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三月的风挟着油菜花香掠过坟头，将几张未压实的纸钱卷到我的菜篮边，像极了她生前偷偷塞给我的那把野葱。

清晨赶集路上踩到一片未燃尽的纸钱，灰烬在鞋底发出细碎的声响。

这片山路昨天还撒着糯米粉辟邪，今天已经垒起新坟。

三月的风挟着油菜花香掠过坟头，将几张未压实的纸钱卷到我的菜篮边，像极了她生前偷偷塞给我的那把野葱。

死亡总是先以声音抵达活人的世界。前日的唢呐声穿透雨幕，混合着电子鞭炮的机械响动。

人们都说她走得突然，可我知道她早就在准备了——晒好的柿饼按大小分装进铁罐，每件冬衣口袋都缝着草药香包，连灶台上那罐猪油都撇去了浮沫。

这些规整的细节像她留在世间的密码，等待某天被亲人一一破译。

她的丈夫终究没能赶上最后一程。我在丧席上看见那个男人，正把手机里存着的通话录音放给乡邻们听："昨天还说复查结果蛮好..."录音里的电流声吞掉了后半句，却藏不住他颤抖的尾音。

塑料棚下的光影将他割裂成斑驳的碎片，仿佛他正同时存在于多个时空：此刻机械扒饭的是他，当年背着高烧妻子趟过河的是他，将来在某个深夜突然摸向冰凉床榻的也是他。

做五七的道士摇着铜铃走过田埂时，留守老人们正围坐在小卖部门口晒太阳。

陈婆婆的毛线针上下翻飞：查出来是癌我就不治了，别拖累小的。织了一半的毛裤突然缠成死结，她暴躁地扯着线团，却始终没舍得用剪刀。

阳光把老人佝偻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棵正在倾倒的老树。

回家的路上遇见她家小孙女。孩子踮脚折了枝野桃花插在坟头，书包带子滑落半边。

奶奶说死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她突然转头问我，那土里的骨头呢？没等我回答，女孩已经蹦跳着去追蜻蜓了，鞋面上沾的纸灰被风扬起，落在她刚刚跑过的菜花田里。

暮色四合时，山路上飘起几盏孔明灯。

放灯人忧捏着打火机喃喃自语：活着体检要钱，死了烧纸要钱...火苗映亮他皲裂的手指，那些皱纹里还留着去年收稻时划破的伤痕。

一盏没点燃的灯被遗忘在田坎上，素白的纸罩被晚风轻轻鼓起，像等待被填满的胃。

我们总在计算检查费用与葬礼成本的差价，却忘了生命本不需要这么精明的算计。

当最后一个守夜人打着哈欠离开灵堂，月光正静静爬上供桌，把那些精心摆放的祭品照得透亮——原来最昂贵的陪伴，从来不需要活着的人花钱购买。

来源：郑姐爱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