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1 岁名校毕业后入投资界,凭借敏锐视角一举押中冷门资产,声名鹊起;随后几年作为独立投资人屡战屡捷,家族资产在他手中增长数十倍。
断婚启示录
进门时,年轻保姆正和未婚夫辩论唐宋八大家的文学成就。
她说急了眼,扬手在他胸膛捶了一下。
「就是你不对!」
男人默了两秒,溢出低低一声笑。
「嗯,是我不对,你对。」
我站在他们身后,看着手中定制的结婚请帖,一时犯了难。
毕竟这个设计。
我还真挺喜欢的呢。
1
在很多人眼中,我的未婚夫宋青云是个高人。
幼时通读史籍被称作神童。
21 岁名校毕业后入投资界,凭借敏锐视角一举押中冷门资产,声名鹊起;随后几年作为独立投资人屡战屡捷,家族资产在他手中增长数十倍。
如今。
他住在市中心一套 280 平的大厦顶层。每日读书、品茶,偶尔出手一笔投资,有种大隐隐于市的风范。
一般来说,这样的人多少都有点毛病在身上的,宋青云也不例外。
他情感淡漠,寡言喜静。
有洁癖,还十分厌蠢。
除了必要的商业场合,他很少出门,日常起居由保姆吴妈照顾。
他对身边所有的人和事都有种淡淡的疏离感。
但唯独对我是个例外。
我和宋青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9 岁那年他妈妈去世,是我陪着他半夜上山,两个小小孩相互依偎着在墓前睡了一晚。
4 年前我面临爸爸突然冒出的私生子夺权,他步步谋划,协助我在家族公司成功接班。
他做心脏搭桥手术时,是我独自一人守在门外虔心为他祷告;我公司项目受阻时,是他调用资金和人脉,全力为我转圜。
两边父母去世后的这几年,我和他像两只光鲜却伶仃的鸟儿,相依相伴,彼此取暖。
所以,尽管在外人眼中。
他是神童,是高人。
我是沈大小姐,是「无脑白富美」。
但我们感情很好。
是彼此的例外。
2
不久前,我从国外出差回来去看他。
发现吴妈不在,房子里多了个年轻女孩在忙碌。
「她叫……,唔,吴妈腿摔了,叫自己外甥女顶替几个月。」
说这话时,宋青云正坐在窗前,对着一副残棋眯眼冥思。
手边煮着茶,缭绕白烟勾勒出他闲澹沉静的眉眼,还是一贯对周遭漠不关心的模样。
「沈小姐,请叫我周茵,以后请多多关照。」
周茵背脊挺直地走过来打招呼。
我打量着她。
她长相清秀,嘴唇略薄,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蓝色长裙。说话时下巴微微扬起,字正腔圆,用语简练。
老实说,见她第一眼,我并不喜欢。
怎么说呢?
她给人一种没来由的不卑不亢之感。
不过无所谓,她就干几个月。
况且吴妈之前对我不错。
我笑着从包里拿出国外买给吴妈的丝巾,递给她:
「Hi,周茵,这个送给你,就当是我的见面礼啊。」
周茵却并不伸手接。
她淡淡一笑,神情疏离,「这不合适,我们只是雇佣关系,一切都按合同来就好。」
丝巾小盒就这么举在空中。
像某个用来行贿却被拒收的可怜玩意。
我挑了下眉。
「按合同也好,我记得合同里写,月薪 3 万包含置装费,要求着装得体雅致,你身上这条裙子你认为做到了吗?」
她抿了抿唇,微昂起头。
「沈小姐跟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能不理解,我出身贫困,习惯节俭,我认为这条裙子并不损害主家形象,当然,如果沈小姐坚持这么认为,我会换一件您认为得体的衣服。」
她句句带「我」,最后这个「您」字上还加重了音。
我听得不耐烦,懒得再说,转身扔下一句:
「那就换。」
身后安静两秒,传来低低的声音:
「是。」
我在宋青云的茶桌面前坐下,他才抬起头来,看见我眼睛一亮,温和笑道:
「阿澜,你回来了?」
我不禁失笑:
「嗯,我回来了,你老人家也神游回来了?」
3
我和宋青云的婚礼在 5 个月后举行。
这是双方家长在世时就定好的。
婚房特意选的宋青云现在住的顶层。
一是因为他身体不好,顶层安静开阔有利于他身心;二是这里离我公司更近。
房子维护得很好,只是宋青云生活简单,很多日用物品和设施不齐全。于是之前大半年来,我时常来这里对房子做些小改造。
比如挂几幅画,放些绿植或小摆件,换上了明艳一点的窗帘……
我做这些时,宋青云在一旁安安静静看书、下棋,或是看股票。
全由着我。
此后一段时间。
我一方面忙于筹备婚礼,一方面恰逢公司新项目启动,着实忙碌了一段时间。
以至于我再次来到这套房子时。
才发现竟然大变了样。
首先大门密码换了。
我和宋青云的生日是同一天,当初特意设的这个日子做密码,主要方便我记,毕竟他不怎么出门。
但这次,我被拦在了门外。
因为密码输入错误。
我打电话给宋青云,他没接。
又敲门,可始终没人开。
十分钟后,宋青云给我回电话,说刚在书房开会手机静了音,得知我在门外,当即出来给我开了门。
我走进去时,周茵戴着一双满是泡沫的手套从生活阳台走出来。她用手肘拨弄了下额前的碎发,从容地向我道歉:
「对不起沈小姐,我刚才在阳台洗宋先生的衣服,房子太大没听见您敲门,下回我会注意。」
我问宋青云:「密码怎么换了?」
他微怔,「换了吗?」
我还没继续说,周茵忽然插嘴:
「密码是我换的,由于大门密码是宋先生生日,我认为十分不安全,但凡别有用心的人很容易猜到一下子就进来了,所以我换了一个安全又好记的新密码。这个事情,我跟宋先生说过了。」
宋青云侧头沉吟,「好像是跟我说过,抱歉啊阿澜,我忘跟你说了。」
他说着宠溺地拍拍我的头。
周茵见状,撇过头目视窗外,似乎在表达她对他人亲密非礼勿视的姿态。
我心下不悦,但没说什么。
没想到接下来,我发现屋子里各处有了不少变化。
阳台上我精心布置的绿植角,原本高低错落的盆栽摆在一块,现在,这十来个盆栽被等距离沿着阳台依次摆开,像个迎宾通道。
我从名家手里买的几幅画,特意简简单单摆放在柜子上,此刻,被一颗颗粗大的螺丝钉钉上了墙。
所有的摆件几乎都被挪动了位置。
而当我走进主卧,发现原本薄荷绿的窗帘,变成了厚重的酒红色丝绒窗帘时。
心头蹭蹭冒出的火再也抑制不住。
我沉着脸走到客厅。
周茵正半跪在茶海旁擦拭桌腿,额前的碎发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十分卖力的样子。
宋青云温声说:「周茵,没必要这么辛苦,这桌子其实不用每天擦……」
「我有洁癖,不擦我难受。」
周茵抬头,冲他大大方方一笑,又认真干起来。
我走过去。
宋青云看见我,笑道:「脸色这么不好看,谁惹我们沈大小姐不高兴了?」
「窗帘为什么换了?」
我直接问。
他茫然,「哪间房的?」
周茵起身,缓缓开口:
「宋先生这两天睡眠不好,我考虑了一下,把影音室的窗帘换到主卧,这样遮光性好一点。」
「你考虑了一下?」
我冷冷看着她。
「你是这屋子的女主人?」
4
周茵愣了愣。
似乎没料到我会直接说这种话,脸霎时有些红,但很快镇定下来:
「沈小姐,我只是在做一个保姆分内的事。如果您觉得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可以批评指正,但请不要……不要侮辱我。」
她下巴微扬,一字一顿,仿佛一个受辱但坚强不屈的战士。
我心中冒火,看见她这副模样更加火大,冷声道:
「你来了不到两周,大门密码按你意思换了,屋里摆设随你心意动了,连主卧的窗帘在你考虑一下也给换掉了,这是一个保姆分内的事?」
周茵咬着唇,嗓音发抖但仍据理力争:
「我所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宋先生,而且这些我跟宋先生打过招呼了,我问心无愧。」
我又好笑又烦躁,继续输出:
「你明知道我是宋先生未婚妻,也明知道这套房子是我的婚房,但凡懂点规矩的人,做这些事至少知会我一声,这不是强人所难,这是人之常情。你却口口声声只提宋先生,是想提醒我你做什么跟我没关系对吗?」
这几年商场往来,我慢慢学会管理情绪,已经很少动怒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竟一点也控制不住。
当下心头燥得很,不耐烦道:
「行了,你收拾东西,今天走人!」
周茵一愣,震惊地看着我。
她好一会没说话,紧紧咬着下唇,随后豆大的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
宋青云微微蹙眉。
「阿澜,你今天是不是在外面受气了?」
我正打电话叫助理找人过来换窗帘,闻言看了他一眼,奇怪道:「你看不出我因为什么生的气?」
「你出去一趟,我跟沈小姐有话说。」
他对正呆立不动的周茵吩咐了一句,周茵愣了几秒,红着眼快步走了出去。
我挂掉电话,面无表情看着宋青云:
「怎么?是不是这个房子我赶走一个保姆的权利都没有?」
他无奈笑着摇头,「你当然有,别说赶她,你赶我出去都行。不过周茵有些特殊,吴妈拜托我时特意说了她的情况。」
他给我斟了杯红茶,温和开口:
「周茵高中时父母车祸去世,因为没找到肇事者也没有赔偿。据说她本来是全校第一名,为了照顾弟弟妹妹毅然辍学。现在弟弟妹妹上大学了,她又到处打工赚学费,吴妈这次介绍她来,也是可怜给她一个赚钱的机会。」
「今天的事我也有责任,以前吴妈在,我习惯了什么都不管,周茵大概求好心切,结果惹到我们沈大小姐了。阿澜,你就看在我的面上包容一次,总归她也干不了几个月。」
我没吭声。
倒不是可怜周茵。
自从我接管公司以来,发现身为老板并不是越亲和越好,更不是同情心越泛滥越好。
善举是善举,做事是做事。
但宋青云这个人我很了解,他骨子里是有点傲上悯下的。
有时出席一些商业场合,对于客气拉关系的老板,他态度冷淡,但对于侍者或是保洁之类的人,他十分温和有礼,言必称谢。
因为一个临时保姆,没必要影响我和他的感情。
「好。」
我点头答应,随后又撅起嘴:
「但就这一回,宋青云,以后不许帮别人不帮我。」
宋青云失笑。
「阿澜,当然。」
「无论如何,我永远都是只帮你的。」
5
这件事以周茵红着眼向我道歉收了尾。
看得出来,她仍觉得难堪和委屈。
但无所谓。
我很忙,没时间顾及她的心情和态度,也不需要她发自内心的服从。
拿钱办事,拿高薪就该办好事。
我发这么一次火后,接下来一段时间,她倒是没再做些什么自作主张的事。
我去房子时,她挂着一抹固定的、程序式的微笑跟我打招呼,随后自发地消失在我视野里。
我不走,她就不出现。
我看房子各处,的确比吴妈在时更整洁、更干净。
宋青云也变胖了些,他说周茵是个爱钻研的人,这段时间钻研各类食谱,手艺不错。
某天。
我看见生活阳台一角竟然摆了张书桌,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几叠书,有文学类、史学类,还有金融类。
正诧异,身后传来周茵紧绷的声音:
「我的爱好是看书,但我都是晚上宋先生休息了后才看,绝对没有影响白天的工作。」
身处微末仍不放弃理想,总归是个值得肯定的品质。
我并没有说什么。
周茵性格好强。
她说没影响工作,我是相信的。
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
但我没想到。
因为她的这个爱好,宋青云和周茵之间的关系,不知不觉发生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一次,我发现宋青云的茶海旁放着几本文学类的书,随意拿起来看,发现里面标标画画,记了各种笔记。
好奇问他,他不在意地解释:「周茵的。她有时问我些文学上的问题,可能顺手放这里忘了。」
说完他想起什么,又好笑地说:
「你不知道,她第一天来时,行李箱里除了几件衣服全是书,没想到她那种环境,倒还坚持学习。」
不久后,我带着婚礼设计师去房子和宋青云讨论婚礼细节,因为举办的是中式婚礼,开场白设计了几句诗。
周茵过来上茶时,设计师正在念着其中一句,她忽然莞尔一笑,而她对面的宋青云也不约而同弯起了嘴角。
两人仿佛霎时共享了什么秘密。
设计师停住,忐忑地问:「宋先生,我念错了吗?」
宋青云摆了摆手,笑着说:「跟你没关系,就是昨晚刚跟人讲过这句诗相关的一个笑话,挺巧的。」
上周,我公司项目奠基,作为股东之一的宋青云和我一同出席剪彩。
他平时很少出门,对穿着打扮并不太上心,所以我特意先去了房子,帮他精心挑选了一套西装。
出门时,周茵正在客厅忙碌。
他很自然地转头问她:
「这套怎么样?」
周茵也很自然地点头回答:
「还可以。」
车上。
我看着宋青云。
他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怎么了?」
我歪头,忽然问:「你喜欢周茵?」
他愣了下,旋即屈着手指在我脑袋上磕了一下,「沈大小姐的脑子里又乱七八糟想什么了?」
我依旧看着他。
「那我帮你选好的衣服你凭什么问一个保姆好不好看?她要说不好看你难道准备换掉?」
他失笑,「我好久不出门了,就是多问一个人的意见,阿澜,你这是怎么了?」
「那你以前怎么不问吴妈?」
这句话问出口,我心中又有些鄙视自己,没好气地说:「算了,当我没问。」
他笑着把脸凑过来。
「你这样的大小姐,不会是在吃一个保姆的醋?」
我沉默两秒,转头看他。
「如果我这样的人竟然在吃一个保姆的醋,难道不是因为你的问题?」
他怔了怔,无奈摇头。
「阿澜,你问出这么离谱的事,不仅是小看我,也小看了你自己了。」
我没有再说什么。
我固然是个有什么事习惯说开的人。
但这件事。
我自己也觉得有点难堪。
大概是婚前恐惧症吧。
我对自己说。
6
一周后。
婚礼请帖最后一稿出来,设计很合我心意。去公司的路上,我决定临时先拿去给宋青云看。
一进门,我听见阳台方向传来争论声。
两人一人一把摇椅,并肩坐着,面朝蓝天白云。
画面温馨又怡然。
周茵在倩声说话: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韩愈柳宗元发起古文运动,功劳最大,没有开端哪来后面的百花齐放!难道不是吗?」
她语气笃定,显然是对话人给了她足够的、不怕冒犯的底气,以至我甚至听出一丝从未在她身上听见过的……娇俏。
宋青云的声音温和响起。
「论文学成就,欧阳修和苏轼才是巅峰。如果以发起来论英雄,你的逻辑稍显肤浅……」
话没说完,周茵忽然伸手,对着宋青云的胸膛捶了一下。
「宋青云,就是你不对!」
我眯起了眼。
背对我的宋青云默了两秒,溢出低低一声笑。
「嗯,是我不对,你对。」
最后两个字。
说得温柔之极。
两人忽然谁也没说话,陷入一种莫名的沉默。
「啪!」
我将爱马仕包包随意扔在茶几上,声响让两人同时回过头来。
我好整以暇走到沙发坐下,冲他们一笑:
「没打扰你们谈诗论赋吧?」
周茵倏地起身,用手捋了捋头发,又浮上那抹程序式的笑,朗声开口:
「沈小姐开玩笑了,我哪有资格和宋先生谈诗论赋。您坐,我给您倒茶。」
她走到一旁茶海斟茶。
茶壶汩汩冒着热气,桌上面对面放着两个釉里红瓷盏,显然是刚有人坐在那对饮。
「不是谈诗论赋,那是谈情说笑?」
我的语调冷了下去。
「啊——」
周茵手被烫了一下,猛地缩手,不小心将手边两个茶盏扫在地上。
瓷盏脆响,摔得四分五裂。
「阿澜,你的玩笑吓到人了。」
宋青云边说边慢慢起身,不经意扫了一眼周茵烫红了的手,随后笑着看我:
「我们沈大小姐今天又怎么了?是不是公司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帮你。」
「15 万。」
我闲闲说了句,目光落在地上破碎的瓷盏上。
他笑了下,「什么?」
「那对瓷盏,是我为了婚礼仪式上喝交杯茶,花了 15 万请名家定制的一对郎红釉同心盏,寓意永结同心,金玉良缘。它原本应该包装完整地放在水方柜里,宋先生从来不会去动那些东西,所以,是你拆了拿出来的?」
我抬眸,看向一旁的周茵。
她脸色隐隐发白,但又迅速镇定下来,咬了咬唇,大声说:
「是我拆的,但我不是故意的。我看宋先生整天用同一个杯子,就想着给他换换用。我以为,以为柜子里的杯子都是宋先生备用的。如果我事先知道这是您买来结婚用的东西,我绝对不会动的!刚才打碎也是不小心——」
「赔吧。」
我打断了她。
周茵反应了一秒。
骤然睁大了眼。
7
「阿澜,我们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
凝固的气氛中,宋青云温和的声音响起。
「周茵也是为了给你倒茶才不小心,况且 15 万,对你来说就是随便买个手镯的钱,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一辈子的积蓄,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这番话说完,周茵眼眶霎时变红,唇抿成坚毅的直线,看上去委屈又倔强。
我看向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是原来放在柜子上,后来被周茵钉在墙壁上的其中一幅。画的是一座满目苍翠的山,右下角有两个小小的身影,正手牵手往山上走去。
那时,我们是彼此绝对的支持者。
无论面对的什么事。
心泛起细细密密的疼,我好一会没说出话。
一抬眼,我看见宋青云正看着周茵。
薄唇轻抿,眼中流露出不忍和心疼。
周茵知道他在看她,眸光移动,眼眶虽然红着,却直直看向我。
这是一场女人间的,心照不宣的对峙。
我骤然平复了下来,慢慢开口。
声音冷淡,但清晰。
「她倒茶是她的工作,不叫为了我。」
「保姆的基本素养就是不乱动主人家东西,她不仅动了,还打碎了。不是第一次,而是很多次。」
「我买镯子花多少钱是我愿意,损害东西照价赔偿,这是对错问题,不是贫富问题。」
「至于她有没有钱赔,我为什么要考虑这个?她在动这些东西之前,有考虑过自己行为可能产生的后果吗?」
我一句一句说着,宋青云的脸上逐渐露出讶异之色。
是的,在他心里,我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依自己心意来的沈大小姐。只说要或者不要,从不解释或争辩。
此刻,他对于我的逐句拆解和反驳,显然大感意外。
偌大的屋子变得安静。
「我赔!」
周茵忽然大声说。
宋青云回过神,低声说:「你哪来的钱赔?」
周茵看了一眼宋青云,随后背脊挺直地走进房间,很快手里拿着一张卡出来。
她走到我面前,缓缓开口:
「这张卡里是 10 万整,是这些年我靠双手给自己存的嫁妆钱,剩下的宋先生可以从我工资里扣。沈小姐,我周茵虽然贫穷、没学历、身份低微,但我的人格跟你们是平等的。我也不喜欢占别人便宜,您既然要我赔,那我就赔!」
她这一番话说得抑扬顿挫,掷地有声。
宋青云沉默几秒,叹了声:
「也好,你既然能说这样的话,沈小姐也不是不明是非的人,接下来你好好干,放心,钱很快又能赚回去的。」
周茵红着眼眶,咬了咬唇,将卡递给我。
我没接。
她脸上顿时露出受辱之色,利落地将卡放在茶几上。
「沈小姐,请问这样您满意了吗?」
我淡淡说:「你现在可以走了。」
周茵深呼吸一口气,转身往厨房走。
我继续说:
「走的时候,记得把你的那些书都打包好,一本都别落下,我看了心烦。」
周茵停下,回头,错愕又疑惑地看着我。
「沈小姐,你是什么意思?」
「阿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我姿态放松地靠在沙发背上。
「意思是,你被解雇了。破坏了东西要赔偿,做错了事当然要承担后果。剩下的 5 万我给你免了,算起来你还是赚到了。」
周茵愣在那里,脸色白得厉害。
「阿澜!」
宋青云一向风轻云淡的眉头皱了起来,沉声开口:「得饶人处且饶人,她错也认了,钱也赔了,何必赶尽杀绝,你把她辞了,你让她再去哪儿找钱这么多的工作?」
「宋青云。」
我歪头,神色淡淡地看着他。
他目光沉沉,在等我说话。
但我没说了。
叫了个名字后就没说了。
只这么看着他。
他眼神微微一闪,眸光有了变化。
宋青云当然是个聪明人。
对日常琐事不在意不上心不是他笨,是他觉得浪费时间和精力。
此刻,他敏锐地感知到了我的情绪。
一种从没在他面前展现过的情绪。
「青云,你觉得我这么做有问题吗?」
此时,我轻柔地问道。
他注视着我,几秒后,温和一笑:
「阿澜,没问题,你是我的未婚妻,当然可以这么做。」
周茵骤然转头。
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脸上露出失望又伤心的表情。
宋青云垂着眉眼。
8
周茵拉着行李箱往外走时,神情带着一丝屈辱。
走到门边,她最后看了一眼宋青云。
宋青云坐在茶桌前斟茶,水汽氤氲,模糊了他的脸。
她落寞一笑,昂着头开门离去。
我给助理打电话,安排她找新保姆。
「没问题!这么高的工资,多少专业人士抢着干,我还想去试试呢!」
我没好气,「你的意思是嫌你现在工资太高了?」
「这不一样,宋先生家那点活多轻松啊,如果可以的话,我两个都要!」
助理原本是公司前台。
我空降到公司时被架空,无人可用就提了她当助理。
这几年,我们两个年轻女孩,彼此打气,互相背锅,过了一关又一关。表面是上下级,私底下早已是真心朋友。
在助理嘻嘻哈哈的声音中挂了电话,我一转头,见宋青云正含笑着看我。
「阿澜,今天上班时间你怎么有空过来了?是不是想我了?」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看着包包里露出的红色请帖一角,默然两秒:
「没什么事,顺道来看看你。」
……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新保姆很快就位,三个面试者我选中了最年轻的一个,因为她起身时很自然地将椅子推回原位。
她来之后表现很好。
着装得体,做事讲规矩,说话有分寸。
个人意识和工作界限恰到好处。
我和宋青云的关系仿佛回归了正常。
他依旧每天在那套大房子里看书喝茶,过着悠然自得的安静生活,好似一个世外修行者。
而我每天忙于公司事务。
偶尔去房子看看他。
直到某天。
我去合作方老贾公司,路过一个会议室时,意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茵。
她穿着黑色职业套装,正在指挥几个员工布置会议室。
四目相对,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又镇定地别过脸去和人说话。
俨然一副没认出的样子。
「这么巧。」助理在旁边小声嘟囔。
我心中觉得世界真小时,老贾笑着开口:
「宋先生介绍周主任来时,说她是您亲戚,已经干了快一个月了。」
我停下了脚步,「宋先生?」
「是啊,宋先生说她以前工资拿 3 万,不低于这个数就行,我想着怎么也不能委屈您亲戚啊,就安排她当了办公室主任。」
我沉默了。
转天,我和宋青云共同出席一个股东公司的商业晚宴。
车上,宋青云低着头,认真帮我整理晚礼服裙摆,我不经意问:
「周茵是你安排到老贾那上班的?」
宋青云手一凝,旋即抬头,看着我无奈地笑: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快,还亲自跑客户公司了?这件事没跟你说是怕你耍小性子。是这样,前不久我跟吴妈打电话,她说周茵走了后经济很困难,我觉得还是得帮帮她才对。说起来,阿澜,你们两个怎么就看不对眼呢?不过你要觉得不高兴就别去老贾公司,眼不见心不烦。」
我没忍住笑了,「我为什么要和她看对眼?老贾是我的合作方,我又为什么要因为她不去?」
宋青云蹙着眉沉默两秒,用一种为难的口气说道:
「主要周茵性格比一般人好强,我要说让她避着你,她可能觉得偷偷摸摸反而伤自尊。」
「你不用为难了。」我说。
他眼睛一亮:「所以你肯让步?阿澜,我发现你现在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成熟不少了。」
我淡淡说:
「因为我让老贾把她辞了。」
9
宋青云的表情一点点凝固。
几秒后忽然开口,嗓音里带着浓浓的愠意。
「为什么?!」
「周茵不过是一个在努力向上的底层女性,看在她来当保姆的份上,我帮她找份工作,这很过分吗?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这么针对她?阿澜,没想到你竟还这么任性,这么不通人情!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成熟?」
从小到大,我很少见宋青云生气的模样。
他说,愤怒是人无能时的表现。
他说,话不能说尽,智者寡言。
可此刻。
他嘴里说着一连串指责和质问的话,怒意明晃晃地在眼中翻滚。
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第一次,我突然觉得面对他有些乏味。
「她可以努力向上,可以自尊自强,但不能既要自尊自强,又心照不宣地在我身边,卖我的人情,用我的人。」
「如果是一个普通的保姆,你帮或是我帮都无所谓,但周茵不行。」
「为什么?」宋青云嗓音压抑着怒意。
「因为你们过界了。」
我目光冰冷地注视着他。
大概从没见过我这种眼神,宋青云骤然张嘴想说什么,却一时没说出来。
车内变得安静至极。
司机和助理坐在前面,两人都梗着脖子,大气不敢出一声。
凝结的气氛中,宋青云手机忽然响了。
他下意识按了接通。
我们同时看见屏幕来电:周茵。
手机举在空中,他犹豫要不要接听。
但里面隐约传来一个女人的啜泣声。
他微微抿唇,看了我一眼,仿佛在证明什么似的,将手机放到耳边。
「周茵,别着急,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助理在前面「嗤」了一声。
我将脸转向车外。
电话里周茵在说话,虽然听不清内容,但明显带着哭腔。
宋青云认真听着,一声不吭,脸色越来越沉。
挂掉电话,他吐出两个字。
「停车。」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
「停吧。」我说。
车子这才慢慢靠边停下。
宋青云并没有察觉这些,目视前方,沉沉开口:
「周茵骨子里有股韧性,她对你那天免掉的 5 万耿耿于怀,说不想白白占人便宜,所以即使在贾总公司上班,周六日还兼职跑外卖。」
「你却让贾总开了她,断了她的生路。她本不打算告诉我,自己默默承受,说大不了全天跑外卖,总能还清你的钱。刚才,她在路上摔了,摔断了腿。」
「阿澜,在你戴着名贵首饰,穿着奢华晚礼服去参加歌舞升平的宴会时,因为你的看不顺眼,却让一个在底层挣扎的可怜女性,躺在医院里无助哭泣。」
「我未来的妻子,应该是一个美好善良、看见人间疾苦,尊重底层百姓,而不是仗势欺人的大小姐。阿澜,婚礼前这段时间,我希望你好好反省一下你的行为,暂时就不要联系了。」
说完,他不等我开口,一把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车内又恢复了平静。
助理转头看我。
「嘶,你没告诉他婚礼已经取消了?」
我淡淡翻了个白眼。
「本来打算今晚宴会后说的。」
助理仰头长叹,「让他装大了!」
司机一脸黑线地下车绕过来,嘴里念叨:
「走就走,为什么不关车门我就是说。」
10
那晚后,我和宋青云一个月没联系。
中间我给他打过两次电话,想把婚礼取消的事情跟他说清楚。
但他都很快摁掉了。
我也就不打了。
助理气歪歪地来找我:
「我们去他家找他当面说!」
我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有些无语:
「你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现在头等大事是把下周青城项目搞定,公司上下几百号人忙了大半年都等着项目落地拿奖金。其他的事,统统靠后。」
助理歪着脑袋,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我,半天不说话。
「有事就奏,没事跪安!」
「沈总,你和四年前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变化真大。」她忽然开口。
我挑眉,「怎么?」
「那时你在公司,每天不是发脾气就是气鼓鼓,有时躲起来偷偷哭鼻子,对外还强装一副高冷大小姐的模样。」
「现在呢?」
她认真想了想,「现在我们所有人都认为,沈氏集团掌门人就该是
小说名称:《断婚启示录》
来源:小壹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