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我最终在合同上签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赵总递过来的那串钥匙,比我想象中要沉得多。
当我最终在合同上签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赵总递过来的那串钥匙,比我想象中要沉得多。
那是一套新公司的办公室钥匙,黄铜的,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从那个除夕夜,我关掉手机,以为自己输掉了整整五年的青春和信任,到今天,站在这里,成为他口中的“合伙人”,不过短短半年。
半年时间,足以让一场天大的误会,开出一树意想不到的花。
故事,还得从那个挂着红灯笼,却让我心里一片冰凉的下午说起。
第1章 一个人的年终奖
临近春节,办公室里的人心早就飞了。
最后一天的工作日,与其说是上班,不如说是一场大型的年终茶话会。大家嘴里聊着回谁家过年,抢到了哪天的高铁票,手上则忙着把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仿佛这样做,就能把一年的疲惫也一并扫除。
我叫陈阳,在这家不大不小的广告公司做了五年。五年,足够让一个青涩的毕业生,被磨砺成能独当一面的项目负责人。桌上那盆养了四年的绿萝,藤蔓已经垂到了地面,见证了我无数个加班的夜晚。
“阳哥,还不走?”说话的是李伟,我的同事,比我晚来两年。他正把一个崭新的双肩包甩到肩上,脸上是即将放飞的轻松。
我笑了笑,指着电脑屏幕:“还有点收尾工作,Qingshan Lake那个项目的最终报告,我想再过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得嘞,劳模!”李伟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但更多的是佩服,“那我先撤了,明年见!祝你新年发大财!”
“新年快乐。”我点点头,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
Qingshan Lake项目,是我今年,乃至这五年来,啃下的最硬的一块骨头。从前期调研、竞标,到中期执行、无数次的方案修改,我带着团队熬了整整七个月。项目交付那天,客户方负责人握着我的手,连说了三个“满意”。
老板赵建军,赵总,也在庆功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拍着我的背说:“小陈,这个项目,你居功至伟。放心,公司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功臣,年终奖,我给你包个大的!”
那句话,像一颗定心丸,让之前所有的辛苦都有了着落。我不是个多在乎钱的人,但这份认可,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办公室的人陆陆续续走光了,最后只剩下我一个。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对面的写字楼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光,映着街上高高挂起的红灯笼,年味儿一下就浓了。
我伸了个懒腰,终于完成了报告的最后一次校对,点击发送。做完这一切,我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未读消息。
就在这时,李伟在部门小群里发了一张截图,紧跟着一个“感谢老板”的红包。
那是一张银行的到账短信截图,收款金额那一栏,一个刺眼的“80,000.00”后面,跟着一串喜气洋洋的“恭喜发财”表情包。
“哇!这么多!”
“李哥牛啊!”
“沾沾喜气,明年我也要向李哥看齐!”
群里瞬间炸开了锅,红包一个接一个地被领完。
我的心,却在那一瞬间,猛地沉了下去。
八万。对于李伟这个级别的员工来说,这绝对算得上是一笔丰厚的年终奖了。
我下意识地划开手机屏幕,点开了银行App。指纹解锁的瞬间,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有些冰凉。
页面加载,刷新。
最新的交易记录,还停留在一周前我缴水电费的那一笔。
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有些不敢相信,退出去,重新登录,再次刷新。结果依然一样。我的账户余额,安静得像一潭死水,没有泛起任何波澜。
怎么会?
赵总的话还言犹在耳,“给你包个大的”,难道是句客套话?
不可能。赵总赵建军是个典型的北方汉子,四十多岁,说话向来一言九鼎,最不屑于玩虚的。这五年,他虽然严厉,但从未在承诺上掉过链子。
也许……是财务搞错了?或者,我的奖金是单独发的,会晚一点?
我这样安慰自己,但心里那股莫名的恐慌和失落,却像藤蔓一样,越缠越紧。Qingshan Lake项目,我作为总负责人,功劳再怎么算,也不可能比参与其中的李伟少。如果李伟都有八万,我的“大包”,又该是怎样一个数字?
可现在,这个数字是零。
我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周围是同事们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桌面,和我桌上那盆依旧绿意盎然的绿萝。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充满了节日的喧嚣和喜悦。
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委屈涌上心头。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那种被遗忘、被辜负的感觉。就好像你精心耕耘了一整年的土地,满心期待着秋天的收获,结果却发现,颗粒无收,连句解释都没有。
我没有在群里问“我的呢?”,也没有直接打电话给赵总或者财务。在那一刻,所有的追问都显得像是在乞讨,卑微又可笑。
我的骄傲,或者说,我那点可怜的自尊,不允许我这样做。
我默默地关闭了电脑,将桌上的文件整理好,把那盆绿萝的叶子擦拭干净,浇了最后一次水。然后,我拿起外套和背包,关掉了办公室的灯。
走出写字楼,冷风“呼”地一下灌进脖子里,我打了个寒颤。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脸上都洋溢着归家的喜悦。
我掏出手机,看着那个热闹的部门小群,看着李伟还在和大家开着玩笑。然后,我长按了关机键。
屏幕暗下去的那一刻,我仿佛也切断了自己与这个世界的所有连接。
我不想听任何解释,也不想再接收任何信息。
这个年,就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过吧。
第2章 28个未接来电
我租的房子离公司不远,走路二十分钟。
往常,这段路是我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我会塞上耳机,听听播客,或者只是放空大脑,看看路边的风景。但今天,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
路过街角的包子铺,老板娘热情地招呼我:“小陈,下班啦?带几个包子回家当年夜饭?”
我摇摇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了,王姐,家里还有。”
回到那间三十平米的出租屋,我没有开灯,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将自己重重地摔在沙发上。黑暗中,人的感官会变得格外敏锐,也更容易被情绪吞噬。
这五年的点点滴滴,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闪过。
刚来公司时,为了一个方案,我连续三天只睡了不到十个小时,最后在办公室累倒了,是赵总开车送我去的医院。他说:“年轻人,拼劲是好的,但身体是本钱。”
三年前,我家里出了点事,急需用钱。我没好意思开口,是赵总看出了我的窘迫,预支了三个月的工资给我,只说了一句:“有困难,跟公司说。”
还有Qingshan Lake项目竞标前夜,我们团队发现了一个致命的数据错误。所有人都觉得完了,是我带着两个人,通宵达旦,重新建模、测算,硬是在天亮前拿出了完美的解决方案。第二天,赵总顶着两个黑眼圈,拍着我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但眼神里的那份激赏,我看得懂。
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不仅仅是上下级,更有一种近乎师徒的情谊,一种心照不D不宣的默契。我以为他懂我的付出,我也信他的承诺。
可现实,却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为什么?
我想不通。如果公司资金困难,完全可以坦诚布公,大家都能理解。如果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也可以直接批评指正。这种无声无息的“遗忘”,才是最伤人的。
它否定了我的一切。
那一晚,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没有吃晚饭,也没有看春晚。手机关机后被我扔在茶几上,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我还在修改Qingshan Lake项目的PPT,无论怎么改,都无法让客户满意。赵总就站在我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一言不发。那种巨大的压力和无助,让我几乎窒息。
醒来时,窗外已经大亮。
是除夕。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邻居家传来的饺子馅的香味,混杂着淡淡的鞭炮味。
我的头很痛,胃里也空得难受。在沙发上蜷缩了一夜,浑身骨头都像是散了架。
我坐起来,发了会儿呆,最终还是伸手拿起了茶几上的手机。
或许,该面对现实了。
按下开机键,熟悉的开机动画过后,手机屏幕亮起。紧接着,一连串的短信提示音和未接来电提醒,像疯了一样涌了进来,手机在掌心嗡嗡地震动个不停。
我定睛一看,瞬间愣住了。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
【28个未接来电 赵总】
【15条未读短信 赵总】
【微信消息 99+】
28个未接来电?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赵总找我这么急?从昨晚到今早,他几乎是疯了一样在给我打电话。
我颤抖着手指,点开了短信。
第一条是昨天下午六点半发的:“陈阳,看到速回电。”
第二条是晚上八点,春晚开始的时候:“你小子怎么关机了?开机看到给我回个电话,急事!”
第三条是晚上十点:“人呢?出什么事了?”
……
越往后,短信的语气越急躁,甚至带着一丝担忧。最后一条是今天早上七点发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几个字:“陈阳,你到底在哪?看到信息,立刻联系我!”
我愣愣地看着这些短信,大脑一片空白。
这完全不像是“忘了”发年终奖的态度。倒像是我这边出了什么天大的事,他急着要找我。
难道……真的是财务搞错了?他打电话是想跟我解释这件事?
可一个年终奖的乌龙,至于让他打二十多个电话,发十几条短信,大年三十的早上还追着问吗?
我的手指悬在赵总的电话号码上,犹豫不决。
昨天那股被全世界抛弃的委屈劲儿还没完全散去,但此刻,一种新的、更强烈的情绪——好奇和疑惑,占据了上风。
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我纠结着要不要回拨过去的时候,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来电显示上跳动的,正是“赵总”那两个字。
这一次,他几乎是在我开机的瞬间,就打了过来。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喂,赵总……”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电话那头,传来赵总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带着火气的咆哮:“你小子跑哪去了!电话打不通,短信不回,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大过年的,你想吓死谁啊!”
第3章 不止是奖金
赵总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急躁,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我从没听过他用这种近乎失控的语气说话。一时间,我准备好的那些质问、那些委屈,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我手机没电了,昨晚回来就关机了。”我撒了个谎,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赵总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很冲:“没电了?你小子是把脑子也关机了吧?知不知道我找你都快找疯了!我还让你嫂子给你老家打了个电话,说你没回去,我这心就一直悬着!”
他还给我老家打了电话?
我的心猛地一揪。我妈心脏不太好,这要是让她跟着担心……
“赵总,对不起,我……”
“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了。”赵总打断我,“你现在在哪?在出租屋?”
“嗯,在。”
“在哪儿别动,我马上过去找你!有天大的事要跟你说!”
“嘟……嘟……嘟……”
电话被他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呆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天大的事?
难道公司出了什么变故?Qingshan Lake项目出了纰漏?还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赵总的反应,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年终奖”的范畴。我昨天那些自怨自艾,此刻回想起来,显得那么幼稚和可笑。
我赶紧从沙发上爬起来,冲进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镜子里的我,脸色苍白,眼窝深陷,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一副颓废到了极点的样子。
我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烧了壶热水,然后坐在客厅里,静静地等待着赵总的到来,以及那即将揭晓的“天大的事”。
大概半个小时后,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我打开门,看到赵总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他穿着一件深色的羽绒服,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呼吸还有些急促,显然是一路赶过来的。
“赵总,您……”
“让我先进去。”他摆摆手,径直走进屋里,目光迅速地在我身上扫了一圈,像是在确认我是否安然无恙。
“坐吧,赵总,我给您倒杯水。”我指了指沙发。
“不用了。”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猛吸了一口,然后才抬起头,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那眼神里,有责备,有庆幸,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考验?
“陈阳啊陈阳,你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他吐出一口烟圈,缓缓开口,“你是不是因为年终奖的事,跟我闹情绪呢?”
我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像是被人当场揭穿了心事,窘迫得无地自容。
“我……没有……”我嘴硬地否认。
赵总看着我,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了然和无奈:“还说没有?李伟那小子在群里发截图的时候,我就知道要坏事。我紧接着就给你打电话,结果你倒好,直接关机了。”
他竟然知道?
“你是不是在想,我赵建军说话不算话?答应你的‘大包’,结果一分钱没给,反倒给了李伟八万?”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我的心结。
我低下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他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烟蒂在烟灰缸里摁灭,身体微微前倾,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陈阳,你跟我五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我……”
“我问你,Qingshan Lake这个项目,如果没有你,能拿下来吗?”
我摇摇头:“不能。”这不是谦虚,是事实。
“那你觉得,你的功劳,是值八万,还是十八万,还是更多?”
我沉默了。
“我告诉你,在我心里,你这个功劳,用几十万的奖金来衡量,都是在侮辱你。”赵总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锤子一样,重重地敲在我的心上。
我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给你准备的,根本就不是年终奖!”他看着我,眼神里闪烁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芒,那是一种对未来的野心和规划。
“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我就在筹备一件事。我们公司现在业务稳定,但想再上一个台阶,很难。广告这个行业,更新换代太快,大鱼吃小鱼。我想成立一个独立的新媒体子公司,专门做短视频和内容营销,这是未来的风口。”
我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这个新公司,我打算让你来负责。”赵总看着我,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我?”我指着自己的鼻子,感觉像在做梦。
“对,就是你。”他的语气不容置疑,“这五年,我看得很清楚。你技术过硬,做事踏实,有韧劲,能带团队,最重要的是,你这人,心正。把一块新业务交给你,我放心。”
“可是……我没有管理公司的经验……”
“经验可以学,但品质是天生的。”赵总摆了摆手,“我找你,不是让你来当个总经理,而是让你来当合伙人。”
合伙人?!
这三个字,让我彻底懵了。
“我本来打算,用Qingshan Lake这个项目的利润,给你折算成新公司的股份,这,就是我许诺你的那个‘大包’。这笔钱,不是消费性的奖金,而是你事业的启动资本。我希望你不是给我打工,而是给自己打工。”
他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我。
“这是我草拟的股权分配协议,你占新公司30%的股份。我找你,就是想在大年三十这天,把这份‘年货’亲手交给你。结果你小子,给我玩失踪!”
我颤抖着手,接过那份文件。那几张A4纸,此刻却重若千斤。
“至于李伟那八万,”赵总解释道,“那是公司制度规定好的年度绩效奖金,每个达标的员工都有,财务按流程统一发的。你的情况特殊,我走了另一条账。这件事,在公司正式宣布前,必须保密,所以我没法在群里解释。”
原来是这样。
一切都通了。
所有的委屈、不甘、失落,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巨大的震惊和无以复加的惭愧。
我像个傻子一样,因为自己的胡乱猜测,差点错过了一个天大的机会。我误解了那个最赏识我的人,还用一种最幼稚的方式,表达了我的“抗议”。
“赵总……”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鼻子发酸,“对不起。”
“对不起就完了?”赵总眼睛一瞪,但很快,那份佯装的怒气就消散了,取而代代的是一种长辈般的关切和语重心长。
“陈阳,你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能憋,太能扛。心里有事,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这次幸亏我了解你,知道你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要是换个老板,看你这么闹情绪,可能直接就把你放弃了。”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我刚倒的热水。
“记住,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沟通,永远是第一位的。一个电话,一条微信,就能解决的事,别自己一个人在心里演一出年度苦情大戏。这是工作,也是做人。”
第4章 一顿饺子
赵总的话,像一盆温水,从头浇到脚。
没有劈头盖脸的责骂,只有洞悉一切后的点拨和教诲。他轻易地就化解了我的窘迫和愧疚,让我感觉自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却又被温柔地包容着。
我看着他,眼眶有些发热。这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甚至有些严厉的男人,在此刻,却展现出了他最细腻和真诚的一面。
“赵总,我……”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赵总欣慰地点点头,站起身,在我的小屋里踱了两步,看了看我简单甚至有些简陋的陈设,眉头微微皱起。
“你小子,这几年挣的钱呢?怎么还住这么个地方?”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前两年家里出了点事,把积蓄都填进去了。现在刚缓过来,想着再攒点钱,换个好点的房子。”
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我,目光深邃:“陈阳,跟着我干,我不敢保证让你一夜暴富,但我能保证,不出三年,让你在这座城市里,有自己的家。”
这已经不是一个老板对员工的承诺,更像是一个兄长对弟弟的期许。
我的心,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包裹着。
“对了,”赵总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看手表,“都快中午了,你吃饭了没?”
我摇摇头。
“我就知道。”他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老婆。……哎,对,我找到陈阳了,这小子没事,就是跟我闹了点别扭。……你饺子包好了没?多煮点,我带陈阳回家吃饭。……嗯,对,就我们俩,让他尝尝你的手艺。好,我们这就回去。”
挂了电话,他冲我一扬下巴,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说:“走,收拾收拾,跟我回家,你嫂子包了饺子,猪肉白菜馅的。”
我愣住了:“赵总,这……这不合适吧,大过年的……”
“有什么不合适的?”他眼睛一瞪,“你一个人在这过年,冷锅冷灶的,像什么样子?我把你从老家招过来,就有责任照顾好你。再说了,新公司的合伙人,上门吃顿年夜饭,天经地义!赶紧的,别磨叽!”
在他的催促下,我手忙脚乱地换了鞋,连件像样的年货都来不及准备,就被他半推半就地拉出了门。
赵总家住在城西的一个高档小区,环境清幽。一进门,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就扑面而来。
“建军,你们回来啦!”一个温柔的女声从厨房传来。
紧接着,一个系着围裙,气质温婉的女人走了出来,应该就是赵总的妻子,张嫂。她看到我,脸上露出了热情的笑容:“你就是陈阳吧?快进来,快进来!老赵这大半天就念叨你呢,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跟着担惊受怕的。”
“嫂子好,给您添麻烦了。”我拘谨地站在门口,有些手足无措。
“这孩子,客气什么。”张嫂嗔怪地看了赵总一眼,“快,洗手准备吃饭了。饺子刚出锅,还炒了几个菜。”
餐桌上,摆着四五样精致的家常菜,还有两大盘热气腾腾、圆滚滚的饺子。赵总开了一瓶好酒,给我和他的杯子都满上了。
“来,陈阳,”他举起杯,“这第一杯,算是给你赔罪。是我沟通不到位,让你受委屈了。”
我赶紧端起杯子,脸涨得通红:“不不不,赵总,该道歉的是我。是我小心眼,误会了您。”
“行了,都别争了。”张嫂笑着打圆场,“大过年的,说这些干什么。这杯酒,就当是庆祝你们以后合作顺利,也祝咱们陈阳,新年新气象!”
“对,听你嫂子的!”赵总哈哈一笑,和我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
那顿饭,我吃得格外香甜。
张嫂的手艺很好,饺子皮薄馅大,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家的味道。饭桌上,他们夫妇俩不停地给我夹菜,聊着家常,问我父母的身体,问我有没有女朋友,就像对待自己的子侄一样。
那种温暖,驱散了我心中最后一丝阴霾。
我这才知道,原来赵总也有个儿子,在国外读大学,今年没回来过年。他们老两口,其实也挺冷清的。
酒过三巡,赵总的话也多了起来。
他跟我聊起了他创业初期的艰难,聊起了他对行业的看法,聊起了他对新公司的设想和蓝图。他的眼睛里闪着光,那种对事业的热忱和对未来的憧憬,极具感染力。
我听着,时而点头,时而提出自己的想法。我们从短视频的算法逻辑,聊到内容创作的瓶颈,再到未来商业变现的可能。很多观点,我们不谋而合。
那一刻,我清晰地感觉到,我们之间的关系,正在发生一种微妙而深刻的转变。
不再是简单的上级和下级,我们更像是站在同一战壕里的战友,即将共同奔赴一场新的战役。而我,不再是一个被动的执行者,而是一个主动的、拥有话语权的参与者。
吃完饭,张嫂执意不让我收拾,把我按在沙发上,给我端来一盘切好的水果。
赵总坐在我对面,泡了一壶茶,我们继续聊着。
临走时,张嫂给我打包了好多吃的,饺子、自己做的腊肠、各种坚果,把我的背包塞得满满当登。
“孩子,一个人在外不容易,以后常来家里吃饭。”她拍着我的手,叮嘱道。
我点点头,眼眶又是一热。
赵总开车送我回出租屋。路上,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我们俩都没怎么说话,但气氛却一点也不尴尬。
到了楼下,我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陈阳,”赵总突然叫住我,“那份协议,你回去好好看看。有什么想法,过了年,我们再细聊。别有压力,我相信我的眼光,也相信你。”
我转过头,看着他,郑重地说道:“赵总,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他笑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欣慰的笑容。
“回去吧,好好过个年。”
我提着张嫂给我装的“年货”,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屋里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但我的心境,却已是天壤之别。
我将那份股权协议放在书桌上,灯光下,“合伙人协议”几个字清晰而深刻。
这个除夕夜,没有烟花,没有春晚,却比我经历过的任何一个新年,都更加意义非凡。它像一个分水岭,将我的人生,划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阶段。
第5章 新的开始
春节假期,我没有回老家。
一方面是票确实难买,另一方面,我的心思已经完全被那份“合伙人协议”占据了。
我把那份协议看了不下十遍,每一个条款,每一个数字,都仔细研究。赵总给出的条件非常优厚,30%的股份,几乎是把我当成了公司的二号创始人。这背后承载的,是沉甸甸的信任和期许。
除了看协议,我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研究新媒体行业上。我翻阅了大量的行业报告,分析了市面上所有头部的短视频账号,研究它们的内容模式、运营策略和变现路径。我甚至自己动手,写了一份长达三十多页的新公司前期发展规划书。
我不再是被动地等待指令,而是主动地去思考、去规划,去为那个即将属于“我们”的事业添砖加瓦。这种角色的转变,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和动力。
假期里,我和赵总一直通过微信保持着沟通。我把我的想法和规划书发给了他,他几乎是秒回,我们经常为一个小小的细节,讨论到深夜。我能感觉到,电话那头的他,和我一样兴奋。
正月初七,正式上班的第一天。
我特意起了个大早,把自己收拾得精神利落。走进熟悉的办公室,同事们正在互相派发开工利是,气氛热烈。
李伟看到我,笑着走过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阳哥,新年好啊!过年去哪玩了?”
“就在家待着。”我笑着回应,心里没有了任何芥蒂。看着他,我甚至有些感激,如果不是他那张截图,或许就不会有后面这一系列的故事。
上午十点,赵总召集了公司所有核心成员开会。
在会上,他正式宣布了成立新媒体子公司的决定。当他说出“新公司将由陈阳作为合伙人,全权负责”时,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有惊讶,有羡慕,有疑惑,当然,也有不解。
我能感觉到,几道不太友善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知道,公司里比我资历老的人有,比我能说会道的人也有。这个任命,必然会引起一些人的议论。
但我没有退缩。
我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然后,我打开了投影仪,将我春节期间做的那份规划书,清晰、有条理地展现在了大家面前。
从市场分析,到内容定位;从团队搭建,到运营策略;从预算规划,到盈利预期……我讲了整整一个小时。
当我讲完最后一个字,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随后,响起了掌声。
最先鼓掌的是赵总,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赞许和骄傲。紧接着,其他人也陆续鼓起了掌,那些原先带着质疑的目光,此刻也变成了认可和信服。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才算真正地站稳了脚跟。
会议结束后,赵总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
“干得不错。”他递给我一杯茶,“比我想象的还要好。这份规划书,逻辑清晰,数据详实,看得出来,是下了大功夫的。”
“都是应该做的。”我谦虚地说。
“接下来,就是放手让你去干了。”他看着我,“办公场地我已经找好了,就在我们这栋楼的楼上,租了半层。装修和设备采购,你来负责。团队成员,你可以从公司内部优先挑选,也可以对外招聘。需要任何支持,随时跟我说。”
“好。”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两个月,是我人生中最忙碌,也最充实的两个月。
我像一个上满了发条的陀螺,连轴转。白天跑装修现场,跟进施工进度;晚上研究各种拍摄、剪辑设备,对比性能和价格。同时,还要面试各种岗位的人才,从内容策划、编导,到摄影师、剪辑师、运营……
团队的雏形,在我的努力下,一点点搭建起来。我从老公司里,说服了两个信得过、有能力的年轻同事加入,又从外面招聘了几个经验丰富的专业人才。一个十人左右的精干小队,正式组建完成。
李伟私下里找过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阳哥,新公司还缺人不?带带我呗?”
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踏踏实实在这干,赵总也亏待不了你。咱们是兄弟公司,以后有的是合作的机会。”
我明白,每个人的机遇不同,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同样能发光发热。
办公室装修好的那天,我带着团队成员一起,把办公桌椅、电脑设备一件件搬进去,布置好。看着这个崭新、明亮、充满朝气的空间,我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
我特意去花卉市场,买了一盆新的绿萝,放在了办公室最显眼的位置。
它会见证,我们新的开始。
第6章 钥匙的重量
新公司正式运营起来,远比我想象的要艰难。
我们选择的第一个赛道,是做知识科普类的短视频。这是一个看似门槛低,但想做出彩,却极度考验内容深度的领域。
第一个月,我们信心满满地发布了十条视频,结果数据惨淡,播放量寥寥无几,粉丝增长也停滞不前。团队里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压抑。
那段时间,我几乎天天泡在公司,带着团队一遍遍地复盘、分析。我们研究每一个视频的完播率、互动率,分析每一个评论区的用户反馈,甚至去逐帧学习爆款视频的节奏和剪辑手法。
赵总没有给我任何压力。他只是偶尔会来我们办公室坐坐,看看大家的状态,然后对我说:“别急,慢慢来。创业哪有那么容易的。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这边顶着。”
他的信任,是我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
转机出现在第二个月。
我们调整了内容方向,从泛泛的科普,转向了更垂直、更具趣味性的“生活冷知识”领域。我们制作的一期关于“为什么硬币的边缘有锯齿”的视频,意外地火了。
一夜之间,视频播放量突破了五百万,点赞超过二十万,我们的账号粉丝数,也从几百个,暴涨到了五万。
那一晚,整个办公室都沸腾了。大家欢呼着,拥抱着,几个年轻的同事甚至激动得流下了眼泪。
我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字,心里百感交集。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我们离真正的成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这个“开门红”,极大地鼓舞了团队的士气。我们乘胜追击,连续推出了几期爆款视频,账号的粉丝量,稳步地向着五十万、一百万迈进。
渐渐地,开始有品牌方主动找上门来,寻求商务合作。
第一笔广告费到账的那天,我特意截了个图。金额不大,只有五万块,但对我,对整个团队来说,意义非凡。这意味着,我们终于可以依靠自己,实现盈利了。
我把截图发给了赵总。
他没有回复任何文字,只是给我打了个电话,电话里,我能清晰地听到他爽朗的笑声。
“小子,干得漂亮!”
半年后,新公司的业务已经完全走上了正轨。我们拥有了两个百万粉丝级别的账号,每个月的营收也越来越稳定。团队从最初的十个人,扩张到了三十多人。
那天下午,赵总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
“陈阳,这是新公司的财务报表,你看看。”他递给我一份文件。
我翻开看了看,上面清晰地列着我们这半年的所有收入和支出,以及最终的盈利状况。数字非常可观。
“按照我们当初的协议,”赵总指着报表上的一个数字,“这是你这半年的分红。我已经让财务打到你卡上了。”
我看着那个数字,一时间有些恍惚。那笔钱,足够我在这个城市里,付一套不错房子的首付了。
“赵总,这……”
“这是你应得的。”他打断我,“你用半年的时间,证明了我的眼光没错。这个公司,交给你,我彻底放心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推到我面前。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串崭新的汽车钥匙。
“公司盈利了,也该给创始人配辆车了。”他笑着说,“以后出去谈业务,也方便。算是公司给你的奖励。”
我看着那串钥匙,又想起了半年前,那个因为没拿到八万块年终奖,就关掉手机、自怨自艾的自己。
如果那天,赵总没有打那28个电话;如果那天,他没有亲自上门来找我;如果那天,我因为一时的意气,错过了他的解释……那么今天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我的人生,将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番景象。
我站起身,对着赵总,深深地鞠了一躬。
“赵总,谢谢您。”
谢谢您的信任,谢谢您的栽培,也谢谢您,没有放弃那个曾经幼稚、偏执的我。
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里满是欣慰:“你不用谢我。是你自己的努力,配得上这一切。路还长,我们一起走。”
故事的最后,就回到了开头的那一幕。
我们正式签署了那份合伙人协议的最终版本,我的身份,从一个被动的接受者,变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写在纸上的公司股东。
赵总将新公司的办公室备用钥匙,郑重地交到了我的手上。
“以后,这个家,我们俩一起扛。”
我握着那串钥匙,感觉到了它沉甸甸的重量。那不只是几片金属的重量,更是一份事业的重量,一份责任的重量,和一份改变了我一生的、沉甸甸的信任。
我抬起头,窗外的阳光正好。
我想,那个曾经因为一点委屈就关掉手机的陈阳,已经彻底留在了过去。而未来,正握在这串钥匙里,等待着我去开启。
来源:成熟枫叶一点号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