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97年4月的午后,河北安国老宅的院门吱呀一声推开,一位中年女士跨进院子,手里攥着一张已经微微发黄的《革命军人牺牲证明书》。院中老槐树的枝影斑驳,高子刚抬头看见来人,愣了两秒才喊出一句:“彦坤,你终于回来了。”对方泪水夺眶而出,那一刻,沉埋47年的身世谜团才
1997年4月的午后,河北安国老宅的院门吱呀一声推开,一位中年女士跨进院子,手里攥着一张已经微微发黄的《革命军人牺牲证明书》。院中老槐树的枝影斑驳,高子刚抬头看见来人,愣了两秒才喊出一句:“彦坤,你终于回来了。”对方泪水夺眶而出,那一刻,沉埋47年的身世谜团才算揭开。
那张证明书上写着“高瑞欣烈士”,签发日期1952年11月25日。很多老兵在那年都收到类似文件,但高家直到此刻才真正拥有它的意义。对一位上世纪50年代初就牺牲的年轻参谋而言,这份纸张等得太久太久。
时间拨回1927年,高瑞欣出生在安国县东南一个普通村落。家里不算富裕,却也吃得饱穿得暖。父亲靠打石器补贴家用,手粗却心细,坚持让孩子读书识字。乡邻回忆,这个瘦高男孩常常抱着旧书在河边背诵,嗓音破,可劲儿背。
1941年抗属中学录取通知送到村口,高瑞欣背着一个缝了补丁的挎包出发,去冀中根据地。后来学校迁往延安,他又跟着转入抗大七分校。课堂外,他把厚重的《中国地理》拆开随身带,只为节省重量。有人笑他“抠门”,他嘿嘿一笑:“省下力气留给前线。”
1944年,他在宝塔山下宣誓入党。由于反应快、字写得工整,同批学员里他最早被调进延安军委一局。那是一间灯光昏暗的窄屋,电台杂音不断,机要文电堆到脚面。夜深时,他用手指一点点摸黑校对,用一块小木板挡住风口,怕烛火熄灭。
西北野战军成立后,高瑞欣转到彭德怀身边。彭总级别高,视力却每况愈下。行军途中,篝火一灭四周漆黑,彭德怀常把电文塞给他:“小高,念念。”他总能用几分钟理出要点,顺带把一串错别字涂掉。彭德怀笑称“眼镜都省了”。
有意思的是,两人关系非但没有上下拘谨,反而像牌搭子。野战军驻地一有空闲,老彭抓棋盘,一边摆子一边逗趣:“小高,个子难涨,棋艺必须涨。”那晚,高瑞欣难得赢了一局,他忍不住回击一句:“司令员,您棋输多了可别赖棋盘。”旁边通讯兵憋笑到耳根发红,这段插曲在军里流传很久。
1949年二中全会前夕,西柏坡离安国不过百里。彭德怀主动批了一周假让他回家。很快,乡亲们发现这个穿灰棉衣的青年带着新订的未婚妻李翠英走街串巷,脸上尽是抑不住的喜气。可惜喜事转瞬即逝,形势紧张,他再度随部西进。
1950年春,两人刚在兰州补办婚礼,李翠英怀孕。高瑞欣原本被留在西北军区,没想到10月上旬调令骤至——入朝。组织解释道:志愿军总部缺懂作战又懂机要的年轻人。朋友劝他申请缓期,他摇头:“打仗等不得。”
11月18日,他抵达大榆洞司令部。毛岸英也刚到,两人年龄相仿,谈起各自新婚生活颇有默契。洪学智见状打趣:“你俩像亲兄弟。”一句玩笑,后来却成为悲怆注脚。
25日上午,四架敌机侦察盘旋。防空洞里闷热难耐,有人嘀咕“飞行员放假”,警惕性随之松懈。高瑞欣趁隙返回作战室,准备熟记部队番号与地形。毛岸英也想继续整理文件,两人并肩坐下。约莫十点五十分,警报再响,炸弹倾泻,几乎不给奔跑余地。
烈火扑灭后,只在碎瓦堆里找到一块被烧黑的苏制手表,指针停在十一时零五分。根据手表,工作人员认出了毛岸英,随后推断另一人即高瑞欣——那年他23岁,距离24岁生日还有两个月。
悲讯传回西安,彭德怀沉默良久。战友记得,他只是轻声说了五个字:“小高也走了。”随后提笔给军委报损,字迹比以往更钝重。文件发往西北军区时,他特地叮嘱“照顾其妻”,然而考虑到李翠英临产,组织选择暂缓告知。
17天后李翠英产女。孩子取名彦坤,意寓“延续坤泽”,却并不知道父亲已长眠异国。直到1951年春的一次会议上,有人在会上冷冷一句“他早被炸死了”,李翠英当场晕倒,从此人生轨迹骤变。那几年,“运动”接踵,她与高家联系中断,孤身带女再婚,女儿改姓杨。
1954年底,志愿军干部部讨论是否将毛岸英遗骸迁回国内。有干部草拟电报请示,彭德怀批注:与高瑞欣同葬最妥,对烈士家属更公平。周恩来认可此议。两位年轻战士最终同眠于朝鲜北部坡地,一块碑上并列两名。
1960年代高家与李翠英音讯全无。八十年代改革春风吹来,社会气氛渐宽,高子刚才重新打听嫂子下落。电影《毛泽东和他的儿子》上映后,他因片中一句“饶阳口音”赴京奔走,确认哥哥籍贯被误写,顺带推动了资料更正。过程虽曲折,但也让很多研究者补全了细节。
1997年春天的重逢,被当地老人称作“断线风筝归巢”。杨彦坤在叔叔手里第一次看到父亲照片:青年军装,眉眼清澈,左胸佩一枚机械表。她轻声自语:“原来我长得像他。”短暂相聚后,她带着那份证明书离开安国,把它放进天津家中书柜。
如今,安国县烈士陵园立有高瑞欣纪念碑;朝鲜顺川的松树林里,一方并列墓碑静静矗立。时光流逝,碑石偶被风沙磨蚀,却依旧能辨认那排楷体——“中国人民志愿军参谋高瑞欣烈士”。名字虽不常被提起,但军史里,每一份作战电文、每一次准确坐标,都默默记录着他的存在。
来源:红色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