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院长办公室的门在我面前合上的那一刻，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水味。不是我惯用的那款清冽的白茶，而是更甜腻，更具侵略性的黑鸦片，那是医药代表林晚晴的标志。三分钟后，门开了，林晚晴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身姿摇曳地走了出来，经过我身边时，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像一个刚
院长办公室的门在我面前合上的那一刻，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水味。不是我惯用的那款清冽的白茶，而是更甜腻，更具侵略性的黑鸦片，那是医药代表林晚晴的标志。三分钟后，门开了，林晚晴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身姿摇曳地走了出来，经过我身边时，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像一个刚刚打赢一场战役的将军，留给我一个胜利者的背影。
而我，作为全院最年轻的护士长沈瑜，手里正端着一杯刚泡好的救心茶，准备敲响那扇刚刚关闭的门。
我的心，莫名地沉了一下。
“陈院，您的茶。”我把杯子轻轻放在他手边的办公桌上，桌角摆着一个精致的相框，里面是他和他妻子的合影，他的妻子三年前因病去世了。
他缓缓转过身，脸色是一种不太健康的苍白，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他看到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小瑜啊，辛苦你了。”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茶杯上，然后，我看到了一个极快的动作。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倒出一粒蓝色的小药丸，没有喝水，直接就着口中的唾液咽了下去。整个过程快得像是在掩饰什么。
“陈院，您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叫心内科的王主任过来看看？”我关切地问。
他摆了摆手，坐回宽大的皮质座椅里，身体像是瞬间被抽空了力气，深深地陷了进去。“老毛病了，不用大惊小怪。刚才跟林代表谈新药引进的事，有点激动，耗了些心神。”
他的解释听起来天衣无缝，但我却捕捉到了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疲惫和……屈辱。
整个下午，医院的内部论坛和护士站的闲聊里，都飘荡着关于陈院长和林晚晴的流言蜚语。林晚晴年轻漂亮，业务能力又强，是医药公司那边的王牌。她和陈院长走得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人说，她能拿下我们医院好几个大单，靠的绝不仅仅是药品本身。更有人说得不堪，说院长办公室的门背后，藏着数不清的秘密。
我从不信这些。陈院长是我的恩师，是我从一个实习护士一路走到护士长位置的引路人。在我心里，他正直、严谨，像一座山。可今天下午他吞下那颗蓝色小药丸的画面，却像一根刺，扎进了我的心里。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不自觉地留意陈院长的一切。我发现，林晚晴几乎每隔一天就会来一次他的办公室，每次待的时间不长，也就十来分钟。但每次她走后，陈院长的状态都会变得极差，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缓过来。有一次，我甚至看到他在接待完林晚晴后，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用手死死地按住自己的胸口，手背上青筋暴起。
这个想法让我不寒而栗。陈院长已经快六十岁了，身体本就不如从前。如果真是这样，那无异于饮鸩止渴，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我不能再坐视不理。我决定要弄清楚真相。
机会很快就来了。周五下午，医院有个重要的评审会，陈院长作为主持，需要连续发言三个小时。会议开始前，我看到林晚晴又一次进了他的办公室。我算好时间，在她离开后，端着准备好的温水和含片走了进去。
果然，在废纸篓的角落里，我看到了一小片蓝色的药片包装，是撕下来的铝箔。我心头一紧，趁着他喝水没注意，迅速弯腰，假装整理散落的文件，飞快地将那片铝箔捡了起来，攥进了手心。
整个过程，我的心跳得像打鼓。
回到护士站，我躲进无人的更衣室，摊开手心。那是一片很小的铝箔，上面只有几个模糊的字母，“……tinib”。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靶向药？那意味着……癌症。
我立刻冲到电脑前，用药剂科的内部系统查询。输入这个残缺的词根，系统里跳出了好几个药品名称。我一个个比对，最终锁定了一个可能性最大的药物——一种针对某种罕见心脏肿瘤的进口靶向药。这种药价格极其昂贵，而且副作用巨大，其中最常见的一条就是“引起心率失常和急性心肌缺血”。
他吃的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药，而是救命的药。可他为什么要瞒着所有人？又为什么每次都在见完林晚晴之后才吃？这完全说不通。如果林晚晴知道他的病情，应该是关怀备至才对，怎么会把他刺激到需要立刻服药？
这个想法太过恶毒，可我却找不到别的解释。
我的内心充满了愤怒和挣扎。我该怎么办？直接去问院长，以他的脾气，只会把我骂出来。去找林晚晴对质，我没有任何证据，她完全可以否认。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想起刚来医院时，因为一次操作失误被病人家属投诉，所有人都指责我，是陈院长把我叫到办公室，没有骂我，只是平静地跟我复盘了整个过程，然后告诉我：“小瑜，做护士，技术可以练，但一颗为病人着想的心，丢了就找不回来了。”
第二天是周六，我休息。我鬼使神差地开车到了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那是林晚晴经常谈业务的地方。我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或许只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没想到，我真的等到了她。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对面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看起来是她的上司。他们的谈话声音不大，但我还是捕捉到了一些关键词。
“放心吧，刘总。”林晚晴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他那边快撑不住了，我们公司这款新药，他最后肯定会签的。他没得选。”
“那就好。你办事，我放心。只是……别玩脱了，他毕竟年纪大了。”
“我有分寸。”
我强压住冲上去质问的冲动，悄悄拿出手机，录下了一段音频。
拿到证据，我反而冷静了下来。我不能冲动行事，这件事牵扯太大，一旦处理不好，不仅毁了林晚晴，更会把陈院长推到风口浪尖，他的病情可能会被公之于众，这对他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我需要一个万全之策。
刘总见到我，显然有些意外。当我把录音笔放在他桌上，按下播放键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沈护士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故作镇定。
“刘总，我没什么意思。”我平静地看着他，“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们用这种手段逼迫一个病人，不仅违背了商业道德，更触犯了法律。陈院长是我们所有医护人员尊敬的长辈，我们不会允许任何人这样伤害他。这个录音，我备份了很多份。如果你们公司不立刻停止对陈院长的骚扰，并且就此事给出合理的解释和处理，我想，明天它就会出现在纪委和各大媒体的邮箱里。”
刘总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沉默了很久，最终长叹一口气：“沈护士长，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接下来，他告诉我的版本，几乎颠覆了我的所有认知。
原来，陈院长得的不是癌症，而是一种非常罕见的遗传性心脏病，会引发恶性心律失常，随时可能猝死。而那款蓝色的小药丸，是目前唯一的特效药，但研发它的公司，正是林晚晴所在的公司。
陈院长和妻子早年离异，女儿跟了母亲，并改了姓。母女俩对陈院长充满了怨恨，认为他为了事业抛弃了家庭。三年前，陈院长的妻子，也就是林晚晴的母亲去世，临终前告诉了女儿关于这个遗传病的事情，并嘱咐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陈院长出事。
林晚晴这才知道，父亲这些年不是不关心她们，而是他自己也活在随时可能死去的阴影里。她想弥补，想照顾父亲，可陈院长性格执拗，加上多年的隔阂，根本不接受她的关心，甚至拒绝服药，他觉得这是对妻子的亏欠，是一种自我惩罚。
万般无奈之下，林晚-晴辞掉了原来的工作，跳槽到这家医药公司，伪装成一个唯利是图的医药代表，用最极端的方式来接近父亲。
那个蓝色的小药丸，是她的武器，也是她表达爱的唯一方式。她用伤害他的方式，来拯救他的生命。
“她每次从你院长的办公室出来，都会躲在车里哭很久。”刘总疲惫地说，“这个方法，是我帮她想的。我们也没办法，陈院长那个脾气，不逼他，他真的会放弃自己的命。我们公司的新药，也是专门针对他这种病的改良版，副作用更小，我们想让他同意引进，不是为了业绩，是为了让他能用上更好的药……”
我走出医药公司的大楼，阳光刺得我眼睛发痛。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愤怒、震惊、心疼……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原来，那一场场看似肮脏的交易背后，是一个女儿笨拙而又悲壮的救赎。
我回到医院，直接走向了院长办公室。这一次，我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而入。
陈院长正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脸色灰败。看到我进来，他有些惊讶。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睛瞬间睁大，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知道林晚晴是您的女儿，也知道您吃的药是怎么回事。”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您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也这么折磨她？她做这一切，只是想让您活下去。”
陈院长的嘴唇哆嗦着，浑浊的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这个在我面前永远像山一样坚强的男人，在这一刻，终于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像个孩子一样，老泪纵横。
“您去了，她怎么办？”我打断他，“她花了那么大的力气，甚至不惜背负骂名来救你，你却一心求死，你觉得这对她公平吗？你欠她妈妈的，难道不应该用你的后半生，好好地补偿在她身上吗？”
我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尘封已久的枷锁。他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痛苦。
那天下午，我和他聊了很久。我告诉他，爱有很多种方式，他女儿选择了一种最痛苦的方式，是因为她找不到别的路。而他，现在需要做的，不是逃避，而是勇敢地走出去，去拥抱那个同样伤痕累累的女儿。
我在办公室的门外，听着里面从沉默，到压抑的哭泣，再到最后的相拥而泣。我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后来，陈院长接受了系统的治疗，也同意引进了那款新药。他虽然办理了病退，不再担任院长，但精神状态却一天比一天好。林晚晴也辞去了医药代表的工作，专心陪在父亲身边。我常常能在医院的花园里，看到他们父女俩散步的身影，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祥和。
而我，依然是那个忙碌的护士长。只是从那以后，每当我看到那些看似不可理喻的病人和家属，或是听到一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时，我都会想起那个蓝色的小药丸。
来源：在成长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