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夜里十一点,手机嗡嗡地震动,屏幕上是林霁的名字。我刚开完一个需求会,脑子还是一团浆糊。
夜里十一点,手机嗡嗡地震动,屏幕上是林霁的名字。我刚开完一个需求会,脑子还是一团浆糊。
“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又尖又急,像一根针扎进我的耳朵:“爸突发心梗,在医院抢救,医生说要立刻准备手术费,家里钱不够,你快点把婚房卖了!”
我捏着手机,人瞬间清醒了:“卖房?现在?林霁,你冷静点,卖房哪有那么快。”
“我怎么冷静!我爸在手术室里躺着!你还跟我说什么快不快!”她几乎是在吼,“钱!现在就要钱!你要么现在答应,要么等没了人再后悔!”
电话被她挂断了。
听着“嘟嘟”的忙音,我喉结上下滚动,嘴里干得像撒了一把沙子。我打开手机银行,翻出家里所有的理财和存款,加在一起,两万零三百二十一块五。
这三年,我的工资卡都在她手里,说是她理财能力强,能钱生钱。
我回拨过去,她没接。
【我马上去医院,钱我想办法。】
她秒回:【什么办法?除了卖房你还有什么办法?赵一鸣,我爸要是出事,我跟你没完!】
我盯着那行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沉默了三分钟,我打出三个字:“我卖房。”
我又加了一句:“我以婚姻作抵押,置换你口中的‘一家人’。”
发完,我靠在办公椅上,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感觉自己像个被抽空了的壳。
第二天一大早,我没去公司,直接联系了小区门口的中介阿伟。他是我邻居,人很爽快。
“一鸣哥,这么急?这套房子你不是刚装修好没几年吗?地段又好,不愁卖的。”
“急用钱。”我把钥匙拍在他桌上,“低于市场价二十万挂出去,只有一个要求,全款,尽快成交。”
阿伟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行,哥,我懂了,包在我身上。”
接下来的三天,我们家成了菜市场。
看房的人像流水一样涌进来,门口的鞋套堆成了一座小山,踩在地板上发出“吱吱”的响声。
我站在阳台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阳台的墙上,还挂着我们新婚时一起动手装的照片墙。上面有我们在海边的合影,有我们一起做饭的傻笑,每一张都像在嘲讽我此刻的决定。
阿伟带完一波客,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瓶水:“哥,这套房看上的人不少,有个客户愿意全款,就是价格压得有点狠。”
“多少?”
“比你说的最低价,还想再砍五万。”
我看着墙上林霁笑得灿烂的脸,说:“成交。”
他又问:“哥,里面的东西……确定不留点纪念?”
我摇摇头,把手里的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嗓子疼得厉害:“不用了。”
我把钥匙递出去,像把自己递给了风。
签约那天,我约了买家在中介公司。正准备签字,岳母王桂花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我按了接通,屏幕里出现她那张写满刻薄的脸,手腕上晃着一个又粗又大的金手镯。
她不等我开口,声音就像机关枪一样扫射过来:“一鸣啊,房子卖得怎么样了?你可得抓紧点!男人就该有担当,别让你爸躺在冰冷的病床上等死!”
我攥紧了手里的签字笔,指节发白。我看着屏幕里她手腕上那只刺眼的金镯子,忍住顶回去的火气,平静地说:“妈,我知道了,正在办。”
林霁的脸从旁边探出来,她的眼神躲躲闪闪,就是不看我。
她说:“一鸣,你快点,医生这边催了。”
我心里一凉。
他们要的不是我同不同意,是我能不能立刻把血放出来。
我挂了电话,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三个字,写得格外用力,几乎要划破纸张。
拿到钱的那一刻,我没有片刻停留,直奔医院。
急诊通道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得让人想吐。我拎着印有银行转账单的档案袋,感觉那几张纸重得像铁块。
我在走廊尽头找到了林霁,她正焦急地踱步。
“钱拿来了。”我把档案袋递给她。
她一把抢过去,看都没看我一眼:“医生催着交押金,你来得正好。”
说完,她转身就朝缴费处跑。我跟在她身后,心里说不出的憋闷。
走到一个楼梯间的拐角,她忽然停住了。
我正要开口问她怎么了,就看见小舅子林津从楼梯下面蹿了上来。他穿着一身潮牌,头发染得乱七八糟,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姐。”
林霁迅速把手里的银行卡塞给他,我认得,那是我刚给她的那张。
林津接过卡,嗓门压得极低,但我听得清清楚楚:“姐,还是你对我好。我就用一下,明天,不,后天我就还你。那帮孙子催得紧。”
我站在原地,手脚瞬间冰凉。
我拼尽全力卖掉的家,换来的救命钱,就这么轻易地到了他的手里。
我的善意,原来只是他们的提款机。
我举起手机,对着他们的背影,又缓缓放下。
我没有冲上去。
我转身,像个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跟在林津身后。
他一路走到医院外的吸烟区,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脸上是和我姐夫借钱时截然不同的得意和嚣张。
“喂?龙哥!钱搞定了!对对对,三十万,一分不少!我老姐夫那个冤大头,真他妈大方!行,我现在就给你转过去!”
他笑着挂了电话,熟练地操作着手机。
我靠在后面的墙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我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手指抖得厉害,点了三次,才把烟点着。
我没有去质问,没有去争吵。
我拿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对准了他转账的屏幕,然后又拍下了他那张得意的脸。
截图,保存。
我给我的大学同学,现在转行做运营但本科是法学出身的周湛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我把事情原委用最简短的语言说了一遍。
周湛在那边沉默了片刻,说:“一鸣,你现在千万别冲动,不要起任何冲突。拍照,录音,保留所有证据。”
我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此刻我不想做丈夫,只想做一个冷静的证人。
我把手机里刚拍下的视频、截图,还有之前和林霁的聊天记录,卖房合同,银行流水单,分门别类地存进了加密文件夹。
做完这一切,我才慢慢走回住院部。
刚到病房门口,就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和护士交代事情。
看到我,医生问:“是林启的家属吧?”
我点头。
“病人的资料需要家属补签一下字,另外,手术的押金你们不用担心,已经交够了。”
我愣住了:“交够了?”
医生点点头:“对,他单位的互助金昨天就垫付了大部分,医保也预付了一部分,你们家属昨天补交了两万,已经完全足够了。”
医生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感觉像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
我回头,死死地盯着跟过来的林霁。
她被我看得有些发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那个……我是怕你担心,所以才没跟你说钱够了的事。”
我看着她,忽然笑了一下。
“怕我担心,还是怕我不同意卖房?”
空气瞬间凝固,像一个被抽干了氧气的密封袋。
谎言最可怕的不是内容,是它以爱为名。
岳母王桂花从病房里走出来,正好听见我们的对话。
她一见我,就像见了仇人,直接把我堵在门口,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赵一鸣你什么意思?我女儿怕你担心,你还不领情了?再说了,卖个房怎么了?我女儿嫁给你,你给她花点钱不是应该的?不像你那个妈,算盘打得比谁都精,结婚前就算计我们家彩礼!”
我冷冷地看着她:“妈,现在说的是钱去哪了的问题。那笔钱,是给爸看病的救命钱,不是给林津还赌债的。”
“赌债怎么了?”岳母的下巴抬得老高,一脸不屑,“林津还年轻,犯点错怎么了?你当姐夫的,就不能大度一点?男人在外面玩玩,都是正常的!”
我被她这番歪理气笑了:“原来在你家,男人的定义,就这么便宜?”
走廊里人来人往,不少人都朝我们这边看过来。
岳母的脸有点挂不住了,她声音拔高了八度,指着我的鼻子:“赵一鸣,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告诉你,这钱就是给我儿子用了,怎么了?你要是觉得委屈,行啊,你跟我女儿离了啊!”
她把“离婚”当棍子,我把它当出口。
我没再跟她纠缠,转身就走。
回到那个已经不属于我的婚房,里面空荡荡的,家具上盖着白布,像一场无声的告别。
我拉开行李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叠好的被褥上,还落着几根林霁的长发。
我走到卫生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一遍又一遍地练习一句话:“把钱还回来。”
第一遍,声音沙哑。
第二遍,带着颤音。
练到第十遍,声音还是发抖。
我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敲了敲门,走了进来。她看着我通红的眼睛,没多问,只是把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塞到我手里。
“欠条要写清楚,金额,还款日期,利息,都写上。别怕撕破脸难看,真正难看的是那些不讲规矩的人。”
我接过本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软的人不是没骨头,是把骨头给了错的人。
我约林霁在楼下的咖啡馆见面。
她来的时候,眼眶还是红的,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我没跟她废话,直接把我手机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在她面前:林津在吸烟区的视频,他转账的截图,我跟周湛的通话记录,还有医院财务科开具的押金缴费证明。
她看着那些证据,先是沉默,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过了足足一分钟,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下来。
“一鸣,你听我解释。我弟弟他……他真的是被高利贷逼得没办法了,那些人说不还钱就要剁他的手,他会死的!”
我看着她,心里没有一丝波澜:“他会被人剁手,那我呢?我的家呢?我们的家就活该被牺牲掉吗?”
她不接我的话,伸手去拿手机,想打给林津。
我一把按住她的手,声音不大,但很清晰:“今天,我们先把我们的事谈清楚。”
她咬着嘴唇,低声说:“钱……钱我会想办法还你。我以后工资卡都给你,每个月我只留五百块生活费,行吗?”
我摇摇头:“这不是钱的问题,是边界。林霁,我们之间,你和你的原生家庭之间,需要有边界。”
没有边界的爱,叫吞噬。
我没在咖啡馆跟她继续掰扯。我直接拉着她去了医院的财务室。
当着她的面,我请工作人员核对了我岳父林启的所有住院押金来源。
工作人员查了电脑,公式化地回答:“林启先生的押金,主要来自三部分:单位工会互助金垫付了十五万,医保预付了五万,还有就是昨天家属赵一鸣先生补交的两万现金。”
林霁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
从财务室出来,我站在走廊上,对她说:“现在,我提两个要求。第一,让林津给我写一张三十万的借条,写明还款计划。第二,我们签一份补充协议,未来涉及你娘家任何超过一千元的大额支出,必须我们双方书面沟通确认,否则视为你个人赠予,与我无关。”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答应。
最后,她低着头说:“好,我去劝他。”
当天晚上,我收到了林霁发来的微信。是一张被撕得粉碎的纸片照片。
紧接着是一段语音,是林津的咆哮:“写什么狗屁借条!他是我姐夫,花他点钱怎么了?算个什么东西!有本事让他跟我姐离婚啊!”
我把录音保存下来。
周湛告诉我,先不要报警激化矛盾,按他的建议,直接走民事诉讼程序,告他不当得利。
我按规则出牌,不是怕你,是给自己留光。
(付费卡点)
第二天,我再去医院看岳父,刚到病房所在的楼层,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岳母王桂花在走廊里摆开了一场“批斗会”。
她把七大姑八大姨全都叫来了,甚至还把我妈赵梅也叫了过来。
走廊里围了一圈人,像在看一场大戏。
王桂花手里拿着一叠A4纸,是她打印出来的聊天截图。她把那些截图甩得哗哗作响,声音尖利地控诉着我的“罪行”。
“大家看看!都来看看这个白眼狼是怎么对我女儿的!婚前买房,就从我们家借了十万块,到现在都没还!现在我儿子急用钱,他卖了房子,就跟要了他的命一样!还逼着我女儿跟他签什么协议,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她又拿出另一叠,上面是我和林霁的几张生活照,被她用红笔圈出了我偶尔皱眉的表情。
“还有这个!他家暴!你们看,我女儿脸上笑得多勉强!他就是个伪君子!”
几个我不熟悉的亲戚立刻跟上,轮番对我进行道德绑架。
“一鸣啊,你是个男人,男人拿钱给小舅子花,天经地义嘛!”
“就是,亲上加亲,都是一家人,何必算得那么清楚,较这个真呢?”
王桂花见状,气焰更盛。她几步冲过来,把我堵在墙角,食指几乎戳到我的鼻子上。
“赵一鸣!今天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妈,认林霁这个老婆,就把这份承诺书签了!不签,就别想再进我们家的门!”
她把一份打印好的所谓“家庭支援承诺书”拍在我胸口。
我拿起来一看,上面的条款让我血往上涌:
一、赵一鸣自愿将每月工资收入的百分之五十,交由岳母王桂花代为保管,用于家庭共同开支。
二、赵一鸣承诺,将无条件支持小舅子林津的任何“创业”项目,资金上予以全力配合。
三、赵一鸣撤销对林津的所有欠款要求,并就此次“误会”向林家全家道歉。
我看着这份荒唐的承诺书,气得浑身发抖。
就在这时,财务科的一个小护士行色匆匆地从走廊那头跑过来,对着人群喊:“谁是林启的家属?刚刚有人拿着票据,试图把住院押金退出来!”
我心里猛地一沉,立刻转头朝电梯口看去。
只见林津正鬼鬼祟祟地拎着一叠票据,一只脚已经迈进了电梯。
“林津!”我吼了一声,拔腿就追。
可我刚迈出一步,就被几个膀大腰圆的男性亲戚拦住了去路。他们像一堵墙,死死地挡在我面前。
走廊尽头,电梯门缓缓关上,带走了我最后一丝希望。风从窗户灌进来,发出轰鸣般的响声。
我被他们推搡着,后背重重地撞在墙上。
我深吸一口气,抬手,悄悄把口袋最外层的录音笔按下了开关。
他们把我逼到墙角那刻,墙也记住了他们的手印。
我没有再试图去追林津。
我冷静下来,先是拿出手机,对着那份荒唐的“承诺书”拍了张清晰的照片,然后拒签,把它塞回岳母手里。
照片,留底。
面前这些亲戚七嘴八舌的指责,岳母的辱骂,我一句不漏地让录音笔全部记下。
一个胖表舅指着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丈母娘的话都不听了?”
岳母看我不签,直接拍着大腿哭嚎起来:“我没法活了啊!养了这么大的女儿,嫁了个没本事的白眼狼!没本事还想拿捏我们全家!赵一鸣,你没本事就别娶我女儿!”
我听着她撒泼,声音里没有一点温度:“好,今天我们就把所有的账,一起算清楚。”
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拨通了阿伟的电话,开了免提。
“阿伟,麻烦你帮我把之前卖房的交易合同、付款凭证、还有我们所有的沟通记录,都整理一份电子版发我邮箱,我需要作为证据。”
阿伟在那头干脆地应了:“没问题,一鸣哥。”
接着,我拨通了医院办公室的电话。
“你好,我是302病房林启的家属赵一鸣,我申请调取今天上午十点到十一点,三楼缴费处和电梯口的监控录像,同时申请打印我岳父住院以来的所有财务流水明细,并且,我正式向贵院提交一份证据保全申请。”
周湛早就把申请模板发给了我。我从包里拿出平板电脑,当场把电子模板调出来,开始填写信息。
周围的亲戚们都看傻了,他们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出。
岳母的哭嚎声也停了。
你们的嗓门很大,我的证据更响。
当天下午,我拿着所有整理好的材料,直接去了法院,提起小额诉讼。诉讼请求很简单:判令林津归还不当得利的三十万元,并支付相应的资金占用利息。
我附上了他收到转账后给赌博网站的转账截图,附上了他在吸烟区打电话的录音,也附上了他今天试图去退押金的医院监控截图。
同步,我委托周湛以律师事务所的名义,给岳母王桂花发了一封正式的律师函,要求她立刻停止对我名誉的侵害,并就其在医院走廊散布“家暴”、“欠钱不还”等不实言论,进行公开书面道歉。
岳母收到律师函,气得差点昏过去。
她转头就在亲戚群里发了上百条语音,骂我是“丧尽天良的白眼狼”、“畜生不如的东西”。
我妈只在群里冷静地回了一句:“有任何问题,法庭上说。我们相信法律。”
舆论是免费的刀,法条是要花力气的盾。
林津大概没想到我真的会告他。
两天后,他找到我公司楼下,把我堵在了停车场。
他一改之前的嚣张,上来就跟我装可怜:“姐夫,姐夫,我错了。你别告我,我那不是一时糊涂吗?你要是告我,我这辈子就毁了!”
我看着他,没说话。
他见我没反应,又换了一副嘴脸,开始恐吓我:“赵一鸣,我告诉你,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真要把我逼上绝路,咱俩就一起完蛋!”
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了播放键。
他撕毁借条时那段咆哮的录音,清晰地在停车场里回响:“……他是我姐夫,花他点钱怎么了?算个什么东西!”
林津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声音也卡在了喉咙里。
我关掉录音,平静地提出我的和解条件:“第一,三十万,一次性还清。第二,写一份书面道歉信,给我,也给你姐。第三,书面保证,今后绝不再以我和你姐的名义,在外面有任何借贷行为。”
他听完,骂骂咧咧地走了。
当天晚上,我下班去车库取车,在一个监控死角,林津突然冲出来,狠狠推了我一把。
我踉跄了几步,撞在旁边的柱子上,胳膊被擦掉了一大块皮。
我没有还手。
我只是看着他,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物业的电话,要求登记此次冲突,并查看临近的监控录像。
我学会了最难的一课——不在他们的泥地里摔跤。
法院的庭前调解会安排在一周后。
小小的调解室里,气氛压抑。林霁坐在我和她弟弟中间,眼神游移不定,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调解员是个经验丰富的大姐,上来先是和稀泥,劝我们“家和万事兴”。
我没跟她讲感情,我直接摊开我带来的账本。
我把所有证据按照时间线,一份一份摆在桌上:卖房合同的成交价和日期,银行卡里的房款流水,转账给林霁的记录,她再转给林津的记录,林津还赌债的截图,医院的押金构成证明,还有最关键的一份证据——医院财务科打印盖章的“押金账户无变动、存在尝试退费失败记录”的说明,旁边附上了监控录像里,林津拿着票据出现在缴费窗口的截图。
对方请的律师试图质疑我那些录音的合法性。
我没等周湛开口,直接拿出打印好的《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民事诉讼证据的若干规定》相关条款,指着其中一条念给他听:“当事人一方未经对方同意,私自录制的音像资料,只要未侵犯他人合法权益,或以违反法律禁止性规定的方法取得,可以作为证据使用。我作为当事人,参与了所有对话,录音合法有效。”
调解员沉默了片刻,她看看我桌上条理清晰的证据链,又看看对面支支吾吾的林津。
最后,她的目光转向林津,语气变得严肃:“年轻人,我建议你还是尽快还款吧。”
当事实铺满桌面,情绪就没那么值钱了。
眼看形势急转直下,岳母在外面坐不住了,冲进来开始她最后的挣扎。
她一把拉住林霁,声泪俱下地哭诉:“女儿啊!你可得拎拎清楚!我们是一家人,他是个外人!你要站在家里这边啊!你弟弟要是出了事,妈也不活了!”
林霁被她哭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
我看着她,这是我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
她沉默了很久,终于抬起头,看向她妈,声音虽然还在抖,但很清晰:“妈,这个家,也包括一鸣。”
然后,她转向我,第一次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一鸣,我错了。我愿意按照你定的边界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点了点头,但我坚持要把对林津“不当得利”的追究进行到底。
最终,在调解员的主持下,我们形成了一份调解协议,双方签字画押。
协议内容很清楚:林津需在三个月内,分三期还清三十万欠款,任何一期逾期,我都有权申请法院强制执行他名下所有财产;岳母王桂花,必须在亲戚群、她所居住的小区业主群以及医院三楼的走廊公告栏,张贴手写的书面道歉信,为期一周;林霁,则需要与我共同签署一份详细的《夫妻财产与家庭决策边界协议》。
爱与义务都需要合同,口头承诺只配写在纸巾上。
我把最后一点行李从那个卖掉的家里搬了出来,搬进了一个离公司不远的一居室出租屋。
晚上,我站在陌生的窗前,看着楼下的路灯,像一颗颗钉子,钉在漆黑的夜幕上。
林霁来找我,没有哭闹,只是默默地把两份文件递到我面前。
一份是她手写的道歉信,密密麻麻写了三页纸。另一份,是她签好字的《边界协议》。
协议里,她承诺将她的工资卡与我的工资卡绑定,设立共同账户,所有超过一千元的支出,必须由双方共同在记账软件上确认才能执行。
我看完,问了她一个问题:“如果再有一次类似的情况,你还会选择先救你弟弟吗?”
她低着头,声音很轻:“不会了。”
我没有立刻答应她搬回来一起住,只是把协议收了起来,对她说:“先观察一年吧。”
婚姻不是被动参观,是限时续费。
林津的第一期十万块还款,在我申请强制执行的前一天,准时转到了我的账户上,备注栏里写着两个字:“还债”。
第二期,他迟延了三天。我没有给他打电话,也没有发微信催促,直接委托律师向法院提交了强制执行申请。
法院的效率很高,第四天,他的银行账户就被划扣了十万元。
当天晚上,他的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有的人心真狠,赶尽杀绝。”下面配了一张全黑的图片。
我没有回应,甚至没有点赞。
界线一旦画下,不是为了给别人看的,是为了给自己站稳脚跟。
岳母那边也消停了很多。道歉信贴出去后,她在亲戚和邻居面前丢尽了脸。偶尔给我打电话,语气从过去的高高在上,变成了小心翼翼的商量。
岳父出院那天,我去接他。
他瘦了很多,精神也不太好。在回他家的路上,他拉着我的手,反复说:“一鸣,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我只说:“爸,您好好保重身体。”
他叹了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家里的事,是我以前没管好。”
我点了点头:“以后,都按规则来。”
他眼眶红了。
我没再多说什么。我把他后续的复健计划、报销流程、用药时间,都打印成了一张清晰的清单,交到了岳母和林霁手上。
我不再当他们的救世主,我只做流程的维护人。
我和林霁开始了为期一年的“同居试行”。
我没有搬回她父母家,她在我的出租屋附近也租了一套小公寓。我们像重新谈恋爱一样,周末见面,一起吃饭,看电影。
她开始学着在做任何决定前,先问我一句:“这件事,我们怎么定比较好?”
有一次,她娘家的老房子屋顶漏水,想翻修一下,大概需要两万块。她有些犹豫地跟我提起。
我说,可以,但要按我们协议的流程来。
我们一起列了详细的预算,然后根据协议里“双方原生家庭非紧急支持性支出,由各自个人收入按比例承担”的条款,计算出这两万块,需要由她个人收入来支付。
我不是铁石心肠,我只是在给我们的感情,上一份保险。
感情的浪漫,前提是账目的清楚。
半年后,房产中介阿伟忽然给我发来一条微信。
他说,当初买我们那套婚房的买家,因为工作调动要去外地,现在准备把房子再卖掉。他问我,有没有兴趣回购。
他给出的价格,比我当初卖掉时,略高了十万。
我看着那条消息,心里五味杂陈。
我算了算手里的钱,如果凑一凑,付个首付是够的。
那天夜里,我一个人在河边站了很久,最后还是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我把事情说了。
我妈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儿子,房子没了可以再买,家没了也可以重建,但做人的底线要是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笑了。
最终,我没有回购那套房子。
第二天,我带着林霁去了民政局。我们没有离婚,也没有复婚,我们只是去不动产登记中心,对我们现有的财产,进行了一次婚内财产约定备案。
从大厅走出来的时候,阳光正好。
林霁牵着我的手,轻声说:“谢谢你,还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我看着她,回答道:“也谢谢你,愿意长大。”
我不是天生就硬,我是被那些不公平,一刀一刀,磨成了骨。
来源:俊捷情感达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