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布鲁塞尔——众多智库的人口研究曾长期被视为危言耸听的推测，但这些研究准确预言：到2050年，欧洲将面临老龄化社会带来的难以承受的成本和社会压力。然而，欧洲的官员们对此却保持着沉默。欧洲各国的政党似乎也在刻意回避这一议题，唯恐推动必要的改革会引发不良的选举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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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塞尔——众多智库的人口研究曾长期被视为危言耸听的推测，但这些研究准确预言：到2050年，欧洲将面临老龄化社会带来的难以承受的成本和社会压力。然而，欧洲的官员们对此却保持着沉默。欧洲各国的政党似乎也在刻意回避这一议题，唯恐推动必要的改革会引发不良的选举后果。

老龄化危机的核心在于代际之间的不公。在欧洲，60岁以上的人群持有着超过四分之三的金融资产和不动产。该年龄段的人口已占欧洲总人口的四分之一（十年内将升至三分之一），在可预见的未来，他们将构成各国大选中最大的投票群体。更严重的是，寿命的延长阻碍了财富的代际传承。其结果是，欧洲35岁以下的人群仅持有全部资产的5%。

养老金的领取者必然会抵制任何旨在重新分配其财富的改革。本文作者在其著作《定时炸弹：老龄化爆发》中将此称为“银发枷锁”，并指出这正是欧洲代际公平困境的核心症结。那些通过努力工作换取了舒适退休生活的老年人竭力捍卫自己的积蓄，这本可以理解，但他们的行为却正以牺牲年轻一代的利益为代价——这些年轻人不仅难以购置房产，未来可能还要等到70岁甚至80岁才能开始领取自己的养老金。

全球范围内的人口变动趋势——例如对地球过度拥挤的警告，以及近期对富裕国家生育率下降与非洲、阿拉伯世界生育率偏高的担忧——在某种程度上掩盖了欧洲人口结构挑战的真实规模。但欧洲的人口衰退尤为关键，因为其经济、地缘政治及文化影响力的同步衰退具有全球性的意义。

尽管欧洲的民主政府不愿正视大陆的人口危机，但企业的董事会或许能提供解决方案。私营部门无法逃避严峻的数字现实：在欧盟，纳税劳动者与领取福利养老金者的比例，已经从二战后四比一的常态降至三比一，并且即将跌破二比一。这将迫使就业、技能、薪酬乃至税收体系发生全面变革。 作为雇主，企业领袖将成为变革的关键推动者，他们必须审慎权衡优先事项与潜在风险。

尽管人工智能（AI）对劳动力市场和经济的最终影响尚不明朗，但雇主显然需要在缩减的劳动力规模、日益加剧的技能短缺与增加税收贡献之间寻求平衡。政府制定新规的空间已经非常有限，私营部门在凝聚政策共识方面将至关重要。 然而，商界团体和行业协会目前却在回避这一议题，恐怕是担心企业税负问题会引发不必要的政治关注。

未来增税的空间以及具体的征税对象尚难预料，政治动荡已经颠覆了传统的预测模型。但欧盟各国的支出需求仍然清晰可见。近二十年前，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曾预测，到2050年，欧洲的医疗支出将翻倍，平均占到GDP比重的15%。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则预计，届时社会保障支出与国家养老金将占GDP的12%。

到本世纪中叶，仅老龄化一项就将使欧盟各国在医疗和退休福利方面的支出远超国家总支出的四分之一。 如果再考虑到国防预算的增加、产业政策的实施、教育体系的改革以及住房建设的迫切需求，一个更严苛的税收制度似乎将不可避免。

这些国家本就财政空间有限，人口的持续衰退更可能加剧债务危机，直至引发金融崩溃。但欧盟短视的立场是，将这些重大的社会经济问题视为各国的内部事务。 其结果是，面对这个严重威胁其完整性乃至生存的危机，欧盟在“共同”政策制定方面几乎毫无建树。

例如，中东欧及波罗的海地区的新成员国，正因老龄化、低生育率以及向欧盟富裕国家的经济移民而经历着人口急剧萎缩。部分国家预期的人口骤降，要么将终结欧盟所珍视的“凝聚力”政策，要么将迫使欧盟大幅增加财政转移支付。

部分政策制定者主张欧洲只需学会“优雅地老去”，却忽视了这场人口变革的惊人规模。到2070年，欧盟的劳动力将萎缩四分之一，且此后这一趋势还将持续加速。 当前，欧盟及英国的30岁以下人口（本应是未来增长的核心群体）总计约8000万，但到2080年，该群体规模预计将萎缩至最多5000万。

历史上从未有过劳动力萎缩却能保持经济繁荣的先例。 尽管数字革命至今未能实现生产力的飞跃，仍有乐观者寄望于人工智能创造生产力奇迹。但现实情况是，数字革命反而加剧了知识工作者与低技能劳动者之间的鸿沟。据报道，在欧盟2.2亿的劳动者中，有多达9000万人亟需接受再培训。

这些黯淡的数据并非新鲜事。包括欧盟委员会在内的国际机构，早在本世纪初就发布过详细报告，警示人口衰退的趋势，但这些努力未见成效。关于如何应对老龄化后果的公共讨论，时至今日几乎付之阙如。

欧洲政客之所以保持沉默，或许源于双重的顾虑：他们既需要提高税收，又必须对移民政策实施一场大规模且精心策划的转向。最终，选民将不得不作出选择：是要一个充满活力的、多元种族的欧洲，还是一个文化上忠于根源、却在静默中走向衰老的“老大陆”。 这个选择题已经摆在了桌面上，但政治家们却在假装看不见。“老大陆”的称谓正变得越来越名副其实。这种沉默的代价是高昂的，它不仅是关于养老金的数学问题，更是关于一个文明的活力问题。当一个社会中，守护既得利益的投票者数量远远超过了为未来投资的投票者时，这个天平就已经失衡。“银发枷锁”不仅锁住了年轻人的未来，也可能锁住了欧洲自身的地缘政治命运。变革的窗口期终究是短暂的，在不得不作出那个艰难的选择之前，欧洲还剩下多少时间？

“银发枷锁”与“多元活力”，你认为欧洲社会最终会走向何方？欢迎在评论区分享你的看法。

作者信息 吉尔斯·梅里特（Giles Merritt）系智库“欧洲之友”（Friends of Europe）创始人，著有《定时炸弹：老龄化危机爆发时》（政策出版社，2025年）。本文由“联合社”（Project Syndicate）项目发布。

来源：莫离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