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一边说，一边从衣柜里拿出那个小小的行李箱，熟练地打开，把早就叠好的衣服一件件放进去。

那天，林晚跟我说她要出差。

她说要去青岛，一个为期一周的海洋能源项目交流会。

她一边说，一边从衣柜里拿出那个小小的行李箱，熟练地打开，把早就叠好的衣服一件件放进去。

动作很轻，很柔，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我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翻了很久都没翻过一页的书，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过她。

客厅的灯光是暖黄色的，把她的侧脸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光晕。

她真好看。

我们结婚五年了，我还是会时常看着她发呆。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她好像感觉到了我的目光，回过头，对我笑了一下。

那个笑容，像往常一样，干净又温暖，像春天午后三点钟的太阳，不烫人，就那么懒洋洋地照着你，让你浑身上下都舒坦。

我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好看。”

她噗嗤一声笑了，走过来，弯下腰，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她的头发垂下来，带着一股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是我最喜欢的那种，混着一点点她身上独有的，像牛奶一样的味道。

“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种话。”她嘴上这么说，眼睛里却亮晶晶的，像藏了两颗星星。

我拉住她的手，她的手很软，有点凉。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要不要我帮你看看，别落下什么。”

“不用啦，都弄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做事最仔细了。”她捏了捏我的手，又转身回去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链。

咔哒一声，很清脆。

那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不知道为什么，让我心里跟着咯噔了一下。

我当时没多想，只觉得是舍不得。

我们结婚这么久，她从来没有离开我超过三天。

一周，对我来说，有点长了。

就像身体的一部分要被暂时剥离，虽然知道还会回来，但过程总归是难熬的。

第二天早上，我开车送她去机场。

天还没完全亮，城市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只有零星的路灯和车灯，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孤独的光轨。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电台里放着一首很老的英文歌，旋律缓慢又忧伤。

林晚靠在副驾驶座上，头歪着，好像睡着了。

我把车速放得很慢，不忍心吵醒她。

到了机场，我帮她把行李箱拿下来，一直送到安检口。

她抱着我，抱了很久。

“老公，我走了。你在家要好好吃饭，不许天天吃外卖。”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

“知道了，你也是，在那边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我拍着她的背，像哄一个小孩。

她松开我，退后两步，对我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安检通道。

她的背影，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我站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才转身离开。

机场大厅的冷气开得有点足，吹得我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大亮了。

朝阳从高楼的缝隙里挤出来，金灿灿的，有点刺眼。

我打开车窗，冷风灌进来，吹散了车里还残留着的，她身上的味道。

心里一下子就空了。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得像一杯白开水。

我每天按时上班，下班，回家。

以前，我一打开门，总能闻到厨房里飘来的饭菜香，林晚会系着围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对我说：“回来啦？快去洗手，马上就能吃饭了。”

现在，我打开门，迎接我的是一片冰冷的寂静。

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所有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是她走之前的样子。

可就是因为太整齐了，反而显得没有人气，像一个精致的样品房。

我开始想她，疯狂地想她。

想她的笑，想她的声音，想她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

每天晚上，我们都会视频通话。

她那边看起来像个酒店房间，背景是白色的墙壁和深色的窗帘。

她说会议很忙，白天都在开会，晚上回来还要整理资料，很累。

视频里的她，看起来确实有点憔悴，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

我心疼得不行，一个劲儿地嘱咐她要多休息，别太拼了。

她总是笑着点头，说知道了知道了，你真啰嗦。

然后她会问我，今天吃了什么呀？有没有想我呀？

我说，吃了，想了，每分每秒都在想。

她就在屏幕那头咯咯地笑，像个小女孩。

挂掉视频，看着漆黑的手机屏幕，巨大的失落感就会像潮水一样把我淹没。

我开始掰着手指头数她回来的日子。

还有四天，三天，两天……

就在她“出差”的第五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我妈打来的。

我妈说，家里的老房子，就是我跟林晚结婚前租的那个小两居，房东准备卖了。

她问我要不要考虑买下来。

那个房子，在城西一个很老的小区里。

面积不大，只有六十多平，装修也很旧了。

但我跟林晚，在那里度过了我们最快乐，也是最艰难的一段时光。

那时候我刚创业，没什么钱，林晚也才工作没多久，我们俩的工资加起来，付完房租就所剩无几。

可我们一点都不觉得苦。

夏天没有空调，我们就去楼下超市蹭冷气，一人买一根五毛钱的冰棍，能坐一下午。

冬天暖气不热，我们就窝在沙发上，裹着同一条毯子，看租来的盗版碟。

那间小小的房子里，装满了我们的欢声笑语。

我记得，我们一起在那个狭小的厨房里做饭，我切菜，她掌勺，油烟机吵得像拖拉机，我们说话都得靠喊。

我记得，我们在那个漏水的阳台上，种了一盆小小的薄荷，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给它浇水。

我记得，我在那个吱呀作响的书桌前，通宵达旦地写方案，林晚就陪着我，给我煮一碗热腾腾的泡面，然后趴在桌子边上睡着。

后来，我的公司走上正轨，我们赚钱了，就搬进了现在这个大房子里。

生活条件好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我常常会想起那个老房子，想起那些虽然贫穷，但却无比踏实和温暖的日子。

林晚也一样。

有一次我们路过城西，她还指着那个小区，对我说：“老公，我有点想我们的小破屋了。”

我当时就动了心思，想着等以后更有钱了，就把那套房子买下来，当成我们俩的一个纪念。

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我几乎没有犹豫，就对我妈说：“买，妈，你帮我跟房东联系，多少钱都买。”

挂了电话，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一个让我自己都觉得兴奋不已的念头。

我要给林晚一个惊喜。

我要在她回来之前，把那个老房子，重新装修成我们当年住的样子。

我要把我们所有的回忆，都原封不动地搬回去。

然后，在她回来的那天，带她去那里。

告诉她，老婆，我们回家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像一棵疯狂生长的藤蔓，瞬间就占满了我的整个心脏。

我甚至能想象出林晚看到那个房子时，又惊又喜的表情。

她一定会哭的，她总是那么感性。

然后她会抱着我，说，老公，你真好。

一想到那个画面，我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

接下来的两天，我像上了发条一样。

我请了假，白天跑去跟房东办过户手续，晚上就泡在网上，找装修公司，找设计师。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设计师，我要复刻当年的所有细节。

墙壁要刷成一样的米黄色，地板要用一样的浅木色，甚至连厨房墙上那块被油崩掉了一小块的瓷砖，我都要想办法做旧复原。

设计师听得目瞪口呆，说他从业十年，第一次接到这么奇怪的要求。

别人装修都是求新求变，我倒好，非要往旧了整。

我不管他怎么想，我只知道，这是我能想到的，送给林晚最好的礼物。

为了找到跟当年一模一样的家具，我几乎跑遍了全城的二手家具市场。

那个吱呀作响的旧书桌，那个坐垫有点塌陷的布艺沙发，那个只有一个门能关严实的衣柜……

每找到一件，我都像是找回了一块遗失的拼图。

我还翻出了我们当年的老照片，一张一张地看。

照片里的我们，笑得那么灿烂，眼睛里有光。

我找了一家照相馆，把这些照片全部冲洗放大，准备挂在新家的墙上。

我还找到了我们当年一起买的那个，最便宜的木质音乐盒。

拧上发条，它会响起那首我们都很喜欢的《天空之城》。

林晚说，每次听到这个音乐，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我把音乐盒小心翼翼地擦干净，放在口袋里，准备把它摆在卧室的床头柜上。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我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累得像条狗，但心里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和幸福。

我每天都会跟林晚视频，但我什么都没说。

我要把这个天大的惊喜，留到她回来的那一天。

视频里，她问我：“老公，你这几天怎么看起来这么累啊？黑眼圈好重。”

我笑着说：“想你想的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都快相思成灾了。”

她在那头笑得花枝乱颤。

“贫嘴。等我回去好好补偿你。”

她说，她后天下午的飞机到。

我算了一下时间，装修的收尾工作，正好可以在她回来之前全部完成。

一切都完美得像一场梦。

然而，就在她回来的前一天晚上，这场梦，碎了。

那天晚上，我正在老房子里，帮着工人一起做最后的保洁。

我接到了一个朋友的电话。

这个朋友叫赵磊，是我大学同学，关系很铁。

他是个摄影师，常年天南海北地跑。

电话一接通，他就咋咋呼呼地喊：“兄弟，猜猜我在哪儿？”

我一边擦着窗户，一边笑着说：“你又跑哪个山沟沟里采风去了？”

“什么山沟沟，我这可是在人间仙境！大理！苍山洱海，美得一塌糊涂！”

大理？

我心里没来由地跳了一下。

我记得，林晚一直很想去大理。

她说，等我们老了，就去大理开个小客栈，每天晒晒太阳，养养花，什么都不干。

赵磊还在电话那头兴奋地说着：“哎，对了，我今天在洱海边拍照，你猜我看见谁了？”

“谁啊？”我随口问了一句。

“我看见你老婆了！林晚！我没看错吧？她跟一个男的在一起，两个人看起来亲密得很，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

轰隆一声。

我感觉我的脑子里，好像有颗炸弹爆炸了。

整个世界，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我手里的抹布掉在了地上，发出很轻的一声闷响。

可我听起来，却像是惊雷。

“你……你说什么？”我的声音在发抖，抖得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我说我看见林晚了啊，在大理。她不是去青岛出差了吗？怎么跑大理来了？跟她在一起那男的谁啊？看着有点眼熟……”

赵磊还在那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可我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见了。

我的耳朵里，只剩下嗡嗡的轰鸣声。

大理。

不是青岛。

和一个男人。

很亲密。

这几个词，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在我心里来回地捅。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掉电话的。

我只记得，我像一尊雕塑一样，在那个空荡荡的，我亲手布置起来的，充满回忆的房子里，站了很久很久。

窗外的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下去。

城市的灯火，一盏一盏地亮起来。

可我的世界，却彻底黑了。

我开始发疯一样地回想。

回想她跟我说要出差时的每一个细节。

她的眼神，她的语气，她收拾行李时，那个过于熟练的动作。

我突然想起，她放进行李箱的那几件衣服，都是她最喜欢的，新买的裙子。

去出差，需要带那么多漂亮的裙子吗？

我突然想起，她走之前，喷了香水。

那是一款她很少用的香水，味道很特别，很魅惑。

她说，是见一个很重要的客户。

我突然想起，我们每天视频的时候，她那边总是拉着厚厚的窗帘。

她说，是酒店的灯光太刺眼。

现在想来，那些所谓的“不合理”，其实都是再明显不过的破绽。

只是我，被爱和信任蒙蔽了双眼，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我像个傻子一样，还在这里，为她精心准备着所谓的“惊喜”。

多可笑啊。

我掏出手机，颤抖着手，点开了林晚的朋友圈。

她的朋友圈设置了三天可见，里面空空如也。

我又点开了她的微博，她的抖音，所有我能想到的社交平台。

都没有任何关于这次“旅行”的痕迹。

她做得很干净。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鬼使神差地，想起了那个赵磊说“看着有点眼熟”的男人。

一个名字，像闪电一样，划过我的脑海。

陈峰。

林晚的初恋。

也是我们共同的大学同学。

我记得，大学的时候，他们是校园里人尽皆知的一对金童玉女。

后来毕业，陈峰要去国外发展，林晚不愿意跟他一起走，两个人就分手了。

再后来，我开始追林晚。

我追了她很久，她才终于点头答应。

我们在一起后，她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过陈峰。

我以为，她已经彻底放下了。

我打开微信，找到了那个几乎从不联系的大学同学群。

往上翻了很久的聊天记录。

终于，我找到了陈峰的微信号。

他的头像是他自己的照片，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笑得意气风发。

背景，是国外的某个地标建筑。

我点开他的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是对所有人开放的。

最新的一条，是三天前发的。

九张图，定位是：大理。

照片里，是苍山，是洱海，是蓝天白云，是古城里开得正艳的三角梅。

每一张照片，都拍得像明信片一样好看。

而在其中一张照片的角落里，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个背影，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

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

是林晚。

照片里，她正侧着头，对身边的人笑着。

虽然看不清她身边的人是谁，但我知道，那一定是陈峰。

因为，陈峰在配文里写道：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失而复得的，是青春，也是你。”

下面有很多共同好友的点赞和评论。

有人问：峰哥这是脱单了？恭喜恭喜！

有人说：照片里的姑娘是谁啊？好有气质！

陈峰没有回复。

可我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她不是去出差。

她是去见她的初恋了。

原来，她口中的“海洋能源项目交流会”，不过是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

原来，她视频里那些疲惫和憔悴，不是因为工作太累，而是因为……玩得太累？还是因为，对我撒谎时，内心的煎熬？

我不知道。

我只觉得，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然后，一点一点地，揉碎。

疼。

疼得我无法呼吸。

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那面我亲手刷上的米黄色墙壁。

墙上，还挂着我们当年的合影。

照片里的林晚，依偎在我怀里，笑得像个孩子。

我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她的脸。

可指尖传来的，只有一片冰凉。

眼泪，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我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在那个本该充满惊喜和幸福的房子里，哭得撕心裂肺。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哭到最后，眼泪都干了，只剩下胸口一阵阵的抽痛。

我开始想，我该怎么办？

冲到大理，当面质问他们？

还是等她回来，跟她大吵一架，然后离婚？

无数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盘旋，撕扯。

愤怒，背叛，不甘，心痛……所有的情绪，像一锅煮沸的粥，在我心里翻滚。

可是，冷静下来之后，我发现，我最强烈的感受，竟然是……舍不得。

我舍不得这五年的感情。

舍不得我们一起经历过的风风雨雨。

舍不得那个曾经对我笑靥如花的女孩。

我爱她。

即使到了这一刻，我发现我还是爱她。

这个认知，让我觉得更加痛苦，也更加无力。

我看着这个我花了无数心血布置起来的房子。

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承载着我们过去的美好。

那个吱呀作响的书桌，她曾经趴在上面，看着我工作，睡着了，口水流了一大片。

那个塌陷的沙发，我们曾经挤在上面，分享一桶爆米花，看完了整整一部《老友记》。

那个漏水的阳台，我们曾经在下雨天，搬个小板凳坐在那里，听雨打在棚顶上的声音，一坐就是一下午。

这些回忆，那么真实，那么温暖。

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难道，这五年的相濡以沫，都抵不过一个“失而复得”的初恋吗？

我不信。

我也不甘心。

一个疯狂的念头，再次从我心底升起。

我要继续完成这个“惊喜”。

我不仅要完成它，我还要把它做得更完美。

我不要质问，不要争吵。

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切。

或者说，来给她，也给我自己，一个最后的交代。

我要让她亲眼看看，她抛弃的，到底是什么。

我要让她亲口告诉我，我们这五年，到底算什么。

打定主意后，我从地上爬起来，擦干眼泪。

我给装修公司的老板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明天早上之前，必须把所有的收尾工作全部做完。

我加了钱，双倍的价钱。

老板在电话那头连声答应。

然后，我走出这个老房子，回到了我们现在住的那个，冰冷而空旷的家。

我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然后开始收拾屋子。

我把林晚所有的东西，都一件一件地，从这个家里清理出去。

她的衣服，她的化妆品，她的书，她的照片……

每收拾一件，我的心就疼一次。

这些东西，都曾经是我生活中最熟悉的一部分。

现在，我要亲手把它们剥离。

就像从自己身上，活生生地割下一块肉。

最后，我看到了床头柜上，我们俩的结婚照。

照片里，我穿着西装，她穿着婚纱，我们笑得那么开心。

我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把它取下来，放进了一个箱子里。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快亮了。

我一夜没睡，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我的头脑，却异常地清醒。

我开车再次来到老房子。

工人们已经把一切都弄好了。

房子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所有的家具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在地板上洒下一片金色的光斑。

一切，都和我记忆中的样子，一模一样。

甚至，比记忆中还要美好。

我走进去，把那个木质音乐盒，放在了卧室的床头柜上。

然后，我拿出手机，给林晚发了一条微信。

“老婆，欢迎回家。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下午我去机场接你。”

发完这条微信，我关掉了手机。

然后，我就坐在那个我们曾经一起窝过的沙发上，静静地等待。

等待审判的来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可能是一个小时，也可能是一个世纪。

我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地，播放着我们这五年的点点滴滴。

从相识，到相恋，再到结婚。

那些甜蜜的，争吵的，温馨的，艰难的画面，像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地闪过。

我突然觉得很累。

是一种发自内骨子里的疲惫。

下午四点，我准时开车到了机场。

在出站口，我一眼就看到了林晚。

她穿着那件米色的风衣，拉着那个小小的行李箱，正四处张望着。

几天不见，她好像瘦了点，但精神看起来不错，脸上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容光焕发的神采。

我的心，又被刺了一下。

我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朝她挥了挥手。

她看到我，眼睛一亮，立刻小跑着过来，扑进了我怀里。

“老公，我好想你！”

她把头埋在我胸口，声音里带着撒娇的意味。

我抱着她，能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混着牛奶和洗发水的味道。

可是，在这股熟悉的味道之下，我还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陌生的男士古龙水味。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但我还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我也想你。累了吧？我们回家。”

我接过她的行李箱，拉着她的手，朝停车场走去。

她的手，还是那么软，那么凉。

一路上，她像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说青岛的海有多蓝，海鲜有多好吃，会议有多无聊。

她还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我。

“当当当当！给你带的礼物！青岛特产，海草做的领带，好看吧？”

我看着那条墨绿色的领带，心里一片冰冷。

我扯出一个笑容，说：“好看，谢谢老婆。”

她满意地笑了，把头靠在我肩膀上。

“老公，你今天怎么怪怪的？话这么少。”

“可能有点累吧。”我淡淡地说。

车子没有开往我们家的方向，而是朝着城西开去。

林晚很快就发现了。

“咦？老公，我们不回家吗？这是去哪儿啊？”

“去一个地方。到了你就知道了。”我目视前方，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她大概是感觉到了我的反常，没有再说话，只是有些不安地看着窗外。

车子在那个熟悉的老小区门口停下。

林晚愣住了。

“这里是……”

“下车吧。”

我没有解释，拉着她，走进了那栋我们曾经住了三年的，破旧的居民楼。

楼道里的灯坏了，光线很暗。

我们一步一步地，走上吱呀作响的楼梯。

每走一步，我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终于，我们停在了五楼，那个熟悉的，贴着一张褪色福字的门前。

林晚看着那扇门，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惊讶。

“老公，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我没有回答她，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崭新的钥匙。

我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

门，开了。

我推开门，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老婆，欢迎回家。”

林晚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当她看清屋子里的一切时，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屋子里，开着暖黄色的灯。

米黄色的墙壁，浅木色的地板，那个吱呀作响的书桌，那个坐垫塌陷的沙发……

所有的一切，都和我们当年离开时，一模一样。

墙上，挂满了我们的照片。

从我们第一次约会，到我们一起旅行，再到我们的婚礼。

每一张照片，都记录着一个幸福的瞬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阳光和肥皂混合的味道。

那是我们记忆中，家的味道。

林晚站在客厅中央，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一动不动。

她的眼睛，一寸一寸地，扫过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她的嘴唇，微微张着，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走到卧室门口，拧开了那个木质音乐盒的发条。

清脆悦耳的《天空之城》，缓缓地在房间里响起。

那是她最喜欢的音乐。

林晚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

她缓缓地转过身，看向我。

她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老公，这……这是……”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看着她，看着这个我爱了五年的女人。

我努力地，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对我撒谎的愧疚。

可是，我没有找到。

我只看到了震惊，和感动。

我的心，彻底凉了。

我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这片寂静里。

我说：“你不是说，你想我们的小破屋了吗？”

“我把它买下来了。”

“我把它，重新变成了我们当年的样子。”

“林晚，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

说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下，感觉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

“可是现在，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一个惊喜，还是一个笑话。”

我的话音刚落，林晚的眼泪，就决堤了。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眼眶里滚落，顺着她的脸颊，砸在地板上。

她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看着她哭，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快感。

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荒凉。

我走到她面前，从口袋里，拿出我的手机。

我点开那张，赵磊发给我的，她和陈峰在大理的照片。

我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这个人，你认识吗？”

当林晚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身体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她看着照片，又看看我，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变成了恐慌，最后，变成了绝望。

“我……我……”她想解释，却发现，任何语言，在事实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青岛的‘会’，开得怎么样？”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

“大理的风景，好看吗？”

“和初恋‘失而复得’的感觉，好吗？”

我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老公，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我冷笑一声，“那是哪样？你告诉我，那是哪样？”

“是我看错了吗？照片里的人不是你？”

“还是说，陈峰朋友圈里那句‘失而-得的，是青春，也是你’，指的不是你？”

“林晚，你把我当傻子吗？”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

积压了整整两天的愤怒和痛苦，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我像个傻子一样，在这里，为你准备惊喜！我跑遍了全城的二手市场，就为了找一个跟你记忆里一模一样的破沙发！我亲手刷墙，亲手铺地板，我两天两夜没合眼，就为了在你回来的时候，能看到你开心的笑脸！”

“可你呢？你在干什么？”

“你在跟你的初恋，在苍山洱海，花前月下！”

“你跟我视频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笑？是不是在心里嘲笑我这个傻子，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林晚被我的样子吓到了。

她不住地摇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不是的……不是的……老公，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终于，说出了那句“对不起”。

可是，太晚了。

“对不起？”我看着她，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林晚，你最不该说的，就是这三个字。”

“如果你不爱我了，你可以告诉我。如果你想跟陈峰再续前缘，你也可以告诉我。我们可以好聚好散。”

“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践踏我们这五年的感情？”

“你知不知道，你毁掉的，不只是我的信任，你毁掉的，是我们所有美好的过去！”

我指着墙上那些照片，指着屋子里这些我费尽心机找回来的旧物。

“你看看这些！你看看它们！”

“这些东西，现在在我眼里，就是一个个天大的讽刺！”

“它们提醒着我，我曾经有多爱你，现在，就有多恨你！”

我说不下去了。

再说下去，我怕我会疯掉。

我转过身，背对着她，不想再看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身后，传来了她压抑的，痛苦的哭声。

过了很久，很久。

她才终于，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陈峰是一个月前回国的。

他通过同学，联系上了林晚。

他说，他这些年在国外，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他说，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追回她。

林晚动摇了。

她说，陈峰是她青春里，一个未完成的梦。

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可见到他的那一刻，她才发现，那个梦，一直藏在她心底最深的角落。

陈峰约她去大理，说，那是他们当年，约定好要一起去的地方。

他要帮她，圆一个青春的梦。

于是，她就编造了去青岛出差的谎言。

“我……我只是想去看看……我只是想给自己的青春，画上一个句号……”她哭着说，“我没想过要背叛你……我本来打算，旅行回来，就跟他说清楚，然后，就回来，好好跟你过日子……”

“好好跟我过日子？”我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林晚，你觉得，发生了这种事，我们还回得去吗？”

“你跟别的男人，去你们约定好的地方，圆你们青春的梦。然后回来，告诉我，你要跟我好好过日子？”

“你觉得这公平吗？你觉得我能接受吗？”

“你把我们的婚姻，当成什么了？一个可以随时暂停，等你处理完私事再继续的游戏吗？”

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只能一个劲儿地哭，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

看着她崩溃的样子，我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只剩下，无尽的悲哀。

我们曾经那么相爱。

我们曾经以为，可以携手走过一生。

可到头来，却走到了这样一个，不堪的境地。

是哪里出了错？

是我不够好吗？

还是，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碎了。

再也拼不回来了。

房间里，那首《天空之城》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

曾经，我觉得这首曲子是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

可现在，我只觉得，它无比的嘈杂，无比的刺耳。

我走过去，关掉了音乐盒。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她低低的啜泣声。

我看着她，看了很久。

然后，我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把，我配了很久的，老房子的钥匙。

我把它，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这个房子，留给你吧。”

我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你可以把它，当成你青春句号的纪念品。”

“或者，你也可以，把它当成你和陈峰，新生活的开始。”

“都随你。”

说完，我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老公！”林晚从身后，猛地抱住了我的腰。

她的脸，贴在我的背上，滚烫的眼泪，浸湿了我的衬衫。

“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我的心，也跟着，一阵阵地抽痛。

有那么一瞬间，我差一点就心软了。

我差一点就想转过身，抱住她，告诉她，没关系，我们重新开始。

可是，我不能。

有些裂痕，一旦出现，就永远无法弥补。

信任，就像一张纸。

皱了，就再也抚不平了。

我轻轻地，但却坚定地，掰开了她的手。

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

我没有回头。

我怕我一回头，就再也走不了了。

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在我关上门的那一刹那，我听到了她，在屋子里，发出的，那一声，撕心裂肺的，绝望的哭喊。

那声音，像一把刀，狠狠地插进了我的心脏。

我靠在冰冷的门板上，闭上眼睛。

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再见了，林晚。

再见了，我五年的青春。

再见了，我们曾经的，家。

我不知道自己在楼道里站了多久。

直到双腿都站麻了，我才迈开脚步，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城市的霓虹，闪烁着，迷离而虚幻。

我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那个曾经让我无比眷恋的家，我已经回不去了。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地振动着。

不用看也知道，是林晚打来的。

我没有接。

我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扔在了副驾驶座上。

最后，我把车，停在了一条江边。

我走下车，靠在栏杆上，点了一根烟。

江风很大，吹得我脸颊生疼。

江面上，倒映着对岸的万家灯火，明明灭灭，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我看着那些灯火，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我和林晚，也曾经在这样的夜晚，在江边散步。

那时候，我们刚在一起不久。

她挽着我的胳，把头靠在我肩膀上，指着对岸的灯火，对我说：

“老公，你看，那么多灯，以后，会不会也有一盏，是为我们亮的？”

我当时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

“当然会。不但会有一盏，我还要给你一个，最大最亮的家。”

后来，我做到了。

我给了她一个很大很亮的家。

可是，我却，把她弄丢了。

一根烟燃尽，我又点了一根。

我就那么站着，一根接一根地抽着。

直到一整包烟都抽完，天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可是，我的世界，却永远地，停留在了昨天。

接下来的几天，我住在了公司。

我把自己埋在工作里，没日没夜地加班。

我试图用忙碌，来麻痹自己，来忘记那些痛苦。

可是，没用。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回忆，那些画面，就会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

她的笑，她的眼泪，她最后那声绝望的哭喊……

一遍一遍地，在我脑海里回放。

我的手机里，有几百个未接来电，和上百条未读微信。

都是林晚发来的。

我没有点开看。

我不敢。

我怕看到那些哀求和忏悔，我好不容易筑起的心理防线，就会瞬间崩塌。

一个星期后，我收到了一个快递。

是林晚寄来的。

里面，是那把老房子的钥匙，和一封很长很长的信。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拆开了那封信。

信纸上，有几处被泪水浸湿的痕迹，字迹也有些潦草。

她说，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说，她不求我原谅，她只是想告诉我，她有多后悔。

她说，她那天，在那个我们亲手布置起来的“家”里，坐了一整夜。

她看着墙上我们的照片，看着屋子里我们一起用过的东西，她才真正明白，她失去的，到底是什么。

她说，陈峰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青春的执念，一个不甘心的梦。

而我，才是她生命里，实实在在的，无法割舍的温暖和依靠。

她说，是她太贪心，既想要现实的安稳，又放不下虚幻的过去。

最后，把自己，也把我们，都推向了深渊。

信的最后，她写道：

“老公，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再这么叫你了。这五年，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谢谢你给了我那么多的爱和包容。是我不好，是我亲手毁了这一切。钥匙还给你，那个家，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回忆，我一个人，不配拥有。如果你还愿意，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我愿意用我的余生，来弥补我的过错。如果你决定离开，我也接受。只求你，照顾好自己，不要再像我一样，弄丢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看完信，我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把信，和那把钥匙，一起锁进了抽屉里。

又过了一个星期，我收到了林晚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是她委托律师寄来的。

我看着那份协议书，和她在签名处，那三个熟悉的字。

我的手，抖得厉害。

我拿起笔，想在上面，签下我的名字。

可是，那支笔，却重若千斤。

我怎么也落不下去。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又浮现出她的脸。

我想起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她穿着一条白裙子，站在阳光下，对我笑。

我想起了，我向她求婚时，她哭得稀里哗啦，却一个劲儿地点头。

我想起了，我们婚礼上，她穿着婚纱，挽着我的手，对我说：“老公，以后，请多指教。”

那些画面，那么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可我们，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我把离婚协议书，也锁进了那个抽屉里。

和那封信，那把钥匙，放在了一起。

我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做。

原谅她？

我做不到。

背叛的刺，已经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只要一想到她和陈峰在一起的画面，我就疼得无法呼吸。

可是，离婚？

我也同样做不到。

我无法想象，未来的日子里，没有她的存在。

我像一个被困在迷宫里的人，找不到出口，也看不到光。

就这样，我们分居了。

没有联系，没有见面。

我们像两条，曾经相交，但最终，还是走向了不同方向的直线。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

这句话，可能是对的，也可能是错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心里的伤口，好像在慢慢愈合。

不再那么鲜血淋漓，不再一碰就疼。

可是，那道疤，却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时常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隐隐作痛。

我会偶尔，在深夜，开车去那个老房子楼下。

我会把车停在路边，摇下车窗，看着五楼那个，漆黑一片的窗户。

我知道，她不在那里。

我也不会上去。

我只是想，离我们的过去，近一点。

再近一点。

有一次，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也站在楼下。

是林晚。

她比以前，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仰着头，看着那个窗户。

和我的姿势，一模一样。

我们隔着一条马路，遥遥相望。

谁也没有，上前一步。

我们就那么站着，像两座沉默的雕塑。

直到，她好像发现了我。

她转过头，朝我这边看来。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我只看到，她对我，轻轻地，笑了一下。

那个笑容，和以前一样，干净，温暖。

可是，里面，却多了很多我看不懂的东西。

有悲伤，有悔恨，有释然。

然后，她对我，挥了挥手。

就像那天早上，在机场，她对我做的一样。

然后，她转身，离开了。

她的背影，消失在了夜色里。

我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很久，很久。

我突然明白了。

有些事，回不去了。

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我们能做的，只有，和过去，好好地告别。

第二天，我拿出了那份离婚协议书。

我终于，在上面，签下了我的名字。

然后，我给林晚，回了最后一封信。

信里，我只写了一句话：

“林晚，谢谢你，也祝你，未来安好。”

我把信，和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一起寄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心里那块压了很久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虽然，还是会疼。

但是，我已经可以，平静地，去面对这一切了。

几天后，我办好了所有的手续。

我把那个大房子，卖了。

然后，我拿着那笔钱，和那把老房子的钥匙，去了大理。

我不是去找谁。

我只是想去看看，那个让她，不惜一切，也要去圆梦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

大理的风景，确实很美。

苍山洱海，风花雪月。

我在洱海边，租了一间小客栈，住了下来。

每天，我就坐在客栈的院子里，晒晒太阳，看看书，喝喝茶。

日子过得，平静而缓慢。

有一天，我在古城里闲逛。

路过一家卖木质音乐盒的小店。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店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音乐盒。

老板是一个很和蔼的老爷爷。

他问我，想找个什么样的。

我说，我想找一个，能放出《天空之城》的。

老板笑着，从柜台底下，拿出一个，和我那个，一模一样的音乐盒。

他说，这是店里，最后一个了。

我买下了它。

回到客栈，我坐在院子里，拧上了音乐盒的发条。

熟悉的旋律，缓缓响起。

我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

微风，轻轻地拂过脸颊。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

那些爱，那些恨，那些痛苦，那些不甘……

好像都随着这悠扬的音乐，慢慢地，飘散了。

我知道，我还没有完全放下。

但是，我已经，在学着，和自己和解了。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

总会有遗憾，总会有错过。

我们能做的，就是带着这些遗憾，继续，好好地，走下去。

因为，太阳，明天，还会照常升起。

而我们，也终将，迎来，属于自己的，那片晴空。

来源：安逸小羊VqI4jc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