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包厢里喧嚣震耳,流光溢彩的灯球把旋转的光斑甩在每一张似曾相识的脸上。林未坐在角落的暗影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香槟杯壁,五年了,她又回到了这座呼吸都觉得黏稠的城市。
上篇
出国五年,我第一次回国参加同学会。
所有人都用暧昧的眼神看我,说周叙白终于和青梅竹马的妻子离婚了。
“他等你五年了,那场婚姻根本就是个幌子。”
我低头轻笑,晃着香槟杯没说话。
没人知道,五年前我亲手熨烫的订婚请柬,最终印上了他和别人的名字。
如今他红着眼问我能不能重来。
我当众播放了一段五年前的录音——
“娶她只是家族要求,我爱的永远是你。”
“等她父亲退休,我立刻离婚。”
全场死寂中,我摘下无名指的钻戒对灯光打量:
“巧了,我未婚夫也说——等他吞并你家公司,就送你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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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里喧嚣震耳,流光溢彩的灯球把旋转的光斑甩在每一张似曾相识的脸上。林未坐在角落的暗影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香槟杯壁,五年了,她又回到了这座呼吸都觉得黏稠的城市。
“未未!你可算回来了!”
一道略显夸张的女声穿透嘈杂,紧接着一股浓郁的香水味袭来。大学时总爱跟她比较谁收到的情书更多的李薇一屁股坐在旁边,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眼神却带着审视,飞快地扫过她身上剪裁利落却看不出logo的连衣裙。
“这一走就是五年,音信全无的,我们都想死你了!”李薇笑着,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桌听清,“哎,你知道吗?周叙白今天也来了。”
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无数道目光明里暗里投过来,带着探究、同情,或许还有一丝看好戏的兴奋。
林未弯了弯唇角,没接话,只将杯中浅金色的液体轻轻晃了晃。
另一个男同学凑过来,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笃定的唏嘘:“未未,叙白他……唉,其实他跟方蕊离婚了,就上个月的事。我们都看得出来,他这五年,过得一点都不好。”
“可不是嘛,”李薇立刻接口,语气带着一种掌握独家秘辛的得意,“当年他跟方蕊结婚,大家都吓了一跳。现在想想,那根本就是家里逼的,就是个形式!他心里装的,始终只有你一个人。他等了你五年啊。”
“等他家那个小青梅方蕊的父亲退休,没了倚仗,他可不就立刻离了?”旁边又有人补充道,仿佛在共同完善一个感人至深的爱情童话。
等了她五年?
林未低头,看着杯中细密的气泡争先恐后地上升、破裂,唇角那抹笑意深了些,带着点凉意。她没说话,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没人知道,也不是什么需要翻出来佐证的故事。五年前,就是在这个城市,她曾满心欢喜地亲手熨烫好那份订婚宴的请柬,纯白的卡纸,烫着金色的花体字,每一个折角都小心翼翼。可最终,那请柬上并排的名字,成了周叙白和方蕊。
一场她精心筹备,却为他人做嫁衣的订婚宴。
喧嚣声似乎在某一个方向微微滞涩,然后像摩西分海般让开一条通路。周叙白站在那光影交界处,身上昂贵的西装一丝不苟,头发也精心打理过,只是眼底带着掩不住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锁定了角落里的她。
他一步步走过来,周围的议论声彻底沉寂下去,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边。
他在她面前站定,喉结滚动了一下,那双曾经盛满让她沉溺柔情的眼睛,此刻泛着红,紧紧盯着她。
“未未……”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刻意放低的姿态,“你终于肯回来了。”
他顿了顿,像是积攒了巨大的勇气,在全体同学无声的注视下,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当年的事……我有苦衷。这五年,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我和方蕊已经结束了,彻底结束了。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屏息等着她的反应,李薇甚至激动地捂住了嘴。
林未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表演情深不悔,看着他眼眶那抹恰到好处的红。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慢慢地将手中的香槟杯放到旁边的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然后,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手拿包里拿出了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了几下。
周叙白眼底闪过一丝困惑,随即被不安取代。
下一刻,一个曾经无数次在她午夜梦回时反复折磨她的声音,从手机的扬声器里清晰地传了出来,响彻在死寂的包厢——
那是周叙白的声音,年轻一些,带着不耐烦的冷硬。
“未未,你别闹了!娶她只是家族的要求,她爸现在的位置对我家太重要了!我爱的永远是你,你还不明白吗?”
紧接着,是他更压低,却更显凉薄的一句:
“等她父亲退休,我立刻离婚,我保证。你先委屈一下,听话。”
……
录音在这里戛然而止。
包厢里陷入了真正的、坟墓般的死寂。落针可闻。刚才那些还洋溢着感动和撮合笑容的脸,瞬间冻结,变得五彩斑斓,惊愕、鄙夷、难以置信的目光齐刷刷钉在周叙白瞬间惨白的脸上。
他竟然……在五年前,就对他的“小青梅”妻子,做好了如此精准的利用和抛弃的计划!
林未没看任何人,她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简单的播放动作。然后,她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对着头顶旋转晃过的彩色光球,轻轻转动着无名指上那枚设计简约却光芒璀璨的钻戒。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凌碎裂般清晰,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响彻在凝固的空气里:
“巧了。”她顿了顿,目光终于从钻石上移开,轻飘飘地落在面无人色的周叙白脸上。
“我未婚夫也说——等他顺利吞并你家公司,就送你坐牢。”
她笑了笑,眉眼弯起,一如当年那般明艳动人。
“看来,大家都很会……未雨绸缪。”
空气像是被彻底抽干了。
那短短十几秒的录音,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捅穿了周叙白精心维持了五年的深情人设,也捅穿了在场所有人自以为是编织的浪漫幻想。
彩色光球还在不知疲倦地旋转,将每个人脸上僵住的表情照得光怪陆离。惊愕、鄙夷、被愚弄的愤怒,还有一丝窥见豪门秘辛的兴奋,在死寂中无声交织。
周叙白的脸,从最初的惨白,一点点涨红,又转为一种难看的青灰色。他嘴唇哆嗦着,眼神慌乱地扫过周围那些瞬间变得陌生的面孔,最后死死钉在林未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上。
“未未……你……”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脖颈,“你从哪里……这不是真的!是合成的!是你伪造的!”
他猛地向前一步,几乎要扑过来抢夺手机,动作因为酒精和巨大的冲击而显得有些踉跄。
林未却只是微微后撤半步,指尖在手机边缘轻轻一划,屏幕暗了下去。她甚至没有多看周叙白一眼,目光重新落回自己无名指的钻戒上,仿佛那才是此刻唯一值得关注的东西。
“周少,”刚才那个凑过来唏嘘的男同学率先反应过来,语气带着被欺骗的恼火,声音干涩,“这……这怎么回事?你当初不是说,是家里以死相逼,你没办法才娶的方蕊吗?”
“就是啊,”李薇也像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尖利又带着点急于撇清的意味,“还说方蕊用孩子逼婚,结果根本是假的!你……你五年前就跟林未说等她爸退休就离婚?你把我们当猴耍呢!”
“不是……不是这样!”周叙白额角青筋暴起,试图辩解,眼神却仓皇地四处游移,找不到焦点,“是未未她恨我……她故意报复我!你们别信她!”
“恨你?”林未终于抬起头,唇边那点虚幻的笑意彻底消失了,眼神清凌凌的,像结了冰的湖面,“周叙白,你也配谈恨?”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下了周遭细微的骚动。
“我熨请柬烫伤了手,你在陪她挑婚纱;我订好订婚宴的菜单,你在跟她父母商量婚期;我像个傻子一样,以为我们的未来板上钉钉,你却在我们约定去领证的前一天,和她一起出现在了民政局门口,笑得那么开心。”
她每说一句,周叙白的脸色就灰败一分,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
“五年,”林未轻轻吐出这个词,像是掂量着什么,“我给你的时间够久了。久到让你以为,我真的会永远活在你编织的谎言里,等你玩够了这场利用婚姻的游戏,然后施舍给我一个‘回头’的机会?”
她摇了摇头,眼神里没有恨,只有一种彻底的、冰冷的漠然。
“你错了。我不是回来找你算账的,更不是来听你忏悔的。”
她顿了顿,视线再次掠过那枚钻戒,语气平淡地抛下最后一句:
“我只是回来,亲眼看看你的下场。”
说完,她不再理会面如死灰的周叙白,也不再去看周围那些神色各异、欲言又止的所谓同学,径直拿起桌上那只几乎没动过的香槟杯,手腕轻轻一倾。
浅金色的液体连同细密的气泡,尽数泼洒在周叙白脚前光洁的地板上,溅开一小片湿痕,像一场迟来了五年的、无声的祭奠。
然后,她将空杯轻轻放在桌沿,转身,踩着高跟鞋,步伐稳定地走向包厢门口。背影挺直,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厚重的包厢门在她身后合上,隔绝了里面可能瞬间爆发的议论、质问或同情。
走廊里灯光幽暗,空气清新了许多。林未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一直挺直的肩背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线。她从手包里拿出震动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着“沈律师”三个字。
她划开接听,放在耳边。
“喂?”
电话那头传来冷静专业的男声:“林小姐,东西已经收到了。时机刚刚好。”
“嗯,”林未应了一声,脚步未停,走向电梯口,“他反应很大,否认,说是伪造。”
电话那端似乎轻笑了一下,带着了然:“意料之中。不过,录音的原始文件和鉴定报告我们已准备齐全。另外,关于星晖科技那份股权质押和境外资金流向的初步分析,我也发到你加密邮箱了。周家近年的扩张,资金链绷得很紧,确实不太干净。”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林未走进去,按下负一楼的按键。
“知道了,”她看着光可鉴人的梯门映出自己平静无波的脸,“按计划进行。我要他失去他在乎的一切。”
“明白。”
电话挂断。电梯平稳下行。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机器运行的微弱嗡鸣。林未抬起手,再次凝视着无名指上的钻戒。冰冷的钻石棱角在灯光下折射出锐利的光芒。
这确实是一枚真正的钻戒。
只不过,送它的人,目的从来不是爱情。
而是一场早已布局好的,狩猎。
电梯到达地下停车场,门缓缓打开。外面空旷而安静,与楼上包厢的喧嚣恍如两个世界。
林未迈步走出,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中传出老远。她拿出车钥匙,不远处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应声亮起车灯。
就在她拉开车门,准备坐进去时,身后阴影里,突然传来一个压抑着怒气的、熟悉又陌生的女声。
“林未。”
林未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
停车柱的阴影下,站着一个穿着米白色风衣的女人,身形单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正是方蕊。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双曾经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红肿未消,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愤怒,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我们谈谈。”方蕊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异常坚持。
林未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是平静地关上了刚刚拉开的车门。
“咔哒”一声轻响,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格外清晰。
好戏,似乎才刚刚开始。
林未关车门的动作很轻,却在空旷的停车场里荡开清晰的回音。
她转过身,平静地看向从阴影里走出来的方蕊。五年不见,这位曾经被周叙白捧在手心、也被他算计得彻底的小青梅,清瘦了很多,原本柔和的眉眼间凝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郁气,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锋利。
“我们有什么好谈的?”林未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方蕊攥紧了手里的牛皮纸袋,指节绷得发白。她向前走了两步,停在距离林未三四步远的地方,这个距离既不亲近,也不至于充满敌意。
“同学会上的录音,我听到了。”方蕊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熬夜后的沙哑,“有人……录了片段,发给了我。”
林未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没说话,等着她的下文。这并不意外,那种场合,总有人唯恐天下不乱。
“我一直以为……”方蕊吸了一口气,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眼眶迅速泛红,却又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我一直以为,当年是我从他手里抢走了你。我甚至……愧疚了五年。”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我从头到尾,都只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一颗用完了,就可以随时丢弃的棋子。”
林未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强忍的泪意和颤抖的肩膀。她想起五年前,在民政局门口看到的那一幕,周叙白搂着方蕊的腰,笑容温柔,而方蕊靠在他怀里,满脸都是新嫁娘的娇羞和幸福。
那时的心痛和荒谬感,时隔五年,依然清晰。
“所以呢?”林未问,语气依旧平淡,“你找我,是想确认你的愧疚是否多余?还是想证明,我们同是受害者,应该同仇敌忾?”
方蕊猛地摇头,她抬起手,用力抹了一下眼睛,再看向林未时,眼神里多了几分破釜沉舟的决绝。
“不。我是来和你做交易的。”
她将紧紧攥着的牛皮纸袋递了过来,动作带着孤注一掷的急促。
“这里面,是周叙白这五年来,通过我父亲以前的一些关系,进行的一些……不太合规的商业操作的证据复印件。包括虚假合同、资金空转、还有向关键人物输送利益的记录。”
林未的目光落在那个看似普通的文件袋上,没有立刻去接。
方蕊见她不动,语气急切了几分,带着一种被逼到墙角后的狠厉:“他利用我,利用我父亲,等他站稳了脚跟,等我父亲退了休,就想一脚把我们踢开!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他让我成了全城的笑柄,让我爸晚节不保……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压抑了太久的愤怒和委屈在这一刻喷薄而出。
“我知道,你恨他。我也恨!”方蕊盯着林未的眼睛,“你要报复他,光靠那段录音不够。这些,”她用力晃了晃文件袋,“这些才能让他真正伤筋动骨!甚至……进去!”
停车场里一片死寂,只有方蕊急促的呼吸声。顶灯的光线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摇晃的阴影。
林未终于伸出手,接过了那个颇有分量的文件袋。她没有立刻打开,只是用手指摩挲着粗糙的纸面,抬眼看向方蕊。
“条件?”
方蕊像是耗尽了力气,肩膀垮塌下来,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恳求:“我知道你现在的未婚夫……很有能量。我只要我和我家人平安。周叙白事后肯定会发疯,他会报复……我只要一个保证,保证他动不了我和我爸妈。”
林未看着她,眼前这个女人,曾经天真地以为拥有全世界,如今却被现实撕扯得遍体鳞伤,只能抓住任何一根可能救命的稻草,哪怕这根稻草是她曾经(自以为)的“情敌”。
“这些东西,”林未掂了掂文件袋,“你备份了?”
方蕊苦笑一下:“原件在我找的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这些只是复印件。林未,我现在除了相信你,没有别的路可走。”
林未沉默了片刻。停车场入口处有车灯扫过,引擎声由远及近。
“我会考虑。”她最终开口,语气没有承诺,却也没有拒绝,“保持你找的那个‘安全地方’。”
说完,她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
方蕊站在原地,看着黑色的轿车流畅地倒出车位,车灯划过一道冷冽的光弧,悄无声息地汇入车道,消失在停车场出口的亮光里。
她独自站在空旷的阴影中,慢慢蹲下身,将脸埋进膝盖,肩膀无声地耸动起来。
而驶离停车场的林未,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那迅速缩小的、蜷缩的身影,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她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拿起手机,拨通了沈律师的电话。
“方蕊找我了,给了些东西。”她言简意赅,“约个时间,你亲自过来拿,鉴定一下真伪和有效性。”
电话那头的沈律师应下。
挂断电话,城市斑斓的夜景在车窗外飞速流淌。林未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
周叙白以为五年时间能磨平一切,让他可以带着洗白后的深情面目重新登场。
方蕊以为交出证据就能换取庇护,从这泥潭中脱身。
他们都太天真了。
这盘棋,从五年前他选择背叛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由不得他喊停了。
而现在,执棋的人,是她。
猎网,正在缓缓收拢。
车子汇入夜晚的车流,城市的霓虹透过车窗,在林未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她戴上蓝牙耳机,再次接通了沈律师的电话。
“东西我初步看了,”林未的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冷静,“涉及几家关联公司的走账,还有两份经手人签名模糊的担保合同。时间点很集中,就在他婚后第二年,吃下城东那块地皮前后。”
沈律师在电话那头沉吟片刻:“这个时间点很关键。那时周叙白刚刚接手家族部分业务,急于做出成绩,手段可能会比较激进。如果这些文件是真的,并且能形成证据链,不仅涉及商业违规,很可能触及红线。”
“方蕊那边,”林未目光扫过副驾座上那个牛皮纸袋,“情绪不稳定,但恨意是真的。她手里应该还有更多东西,这是她保命的筹码,不会一次性全交出来。”
“明白。我会尽快安排鉴定,并顺着这些线索往下挖。”沈律师顿了顿,语气带上一丝谨慎,“林小姐,方蕊主动找上门,固然是突破口,但也要提防这是周叙白的苦肉计。毕竟,他们曾是夫妻。”
林未唇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冷嘲:“他不会。他太自负,以为五年过去,我最多不过闹一场,发泄一下怨气。他不会舍得用可能把自己送进去的东西来做饵。”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他现在的注意力,应该全在怎么挽回他那可笑的名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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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林未所料。
同学会风波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涟漪扩散的速度超乎想象。
第二天一早,周叙白顶着宿醉的头痛和更甚的心理煎熬,刚走进公司,就察觉到气氛不对。下属们的问候声依旧恭敬,但眼神里的闪烁和在他背后瞬间低下去的窃窃私语,都像针一样扎在他敏感的神经上。
他猛地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街景,此刻却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助理小心翼翼地跟进来,手里拿着平板,脸色为难:“周总……今天早上开始,有几个原本谈得不错的合作方,突然以各种理由推迟了签约时间。另外……董事会那边,几位元老也打电话来,询问昨晚……询问一些传闻。”
周叙白一把抓过平板,屏幕上赫然是几个本地商业八卦群的聊天记录截图。“深情总裁人设崩塌”、“利用岳父上位后计划离婚”、“录音实锤”等字眼刺目地跳动着。虽然还没有大规模媒体曝光,但在他们这个圈层,这种带着“实锤”的丑闻,传播速度堪比病毒。
“压下去!给我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压下去!”周叙白低吼,额角青筋暴起,将平板狠狠掼在办公桌上,“查!是谁录的音?是谁传出去的?!”
助理吓得一哆嗦,连忙应声:“已经在查了,周总。但是……当时包厢里人太多……”
周叙白烦躁地松了松领带,胸口堵得发慌。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窗边,深吸一口气。不行,不能自乱阵脚。林未……她一定是因爱生恨,故意报复!只要稳住,想办法安抚她,或者……让她闭嘴。
他拿起手机,找到那个五年未曾拨通,却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犹豫再三,还是拨了过去。
“嘟……嘟……”
响了很久,就在他以为不会有人接听时,电话通了。
但那边传来的,却是一个冷静沉稳的陌生男声。
“你好,哪位?”
周叙白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号码,没错,是林未的。
“我找林未。”他语气不善。
“林小姐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男人的声音毫无波澜,“我是沈哲,林小姐的代理律师。关于你对我当事人造成的名誉及精神损害问题,相关的律师函会很快送达你的公司。如果有任何事务,请直接与我沟通。”
律师?!
周叙白脑子“嗡”的一声,几乎要炸开。她竟然直接让律师介入?!
“你让她接电话!”他几乎是咆哮出来,“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抱歉,周先生。我的当事人没有与你直接沟通的意愿。另外,”沈律师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奉劝你一句,任何试图骚扰、威胁或者通过其他渠道影响我当事人的行为,都只会加重你的法律责任。你好自为之。”
说完,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喂?喂?!妈的!”周叙白气得浑身发抖,猛地将手机砸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开来。
她竟然做得这么绝!连一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留!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不等他回应,一个穿着职业套装,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眼下青黑的女人推门走了进来,正是方蕊。
她看着地上碎裂的手机,又看向暴怒的周叙白,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丝快意迅速闪过。
“周总,好大的火气。”方蕊声音平静,带着疏离。
周叙白猛地转头瞪向她,眼神凶狠:“你来干什么?看笑话?!”
“我怎么敢看周总的笑话。”方蕊走到他对面,自顾自地在椅子上坐下,“我是来提醒你,下周一,我爸以前的老部下,张局长组的那个饭局,你别忘了。虽然我爸退了,但张局的面子,你总还是要给的吧?”
周叙白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方蕊。他现在哪有心思参加什么饭局!但方蕊口中的张局,确实是个关键人物,手里握着几个重要的审批项目,他不能得罪。
他强压下怒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知道了。”
方蕊站起身,走到门口,又像是想起什么,回过头,看着他,语气轻飘飘地,却像淬了毒的针:
“对了,听说昨晚同学会很精彩?可惜我没在场。不过,叙白,”她叫了他一声曾经亲密的称呼,却带着无尽的讽刺,“你说,如果张局他们……也偶然听到了那段录音,会怎么想?”
周叙白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方蕊轻轻笑了一下,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办公区隐约传来的嘈杂。
周叙白颓然跌坐在老板椅上,双手插入头发,用力拉扯着。
完了。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精心经营的一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分崩离析。
而这一切,都始于五年前,他那个自以为聪明绝顶的决定。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上来。
碎裂的手机屏幕像蛛网,映出周叙白扭曲的脸。他胸口剧烈起伏,太阳穴突突直跳。方蕊最后那句话,比林未的录音更让他胆寒。张局那个饭局……如果真让那些手握实权的人听到风声……
他猛地站起身,在宽敞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像一头困兽。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林未那边有律师挡着,针插不进,但方蕊……这个蠢女人,她竟然敢威胁他!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走到办公桌前,按下内线电话,声音因为极力压制而显得有些怪异:“给我备车,回一趟家。”
半小时后,周叙白推开那栋别墅的大门。这里曾经是他和方蕊的“爱巢”,如今只剩下冰冷的奢华和弥散在空气中的怨怼。客厅里,方蕊正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插着花,仿佛早上在公司那场短暂交锋从未发生。
听到动静,她头也没抬,只是修剪花枝的动作顿了顿。
周叙白扯出一个自以为温和的笑容,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试图去揽她的肩膀:“蕊蕊,我们谈谈。”
方蕊像被毒蛇碰到一样,猛地甩开他的手,站起身,冷眼看着他:“周总,这里没有你的‘蕊蕊’。有事说事。”
周叙白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他沉下脸:“方蕊,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林未,就能扳倒我?你做梦!那些东西怎么来的,你心里清楚!逼急了我,大家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方蕊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周叙白,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本跟我鱼死网破?你周家现在就是个空架子,全靠银行贷款和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撑着!我爸是退了,但他那些老关系还在!你真以为你那些事,捅出去,坐牢的会是我?”
她一步步逼近,眼神锐利如刀:“那些资金怎么转出去的,合同怎么签的,经手人是谁,受益人是谁,我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一清二楚!你大可以试试,看看是你先把我送进去,还是我先让你身败名裂,去吃牢饭!”
周叙白被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恨意和决绝慑住了,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眼前这个女人,不再是那个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天真愚蠢的方蕊了。五年婚姻,她看清了他的底牌,也积攒了足以毁灭他的力量。
恐慌再次攫住了他。他嘴唇哆嗦着,试图缓和气氛:“蕊蕊,你冷静点……我们毕竟夫妻一场……”
“夫妻?”方蕊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从你计划着等我爸退休就踢开我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不是夫妻了,是仇人。”
她不再看他,转身拿起茶几上的剪刀,继续修剪那枝未完成的插花,语气恢复了平静,却更令人毛骨悚然:“周总,请回吧。下周一,张局的饭局,别忘了。到时候……好好表现。”
周叙白站在原地,看着方蕊专注插花的侧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他明白了,方蕊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她恨他入骨,并且手握着他的命门。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别墅,午后的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坐进车里,他烦躁地扒了扒头发。林未那边铜墙铁壁,方蕊这里反目成仇,董事会虎视眈眈,合作方摇摆不定……
他必须想办法破局!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林未的家人!林未的父母都是普通知识分子,当年就对他不太满意,但毕竟心软。或许可以从他们那里下手,打打感情牌,让他们劝劝林未?毕竟,闹得太难看,对谁都没有好处。
想到这里,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立刻对司机报了一个地址。
车子驶向城西一个老旧的居民小区。周叙白在楼下水果店买了些昂贵的水果,整理了一下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诚恳又憔悴,这才上了楼。
站在那扇熟悉的防盗门前,他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露出林母略显苍老的脸。看到周叙白,她明显愣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脸上没有半分惊喜,只有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阿姨……”周叙白挤出一个笑容,将水果递过去,“我来看望您和叔叔。”
林母没有接水果,只是挡在门口,语气平淡:“周先生,有事吗?”
这声“周先生”让周叙白的心沉了沉,他维持着笑容:“阿姨,您别这样……我知道,当年是我对不起未未,我混蛋!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这五年我没有一天好过……我这次是真心想求得未未的原谅,也想求得您和二老的谅解……”
他说着,眼眶甚至配合地红了起来,演技堪比影帝。
林母静静地看着他表演,脸上没有任何动容。等他话音落下,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周叙白,未未五年前差点被你毁了。”
“她一个人在国外,吃了多少苦,我们当父母的,比谁都清楚。”
“你现在一句‘后悔’,一句‘原谅’,就想把过去一笔勾销?”
她摇了摇头,眼神里是历经世事的通透和冰冷:“你走吧。未未的事,她自己做主。我们老了,管不了,也不想管。以后,也别再来了。”
说完,不等周叙白再开口,林母直接关上了门。
“砰!”
沉重的关门声,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周叙白脸上,将他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打碎。
他提着那袋无人接收的昂贵水果,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一点点碎裂,只剩下难以置信的狼狈和逐渐蔓延开来的绝望。
连最后一条路……也被堵死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下楼梯,阳光透过楼道窗户照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他麻木地掏出那个屏幕碎裂的手机,是助理打来的。
“周总……不好了!刚接到消息,之前谈好的那笔关键贷款,银行那边……突然暂停审批了!”
周叙白眼前一黑,脚下踉跄,差点从楼梯上栽下去。
完了。
他知道,风暴,真的来了。
银行暂停贷款审批的消息,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周叙白强撑的镇定。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车,对着司机嘶吼:“回公司!快!”
车子在拥堵的车流中艰难穿梭,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在凌迟他的神经。他不断催促,额头渗出冷汗,碎裂的手机屏幕上映出他仓皇失措的脸。
然而,当他冲进公司大楼时,感受到的却不是往常的井然有序,而是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和压抑。员工们看到他,纷纷低下头,脚步匆匆,眼神躲闪。
助理面如土色地迎上来,手里捧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文件,声音发颤:“周总……这、这是刚收到的……”
周叙白一把夺过,目光扫过纸页顶端加粗的“律师函”三个字,发送方是“沈哲律师事务所”。内容措辞严谨,条理清晰,直指他五年前恶意悔婚、近期散布不实言论对林未女士造成名誉及精神损害,要求他限期公开道歉并赔偿损失。
“道歉?赔偿?”周叙白气得浑身发抖,将律师函揉成一团,狠狠砸在助理身上,“她想得美!做梦!”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是“张局长”。周叙白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接起了电话。
“张局……”
“叙白啊,”电话那头传来张局长略显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远,“下周一的饭局,我看……暂时就先取消了吧。”
周叙白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他急忙道:“张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关于外面那些风言风语……”
“诶,叙白,”张局长打断他,语气带着官腔式的圆滑,“我个人是很欣赏你们年轻人的冲劲的。不过呢,现在上面风声紧,有些程序啊、合规啊,抓得特别严。你们公司最近……嗯,还是先集中精力处理好内部事务比较好。等这阵风头过了,我们再聚,啊?”
不等周叙白再辩解,那边已经客气地挂断了电话。
“喂?张局?张局!”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周叙白僵在原地,脸色灰败。张局的饭局取消,意味着某个至关重要的审批项目彻底没戏了,连带可能影响后续一系列布局。这不仅仅是损失一个项目,更是一个强烈的信号——他周叙白,正在被这个圈子排斥、放弃。
“周总……”助理的声音带着哭腔,又递过来一个平板,“财经快讯……刚刚更新的……”
周叙白麻木地接过,屏幕上一条加粗的标题像烧红的烙铁烫进他的眼睛——
【独家:星晖科技资金链疑云,数笔到期债务展期谈判陷入僵局】
文章没有指名道姓,但圈内人一看便知指向谁。里面隐晦地提到了“过度扩张”、“关联交易”、“监管关注”等关键词,像一把把软刀子,精准地捅向周叙白最脆弱的地方。
“谁发的?!这是谁发的?!”他咆哮着,几乎要将平板捏碎。
“还在查……但,但转发和评论已经控制不住了……”助理的声音越来越低。
周叙白猛地推开助理,跌跌撞撞冲进自己的办公室,反锁了门。他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来回暴走。银行贷款、张局饭局、负面新闻……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密集,绝不仅仅是巧合!
未完待续
来源:阎紫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