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十六岁那年,一顶朱红小轿抬着我,晃晃悠悠送进了小太监江得宝的外宅。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问莲姨娘:「姨娘,太监和一般的男人有什么不同?」
莲姨娘支支吾吾:「就是那个……不能生孩子……」
我却眼前一亮,不能生孩子?
竟还有这等好事!
我欢欢喜喜嫁给了那个太监。
01
十六岁那年,一顶朱红小轿抬着我,晃晃悠悠送进了小太监江得宝的外宅。
"爹,您这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我攥着嫁衣袖口,望着眼前这个满面堆笑的县令爹。
江得宝乃大太监魏瑾的干儿子,权势如日中天。偏我那贪财好色的渣爹,因上峰要来查账,生怕贪墨事发,急着要抱这根大腿。
"桃儿啊,"渣爹搓着双手,"听说魏公公要给干儿子娶妻,你那些庶姐庶妹,平日里花枝招展的,这会儿倒都闭了房门,生怕被选中。"
我冷笑一声:"她们怕,我可不怕。"
"哦?"渣爹眼睛一亮,"你愿意?"
我点头:"但有个条件,您得放了莲姨娘。"
莲姨娘是我亲娘,这些年在这个家里受尽磋磨。我迟早要嫁人,她再不走,怕是要被当家主母折磨死。
渣爹略一思索:"成!只要你应下这门亲事,莲姨娘的卖身契我明日就还她。"
出阁前夜,我悄悄去了莲姨娘房里。
"姨娘,"我握着她伤痕累累的手,"太监和一般男人有什么不同?"
莲姨娘脸色一变,支支吾吾:"就...就是那个...不能生孩子..."
"不能生孩子?"我眼睛一亮,"竟有这等好事!"
莲姨娘愣住:"桃儿,你...你怎会这般想?"
我冷笑:"姨娘可还记得前年爹纳的那个小妾?"
莲姨娘脸色一白:"你是说...春桃?"
"正是,"我咬牙道,"她只比我大一岁,平日里爱说爱笑,我们常一起去后院捉蛐蛐、放风筝。"
莲姨娘低头抹泪:"后来她有了身孕,就消停了..."
"是啊,"我声音发冷,"她生产那夜,我偷偷溜到她房外。接生的婆子端着一盆又一盆血水出来,那血水混在污泥里,狰狞刺眼..."
莲姨娘浑身发抖:"别说了..."
"我听到她的哭声越来越弱,"我继续道,"最后...她和孩子都没能活下来。"
莲姨娘捂住嘴,泪水滚滚而下。
"自那以后,"我轻声道,"我便想,若是不生孩子,或许能活得久些。"
莲姨娘突然抱住我:"桃儿,都是娘没用,连累了你..."
我推开她,正色道:"姨娘,您答应我,别再熬夜做绣活了。"
莲姨娘怔怔地看着我。
"和大山叔走得远远的,"我压低声音,"不要再回来!"
莲姨娘柔顺的脸上浮现出坚毅之色,她郑重地点点头:"桃儿,你放心。"
我转身离开,身后传来莲姨娘压抑的啜泣声。
出阁那日,我盖着红盖头,听着外面喧闹的鞭炮声。
"小姐,"喜娘轻声道,"该上轿了。"
我深吸一口气,任由她搀扶着走出房门。
路过渣爹时,我停下脚步:"爹,您可要说话算话。"
渣爹干笑两声:"自然,自然。"
我冷笑一声,抬脚跨进花轿。
轿子晃晃悠悠启程,我掀开盖头一角,望着渐渐远去的家门。
"小姐,"丫鬟小翠轻声问,"您真的不后悔吗?"
我放下盖头,轻声道:"后悔?不,我倒是有些期待呢。"
花轿继续前行,我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这深宅大院,我终究是逃出来了。至于那江得宝...
我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一个太监,能奈我何?
02
红绸轻落,揭开我盖头的,竟是一位约莫十七八岁的青年。
他肤若凝脂,眉眼如画,端的是个俊逸公子。
我心中暗忖:我嫁之人,竟比我这女儿家还要出挑几分。
念及此,我脸颊微热,心中竟生出一丝窃喜。
他上下打量我,眉头微蹙,似有不满。
“怎生这般瘦小?”他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
我忙辩解道:“我已满十六,不算小了。”
他嗤笑一声,道:“瞧你这小身板,顶多十三四岁,平日里还是多吃些饭吧。”
“我的情况,你已知晓;你的底细,我也明了。咱们也算是知根知底。”
“虽是嫁给我委屈了你,但……”他话未说完,被我抢白。
“不委屈,不委屈。”我急声道,生怕他反悔。
他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别插话!我每月可出宫一次,你只需守好这屋子便可。”
“除了柜底那箱子不能动,其余之物,你可随意取用。”
“好了,我说完了,你有什么要求?”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羞怯地低下头,轻声道:“我只希望……你能对我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种好。”
他闻言,哄然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你怕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他边笑边道。
“我可是个太监,没有子孙根的太监!”他恶狠狠地做了一个切割的手势。
“我一个人过惯了,不会将心思放在女人身上。”
“若非干爹大寿时喝醉了酒,执意要给每个干儿子都娶个妻子,你爹又有所求,我也不会耽搁了你。”
言罢,他不再理会我,将手中盖头胡乱揉在一旁。
“你睡吧,我去堂屋里凑活一晚。”他转身欲走。
我忙拉住他的衣袖,轻声道:“不一起睡吗?”
他没好气地呛声道:“我又不能做什么,睡一起膈应得慌。”
“再说,谁知道你会不会打呼、磨牙,吵得我睡不好?”
我心中暗道:我才不打呼、也不磨牙呢。不过,我也不想解释。
“一个人睡就一个人睡吧,这张床又大又宽敞,看样子就很好睡。”我自我安慰道。
我确实累了,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我醒来时,江得宝已在堂屋里等着了。
他指了指桌上几块碎银,道:“这些你先用着,等我下个月回来再说。”
我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一两银子只能买到半石米,猪肉也要三十文一斤。”
“三两银子一个月的话,想多吃一串糖葫芦都不够……”我掰着手指头算道。
他闻言,没好气地道:“东街的米要便宜些,肉也只买二十文一斤。”
“你可以走过去买,一个时辰就走到了。”他补充道。
“相公……”我轻声唤道,试图提醒他。
他浑身一僵,旋即像被毒蛇咬了一口般跳了起来。
“别这样叫我啊!肉麻死了!”他夸张地叫道。
“那,夫君?”我试探着问道。
他挠挠头,半晌才肉疼地道:“再加五十文,多的一分也没有了。”
说罢,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不怀好意地笑道:“糖吃多了小心牙疼。”
03
不过短短数日接触,我便觉察出这太监常有的弊病来。
“自卑、多疑、贪财,这江得宝竟是样样不落。”我心中暗自思量。
所幸,所幸,他并非那好色暴虐之人,恰好避开了我的忌讳。
“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这日子,我定要好好过下去。”我暗下决心。
虽说他如今对我不甚待见,但我相信,假以时日,我定能笼络住他的心。
想我在那渣爹的后院之中,身为不得宠的庶女,可是什么活计都得做。
我以绣活换得一捆菜苗,在院中规规矩矩地种下。
“这菜苗,定能长得郁郁葱葱。”我一边种,一边自语。
又在角落里搭了个小小的鸡棚,买了十几只小鸡苗来喂。
“叽叽叽,你们可要快快长大。”我逗弄着小鸡。
末了,还收留了一只瘸腿的流浪狗。
“从今往后,你便有家了。”我抚摸着小狗。
一月之后,江得宝归来,见这宅子焕然一新,多了几分生机,顿时惊得呆立当场。
“这……这宅子怎会变成这般模样?”他喃喃自语。
我赶紧上前,牵住那冲着江得宝龇牙咧嘴大叫的狗。
“大黄,别叫了!这是我相公,也是你的主人!”我喝道。
江得宝满脸的不爽顿时僵在了脸上。
“院里鸡飞狗跳的,你这小日子过得倒舒坦!”他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笑嘻嘻地望着他:“不是我的小日子,是我们的小日子。”
我拉着他走到堂屋里。
“我知道今日是你出宫的日子,早早就做好了饭菜。这碗鸡汤,我炖了一个上午呢,你先喝一口?”我端起碗,递到他面前。
他端起碗,喝了一口,不置可否地说:“今日真是大开眼界,县令家的小姐,竟会做这么多事情。”
“我会的东西还多着呢!”我得意洋洋地递过去一双护膝,绣样精巧,针眼密实。
他疑惑地接了过来:“这是……给我的?”
“我上次见你老是揉腿,在宫里当差,腿脚得利索才行。”我解释道。
我把护膝翻转过来,里面各绣了一朵惟妙惟肖的桃花。
“相公你一看见这个,就会想到我,就会早早回家了。”我笑道。
“家……”他晦暗不明地重复了这个字,最后不自然地嘟囔了一句,“谁吃饱了撑着会没事扒开一双护膝瞧。”
夜里,他依旧睡在了外间。
屋子不隔音,我听见他在椅子上翻来覆去,很晚都没睡着。
“这江得宝,莫不是也在想些什么?”我心中暗自揣测。
等到江得宝该走的时候,他站在门口踌躇了半天。
“你……你这些日子,可还过得惯?”他终于开口问道。
我笑道:“自然过得惯,有相公在,这日子便有了盼头。”
他闻言,脸色稍霁,最后把身上的钱袋子解下,板着脸说:“我在宫里也不容易,你省着些用。”
“多谢相公。”我接过钱袋,心中暗喜。
他一离开,我赶紧去清点钱袋,里面装了十两碎银。
“这江得宝,倒也不是全然无情。”我喜滋滋地收了起来。
没过几日,江得宝便托人给我送了回礼。
一方油纸包着四块小小的枣泥酥,里面还放了一张字条。
我展开字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道:“娘娘赏的,我不爱吃甜的,坏了也可惜。”
“这江得宝,倒是嘴硬。”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用猜都能想象得到,那个人是如何不想让我自作多情,才抿直了唇线,不情不愿地写下这些字的。
其实枣泥糕已经有点发干,但是我小口小口地吃着。
“嗯,还是吃出了浓浓的香甜。”我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04
江得宝此人,性子虽是别扭了些,然倒也算好相与。
只是,这世间之事,并非人人嫁了太监,便能过得顺遂无忧。
于那幽深巷子的尽头,有一户宅子,更大且更显气派。
屋主亦是个太监,却有一身好武艺,在魏瑾跟前,极有脸面。
他也娶了妻子,乃是布庄掌柜之女,生得羞羞怯怯,从来不敢拿正眼看人。
说来也巧,这太监与江得宝休息之日,竟是同一时间。
每逢他归来,小媳妇那痛苦的喊叫声,便会在巷子里悠悠回荡。
我裹紧了被子,那凄厉的哭声,仍如针般刺入耳中。
我轻声对江得宝道:“相公,我们去看看吧?”
江得宝冷冷地回我:“别多管闲事。”
我仍有些犹豫:“可是……”
江得宝叹了一口气,道:“我惹不起他。”
言罢,他便和衣躺在我身旁,用手捂住了我的耳朵,柔声道:“别怕,这样是不是就听不到了?”
我的背,抵在了一个温热的胸膛上,带着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清冽暗香。
我下意识回过头,只见他微微泛红的耳根,和那亮晶晶的眸子。
他别扭地呛了一句:“有什么好看的,转过去!”
我的心,跳得厉害,脸颊莫名烫得惊人,赶忙转过身,不敢再动。
我察觉到,他的手也在微微颤抖,原来他并未如表现的那般淡定。
我们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奇怪的姿势,睡了一晚。
那小媳妇,终究是被折磨得受不了,趁着太监回宫之时,偷偷逃了出去。
几日后,她鼻青脸肿,小心翼翼地来敲我的门。
我开门见她这般模样,心中一酸,什么也没问,便把剩下的生活费都给了她。
我轻声叮嘱:“你拿着这些,好好照顾自己。”
她眼中含泪,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在这宦官弄权的局势中,我听说她最后还是被抓了回来。
自那以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
我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她的结局。
江得宝向来谨小慎微,不想惹事,可是有些人,终究是避不开的。
因借钱之事,那太监与我结下了梁子。
那一日,他喝醉了酒,双目猩红,气势汹汹地踹开了我家的大门。
他指着我的鼻子,恶狠狠地道:“你就是江得宝讨的老婆?长得倒不错。你敢教唆那个jian人逃跑,今天你就来抵她的缺吧!”
言罢,一张臭嘴便要往我脸上拱。
正在此时,大黄猛地冲了上来,狠狠一口咬在他腿上,硬生生撕下一块肉。
太监吃痛之下,怒吼一声,劈了它一掌。
大黄倒在地上,眼角湿漉漉地看着我,死的时候都没有闭眼。
我悲痛欲绝,哭喊道:“大黄!”
正在屋后除草的江得宝,听到动静,跑了进来。
他怔怔地看着屋子中的一切,眼中满是愤怒与悲痛。
那太监却也不怕,反而癫狂地大笑起来:“小宝子你来得正好,就乖乖坐边上瞧着,我让你看看,女人该怎么弄!”
江得宝面色生寒,怒吼一声,冲上去拖开他。
太监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他身上,可是他紧紧咬着牙,始终没有松手。
他一边忍受着拳打脚踢,一边噙着血对我喊道:“快……走!”
我横下心,趁太监不备,取下簪子,狠狠戳向他的后脑,一下又一下。
我边刺边喊道:“我让你欺负人!”
太监很快没了气,瘫倒在地。
江得宝见事已至此,忍着痛找了把匕首,又在太监的致命伤口上捅了几刀。
然后,他用力抱着瑟瑟发抖的我,柔声安慰道:“别怕,别怕……记住,人是我杀的!”
我们趁着夜色,把太监悄悄埋在了后山。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江得宝最后还是被抓进了大牢。
他被戴上枷锁捉去时,回头看了看我,表情复杂。
最终,他还是移开视线,用唇语对我无声地说了一个字:“走。”
05
我未曾离去。
思及江得宝,我匆忙将他曾交予我的房契揣入怀中,又疾步回房,将自娘家带来的一百多两银子尽数取出。
揣着这些,我四处奔走,费尽心思,终是求到了魏瑾夫人面前。
那魏府中,屋宇华丽,光线明亮。
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正立于窗边,逗弄着笼中那鸣声婉转的百灵鸟。
她转过身来,那张依旧妩媚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之色,道:“我还是头一回见着一个女人,竟为太监求情。小宝子若真死了,你不就解脱了?”
我轻轻摇头,目光坚定:“相公对我极好,我断不能辜负了他。”
魏夫人轻笑一声,笑声中满是嘲讽:“还是太年轻了呀,竟和一个太监谈感情?”
我挺直脊背,认真道:“夫人此言差矣,感情之事,岂能以常理度之?相公待我真心,我自当以真心相报。”
魏夫人笑意更浓,眼中却闪过一丝玩味:“我才不稀罕你那丁点东西,我只想看一看,你们会走到哪一步。看你将来有一天,会不会后悔你今天的举动……”
魏夫人果然言出必行,第三日,江得宝便被送了回来。
他本就瘦削的身子,如今更是伤痕累累,竟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
我心疼不已,忙烧好热水,小心翼翼地为他一点一点擦去身上的血污。
待上半身上完药,我欲去解他的腰带,为他清洗下半身。
江得宝一下涨红了脸,不自在地裹紧了外衣,哑声说道:“很丑,别看。”
我怔怔地看着他,眼中已满是泪光,轻声道:“相公,无论你变成何样,在我心中,你都是最好的。”
江得宝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感动。
“我不痛的,你……你别哭。”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粗糙的指腹轻轻划过我的眼角。
我的泪浸湿了他的指头,我哽咽道:“相公,你受苦了。”
他轻轻摇头,温柔地说:“有你在,我便不觉得苦。”
“相公,”我把我的手覆在他的手上,郑重地说,“我一定会把你养好的!”
他羞赧地笑了,冰冷的手指触碰着我脸上温热细腻的皮肤,轻轻说:“桃桃,记住你今天的话……”
“当初叫你走你不肯,以后你可再也走不掉了。”他目光坚定地看着我。
在黑暗中滋养的情爱,如今已破土发芽。既然它得到了对方的认可,那便只能不死不休。
江得宝已被魏瑾所弃,无法再进宫。
周围的居民渐渐知晓,此处住的太监已失势。本就对官府不满的人群,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对象。
每日清晨,我皆得趁江得宝未醒时,悄悄将院子中被人丢的臭鸡蛋、烂菜叶清理干净。
出去买东西时,亦常有嘴碎妇人在身后骂我犯贱,更有些男人,放肆地打量着我。
江得宝还在屋里养着伤呢,这些都不能让他知道。于是我总是若无其事地挤出笑脸,去给他换药。
一日,江得宝看着我,轻声问道:“桃桃,近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你笑得有些勉强。”
我心中一紧,忙掩饰道:“并无,只是近日有些疲惫罢了。”
他目光如炬,似能看穿我的心思:“桃桃,你若有事,定要告诉我,莫要独自承受。”
我点点头,心中却暗自决定,定要将这些烦心事瞒得严严实实。
但他还是慢慢察觉了,性子开始变得阴沉,目光也一天天地冷了下来。
只有看到我时,才会恢复一丝柔和。
一日,他拉着我的手,轻声说道:“桃桃,若有人欺负你,定要告诉我,我定不会饶了他。”
我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安慰道:“相公,无人欺负我,你莫要担心。”
后来,院中没有再被人丢垃圾了,我还高兴了几日。
结果,他们却换了新的花样。
一日深夜,我正睡得昏昏沉沉,江得宝突然用力摇醒了我:“桃桃,快醒醒!”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屋中已是一片火光。
“屋子被人故意放了一把火!”江得宝焦急地说道。
也许那人最初只是想吓一吓我们,但是天干物燥,一点火星都会造成大祸。
火势越来越大,木头劈哩叭啦烧断了直往下掉。
江得宝毫不犹豫地用手护住我的头,一瘸一拐地和我搀扶着逃了出去。
“房契、银子、柜底那个箱子……”我焦急地喊道。
“什么都别管了,人没事就好!”江得宝紧紧拉着我的手,安慰道。
我们逃出火海,却什么都没能带出来。
其他的也就罢了,可那箱子里珍藏的,曾也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江得宝曾说过,他是一个太监,死后也没有人烧纸,让它一起陪葬,下辈子才能做个全乎人。
眼下,他怔怔地看着火光,我总觉得他下一刻就会哭出声来。
“相公……”我紧紧抓住他的手,声音哽咽。
他这辈子没有指望,就连下辈子的念想也掐断了。
“相公,你还有我!”我坚定地说道。
我们两个人披头散发,满脸烟灰,就像走在奈何桥上的野鬼。
他看着我,抬起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地揉了揉我的头发。
然后,他把我拥在怀中,低低地笑了:“是啊,桃桃,我还有你……”
“有你在,我便什么都不怕。”他喃喃地说道。
06
荒村破庙,残垣断壁间,我与君暂得栖身之所。
我轻抚着身上唯一值钱的珠钗,心中虽有万般不舍,却也毅然决然地将其典当,换得些许药石与粗食。
“相公,且将就些,待我日后定让你过上好日子。”我一边嚼着干硬的馒头,一边细心地为他更换伤口上的药布。
他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傻丫头,此等话语,本应由男子来说。”
言罢,他缓缓掀起眼帘,那双曾温润如玉的黑眸,此刻却满是寒霜,不复往昔温和之色,“桃桃,我虽非完整之男儿,却也不愿再让你受半分欺辱。”
我们相依着,背靠着斑驳的墙壁,稍作歇息。
夕阳温柔地透过破败的庙顶,洒下斑驳光影,映照在他脸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恬静的光辉。只是那眼角淡淡的乌青,泄露了他许久未得安眠的秘密。
“相公,你夜里总是悄悄起身,清理院中杂物,只为让我能多睡片刻。”我轻声细语,满是心疼。
他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未置一词,但我知道,他对我的好,都深深烙印在心底。
我看着他沉睡的容颜,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中暗道:他对我的好,我又怎会忘却?
忽一日,他言欲往见三皇子。
“如今有实力争储者,唯大皇子与三皇子二人。大皇子性格懦弱,然背景雄厚;三皇子精明强干,却出身不高。”他缓缓分析道。
“魏瑾已暗中投靠大皇子,那我便选三皇子为依靠。”他目光坚定,似已下定决心。
“魏瑾曾命我所为之事,所接触之人,虽非机密,却也可作为投名状。”他继续说道,语气中透露出几分决绝。
三皇子正值用人之际,自然不会拒绝这等送上门的助力。
在他的精心安排下,江得宝借机求得一位干爹,得以重新踏入宫门。表面上,他仍是魏瑾的人,暗地里却为三皇子传递着重要消息。
他看出我眼中的担忧,轻轻握住我的手,指尖摩挲着我耳垂的轮廓,带着几分狎昵与安抚,“此行确实凶险,但至少,桃桃你从此衣食无忧了。”
这一日,江得宝归来得稍晚,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香。
“与同僚小酌了几杯。”他笑着,将手中提着的糕点递给我,“呐,给你买的核桃酥。”
我欢喜地接过,才咬下一小口,他便突然凑了上来,就着我手中的核桃酥,一口一口地吃着,直到……他直直地盯着我,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四唇相触的瞬间,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背脊蔓延开来,我只觉头晕目眩,仿佛置身于云端。
我期期艾艾地问道:“相公,你……你还会动情吗?”
他闻言,坦诚相告:“会。”
言罢,他便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话。
我们两人的气息因过分接近而交融在一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一只吃饱喝足的饕餮,既满足又羞愧地看着我。
“但是桃桃,对不起,我也只能到此为止了。”他低声说道,语气中满是无奈与歉意。
我心中既是心疼又是羞涩,连忙用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轻声安慰道:“相公,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07
两年光景匆匆而过,那场惊心动魄的争斗终是落下了帷幕。
三皇子力压群雄,稳稳坐上了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魏瑾眼见大势已去,心中万念俱灰,无奈之下,只得服毒自尽。
可即便到了这般地步,他仍心狠手辣,强逼着魏夫人自缢而亡。
江得宝因机缘巧合,被新皇任为首领太监。
恰逢大皇子余孽妄图刺杀新皇,江得宝不顾自身安危,奋不顾身地救下了新皇。
自此,他成了宫中炙手可热的新贵,顺利接手了魏瑾的职位,统领起宫中所有太监。
随着权势日益增大,我们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们搬进了更为华丽的屋子,金银珠宝更是堆积如山。
可我望着这满屋的珍宝,心中却并未感到丝毫快乐,反倒隐隐涌起一股不安。
这日午间,我在廊下悠然看书。
突然,只觉脖颈上一凉,一条长臂如铁箍般揽住了我的腰身。
紧接着,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桃桃又在看书?看的什么呀?”
我嘴唇嚅动了好几下,才吞吞吐吐地答道:“《佞幸列传》……”
江得宝听闻,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那惊愕之色,实难用言语形容。
他紧紧盯着我,问道:“桃桃,你怎会看这等书?”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干脆一股脑儿把心中所想全说了出来:“我想看看,那些佞幸是如何发迹的,他们最大的依仗是什么,皇上重用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他们为何最终会落个凄惨的下场。我想知道,如果我是他们,怎样做才能得到善终!”
江得宝听罢,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走廊上静谧无声,唯有风偶尔吹打着珠帘,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他缓缓开口道:“如今我的确已身处这权力漩涡之中,生死都不由自己掌控……但桃桃,你放心,我绝不是那等佞幸之徒,新皇他,也不会让我走上那条路。我唯一可以保证的,就是桃桃你一定会得到善终。”
我在心底暗暗想道:不,我想要好好活着的人是你。
可我最终只是微微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江得宝见状,收回了揽着我的手。
然而,即便如此,还是有人费尽心思地琢磨着。
他们听闻江总管极为宠爱一位夫人,便以为他好这一口,于是又往府里塞了两个美姬。
这日,我看见那两个美人在下雪天衣着单薄,却还要硬挤出微笑,心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气呼呼地走到江得宝面前,问道:“贵重礼物现在变成了美人,江大总管还收不收?”
江得宝看着我,笑着将那两个美人打发了,然后将我揽在怀里,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桃桃何必生气?我的心里可只有你一人。”
可也许正是因为他的心里只有我,所以他渴求的越来越多。
这日,我去集市闲逛,不小心丢了荷包。
正焦急寻找时,一个青年书生拿着我的荷包,含笑对我说道:“姑娘,这个荷包可是你的?”
我微微点头,正欲答话。
那书生又接着说道:“不知可否问一下姑娘芳名……”
话音未落,一道声音冷不丁响起:“打听别人娘子的闺名,读的圣贤书都被狗吃了?”
我回头看去,就看见江得宝站在几步之外的一棵树下,阴恻恻地看着我们,一张脸清冷微寒。
他一言不发,强忍着怒气,大步走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带我回到府中。
一进府中,他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桃桃,刚才那个男的,是不是长得人模狗样的?”
他俯首望着我,冰冷的手指摩挲着我下颌的线条,并不曾用力,却让我不得不直视着他。
我看着他,轻声说道:“相公,莫要生气,他不过是个过路人罢了。”
我把脸靠在他的手上,一遍一遍地安抚着他。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平静下来。
他目露哀求地看着我,说道:“桃桃,不要和别的男子亲近,也不要和他们说话。你若真遇到喜欢的男子,至少……至少也等我死了,你再去找他好不好?”
我听了,用力摇了摇头,说道:“相公,我不会找别人,我这辈子就只会和你在一起的。”
他听了这句话,一脸满足地紧锢着我,像是想把我紧紧镶在他身上。
此后,他还加派了人手日夜围着我。
不管我到哪里,都有几个人亦步亦趋地跟着。
我心中烦闷,便对江得宝说道:“相公,我并不喜欢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
过了几日,江得宝也察觉到了我的低落。
他收敛了几分,将那些人撤了。
只是他不当值的夜里,都会赶回来紧紧挨着我睡。
这日半夜,我口渴难耐,起来倒水喝。
刚一回头,就看见他坐了起来,像个孩子似的紧盯着我。
我无奈地笑了笑,抱着他躺下,说道:“相公,我哪里都不会去的,我只会和你在一起。”
08
我时常痴想,若能得一子,既肖似我之眉眼,又承江得宝之风骨,该是何等幸事。或许他那患得患失之症,亦能因此减轻几分。
"得宝,"我轻抚小腹,柔声道,"你总说怕疼,可若有了孩子,你便有了无穷勇气,对不对?"
他握紧我的手,眼中泛起柔光:"阿桃,你若不怕,我便也不怕了。"
我轻笑:"可惜我们这样的夫妻,终究无缘亲生骨肉。"
这日,我前往明觉寺上香。忽见一个小小身影撞入怀中,定睛一看,是个瘦弱女童。
"姐姐可痛?"她不哭反笑,踮起脚尖,"小桃花给你呼呼。"
主持含笑走来:"施主,这孩子是寺中收养的弃婴。因生于桃花盛放的三月,故取名桃花。"
我心中一动:"巧了,我乳名桃桃,与这孩子当真有缘。"
主持颔首:"若施主有意,不妨带她回去。"
我喜不自胜,忙不迭应下。待回府,却见江得宝皱眉立于门前。
"夫君,"我拉着小桃花上前,"你看这孩子多乖巧。"
他打量着羸弱如猫的女娃,欲言又止:"你若想要孩子,多少达官贵人愿送庶子庶女来。机灵的、活泼的、健壮的,任你挑选,怎的偏..."
四岁的女娃已懂得察言观色,怯生生扯我衣角:"姐姐,老爷是不是不喜欢我?"
我蹲下身,轻抚她发顶:"傻孩子,这不是老爷,是爹爹。我也不是姐姐,是娘亲。小桃花这般可爱,谁人不爱?"
又起身挽住江得宝手臂:"夫君,你当初不也嫌我太瘦小么?"
他嘴角微抽,终是叹道:"罢了,你既喜欢,便留下吧。"
当夜,小桃花抱着小枕头,怯生生站在床前:"娘亲,我能和你们一起睡吗?"
江得宝如临大敌,紧搂我不放。我温言劝道:"夫君,就一晚..."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明日便送走!这等烦人的小鬼..."
话音未落,小桃花已蜷在我怀中,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江得宝蜷在床脚,一夜未眠。
晨起时,小桃花尚在梦中,迷迷糊糊道:"爹爹要早点回来哦..."
江得宝一怔,半晌才"哦"了一声,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待要出门,又回头道:"罢了,暂且留着吧。"
自此,小桃花如小尾巴般缠着我们。这日,她正拽着江得宝衣角撒娇:"爹爹,陪我玩嘛!"
江得宝无奈摇头,却从袖中取出个木偶:"看,爹爹给你寻的新玩具。"
我笑道:"夫君何时这般上心了?"
他得意扬眉:"别人的女儿有的,我的女儿自然也要有。"
我望着他将小桃花扛在肩头摘花的模样,心中暖意融融。忽想起我那渣爹,从未陪我们玩耍半日。
"夫君,"我轻声道,"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君,最好的父亲。"
他回眸一笑,眼中星光点点。小桃花骑在他肩头,咯咯笑个不停。这画面,当真美得令人心醉。
09
朝堂之上,素来多有反对宦官专权之音。
那江得宝身处其间,每遇朝臣诘难,竟皆能化险为夷,安然度过。
故而,于此刻这其乐融融之景中,无人能料,离别竟至如此之速。
那一日,大雪纷飞,如鹅毛般簌簌而落。
江得宝踏着满地银白,深一脚浅一脚,孤身而归。
我立于门口,见此情形,心下不禁“咯噔”一声,暗道不妙。
我赶忙疾步上前,为其撑伞,又轻轻替他抖落肩头积雪,急问道:“相公,怎的只有你一人,未乘车来?”
他接过伞,神色淡淡,道:“雪大,寻不着马车,我便想着快些回来见你。”
今夜的他,着实与往日不同。
无论我言何事、做何举,他皆只是微笑着凝视于我,仿若看不够一般。
他遣人支开了小桃花,半晌之后,方缓缓开口。
“皇上给了我最后的体面,允我与你见这最后一面。”
言罢,便有黑色血液自他嘴角缓缓流出。
我惊呼:“相公!”
他苦笑着道:“桃桃,莫要惊慌。此乃皇上早先便应允我的。”
“他捧我坐上总管太监之位,命我接管魏瑾势力,摸清所有底细,而后将一切完完整整交还于他。”
“条件便是,会放你一条生路。”
“今日下朝,他忽言时间已至。真是过分呐,竟连多一日时间都不肯给我。”
“我本以为,尚可为你和小桃花再多做些筹谋。”
“桃桃,我只余一个时辰了,你陪陪我,可好?”
我强忍泪水,扶着他缓缓坐于桃树下。
“很快便会有人来查抄此处。皇上之言,不可尽信。”
“我在地下钱庄留了银子,你与小桃花速速离了京城,莫要再让他想起。”
“桃桃,若有来生……”
我泣不成声,道:“若有来生,我定还要与你在一起!”
“桃桃,若我仍是……”
我急道:“相公,我不管,我只要你,只要是你……”
他笑了,道:“那一年,我本就该死于狱中。能伴你数年,已是幸运至极。”
“我的桃桃,定要好好活下去呀……”
言罢,那双冰凉的手欲伸出抚我额头,却在半途滑落。
而后,他轻轻阖上了双眸,于我怀中,一点点变冷。
透骨寒意,自他身躯渗入我全身。
江得宝,他不在了。他死了。
待我意识到此事实,胸口仿若破了个洞。
未有撕心裂肺之痛,唯有冷,冻结五脏六腑之冷。
无限空虚之感,于心底蔓延开来。
我仿若被一片黑漆漆之云托着,往天上飘去。
终是,晕了过去。
10
小桃花哭得梨花带雨,摇着我的手道:“娘亲,快醒醒!”
我强撑着睁开眼,揉了揉太阳穴,道:“莫要哭,娘亲这便起来。”
我强打起精神,料理了后事。为江得宝细细擦净了身子,又给他换上新衣。
那双绣了桃花的护膝,他一直宝贝得很,舍不得取下。磨损的面料和填塞的棉花,我补了又补。
如今,它静静躺在棺中,陪着他,完成了最后的使命。
我抚着棺木,轻声道:“得宝,你且安心去吧。”
小桃花抽泣着,道:“娘亲,我们送爹爹回家吧。”
我和小桃花扶着棺木,走了七日,到了南城,他的故乡。
那是一个常年被雨雾笼罩的小城,庙堂的恩怨厮杀,如今想来,遥远的像一场梦。
江得宝留下的钱财,我思量再三,给善堂捐了大半。
我对善堂的管事道:“这些钱财,望能解些燃眉之急。”
管事接过,连声道谢:“夫人仁慈,定有福报。”
剩下的钱,我们在城边买了间小院,将他葬在了院子旁后山的一片野桃林边。
我抚着墓碑,轻声道:“得宝,这里很美,你定会喜欢。”
我在小院开了一间小小的糕点铺,枣泥糕和核桃酥做得最好。
常常还没做好,就有客人排着队等候。
一日,有个青年来得最早,站在寒露中冻得直搓手。
他笑着道:“夫人,我家娘子害喜了,这两日什么都吃不下,就想吃你家的核桃酥。”
我笑着又送了他一盒,道:“拿去吧,愿你娘子吃了能舒坦些。”
他接过,连声道谢:“多谢夫人,夫人真是心善。”
他让我想起当年那个雨后的黄昏,也有一个俊秀的青年,在微醺的醉意里为自己嘴馋的娘子买了一份核桃酥。
我一只手紧紧捂住了胸口,那滋味……好甜啊。
小桃花一天天长大,性情、诗书、女红、厨艺样样出挑。
就是那手字,歪歪扭扭地像狗啃过似的,怎么也练不好。
我笑着打趣她道:“你这字,倒和你爹爹一样。”
她撅着嘴,道:“娘亲又取笑我。”
在这里住久了,新结识了不少人,也有好些男子去托了官媒来求亲。
媒人一张嘴说得天花乱坠,这个秀才如何谦谦有礼,那个商人如何富有和善。
我微笑着,一一拒绝了。
我对媒人道:“先夫很小气,他会不开心的。”
媒人讪笑着,道:“夫人真是情深。”
因为我曾得一宝,世间再无人能及。
得宝,得宝……
你看,你要我好好活着,我有做善事,我有好好活。
一日,我起床梳妆时,发现满头青丝多了一根刺眼的白发。
我还没来得及伤感,就听见门口扑通一声,竟是倒了一个人。
小桃花惊呼道:“娘亲,快来看!”
城中最近来了不少逃荒的人,这个饿昏的十四五岁的少年面黄肌瘦,浑身破破烂烂。
我扶起少年,道:“孩子,你可是饿坏了?”
少年虚弱地点点头,道:“多谢夫人……”
我们收留了他。
谁知道小桃花日后竟和这少年从最初的互相看不过眼变成了最后的两情相悦。
一日,少年红着脸,对小桃花道:“桃花,我……我非卿不娶!”
小桃花也羞红了脸,道:“我……我也非卿不嫁!”
我给小桃花做了大红的嫁衣,送她踏上了来接亲的软轿。
透过她娇羞的笑颜,我仿佛看到了十四年前的自己。
我对她道:“桃花,你且安心去,娘亲会好好的。”
她含泪点头,道:“娘亲,女儿会常回来看您的。”
当时的我怀着忐忑期盼的心情,心跟着轿子起起落落。
我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子的人,生活会是怎么样的一番景象。
我当时心情十分复杂,独独没有后悔两个字。
小桃花很快生了一个孩子。
我看着那皱巴巴的小脸,笑道:“这孩子,可真丑。”
小桃花嗔道:“娘亲,您说什么呢!”
我摸着孩子的脸,又道:“不过,也真可爱。”
小夫妻与我商量,他们的孩子以后都姓江。
我点头道:“好,好,姓江好。”
我走到桃树林,去告诉相公这个好消息。
我靠着桃树,轻声道:“得宝,你不用担心,我们始终记得你。”
“哪怕我不在了,小桃花不在了,以后也有人记得你是先祖,清明、中元都会有人给你烧纸。”
“你永远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靠在桃树边轻轻地说着话,只是始终没有人温和地回答。
唯有被风吹动轻轻落下的桃花,温柔地坠在我的手上。
孩子们一个个渐渐长大,铺子的生意都交给了小夫妻打理。
我有了更多的时间来陪他。
我的精力越来越不济,记性也越来越不好。
一日,我想带给他我新做的桃花酿,打开盒子才发现自己竟放了一个空茶壶。
我苦笑着摇头,道:“得宝,你看我,又忘了。”
就连这条往常闭着眼睛都能走到底的小路,如今也变得格外漫长。
我还差点摔了一跤。
日头很大,阳光透过斑驳的枝桠照射在我眼上。
我的眼角无比酸涩,不自觉地就沾染了泪意。
我对着天空轻声道:“得宝,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去陪你了。”
“还好快了,终于快了。”
来源:桃气故事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