洋溢着幸福。我悄悄地拿出林舒文送我的那支钢笔,又从班长那里要来了信纸和信封,趴在自己的小马扎上,开始写第一封信。

我把钢笔灌满了蓝黑色的墨水,笔尖在纸上划过,沙沙作响。

“舒文,见字如面。”

我写了我们是怎么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写了北疆的天有多蓝,风有多硬,写了新兵连的饭菜虽然管饱但总觉得少了点家乡的味道。我还写了我们的班长,一个看起来很严肃但其实很关心人的山东汉子。我写得很详细,几乎是把这半个月的所见所闻都向她汇报了一遍,仿佛她就在我对面,安静地听着。

写到最后,我犹豫了很久,添上了一句:“你送我的钢笔很好用,墨水也很流畅。你复习得怎么样了?一定要加油。勿念,保重。”

写完信,我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生怕有错别字让她笑话。然后,我把信纸工工整整地叠好,塞进信封,一笔一划地写上她家的地址。那个地址,我早已烂熟于心。

第二天一早,我把信投进了营区的绿色邮筒里。那一刻,我的心也跟着那封信,飞向了千里之外的家乡。

从那天起,写信成了我军旅生涯里最重要的仪式。

每个星期,我都会雷打不动地给她写一封信。我跟她分享训练场上的趣事,比如我第一次打靶就打了个优秀,得到了连长的表扬;也跟她倾诉心里的烦恼,比如和同班的战友闹了点小别扭,心里觉得委屈。我甚至会把报纸上看到的一些有趣的新闻剪下来,夹在信里寄给她,希望她复习之余能解解闷。

我的信,成了一本日记,而她是唯一的读者。

每次把信投进邮筒,我都会满怀期待。接下来的几天,只要看到邮递员的绿色自行车出现在营区门口,我的心就会怦怦直跳。我会第一个冲过去,在分发信件的桌子前伸长了脖子,在几十上百封信里寻找那个熟悉的娟秀字迹。

“郭卫东,你小子,又没你的信!”负责分信的文书老兵总是这样和我开玩笑。

战友们也都知道我在等一个叫“林舒文”的姑娘的回信。

“卫东,你那女同学是不是把你给忘了?”同班的李铁柱拍着我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要我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咱们部队的女卫生员不也挺好的嘛!”

“去你的!”我笑骂着推开他,“舒文不是那样的人,她学习忙,可能没时间写。再说了,信从这儿寄到家,一来一回,不得个把月?”

我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一个月过去了,没有回信。

两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回信。

新兵连的生活结束,我们被分配到了下面的作战连队。环境更艰苦了,训练任务也更重了。我已经写了八封信,可那个小小的信箱,对我来说,永远是沉默的。

我的心情,也从最初的满怀期待,变成了焦灼,然后是失望,最后,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我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我写的信寄丢了?还是她家的地址写错了?我拿出那张已经有些磨损的纸条,翻来覆去地看了无数遍,一个字都没错。

难道……是她不想回信?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一根刺,扎得我心里生疼。

是不是她觉得我一个当兵的,配不上她这个未来的大学生?是不是她家里人不同意?还是她已经有了别的……

我不敢再想下去。

那天晚上,我写了第九封信。信里,我第一次问她:“舒文,你收到我的信了吗?是不是太忙了?如果收到了,哪怕只回一句话,告诉我你一切都好,我也就放心了。”

这封信寄出去后,我的等待变得更加煎熬。

又是一个月过去,信箱里依然空空如也。

那天,李铁柱收到了他对象的来信,信里还夹着一张照片。他宝贝似的拿给大伙儿看,那姑娘笑得比花还甜。战友们都在起哄,让他退伍了赶紧把喜酒办了。

我看着李铁柱那副幸福得冒泡的样子,心里像是被挖空了一块。我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床铺,拉上帘子,把头埋在被子里。

一种巨大的委屈和孤独感,排山倒海般地向我袭来。

我郭卫东,自问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训练再苦再累,我没掉过一滴泪。可那一刻,我的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浸湿了粗糙的枕巾。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连一句回音都得不到?

我甚至开始怀疑,站台上那次短暂的相见,那支钢笔,那句“注意安全”,都只是我的一场梦。

第三章 习惯与一堵渐厚的心墙

时间是剂良药,也能变成慢性的毒药。

在日复一日的等待和失望中,我渐渐习惯了没有回信的日子。但我没有停止写信。这成了一种偏执的习惯,一种我和自己较劲的方式。

我不再像最初那样,满怀期待地向她分享我的生活。我的信变得越来越短,内容也越来越像流水账。

“舒文,今天我们进行了十公里武装越野,很累。北方的冬天真冷,滴水成冰。你那边应该还好。勿念。”

“舒文,快过年了,部队里很热闹,包了饺子。不知道你今年高考准备得怎么样了。祝顺利。”

“舒文,我下连队了,成了一名炮兵。每天和炮弹打交道,很威风。你呢?考上大学了吗?去了哪个城市?”

我的信,成了一连串的问号,抛向一个沉默的深渊。我不再期待回音,写信更像是在完成一个对自己的承诺。那个在站台上,意气风发的少年郭卫东,曾对一个叫林舒文的姑娘许下诺言,说会一直给她写信。如今,我只是在履行这个诺言,哪怕对方早已不在意。

那支她送的钢笔,我一直随身带着。墨水用完了,我就再灌上。笔杆上的漆被我摩挲得有些掉了,但我还是喜欢用它。每一次握着它,我都会想起那个秋天的站台,想起她清澈的眼睛。

然后,心里的那堵墙,就又厚了一分。

第二年夏天,我收到了家里的来信。我娘在信里说,家里一切都好,让我安心服役。信的末尾,她提了一句:“卫东啊,你上次信里问的那个林家闺女,我托人打听了。听说她今年考上了省城的师范大学,出息了。她爹是镇上中学的教导主任,可威风了。”

看到这行字,我的心猛地一沉。

原来,她真的考上大学了。

我捏着信纸,坐在营房外的台阶上,看着远处光秃秃的山峦,心里五味杂陈。有为她高兴的成分,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

大学生和普通士兵,这中间的差距,就像我们之间隔着的千山万水。或许,在她看来,我写的那些信,那些关于训练、关于风雪、关于一个大头兵的喜怒哀乐,都显得那么幼稚和可笑吧。

李铁柱看我情绪不对,凑过来问:“咋了?家里来信说啥了?”

我把信递给他。他看完,一拍大腿:“嗨!我当是啥事呢!人家考上大学了,好事啊!不过……卫东,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这下你们的差距可就拉开了。人家是天之骄女,以后出来是国家干部,你呢,退伍了撑死回县城安排个工作。这事儿,我看悬。”

李铁柱的话,虽然糙,但句句都戳在我的心窝子上。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没有给她写信。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我开始回想我和她之间为数不多的交集,试图从中找出她对我哪怕有一丝好感的证据。但想来想去,除了站台上的那次送别,似乎再也找不到什么。

也许,她送我钢笔,真的只是出于同学之谊。

也许,我这长达一年的书信,在她看来,根本就是一种骚扰。

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和自卑感,像藤蔓一样缠住了我的心脏。

从那以后,我的信写得更少了,从一周一封,变成了一个月一封。信的内容,也只剩下寥寥数语的问候。

“舒文,祝贺你考上大学。我在部队一切都好。”

“舒文,入冬了,注意身体。”

我不再问她为什么不回信,也不再倾诉我的生活。我觉得,再多说一个字,都是自取其辱。

日子就这样在训练和沉默中一天天过去。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军事训练中。我的射击成绩在全连名列前茅,体能考核次次都是优秀。我成了连队的训练标兵,后来还被提拔为副班长。

战友们都说我郭卫东变了,从一个爱说爱笑的小伙子,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硬汉。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是用一层坚硬的壳,把那颗受了伤的心包裹了起来。

时间一晃,就是三年。

这三年里,我总共写了三十五封信。最后一封,是在我即将面临提干考核的时候写的。

那是我军旅生涯的一个重要关口。如果能提干,我就能留在部队,成为一名真正的军官。如果不行,再过两年,我就得脱下这身军装,卷铺盖回家。

那天晚上,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拿出了纸笔。

“舒文,好久没写信了。我在部队很好,已经是一名班长了。最近,部队里有提干的机会,我报名了,正在准备考核。不知道你大学生活怎么样,应该快毕业了吧。这可能是我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了。如果……如果你能回信,祝我好运,我会很高兴。如果不能,也没关系。祝你一切都好。郭卫东。”

这封信,是我最后的试探,也是最后的告别。

我把它投进邮筒,心里异常平静。我知道,这大概率又是一次石沉大海。

一个月后,提干考核的结果出来了,我因为文化课成绩差了几分,落选了。

与此同时,信箱里,依然没有任何回音。

那一刻,我心里最后一丝念想,也彻底断了。

我把那支英雄钢笔的墨水倒掉,擦拭干净,放进了一个小铁盒里,压在了箱子底。

从此,我再也没有给林舒文写过一个字。

我开始真正地面对现实,为自己两年后的退伍生活做打算。那个叫林舒文的姑娘,连同那三十五封未曾拆开的信,被我一起埋葬在了记忆的深处,成了一个不能触碰的疤。

我以为,这个谜,这辈子都不会有答案了。

第四章 故乡与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一九八三年的秋天,同样是秋风萧瑟,我脱下了穿了五年的绿军装,踏上了返乡的列车。

五年前,我离开时,是个对未来充满幻想的毛头小子。五年后,我回来了,皮肤晒得黝黑,手上布满了老茧,眼神里多了几分同龄人没有的沉稳和沧桑。

县城还是那个县城,但又好像处处都变了。街道两旁多了些新盖的二层小楼,人们的穿着也比五年前时髦了不少。街上开始有了零星的个体户,支着摊子卖些小商品,吆喝声此起彼伏,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回到家,我娘抱着我哭得稀里哗啦,我爹在一旁,眼圈也红了,一个劲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短暂的团聚喜悦过后,是现实的安置问题。我被分配到了县里的棉纺厂,当了一名保卫科的干事。工作不累,但也很无聊,每天就是巡逻、登记,和厂里那些偷奸耍滑的工人斗智斗勇。

生活一下子从部队里那种紧张、规律的节奏,变得松散而平淡,我有些不适应。

更让我不适应的,是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

我刻意不去打听林舒文的消息。我觉得,一切都过去了。她现在应该已经大学毕业,在省城里当老师,或许已经结婚生子,过着和我截然不同的生活。我们就像两条相交后又迅速分开的直线,再也不会有交集。

我把那段往事,连同那个小铁盒,都锁在了家里的旧皮箱里,再也没打开过。

我开始试着接受父母安排的相亲。见了几个姑娘,有的是厂里的女工,有的是供销社的售货员。她们都很好,很实在,但我总觉得缺点什么。每次和她们坐在一起,听她们聊着家长里短、柴米油盐,我都会不自觉地走神,想起那个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第一排,抱着书本的姑娘。

我知道,我心里那个结,还没有真正解开。

直到半年后的一天,这个结,被一次意外的重逢,猛地拽了出来。

那天,我跟着科长去镇上的小学,协调一起厂区子弟在学校打架的事件。事情处理完,我们正准备走,一群放学的孩子像小鸟一样从教室里涌了出来。

我无意间一抬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站在教室门口,正在叮嘱几个孩子路上注意安全。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确良衬衫,黑色的长裤,头发剪短了,齐耳的长度,显得比以前更加干练。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呃,反而让她多了一份成熟温婉的气质。

是林舒文。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停滞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省城吗?怎么会回到我们这个小县城的镇小学当老师?

无数个问题,像炸开的烟花,在我脑子里轰鸣。

她也看到了我。

我们四目相对,隔着一群嬉笑打闹的孩子。她的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然后是慌乱,最后,变成了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教案,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我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五年了,我曾在脑海里预演过无数次和她重逢的场景。我以为我会很平静,或者会带着一丝怨气,冷冷地和她擦肩而过。

可真到了这一刻,我才发现,我所有的伪装和防备,都不堪一击。

“小郭,看啥呢?走了!”科长在旁边催促道。

我回过神来,胡乱地点了点头,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我一言不发。科长是个过来人,看出了我的异样,笑着问:“怎么?看到老同学了?我看那女老师长得挺标致的嘛。”

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象,心里乱成了一锅粥。

她为什么会回来?她结婚了吗?她过得好吗?

最重要的是,当年,她为什么一封信都不回?

那个被我强行埋葬了五年的疑问,此刻,像破土的竹笋,疯狂地生长起来,再也无法压制。

回到家,我翻箱倒柜,找出了那个锁在皮箱里的小铁盒。打开它,那支暗红色的英雄钢笔,静静地躺在里面。

我把它拿出来,紧紧地握在手里。冰凉的触感,仿佛把我带回了那个遥远的军营,带回了那些在灯下写信的夜晚。

不行,我不能再这样不明不白下去了。

我必须去问个清楚。

我不是为了挽回什么,也不是为了追究什么。我只是想给我那三十六封信,给我那五年的青春,讨一个真相。

哪怕那个真相,会让我彻底死心。

第五章 迟到五年的对质

第二天,我请了半天假。

我换上了一件自认为最体面的白衬衫,把那支钢笔揣进了口袋。站在镜子前,我看着镜子里那个神情有些紧张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

郭卫东,你是个兵,怕什么!不就是问几句话吗?

我骑着我那辆二八大杠自行车,一路向镇上的小学骑去。初夏的风拂过脸颊,带着一丝暖意,却吹不散我心里的忐忑。

到了学校,正是午休时间,校园里很安静。我把车停好,找到了她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开着,里面有几个老师在备课。我一眼就看到了她,她正低着头批改作业,神情专注。

我站在门口,犹豫了。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男老师看到了我,热情地问:“同志,你找谁?”

他这一声,惊动了办公室里所有的人,包括林舒文。

她抬起头,看到我,手里的红笔在作业本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印子。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我……我找林老师。”我硬着头皮说道。

“哦,林老师,有人找。”那个男老师朝她喊了一声。

林舒文站了起来,局促不安地整理了一下衣角,对我说了句:“你……你出来一下。”

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到了教学楼后面的小操场。操场边上有一排高大的白杨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我们就这样站着,谁也没有先开口。气氛尴尬得让人窒息。

最终,还是我打破了沉默。我从口袋里掏出那支钢笔,递到她面前。

“这个,还给你。”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她看着那支钢笔,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没有接,只是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你都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回来半年了。”我看着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林老师,我今天来,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问你一件事。”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悲伤。

“我给你写了三十六封信,整整五年。”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第一年,我每个星期都写。后来,一个月一封。再后来……我写不下去了。我想问你,为什么?为什么一封信都不回?哪怕……哪怕你回一封信,告诉我你不愿意,让我死了这条心,也行啊。你为什么要这样,一声不吭?”

这番话,在我心里憋了五年。说出来的那一刻,我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林舒文的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她没有擦,只是任由它流着。

“对不起……卫东……对不起……”她哽咽着,除了道歉,似乎说不出别的话。

“我不要听对不起!”我的情绪有些失控,声音也大了起来,“我要一个理由!林舒文,你告诉我,是不是你考上大学,就看不上我这个当兵的了?还是你家里人不同意?或者你早就有了别人?你给我一个痛快话,行不行?”

我的质问,像一把把刀子,扎向她,也扎向我自己。

她被我的样子吓到了,身体微微颤抖着。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想平复一下情绪,然后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说:“不是的……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抬起手,擦了擦眼泪,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无奈。

“卫东,你……你跟我来吧。”

她说完,转身朝校外走去。

我愣了一下,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我不知道她要带我去哪里,也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怎样一个答案。但我知道,那个困扰了我五年的谜团,今天,终于要揭晓了。

我们一路无言。

她家离学校不远,就在镇上的一个老家属院里。是一排红砖砌成的平房,院子里种着些花草,打理得很整洁。

她推开一扇漆成绿色的木门,带我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八仙桌,椅子,墙上贴着奖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靠窗的藤椅上,盖着一条薄毯子,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这是我爸。”林舒文轻声说。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她没有在堂屋停留,而是直接把我引进了里间,那是她的卧室。

房间不大,收拾得干净利落。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桌,还有一个老式的木头衣柜。

她走到衣柜前,蹲下身,从最底下,吃力地拖出了一个上了锁的小木箱。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木箱,因为年代久了,上面的红漆已经斑驳脱落。

她从脖子上取下一把小小的铜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

“咔哒”一声,锁开了。

她打开箱盖,然后站起身,退到一旁,对我轻声说:“答案,都在里面了。”

我走上前,朝箱子里看去。

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箱子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摞信。那些信封,我都认得。那是我写的,从北疆寄来的,带着部队邮戳的信。

一封,两封,三封……我数不清有多少。

但每一封,都完好无损,没有被拆开过。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这……这是怎么回事?

第六章 一箱未拆的信,一个时代的结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一箱子信,感觉自己像被雷劈中了一样。

三十六封信。

我一眼就认出了第一封,信封的一角因为塞得太满,被我用胶水小心地粘过。我也认出了最后一封,那是我在提干考核前,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写下的。

它们都在这里,安安静静地躺着,像一个个沉默的证人,诉说着一段被尘封的往事。

“为什么?”我转过头,声音沙哑地看着林舒文,“为什么不拆开?为什么不看?”

这比她把信扔了,或者干脆没收到,更让我无法接受。

林舒文的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她走到床边坐下,双手掩面,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了五年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不是我不想看……”她断断续续地哭着说,“是……是我爸……不让我看。”

我愣住了。

“你爸?”

她点了点头,努力平复着呼吸,开始讲述那段被深埋的过去。

原来,在我走后不久,她收到了我的第一封信。那时候她正全力以赴地准备第二次高考,收到来自远方战友的信,她心里是欢喜的。可她还没来得及拆开,信就被她父亲发现了。

她的父亲,林老师,是镇上中学的老教员,后来当了教导主任。他是个思想非常传统和固执的人,一辈子信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他把女儿考上大学,当成了自己毕生的希望,也是弥补他自己当年没能上大学的遗憾。

当他看到一个当兵的男青年给自己女儿写来“那种信”时,他勃然大怒。在他看来,这就是“谈情说爱”,是会毁了女儿前程的“歪门邪道”。

“他当时就把信给没收了,狠狠地骂了我一顿。”林舒文抽泣着说,“他说,在我考上大学之前,不准和任何男同学有不清不楚的来往。他说,当兵的能有什么出息?以后就是个泥腿子,只会拖累我。他让我死了这条心,好好读书。”

我听着,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我不服,跟他吵,我说你这是专制,是蛮不讲理。结果,他打了我一巴掌……”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打我。然后,他把那封信锁进了这个箱子里,警告我,以后再有你的信来,他见一封,收一封,如果我敢偷偷联系你,他就把我的书全都烧了,让我一辈子待在家里。”

我无法想象,当时那个文静柔弱的女孩,是如何面对父亲雷霆般的怒火和强硬的手段。

“从那以后,邮递员每次送信来,我爸都会守在门口。只要是你的信,他二话不说就拿走,扔进这个箱子里,再锁起来。”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我根本不知道你写了什么,我只知道,你一直在写,一直在写……我心里又急又愧疚,我觉得我对不起你,让你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傻傻地等着回信。”

“那你……那你为什么不托别人告诉我一声?”我忍不住问。

她苦笑了一下:“我怎么说?我们那个家,他就是天。我妈胆子小,一辈子都听他的。我当时被他看得死死的,每天除了复习就是做家务,连出个门都要盘问半天。我试过偷偷写信,可我连邮票都买不到,更别说寄出去了。而且……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我沉默了。

在那个年代,一个父亲的权威,对于一个尚未成年的女儿来说,确实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第二年,我考上了师范大学。我以为,我自由了,我可以跟你解释了。”她的语气变得更加悲伤,“我去向我爸要那些信,我想看看你都写了什么,然后给你回信。可他……他把箱子藏了起来,他说,‘你想都别想!你现在是大学生了,更不能跟那种人有瓜葛,这会影响你的前途,影响你的分配!’我们又大吵了一架,他气得心脏病都犯了。”

“从那以后,这个箱子,就成了我们父女之间一个绝不能碰的禁忌。他再也没提过,我也不敢再问。我怕再刺激他。”

我看着她,心里百感交集。原来,我所以为的“看不上”,我所以为的“嫌贫爱富”,都只是我一个人的猜忌。真相,远比我想象的要沉重和无奈。

我怨恨了五年的人,其实,也是一个受害者。

“大学四年,我过得一点都不开心。”她继续说道,“我总觉得心里欠着你一笔债。我不敢谈恋爱,也拒绝了所有人的示好。我总想着,等我毕业了,工作了,经济独立了,我就能自己做主了。到时候,我再想办法跟你解释清楚。”

“可我毕业分配的时候,我爸又动用了他所有的关系,把我从省城调回了我们县里,就在这个镇小学。他说,女孩子家,离家近一点好,他也好照顾我。”

说到这里,她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我知道,他就是怕我飞远了,不受他控制了。前年,他身体彻底垮了,中风偏瘫,生活不能自理。我妈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我就更走不开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被家庭和责任牢牢捆绑住的女人,再看看堂屋里那个躺在藤椅上,安静得像一尊雕像的老人,心里那堵积攒了五年的怨气之墙,轰然倒塌。

我没有资格去怨她,更没有理由去恨她。

她承受的,远比我多得多。我只是失去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念想,而她,可能失去的是选择自己人生的自由。

“这个箱子,是我爸病倒后,我妈偷偷找出来给我的。”林舒文指着那个木箱,轻声说,“她说,‘舒文啊,你爸这辈子,都是为了你好,就是方法太犟了。这些信,是郭家那孩子写的,你自己处理吧。’我拿到箱子那天,哭了一整晚。我看着这些信,每一封都那么厚,我能想象到,你在部队的那些年,是怎么一笔一划写下它们的。我……我不敢拆。”

“为什么?”

“我怕。”她看着我,眼神里是深深的歉疚,“我怕看到你在信里问我为什么不回信,我怕看到你从希望到失望。我怕我看了,会更对不起你。卫东,是我不好,是我太懦弱了,我没有保护好你的信任。”

我走到她身边,从箱子里拿起一封信。信封已经很旧了,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

我没有拆开它。

现在拆不拆,已经不重要了。

我把信放回箱子里,然后轻轻地盖上了箱盖。

“舒文,”我看着她,认真地说道,“别再说了。都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

真相大白了,虽然迟到了五年。这个真相里,没有背叛,没有嫌弃,只有一个严厉固执的父亲,一个孝顺无奈的女儿,和一个被时代洪流裹挟的误会。

我心里的那个结,在这一刻,终于解开了。

第七章 和解与一杯温热的茶

当所有的误会都烟消云散,我和林舒文之间那种尴尬而紧张的气氛,也随之消失了。剩下的,是一种经历过风雨后的平静和坦然。

她给我倒了一杯热茶,茶水的热气氤氲开来,模糊了彼此的视线。

“后来……你在部队怎么样?”她轻声问道,像是想弥补那些年错过的时光。

我笑了笑,端起茶杯,开始讲述我的军旅生涯。我讲了北疆的风雪,讲了训练的艰苦,讲了我和战友李铁柱之间的趣事,也讲了我提干失败后的失落,以及最后选择退伍回乡的决定。

我讲得很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那些曾经让我感到孤独和委屈的经历,在真相面前,都变成了可以付之一笑的过往。

她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地,眼眶会泛红。

“你受苦了。”她低声说。

“当兵嘛,哪有不受苦的。”我喝了一口茶,暖意从喉咙一直流到胃里,“那你呢?大学生活怎么样?当老师,习惯吗?”

她也开始说起她的故事。她说起大学里有趣的课程,说起第一次站上讲台时的紧张,说起和孩子们在一起的快乐。她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轻松的笑意。

我们就像两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互相交换着彼此空白的五年人生。

我们谁也没有再提那三十六封信,也没有提那个被锁住的青春。但我们都知道,那段往事,已经成了我们之间一道无法磨灭的印记。它曾让我们隔阂,也在此刻,让我们对彼此有了更深的理解。

聊到最后,她看着我,有些犹豫地问:“你……现在,在棉纺厂,还好吗?结婚了吗?”

“挺好的,就是有点闷。”我坦然地回答,“还没结婚,家里给介绍过几个,没成。”

她“哦”了一声,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我能感觉到,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地变化。那种感觉很微妙,不再是年少时的懵懂情愫,而是夹杂了太多理解、同情和遗憾的复杂情感。

就在这时,堂屋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我爸醒了。”林舒文站起身,“我去看看。”

我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们走到堂屋,林老师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有些浑浊,看到我这个陌生人,露出了警惕的神色。他半边身子不能动,嘴巴也有些歪斜,想说话,却只能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音节。

“爸,这是我同学,郭卫东,他来看看你。”林舒文俯下身,在他耳边轻柔地说道。

听到“郭卫东”这个名字,林老师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惊讶,有尴尬,甚至还有一丝……愧疚。

他挣扎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无力地摆了摆那只还能动的手。

我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能一手遮天的严父,如今却被病痛折磨得如此脆弱,心里最后一丝芥蒂也消失了。

我对他,恨不起来。

他或许做错了,但他出发点,可能真的只是一个父亲最朴素的愿望——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有一个更好的未来。只是他的方式,太极端,太不近人情,也太符合那个时代的烙印。

“林老师,您好好养病。”我走上前,对他鞠了一躬。

他看着我,嘴唇哆嗦着,眼里,竟然泛起了泪光。

从林舒文家出来,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夕阳的余晖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骑上自行车,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小院。林舒文站在门口,对我挥了挥手。

我也对她挥了挥手,然后蹬上车,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我没有再回头。

我知道,我和她之间,那段关于青春、关于等待、关于误会的故事,到这里,已经画上了一个句号。

至于未来会怎样,我不知道。

或许,我们会像两条平行线,继续各自的生活,只是偶尔会想起对方,心里不再有怨,只有一丝淡淡的温暖。

或许,我们还有别的可能。

但那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今天,我找回了那个在北疆的风雪里,依然愿意相信承诺的少年。我也理解了一个在家庭和责任的夹缝中,艰难生活的女孩。

这就够了。

第八章 岁月与一支笔的重量

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但我的心境,却和以前完全不同了。那块压在我心头五年的大石头被搬开后,我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上班的时候,我不再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样子,偶尔也会和同事们开开玩笑。下班后,我开始拾起一些在部队里养成的习惯,比如每天坚持跑步,看书读报。

父母看出了我的变化,都觉得很高兴。我娘又开始张罗着给我介绍对象,这一次,我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抗拒。

我和林舒文没有立刻变得热络起来。我们之间,似乎有一种默契,需要给彼此一些时间和空间,去消化那段沉重的过去。

大概过了一个月,在一个周末的下午,她来到了我们厂的家属区。

那天我正在院子里修理我那辆二八大杠,她提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个苹果,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院门口。

“郭卫东,我……路过,来看看阿姨。”

我娘热情地把她迎了进去。两个女人很快就聊到了一起。我娘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言语间满是疼爱和惋셔。我知道,我娘大概已经从我这里,知道了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

我默默地给她们沏好茶,然后继续在院子里修车。听着屋里传来的阵阵笑语,我的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

她走的时候,我送她到巷口。

“我爸……他前几天,情况好了点,能说几个字了。”她低着头,轻声说,“他跟我说……对不住你。”

我停下脚步,看着她:“都过去了,别再提了。让老人家安心养病。”

“嗯。”她点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我,“这个……”

我接过来一看,是那支英雄钢笔。

“你留着吧。”我说。

“不,”她摇摇头,眼神很坚定,“它本来就应该是你的。你用它写了那么多信,它应该跟着你。而且……我想,它应该重新装满墨水了。”

我看着她清澈的眼睛,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我没有再推辞,把钢笔收了起来,紧紧地握在手心。

从那天起,我们开始像真正的朋友一样来往。她会来我家,帮我娘做些家务,陪我爹下下棋。我也会在她周末去镇上照顾父亲的时候,骑车带着她,省去她挤公交车的辛苦。

我们聊工作,聊生活,聊对未来的打算。我们从不刻意回避过去,但也不再沉溺于过去的遗憾。那段经历,成了我们关系中最坚实的地基。因为经历过那样的误会和等待,我们都更懂得沟通和理解的可贵。

第二年的春天,在李铁柱的婚礼上,我喝了点酒。回来的路上,我借着酒劲,对身边的林舒文说:“舒文,那三十六封信的内容,你想不想知道?”

她脸一红,点了点头。

我说:“那我以后,一天给你讲一点,讲一辈子,好不好?”

她没有说话,只是把头,轻轻地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后来,我们结婚了。

婚礼很简单,只请了双方的亲戚和几个要好的朋友。没有太多的繁文缛节,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真诚的祝福。

婚后,我们把家安在了县城。我依然在棉纺厂工作,后来凭着在部队练就的过硬素质,当上了保卫科的副科长。她也通过努力,从镇小学调到了县城的重点小学,成了一名优秀的语文老师。

我们把她的父亲也接到了县城,方便照顾。老爷子虽然嘴上不说,但看得出来,他心里对我的那份愧疚,正在慢慢被亲情所融化。

我们的日子,过得平淡而温馨。会有争吵,会有烦恼,但我们总能坐下来,好好地沟通,就像当年我们渴望的那样。

那三十六封未曾拆开的信,我们最终还是一起看了。

在一个冬日的午后,阳光暖暖地照进屋子。我们把那个小木箱搬出来,一封一封地拆开,一封一封地读。

我读着那些年少轻狂、充满思念的文字,自己都觉得有些脸红。她却听得泪流满面,时而哭,时而笑。

她说:“卫东,你的青春,我虽然错过了,但谢谢你,让我现在看到了。”

我把她揽进怀里,轻声说:“我的下半辈子,你不会再错过了。”

那支英雄钢笔,一直被我珍藏在书桌的笔筒里。我和舒文的儿子出生后,我用它,在儿子的日记本上,写下了第一行字。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我和舒文都已两鬓斑白。儿子也早已成家立业。

我们时常会坐在阳台的摇椅上,聊起当年的事。那段关于三十六封信的往事,不再是心头的伤疤,而成了一段值得回味的、独属于我们的传奇。

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年没有那个固执的父亲,如果那些信都被及时地收到和回复,我们的故事,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或许,我们会经历一场轰轰烈烈的异地恋,然后在退伍后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

但那样,我们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深刻地理解到沟通的重量,和信任的可贵。

人生没有如果。

岁月用一场深刻的误会,教会了我们成长。它让我们明白,真正的感情,不是一帆风顺的甜蜜,而是能跨越千山万水,能抵御时间洪流,能在所有的误解和隔阂之后,依然选择相信与和解。

那支笔,那三十六封信,它们承载的,不仅仅是一个年轻士兵的爱慕,更是一个时代的缩影,和两颗心的漫长等待。

而我很庆幸,在故事的最后,我等到了我的答案,也等到了那个值得我等待一生的人。

来源:进取海风一点号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