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办公室的空调总是开得太足,林薇裹紧身上的薄开衫,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句号。已经是晚上八点,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璀璨如星,她却只觉得疲惫。
办公室的空调总是开得太足,林薇裹紧身上的薄开衫,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句号。已经是晚上八点,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璀璨如星,她却只觉得疲惫。
“薇薇,还没走啊?”张伟端着茶杯晃到她工位前,自然地倚在隔板上,“明天中午一起吃饭?我知道新开了家川菜馆,水煮鱼听说是一绝。”
林薇心里一沉,勉强挤出笑容:“明天我带了饭盒...”
“带什么饭啊,多没意思。”张伟摆摆手,“就这么定了,我请客,你陪我去尝尝。”他眨眨眼,转身走开。
这已经是这月的第七次了。张伟所谓的“请客”,最终总会以各种理由变成AA,或者干脆忘记付账。林薇算过,光这个月,她就在这些“聚餐”上花了近两千元,几乎是她三分之一的工资。
更让她难受的是,张伟口味极重,无辣不欢,每顿必点四五个大菜。而林薇的胃从小就不太好,医生建议清淡饮食。每次吃完这些油腻大餐,她都得难受好几天。
第二天中午,张伟果然准时出现在她工位前。川菜馆里红油翻滚,张伟兴奋地点了水煮鱼、毛血旺、辣子鸡,全是红彤彤的一片。
“够了够了,我们吃不了这么多。”林薇试图阻止。
“出来吃饭就要尽兴!”张伟豪爽地挥手,又加了个夫妻肺片。
林薇看着满桌的辣椒,胃已经开始隐隐作痛。吃饭时,张伟滔滔不绝地讲着办公室八卦,时不时被辣得吸溜吸溜的,却越吃越欢。林薇只敢夹最上面的几片菜叶,在白开水里涮了又涮才敢入口。
结账时,张伟摸了摸口袋,突然面露难色:“哎呀,我钱包好像落办公室了。薇薇,你先垫上,回去我给你。”
林薇默默掏出信用卡。三百八十元,相当于她一周的伙食费。
回到办公室,张伟果然再没提还钱的事。林薇望着电脑屏幕上自己与妈妈的合影,鼻子突然一酸。妈妈退休后独自住在小县城,省吃俭用,上次来看她时还偷偷在她枕头下塞了两千块钱,附了张纸条:“买点好吃的,别太省。”
而她却在这里,被迫请人吃着自己不爱也吃不起的大餐。
那天晚上,林薇给自己做了份清爽的蔬菜沙拉。吃着那盘“草”,她下定决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次日中午,当张伟再次热情邀请时,林薇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饭盒。
“不好意思,张哥,我最近在调理身体,只能吃自己带的饭。”她打开饭盒,里面是色彩缤纷的沙拉,配以少量鸡胸肉和煮鸡蛋。
张伟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偶尔破例一次没事的!”
“真的不行,医生嘱咐的。”林薇坚持。
张伟脸上的笑容淡去,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林薇松了口气,以为问题解决了。没想到接下来的日子,张伟开始变本加厉地针对她。开会时打断她的发言,把棘手的工作推给她,甚至在她负责的项目中故意设置障碍。
“小林啊,不是我说你,年轻人不要太独。”一天下午,张伟端着茶杯,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听见,“团队合作精神很重要,整天自己吃独食,怎么融入集体?”
几个同事交换了意味深长的眼神。林薇感到脸上火辣辣的,握着鼠标的手指微微发抖。
那天下班后,她一个人在公园的长椅上坐到天黑。想到每月要寄给妈妈的生活费,想到自己攒钱买房的小梦想,想到办公室里越来越尴尬的氛围,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为什么维护自己的权益这么难?为什么善良的人总是被欺负?
擦干眼泪后,她做了两个决定:第一,坚持自己的饮食计划;第二,报名参加公司半年后的重要项目竞选——那个项目负责人刚好是张伟。
接下来的几个月,林薇过着近乎苦行僧的生活。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准备健康的三餐;下班后去健身房运动;周末则全心投入项目方案的准备。
她的午餐永远是自带的各种“草”——生菜、紫甘蓝、黄瓜、西兰花,配以优质蛋白质。同事们起初还在背后议论她不合群,但渐渐地,大家发现林薇的气色越来越好,原本略微圆润的脸庞变得轮廓分明,眼睛里也有了光彩。
而张伟并没有停止他的小动作。他故意在林薇面前大声谈论部门聚餐的趣事,把油腻的外卖放在她办公桌旁边,甚至有一次“不小心”把咖啡洒在她的键盘上。
“对不起啊,手滑了。”他毫无诚意地道歉。
林薇默默擦拭键盘,什么也没说。她知道,任何争辩都只会让情况更糟。
公司年度体检那天,林薇平静地完成了所有项目。而张伟在测血压时,护士皱起了眉头:“先生,您的血压有点高,建议去医院详细检查。”
张伟不以为意:“准是刚才爬楼梯赶时间导致的。”
一个月后,体检报告陆续发到每个人手中。林薇的各项指标都非常健康,尤其是血脂和血糖,比去年同期还有所改善。
而张伟在打开自己的报告后,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
部门会议上,主管王总神情严肃:“公司非常关心员工健康。根据体检结果,部分同事的健康状况堪忧。张伟,你的多项指标严重超标,公司决定让你暂时调离现有岗位,减轻工作压力,好好调理身体。”
会后,张伟呆坐在工位前,一动不动。林薇路过时,看到他桌上摊开的体检报告——重度脂肪肝、高血脂、高血压,还有血糖接近糖尿病临界值。
下班时分,同事们陆续离开。林薇收拾东西时,注意到张伟仍坐在那里,背影显得格外落寞。
她本该感到解气,但心里却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正准备悄悄离开,张伟突然抬起头,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他眼中没有了往日的嚣张,只有茫然和恐惧。
“林薇,”他罕见地叫了她的全名,“能聊两句吗?”
公司楼下的咖啡厅里,张伟捧着一杯无糖绿茶,久久不语。林薇小口喝着柠檬水,耐心等待。
“我父亲是突发脑梗走的。”张伟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才五十二岁。他生前就爱吃爱喝,体检有问题也不当回事。那天早上还好好的,下午人就没了。”
林薇微微一怔。
“我很怕。”张伟继续说,不敢看她的眼睛,“怕步他的后尘。但越是怕,就越想吃,好像只有大吃大喝才能暂时忘记恐惧。”他苦笑一声,“拉你去吃饭, partly是因为不想一个人吃,partly是...看到你克制的生活方式,我就莫名烦躁,好像你的存在就是在judge我。”
林薇终于明白,那些蹭饭行为背后,是一个被恐惧支配的灵魂。
“我不是在judge你,”她轻声说,“我只是...有自己的负担。”
她第一次向同事提起自己的生活:父亲的早逝,母亲的期盼,她承诺要给妈妈买的带电梯的房子,以及自己也曾因不当饮食导致的健康问题。
“我理解你的恐惧,”她说,“但我选择面对的方式不同。”
张伟沉默良久,最后长长叹了口气:“对不起。”
这三个字简单,却重如千钧。
从那天起,办公室的氛围悄然改变。张伟不再勉强任何人陪他吃饭,甚至开始自带午餐——尽管起初只是从餐厅买的健康套餐。他也不再在工作中为难林薇,反而在她准备项目竞选时提供了不少宝贵建议。
一个月后,公司项目竞选会上,林薇的方案以绝对优势获胜。张伟第一个起身为她鼓掌。
“恭喜,”会后他对她说,“你的方案确实更出色。”
“谢谢你的建议,它们很有帮助。”
两人相视一笑,过往的芥蒂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深秋的一个中午,林薇照常在办公区吃自带的沙拉。张伟端着饭盒走过来:“能一起吃饭吗?”
他打开自己的饭盒,里面是糙米饭配清蒸鱼和西兰花。
“我老婆按照你给的食谱做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她说谢谢你,我的血压已经降下来一些了。”
林薇笑了:“看起来很不错。”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讨论着工作细节。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桌上,那盘“草”在光影中显得格外翠绿动人。
“有时候,”张伟突然说,“生活真的像这些青菜,看似寡淡,但细细品味,自有它的甘甜。”
林薇点点头,叉起一片生菜放入口中,清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
她想起这大半年来的种种,从忍气吞声到勇敢说不,从被排挤到获得尊重。那些被迫吃下的“草”,最终让她学会了坚持自我的勇气;而那纸体检报告,虽让张伟哑口无言,却也成为他改变的契机。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两人收拾好餐盒,各自回到工作岗位。林薇望向窗外,天空湛蓝如洗,一群候鸟正振翅南飞。
她忽然明白,每个人的生命都有自己的轨迹和重量,与其被迫背负他人的期望和习惯,不如温柔而坚定地走自己的路。就像那些看似普通的“草”,在适合自己的土壤中,终会生长出独一无二的翠绿人生。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力量。当她重新在电脑前坐下时,手指落在键盘上,清脆的敲击声仿佛是一首轻快的前奏,引领着她走向更加宽广的未来。
来源:林麓听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