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条河堤自从被建设起来以后多少年,就再无其他的人工痕迹了。连堤顶上的路也还是土路,土路边的灌木杂草都一任自然造就,长什么不长什么,什么长得好什么长得不好,都不被人类干涉。任何建筑的大潮、施工的繁忙,都和这里无关,这里保持着几十年以前的自然风貌,在平原上形成了对
在长居之地,总有一个地方是你愿意一去再去的,可能不是公认的景点,也不是刻意的人造之地,而是独属于你个人的风景家园甚至精神家园意义上的存在。
相当一段时间以来,属于我的这个风景家园、精神家园,就是现在我又一次来到的河堤。
这条河堤自从被建设起来以后多少年,就再无其他的人工痕迹了。连堤顶上的路也还是土路,土路边的灌木杂草都一任自然造就,长什么不长什么,什么长得好什么长得不好,都不被人类干涉。任何建筑的大潮、施工的繁忙,都和这里无关,这里保持着几十年以前的自然风貌,在平原上形成了对着遥遥的西山而去的茅草猎猎的小径景观。春夏秋冬我都愿意一走再走,现在这个深秋的日子里,自然也不能错过。不管有什么事,不管多么忙,也一定要抽出时间来走走看看。
果然,堤坝上的茅草和灌木正变颜变色,黄褐赭黑中也不乏绿和红。灰调子中依旧有被其他草木掩映着阻挡了风寒以后,还保持着和夏天一样的纯绿和近于白色的黄,是名副其实的斑斓。
茅草掩映下茁壮生长的蒲公英和春天没有什么两样,甚至比春天更茁壮。唯一的不同就是不再像春天样不择地而生,只有这样被掩映着的特殊位置才可能茁壮生长起来。
一丛明艳的野菊花开出了一蓬细小的紫色花朵,楚楚动人还散播着菊香。野菊花有一种对自己不畏寒冷逆势开放的鹤立鸡群之状,完全不以为意的低调。百草萧疏中独自盛开,按说很有骄傲的资本了,可它偏偏不以为意,自然而高贵。让接近他的人自惭形秽,不敢也不愿意掐下哪怕一朵小小的菊花来。
虽说是色彩上的斑斓,斑斓所形成的像是春日初生的色调正在广袤地展开,但稀疏和塌陷也已经普遍来临。从未失效过的经验提醒,无法抗拒的寒凉将把一切一扫而空。而关键是那样的一扫而空到来之前的这个最宝贵的日子里,你正置身秋天的现场,那就尽情驻足端详、抬头遥望吧。重新经历每个季节中的每一候,就是我们生命依旧在延续的证明和最高价值所在。这样按说是时时刻刻的生命质感,也许很难做到每一天都来做分明的感受,每一候还是完全有可能的。
草丛中的乔木很少,有一棵叶子碧绿的桑树其实还是树苗。构树倒是很多,果然也是最耐寒的。这种掉下一颗种子就长出一棵小树的顽强树种,生长期相对其他树种要长。记得春天大地回暖的时候,它并非最早一批萌芽的乔木,何以深秋时节的抗冷能力竟然是如此之强。
再舒缓的脚步也对环境有打扰,我就几次惊飞了藏身草丛中的野鸡。天冷了,庄稼都已经收割,只有河堤上的灌木和草丛还可以栖身,但是所有的叶子都要逐渐落去,它们最后的藏身之地也岌岌可危了。
以前从此出发总是想走得远一些、再远一些,所以总是走得很快,无暇驻足。今天,连绵了很多天的秋雨终于有了放晴的空当儿,但是秋天已经在雨中过去了大半,到了冬天的门口。秋天的意趣还没有好好体会,所以我走得很慢,细致地看,像是没有来过一样地看。
好在不管是走是停,不管待多长时间都无妨,没有车辆,没有行人,只有我一个人。偶尔有到河滩地里去捡黄豆的人开着电三轮经过,车斗里可见本来应该是黄色的豆荚一律都被雨水泡成了霉黑色。
与往年秋天截然不同的是,大地不干燥,没有秋燥之气。潮湿的空气中没有那种习惯性的干裂氛围,倒像是南方一般潮润。
堤坝外面的田野上正在进行大规模的作业,拖拉机隆隆地响着,从一头开向另一头,再从另一头开回来。地边上站着人,站着的人就是这块地的主人。主人看着,看雇佣来的机械收获、撒药和播种,已经成了本地农民的普遍状态。这个秋天连绵的雨水让小麦播种一直没有机会进行,今天终于有了一点阳光,一定要抓住这也许一闪而过的机会。
我的旅游鞋既厚又不重,脚步中自有一种无限动力般的轻盈,让我愿意一直走下去。从容地走到黄昏,哪怕周末的黄昏,也是不再急急于什么的黄昏。
黄昏的堤坝上寒凉袭来,倒不会让人因为畏寒而稍有迟疑和退缩。这样的寒凉中的渴望,亲情友情爱情的憧憬,是最必要的对比氛围,最能于间盛开的土壤。眼前这萧疏的深秋里的寒凉,正是所有人间温暖的苗床。
天地广阔,人又渺小又有力量,还有不尽的诗情在心中荡漾。
来源:摩登小站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