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叫王建军，一个在济南跑了八年快递的普通男人。汗水浸透的工服是我每天的皮肤，电动三轮车的轰鸣是我生活的主旋律。那天下午，我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回到家，刚推开门，一股浓郁的螺蛳粉味道就冲了出来，呛得我连打了三个喷嚏。

我叫王建军，一个在济南跑了八年快递的普通男人。汗水浸透的工服是我每天的皮肤，电动三轮车的轰鸣是我生活的主旋律。那天下午，我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回到家，刚推开门，一股浓郁的螺蛳粉味道就冲了出来，呛得我连打了三个喷嚏。

客厅里，我老婆林晓丽正盘着腿坐在沙发上，一边举着手机刷短视频，一边滋溜滋溜地吸着粉。茶几上堆满了零食包装袋和奶茶杯，像个小型的垃圾山。她看都没看我一眼，只是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回来了？赶紧去洗洗，一身臭汗味，熏死人了。”

我没说话，把沉重的快递包往地上一放，发出一声闷响。身体的疲惫和心里的憋闷像两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我走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看手机的视线。

“晓丽，我们谈谈。”我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她终于抬起头，眼神里满是被打扰的不悦：“谈什么？没看我正吃饭呢？”

“你今天去找工作了吗？”我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愧疚或者不安，但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理所当然的平静。

“找什么工作啊？”她把手机往旁边一扔，提高了音量，“外面太阳那么大，热都热死了。再说，哪有那么好找的工作？不是嫌我没经验，就是工资低得可怜，还不够我来回折腾的油钱呢，我去受那个罪干嘛？”

“油钱？你骑我的电动车去，哪来的油钱？”我感觉一股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晓丽，你已经在家待了快一年了！从你上一家公司辞职到现在，你正儿八经地投过一份简历吗？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刷手机看电视，这个家就靠我一个人撑着，你觉得合适吗？”

“王建军你什么意思？”她也站了起来，声音比我还大，“我辞职不是因为那个破领导骚扰我吗？你当时也同意了的！现在倒好，反过来怪我了？我怎么就没为这个家付出了？我每天买菜做饭，打扫卫生，哪样没干？你一回来就有热饭吃，有干净衣服穿，你还想怎么样？”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茶几上的垃圾和外卖盒子：“这就是你说的买菜做饭？这就是你说的打扫卫生？晓丽，你摸着良心说，我们一个星期有几天是在家开火的？这地你一个星期拖过一次吗？”

“我……”她被我问得一时语塞，但很快又找到了新的理由，“我还不是为了省事！我一个人做饭，吃不完浪费。打扫卫生那么累，请个钟点工不就行了？你就是舍不得花钱！”

“请钟点工？我们哪有那个钱！”我终于控制不住，吼了出来，“房贷一个月三千五，孩子上幼儿园一个月一千二，水电燃气物业费一个月五百，我一个月累死累活，风里来雨里去，也就挣个七八千！刨去这些硬性开支，就剩下两三千块钱，我们一家三口吃喝拉撒，你买化妆品，买衣服，哪样不要钱？我每天中午连个十五块的盒饭都舍不得吃，就啃两个馒头对付一下，你呢？你看看你点的这些外卖，哪一顿下过三十块？”

我的声音在不大的客厅里回荡，带着压抑已久的委屈和疲惫。林晓丽被我的样子吓到了，愣了几秒钟，然后眼圈一红，眼泪就下来了。

“王建军，你就是嫌弃我了！你嫌弃我人老珠黄，不能挣钱了，成了你的累赘！”她开始哭，那种歇斯底里的哭，“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就嫁给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男人！我把最好的青春都给了你，给你生孩子，为你操持这个家，现在你倒反过来指责我！你忘了当初是怎么追我的吗？你说要让我过上好日子，一辈子不让我受苦受累，现在呢？你的承诺呢？全被狗吃了吗？”

她哭得惊天动地，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邻居们估计都能听到我们家的动静。我看着她，心里那团火瞬间被一盆冰水浇灭了，只剩下刺骨的寒冷和无尽的疲惫。

我累了，真的太累了。这种累，不是送一千个快递能比的。送快递累的是身体，睡一觉就能缓过来。可心累，就像在沙漠里行走，看不到尽头，也找不到绿洲。

我没有再跟她争吵，默默地走进卫生间，打开花洒。冰凉的水从头顶浇下来，我分不清脸上流下的是水，还是眼泪。我蹲在地上，像个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木偶，任由水流冲刷着我的身体和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我和晓丽是大学同学，在那个还很纯真的年代，我们爱得热烈而真诚。她是城里姑娘，漂亮活泼，而我，是山东农村考出来的穷小子，除了成绩好，一无所有。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不般配，但她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我。毕业后，她不顾家里的反对，跟着我留在了济南。

那时候，我真的在心里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对她好，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我拼命工作，从一个小职员做起，为了多挣点钱，我去跑过代驾，送过外卖。后来听说快递行业收入高，我二话不说就辞职，一头扎了进去。

刚开始那几年，日子虽然苦，但我们很幸福。晓丽在一家公司做行政，工资不高但很稳定。我们一起攒钱，付了首付，买了这套小小的两居室，有了自己的家。女儿悦悦出生后，家里更是充满了欢声笑语。我每天不管多累，只要回到家，看到她们娘俩的笑脸，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也许是从她辞职开始吧。一年前，她说公司的领导总是有意无意地骚扰她，她实在受不了了。我当时听了火冒三丈，二话不说就支持她辞职，我说：“老婆，别怕，有我呢！我养你！”

我以为，她只是需要短暂地休息和调整。可没想到，这一休息，就再也停不下来了。她开始沉迷于各种短视频，学着上面的博主买各种“平价好物”，家里的快递包裹越堆越多。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关心我的工作，不再问我今天累不累，送了多少件，有没有遇到难缠的客户。她的话题永远围绕着哪个明星又塌房了，哪个网红又在直播带货，哪家的奶茶又出了新品。

我劝过她很多次，让她重新找份工作。不是我养不起她，而是我怕她和社会脱节，怕她失去自我价值感。但每一次，她都用各种理由搪塞我。要么说工作不好找，要么说工资太低，要么说在家带孩子也一样是为家庭做贡献。

可她真的带孩子了吗？悦悦上幼儿园后，每天早上是我送，下午是我妈去接。她每天睡到自然醒，悦悦放学回家，她也是把平板电脑一扔，让孩子自己看动画片，自己则继续刷手机。

我妈因为这事，没少跟我抱怨，话里话外都是对晓丽的不满。我夹在中间，两头受气。我跟晓丽提过，希望她能多陪陪孩子，结果又是一场大吵。她说我妈就是看她不顺眼，故意挑拨我们夫妻关系。

那天晚上，我们冷战了。我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夜无眠。我看着窗外从漆黑到泛起鱼肚白，脑子里乱成一团麻。我想起大学时，晓丽陪我吃路边摊，笑得一脸满足；想起我们刚工作时，挤在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想起女儿出生时，我们俩抱着那个小小的婴儿，激动得热泪盈眶。

那些幸福的画面，就像黑白电影一样，在我的脑海里一帧帧闪过。我们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是我错了吗？是我当初那句“我养你”让她迷失了方向，还是安逸的生活磨掉了她所有的斗志？

第二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顶着两个黑眼圈，默默地给悦悦穿好衣服，送她去幼儿园。回来的时候，晓丽已经起来了，坐在餐桌旁，眼睛红肿。桌上摆着两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还有一盘我最爱吃的煎饺。

“建军，对不起，昨天是我不好。”她低着头，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我不该那么说你。”

看着她委屈的样子，我心里的气一下子就消了。我还能说什么呢？这是我爱了十年的女人，是我孩子的妈妈。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叹了口气：“算了，都过去了。我昨天说话也太冲了。”

那顿早饭，我们吃得异常沉默。我以为，这次争吵会成为一个转折点，晓丽会因此有所改变。但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

平静的日子只过了不到一个星期。那天我送快递到一个高档小区，正巧碰上一个女人开着宝马车出来，车窗摇下来，我才发现竟然是晓丽的大学室友，叫陈静。她一身名牌，妆容精致，和我面前这个满身臭汗、皮肤黝黑的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热情地打招呼：“哎呀，王建军？真是你啊！你怎么……在送快递？”那语气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惊讶和探究。

我尴尬地点点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啊，讨生活嘛。”

“晓丽呢？她还好吗？我们好久没联系了。”

“她……挺好的，在家带孩子呢。”我撒了个谎，我不想让她知道晓丽现在无所事事的状态。

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她便开着车走了。我站在原地，看着绝尘而去的宝马车，心里五味杂陈。我知道，我不该去比较，每个人的生活都不一样。但那一刻，我还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无力。我给不了晓丽那样的生活，甚至连一份体面的工作都无法让她拥有。

晚上回到家，我把遇到陈静的事告诉了晓丽。我本想激励她一下，没想到却点燃了另一个火药桶。

“陈静？她当然过得好了！她嫁了个有钱老公，一毕业就当了全职太太，十指不沾阳春水。我呢？我命苦，嫁给了你！”她的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插在我的心上。

“晓我怎么就命苦了？我对你不好吗？我吃的穿的，哪一样亏待你了？”

“好？好在哪里？你看看人家老公，给陈静买名牌包，带她出国旅游。你呢？你连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给我买！我上次看中一件一千多的大衣，你说了我多久？王建军，你就是没本事！你没本事还不想承认，反而把气撒在我身上！”

“我没本事？”我被她的话彻底激怒了，“对，我就是没本事！我没本事让你过上阔太太的生活！我只能靠着一双手动一辆三轮车，一件一件地送快递来养活这个家！你要是觉得我没本事，你当初为什么要嫁给我？你可以去找个有本事的啊！”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是我们结婚以来，我说过的最重的一句话。

晓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她的嘴唇哆嗦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歇斯底里地哭喊，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失望、怨恨和一种我看不懂的悲哀。

“王建军，”她一字一顿地说，“你……你竟然说出这种话。好，好得很。”

说完，她转身冲进卧室，“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那一夜，我们再次分房而睡。我躺在冰冷的沙发上，心也像掉进了冰窟窿。我知道，有些东西，在我们之间，已经彻底碎了。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我们不再说话，甚至避免眼神接触。这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家，变得像个冰冷的牢笼。

直到那个周五的晚上，我因为一个投诉被片区经理骂得狗血淋头，还扣了五百块钱。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和糟糕透顶的心情回到家，发现家里空无一人。桌上留了一张纸条，是晓丽的字迹。

“建军，我们都冷静一下吧。我带悦悦回我妈家住几天。”

看着那张纸条，我再也撑不住了。所有的委屈、愤怒、疲惫、失望，在那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我像个孩子一样，蹲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放声大哭。我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一遍遍地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哭自己没本事，不能让老婆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我哭自己太软弱，一次次地妥协退让，却换不来理解和体谅；我哭这段摇摇欲坠的婚姻，不知道该如何走下去。

我太累了，真的太累了。这八年的风风雨雨，这三百六十五天的日晒雨淋，都未曾让我掉过一滴眼泪。可现在，我却哭得像个傻子。

哭过之后，是无尽的空虚和茫然。我开始反思，这段婚姻走到今天，难道全是晓丽的错吗？或许，我也错了。我只知道埋头苦干，用我觉得正确的方式去爱她，却忽略了她内心的真正需求。我以为给她物质上的保障就是一切，却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关心她的精神世界。当她辞职在家，与社会脱节，感到迷茫和焦虑时，我没有及时地引导她，而是用指责和争吵把她推得更远。

那句“我养你”，曾经是爱意最浓时的承诺，如今却成了一副沉重的枷锁，锁住了她，也困住了我。

我在沙发上坐了一整夜。天亮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我拿出手机，给晓丽发了一条长长的信息。我没有指责，也没有抱怨，只是平静地讲述了我们从相爱到现在的点点滴滴，承认了我的错误，也表达了我的疲惫和无助。我写道：“晓丽，我爱你，也爱这个家。我真的太累了。一个人的努力，撑不起两个人的未来。如果你还爱我，还想继续走下去，请你回来，我们一起想办法。如果你觉得累了，倦了，不想再和我这个没本事的男人过下去了，我……也尊重你的选择。”

发送键按下去的那一刻，我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

两天后，门铃响了。我打开门，看到晓丽站在门口，眼睛还是红肿的，手里牵着悦悦。

她看着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把一张打印出来的纸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是一份简历。她的简历。

“我……我昨天去人才市场了。”她低着头，声音很小，“虽然……虽然没什么好职位，但我想，总得试试。王建军，对不起，以前是我太不懂事了。你一个人撑着这个家，太辛苦了。”

那一瞬间，我的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我一把将她和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千言万语，都化作了这个拥抱。

我知道，未来的路依然不会平坦。她找工作可能会遇到很多困难，我们之间也可能还会有争吵和矛盾。至少在这一刻，我看到了希望。

生活就像一场负重前行，一个人的独行注定艰难。只有两个人并肩，互相搀扶，才能走得更远。婚姻不是一个人的战场，而是两个人的同舟共济。我累了可以哭，但哭过之后，我希望回头能看到你伸出的手，而不是冷漠的背影。

那天下午，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客厅，暖暖的。晓丽在厨房里笨拙地学着做我最爱吃的红烧肉，悦悦在旁边给她加油。我看着她们娘俩的背影，忽然觉得，肩膀上的担子，好像轻了许多。

来源：一个人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