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贞观十六年夏，华州渭南县的粮仓外，几个衙役正押着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往县衙走。汉子名叫王二，双手被麻绳捆着，怀里还紧紧攥着半袋沾了泥土的粟米，嘴里反复念叨：“俺娘三天没吃饭了，俺就拿了这一点……”
贞观十六年夏，华州渭南县的粮仓外，几个衙役正押着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往县衙走。汉子名叫王二，双手被麻绳捆着，怀里还紧紧攥着半袋沾了泥土的粟米，嘴里反复念叨：“俺娘三天没吃饭了，俺就拿了这一点……”
这已是渭南县半月内第三起盗粮案。县令张大人看着案上的卷宗，眉头拧成了结 —— 前两起盗粮者刚判了杖刑，如今又出了王二这桩，他当即提笔写了奏疏，请求太宗下旨 “重刑惩治”：“盗粮者一日不除，粮仓无一日安宁，当斩立决以儆效尤！”
奏疏随各州政务报一同送到长安紫宸殿时，太宗李世民正摩挲着文成公主从吐蕃寄回的麦稞种子 —— 那种子颗粒饱满，是汉藏混种的新粮种，刚在关中试种成功。可当他翻开渭南的盗粮奏疏，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
“渭南半月三起盗粮，张县令请斩王二，诸位卿家以为如何？” 太宗将奏疏递给群臣，目光扫过殿内。兵部尚书侯君集率先开口：“陛下，粮乃国之根本，盗粮便是犯上，若不重刑，恐各地效仿，粮仓危矣！”
户部尚书戴胄却皱着眉：“臣以为不妥。贞观以来，关中连年丰收，渭南去年还种了吐蕃送来的麦稞，怎会突然缺粮？若百姓有粮可吃，何至于冒险盗粮？”
太宗指尖在麦稞种子袋上轻轻敲击，忽然想起幼时听祖母说的话：“饿肚子的人，哪顾得上礼节？” 他抬头看向群臣，语气沉缓却坚定：“《管子》有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百姓不会平白无故去盗粮，定是有缺粮的苦衷。朕看，重刑不是办法，查清楚为何缺粮，才是治本之策。”
他顿了顿，对内侍道：“传朕旨意，命华州司户柳生即刻彻查渭南盗粮案，务必查清百姓缺粮的缘由，三日之内奏报长安。”
柳生接到旨意时，正在赵老栓的田里查看麦稞长势。听闻渭南出了盗粮案，还请了重刑，他心里咯噔一下 —— 赵老栓常说渭南有几个村子去年水渠没修好，春灌不足，莫非是麦子减产导致缺粮？
次日清晨，柳生便带着两个吏员往渭南赶。路过王二所在的王家村时，见村口围着一群农户，赵老栓也在其中，正帮着一个老妇喂药。“柳大人，您可来了！” 赵老栓见了他，急忙上前，“王二他娘快不行了，家里连口稀粥都没有，王二也是没办法才去盗粮的！”
柳生跟着赵老栓走进王二家的茅草屋，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土炕上，王二的母亲枯瘦如柴，嘴唇干裂，气息微弱；炕边的陶碗里，只有半碗浑浊的野菜汤。“俺们村去年秋天水渠坏了，麦子浇不上水，收成就剩三成。” 邻居李大嫂抹着眼泪说，“粮仓的救济粮，俺们到现在都没领到，听说被官老爷扣了……”
柳生心里有了底，又马不停蹄去了渭南县粮仓。粮仓管理员李三见他来查，眼神躲闪，支支吾吾说不出救济粮的去向。柳生索性让人打开粮仓，只见角落里堆着几袋发霉的粟米，本该满仓的新粮却少了大半。“这些救济粮去哪了？” 柳生厉声问道。
李三见瞒不住，才哆哆嗦嗦坦白：“是…… 是小人贪念起，把新粮卖给了粮商，换了银子……”
柳生又去查看王家村的水渠，果如赵老栓所说，去年旱灾时水渠被冲垮了一段，县里只派人修了表面，底下的裂缝还在漏水，水流到田里时已所剩无几。“水渠不修，麦子收不上来；救济粮被贪，百姓饿肚子，这才逼得人去盗粮啊！” 柳生叹了口气，当晚便写了奏疏，将查访到的实情加急送往长安。
太宗看完奏疏，怒不可遏地将茶盏摔在案上：“小小粮仓管理员竟敢私吞救济粮，县令不查民情反而请斩百姓，这是要逼反民心吗？” 他当即下旨：将李三流放岭南，渭南县令张大人削职为民；命工部派十名工匠赶赴渭南，重修王家村水渠；户部从关中粮仓调拨五千石粟米、两千斤麦稞种子，由柳生负责分发给缺粮农户。
旨意传到渭南时，王二刚被从大牢里放出来 —— 柳生特意为他求情，说他是 “为救母而盗，非为私利”。当柳生把一袋粟米、一小包麦稞种子递到王二手里时，这个汉子 “扑通” 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谢陛下，谢柳大人！俺以后再也不做糊涂事了，一定好好种地！”
修渠的日子里，王家村的农户们都主动来帮忙。赵老栓带着几个有经验的老农，帮工匠们测量水渠走向；王二每天天不亮就去工地挑水、和泥，力气比谁都大。“柳大人说了，这水渠修好了，明年麦子就能多收两成。” 王二擦着汗对乡亲们说，“咱们有了粮，谁还会去做那丢人的事？”
七月中旬，水渠终于修好。清澈的渭水顺着新渠流进田里，干裂的土地渐渐吸饱了水分。柳生又组织农户播种麦稞种子，赵老栓手把手教大家选种、浸种：“这是吐蕃来的好种子，耐寒还高产，咱们好好种，冬天就有粮吃了。”
秋收时节，王家村的麦田里一片金黄。混种的麦稞穗大粒满，一亩地竟收了近三石粮，比去年多了一倍还多。农户们背着新粮回家时，脸上都笑开了花。王二把第一袋新粮扛到母亲面前，老太太摸着金黄的麦穗，眼泪掉了下来：“俺儿再也不用去冒险了，这日子总算有盼头了！”
消息传到长安，太宗正在御书房与戴胄商议明年的粮种调配。听闻渭南再无盗粮案，麦稞还丰收了，他拿起案上的麦稞穗，笑着说：“你看，这就是‘仓廪实而知礼节’的道理。百姓有了粮，自然会守规矩；若是没了粮，再重的刑罚也管不住饿肚子的人。”
戴胄躬身道：“陛下以民为本，先解困后正风，这才是治国的根本。如今关中各地都在推广麦稞种子，明年定是个丰收年，盗粮之事怕是再也不会有了。”
这年冬，柳生给太宗递了份奏报，说渭南的农户们自发组织了 “护粮队”，轮流看守粮仓，还约定 “谁家缺粮就互相帮衬，绝不再走歪路”。太宗看了奏报，特意在 “仓廪实而知礼节” 这句话旁批了 “天下安定，在此六字”，命人将奏报抄录下来，发给各州刺史传阅。
华州的雪下得不大，却把麦田盖得一片洁白。赵老栓和王二一起给麦田盖雪保墒，远处的水渠上结了层薄冰，明年开春一化，又能灌溉新的庄稼。“柳大人说，陛下要把咱们的麦稞种子送到更远的地方去。” 赵老栓望着长安的方向，笑着说，“等天下的百姓都有粮吃，这天下就更太平了。”
王二点点头，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雪花落在掌心，很快化成了水，像极了去年他偷粮时掉的眼泪 —— 只是如今，这水里再也没有苦涩，只有对来年丰收的期盼。而紫宸殿里，太宗正对着那盏从吐蕃传来的酥油灯，想着文成公主带来的和平与粮种，想着渭南农户们的笑脸，忽然明白：所谓盛世，从来不是靠刑罚威慑，而是靠让每一户百姓都能吃饱饭、种好地，让 “仓廪实” 的温暖，捂热 “知礼节” 的民心。
来源：雁飘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