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后,发现镜中的人不是自己 但看到一个小男孩的背影,我一下就觉得他是我的儿子,心中还带着一种莫名的钝痛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0-13 21:56 1

摘要:脑袋像是被重物压过,一阵阵发沉。身下的床垫软得陷人,丝绸被面冷滑,像裹着一层薄冰。我勉强坐起,环视四周,墙壁泛着惨白的光,毫无生气。这不是我的房间,不是我那间狭小、堆满杂物的出租屋。我掀开被子,赤脚踩上地毯,脚底没传来一丝声响,仿佛整个空间都被吸音材料包裹。

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1

我醒了。

脑袋像是被重物压过,一阵阵发沉。身下的床垫软得陷人,丝绸被面冷滑,像裹着一层薄冰。我勉强坐起,环视四周,墙壁泛着惨白的光,毫无生气。这不是我的房间,不是我那间狭小、堆满杂物的出租屋。我掀开被子,赤脚踩上地毯,脚底没传来一丝声响,仿佛整个空间都被吸音材料包裹。

走到墙边的穿衣镜前,我愣住了。镜中映出一张全然陌生的脸——轮廓精致,下颌线条锋利,皮肤苍白近乎透明。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唇色浅淡,像是久未见阳光。长发凌乱地披在肩头,发尾微卷。我抬起手,她也抬起手。那双手修长,指甲修剪整齐,涂着哑光的裸粉色。无名指根部有一圈淡淡的印痕,像是长期佩戴戒指留下的。

心口发紧。这不是我。

推开浴室的门,空间大得离谱。中央的浴缸像一个小型水池,纯白色,边缘镶嵌着暗金色纹路。我拧开冷水,掬起一捧泼在脸上。刺骨的凉意让我打了个寒颤。抬头看镜中的脸,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像无声的泪。眼神空洞,没有焦点。

不是梦。

我走出卧室,走廊笔直延伸,两侧挂满抽象画,灯光幽暗。楼下隐约传来细微响动。我扶着冰凉的金属扶手缓步下楼。客厅空旷,地面是灰白色的大理石,倒映着天花板的水晶吊灯。一个穿深灰色制服的女人站在厅中,手里攥着一块布,看见我,身体微微一僵,随即低头。

“太太,您醒了。早餐在小餐厅准备好了。”

太太?我喉咙发干,只含糊应了一声。她抬手指了指侧边的拱门。

小餐厅同样冷清。长桌铺着米色亚麻布,只摆了一套餐具。牛奶静置在玻璃杯里,表面凝着一层薄皮。煎蛋边缘微焦,吐司冷硬,水果切片整齐地码在瓷盘上。我拉开椅子坐下,木料与地板摩擦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那女人站在门边,双手交叠,目光低垂。

“安安呢?”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稳得不像话。

“小少爷在儿童房,陈姐在照看他。”她答得机械,“周先生早上来过电话。”

周先生?这名字陌生又沉重。我点点头,端起牛奶杯,触感冰凉。胃里翻搅了一下,我把杯子放回原处。“我去看看安安。”

儿童房在走廊尽头。门半开着一条缝。我推门进去,一个年轻女人坐在矮沙发上,正低头看手机,察觉动静立刻站起,慌忙把手机塞进围裙口袋。

“太太。”

我没回应。视线落在地毯中央。一个小小的身影背对着我坐着,面前散落着几块积木。他穿着蓝色背带裤,后脑勺的绒发柔软泛黄。他正试图把一块三角形积木叠上去,手指微微发抖,塔身摇晃。他屏着呼吸,嘴唇轻轻抿着。

安安?我的儿子?这个念头像针一样扎进脑海,心脏骤然一缩,钝痛蔓延开来。

我走过去,在他身旁蹲下。地毯厚实,几乎陷住膝盖。他察觉到动静,缓缓转过头。

那双眼睛极大,清澈得惊人,黑瞳像两粒沉入深水的石子。他盯着我,脸上没有情绪。不认生,也不亲近。只是看,安静得让人窒息。

这不该是一个三岁孩子的眼神。太静,静得像被抽走了所有声响。

“安安?”我开口,声音沙哑。

他没反应,慢慢转回头,继续看着倒塌的积木。小手伸出去,指尖碰了碰其中一块,没拿起来,只是轻轻推了一下。积木滚开,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没哭,也没动,只是肩膀微微塌下去一点。

陈姐上前一步:“小少爷玩久了,可能累了。太太,要喂他喝水吗?”

我摇头。“你先出去。”

她犹豫片刻,还是退了出去,门被轻轻合上。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这个沉默的小男孩。阳光斜照进来,穿过窗棂,在他头顶镀上一层淡金。空气里浮动着奶香和某种说不清的、属于幼童的气息。

2

我望着他。一种深不见底的错乱与恐惧从脚底蔓延上来,像是被无形的潮水裹挟着沉入黑暗。他是谁?这房间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被称为“太太”?而这个孩子……他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撑着身子站起来,双腿发麻,像踩在棉花上。视线缓缓扫过四周,最终停在墙边那个白色的矮柜上。最底层的抽屉微微外露,露出一截暗色的皮革边角。我不知为何走了过去,手指触到冰凉的金属拉环,轻轻一拽,抽屉滑开了。

里面空荡得近乎刻意。只有一本厚重的硬皮册子静静地躺着。深褐色,没有装饰,像一块沉默的墓碑。

我把它取出,重量压在掌心。坐回小沙发时,安安仍蹲在地上摆弄积木,头也不抬,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翻开封面。第一页写着两个字:林溪。

那笔迹清秀工整,却陌生得令人心悸。林溪……是我吗?

继续翻页。是日记,字迹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变化,有时清晰如刻,有时潦草如划痕。

“3月15日。晴。他又一夜未归。电话无人接听。我知道他在苏晴那里。那个女人,连名字都透着轻佻!周延舟忘了誓言了吗?我是他妻子,安安是他的骨肉!他怎么能这样践踏我们?”

“4月2日。阴。安安烧到三十九度,哭了一整晚。我头痛欲裂。周延舟呢?助理说他在开会。可我知道,他在陪她吃饭,在笑着为她夹菜。陈姐抱着孩子来回走,我盯着安安那张脸——眉眼全是周延舟的模样。恨意翻涌。如果不是因为生了他,我还会站在画廊开幕式上,被人称作‘天才画家林溪’吗?我掐了一下安安的手臂,他尖叫起来。吵死了。闭嘴啊!”

“5月10日。雨。慈善晚宴上,苏晴戴着那条红宝石项链。那是我试戴过的!我说过喜欢!周延舟竟然送给了她!全场的目光都在我身上打转,怜悯、讥笑、窃语……我咬破了嘴唇才没当场崩溃。回家后看见安安穿着小西装傻笑,我把盘子摔在他脚边。他吓得缩成一团。活该!你是他冷漠的证明!”

“6月18日。晴。商场里撞见他们。苏晴靠在周延舟肩上,两人有说有笑。安安想扑过去喊爸爸,我死死拽住他的手腕。周延舟看都没看他一眼。那一刻我只想毁掉什么。回到家,我把安安心关进露台的小储物间。他拍门,声音越来越弱。我不开。让他记住,父亲的眼里从来没有他。也让我记住,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姓周。”

“7月3日。雷雨。律师来了,递来离婚协议。他说周延舟要净身出户补偿我,只要我能放手。呵……补偿?用钱就能买断十年婚姻?就能抹去安安叫第一声‘爸爸’时的笑容?……那天夜里安安咳得厉害,我用枕头捂住耳朵。滚远点!别用他的声音折磨我!”

“8月1日。阴。药片开始起效。医生说是躁郁症。我说我只是太痛了。痛到分不清爱和恨的界限。安安今天坐在窗台画画。画了三个小人,指着中间那个说‘妈妈’。我看着他专注的眼神,忽然胸口一软。但这柔软转瞬即逝。林溪,清醒一点!他是周延舟留在你身体里的烙印,是把你钉在这地狱的钉子!”

后面的字迹愈发扭曲,句子断裂,情绪失控。

“……镜子里的人不是我……他们都在笑……苏晴在客厅跳舞……周延舟抱着别人的孩子……安安跪着求我开门……锁链缠住脖子……呼吸不了……”

最后一页,日期停在半个月前,一行墨黑歪斜的字深深嵌入纸背:

“都去死吧。一起下地狱好了。解脱。”

3

笔记本从我指尖滑脱,无声地坠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轻响。

四周骤然安静,连呼吸都像被抽离了空气。

我穿书了。

就穿进了那本被我随手丢在床头、还嘲讽“作者逻辑喂了狗”的都市言情小说里。

成了那个结局最惨的女配——林溪。

原主的人生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悲剧:出身平凡,靠一张脸和算计嫁进周家,生下周以安,也就是安安。可她不甘心只做花瓶,处处争宠,尤其容不下丈夫周延舟心里藏着的那个苏晴。她把婚姻当成战场,把儿子当成筹码,用眼泪、嫉妒和歇斯底里维系着摇摇欲坠的地位。她在书房偷听电话时摔碎茶杯,在安安发烧时仍逼他背诗只为拍照发朋友圈博关注,在周延舟生日宴上当众撕毁苏晴送的礼物……最后,她在别墅点燃煤气罐,想拉着所有人陪葬。火光冲天,却被及时制止。她被判刑入狱,而安安,那个一直躲在角落的孩子,在浓烟与尖叫中彻底失语,眼神空洞得像一口枯井。

新闻报道说:“豪门遗孤患重度精神障碍,常年封闭疗养。”

而周延舟牵着苏晴的手出现在公益活动现场,镜头温柔,背景音乐悲悯。

现在,这一切,是我的命运。

地毯上的笔记本屏幕还亮着,是林溪刚写下的日记:“他今天又躲着我……像个怪物。”

我的心狠狠一缩。

抬头望去,安安正蹲在客厅中央,小手缓慢地将一块块积木重新堆叠。他的动作迟缓,仿佛每一下都在对抗某种看不见的阻力。阳光斜斜地洒进来,照亮他细软的发梢,也映出他袖口下若隐若现的淡青色痕迹——那是前天林溪失控时留下的掐印。

书里说,安安原本会说话。

三岁前还能喊“妈妈”。

直到某次他拿着画满笑脸的涂鸦扑向父亲,却被林溪一把夺过撕碎,指着他说:“别拿这种丑东西脏你爸的眼!”

从那天起,他慢慢不再开口。

我的喉咙发紧,眼眶灼热。

不。

我不做那个亲手毁掉孩子的疯子。

周延舟爱谁就去爱谁,苏晴要登门就让她来。

这具身体曾犯下的错,我无法抹去。

但安安……他还活着,还在呼吸,还在试图拼好那一座歪斜的小房子。

我缓缓跪坐在地毯上,伸手,轻轻覆在他冰凉的小手上。

“安安。”我低声叫他,声音微颤,“对不起……以前的妈妈,错了。”

他身子一僵,没抬头,也没挣脱。

只是那只搭在积木上的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4

我,林溪,现在心里只装着一件事:活下去。安稳地活下去。牵着这个叫安安的小家伙,躲开那些荒唐的命运和失控的人心。

淡然处之。对,就这样。

陪他长大。稳稳地陪他长大。

就当……是上辈子累得没了人样,老天发善心,让我换条命,换个地方,重新过日子。

目标变得简单明了:绕开旧日轨迹,护住性命,也护住身边这个几乎不说话的孩子。

我闭了闭眼,把胸口那股闷闷的涩意压下去。弯腰拾起那本厚重的日记,封皮泛黄,字迹扭曲,写满了原主执念与崩溃的痕迹。

这东西不能留。

我攥着它走向浴室,掀开马桶盖,一页页撕下纸张,不带犹豫地扔进去。纸片像灰烬般堆在水中。我按下冲水钮,漩涡翻滚,将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句吞没殆尽。

直到最后一角纸边消失在管道深处,我才缓缓呼出一口气。仿佛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回到房间时,安安仍坐在地毯中央。他正试图拼一个图形,却总在接近完成时垮塌。他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盯着那堆散落的木块,眉头轻轻一缩,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压住了。

我在他身旁坐下,保持一点距离。地板上的绒毛软得像云。

“安安,”我开口,声音比平时缓了些,虽然还是有些生硬,“要不要去外面看看?”

他搭积木的手顿住了。抬头望向我,眼神空荡荡的,又藏着一点小心翼翼的探询。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

“花园里有蝴蝶,”我慢慢说,“还有秋千,会晃得很高。”我记得窗外那片草地边缘,立着一架蓝色的秋千架,在风里轻轻摇。

他的睫毛动了动,像被风吹过的叶子。他低头,手指绕着一块绿色的三角木块转圈。

安静持续了很久。

我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沉默到底。可就在我不再期待时,他极轻地点头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

但我看见了。这就够了。

我站起身,朝他伸出手。他盯着那只手,又抬眼看我的脸,眼里浮起一层迟疑的雾。从前的林溪,从不曾这样等他回应。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的指尖微微发麻。终于,他缓缓放下木块,伸出小手,指尖碰了碰我的食指,然后一点点,把自己的手掌放上来。

暖的,小小的,带着孩子特有的柔软。

那一瞬,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5

“走。”我说。

牵着他温软的小手离开房间,陈姐站在门外,神情微怔。“太太,您要带小少爷出门?”

“嗯,去花园。”我语气平静。

“好,我给您拿件外衣,外面风不小。”陈姐转身快步离去。

我低头看着安安。他穿着背带裤和格子衬衫,看起来并不冷,但我没多说什么。片刻后陈姐回来,递来一件浅灰的针织开衫。她蹲下想给他穿上。

“我来。”我接过衣服。蹲在他面前,将开衫轻轻搭上他的肩。他身子微微一紧,却没有退缩。我慢慢帮他扣上两颗纽扣,动作生涩。他安静地站着,眼睛低垂,睫毛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影。

扣好后,我再次握住他的手。“走吧。”

阳光斜洒,空气清爽,带着泥土与初开的花香。我们沿着石板路缓缓前行,他走得很轻,每一步都像在试探。我随他节奏,不多言语。风拂过树梢,树叶轻响,远处有鸟叫划破寂静。

到了儿童区,彩色的滑梯、小小的秋千静静立着。安安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滑梯上。

“去玩。”我松开手,朝滑梯方向示意。

他望了滑梯一眼,又看向我,眼神迟疑。

“去吧,妈妈在这儿。”我开口,声音有些干涩,那称呼像是从陌生的唇齿间挤出。

他静了几秒,才缓缓挪动脚步,走到滑梯前,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塑料边缘,仿佛在确认它是否真实。接着,他开始爬,动作笨拙却专注。一级一级,终于坐到顶端,望着下方,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

他没动。就那样坐着。

我没有催促,也没有靠近,只是站着看他。

许久,他才往前蹭了蹭,然后一点点滑下来,几乎像是在摩擦着滑道。到底后,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没有笑,也没回头,转身又攀上了台阶。

一次又一次,他重复着这个过程。爬上,滑下,再爬上。始终沉默。阳光落在他头顶,发丝泛着柔光。

我在一旁的长椅坐下,静静望着。世界仿佛只剩下他轻微的脚步声和滑道上的摩擦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站在滑梯底部,低头盯着脚尖,背影透着倦意,也透着一丝空落。

我走过去。“累了?”

他抬头看我,额角渗着细汗。

“喝水吗?”我从包里取出他的小水壶。

他点头。我拧开,递过去。他双手捧着,慢慢喝着,一口一口。

喝完,我把水壶收好。看他额前湿了一片,犹豫片刻,掏出纸巾——是陈姐塞进我口袋的——抽出一张,略显僵硬地擦去他额头和鬓边的汗。

6

他的肩膀微微一颤,却没有抽开手。

“回家?”我问。

他轻轻点头,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回去的路上,他依旧走在我身侧,脚步缓慢而谨慎,头低着,目光落在前方一小片地砖上。可我察觉到,他攥着我的那根手指,指尖悄悄收拢了些,仿佛在试探某种安全感。

晚餐时,偌大的餐厅冷清得能听见餐具碰撞的回音。长长的餐桌像一道无法跨越的河,我和安安各坐一端,中间空荡得荒凉。饭菜摆得整齐,热气腾腾,却透不出一丝暖意。安安坐在儿童椅上,握着他那把小小的银色勺子,一口一口吃着陈姐为他准备的食物——每一块都切得细碎,码得规整,像一件不容出错的作品。他吃得极慢,嘴唇抿紧,咀嚼无声,连吞咽都小心翼翼。

我盯着他看了很久,筷子几乎没动。

“安安,”我终于开口,声音在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明天……想不想出门?”

他顿住了,勺子停在半空,抬起脸看我。眼神依旧是沉静的,像蒙着雾的湖面,听不懂“出门”背后藏着什么样的意义。

“去街上走走?”我换了个说法,语气放得更软,“听说巷口有卖糖画的老人,还有小孩在玩跳房子。”书里的记忆翻过一页——林溪从未带他接触过这些。她把他藏在这栋房子里,当作一枚棋子,一种报复周延舟的象征。

安安眨了眨眼,睫毛扑闪了一下。然后他又低下头,继续拨弄碗里的饭粒,像在数它们有没有少了一颗。

陈姐站在一旁,低声说:“太太,小少爷从没去过外面。”

我喉咙发紧。

“那就明天开始,”我看向那个小小的身影,“我们去街边吃早饭,吃锅贴,好不好?我记得转角那家铺子,油锅一直响,香味能飘半条街。”

安安的手忽然僵住。他慢慢抬头,眼睛睁大了一点,不再是全然的空白,而是浮起一丝极淡的迟疑,像是第一次听见一个陌生的词闯进他的世界。

“好。”我轻声替他回答,“明天早上,我们去吃锅贴。”

第二天清晨,我没赖床。闹钟刚响就起身,洗了脸,换了件宽松的白色棉衫和深蓝长裤,头发草草扎起。镜子里的脸素净,略显疲惫,但比从前真实了几分。

推开安安的房门时,陈姐正给他套外套。孩子刚醒,脸上还带着睡痕,坐在床沿晃着腿,脑袋一点一点打着盹,像只困倦的小鸟。他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卫衣,袖口露出短短一截手腕,嫩得像春芽。

“太太,真要带他出去?”陈姐语气犹豫,“外头人杂,东西也不知干不净……家里什么都准备好了。”

“没关系。”我走近,蹲下来看他,“安安,准备好了吗?”

他望着我,没说话,只是把小手放进我的掌心。

7

安安眨了眨眼,指尖轻轻蹭了下眼角,点了点头。

“走吧。”我向他伸出手。

这一次,他的动作比昨天快了些。细嫩的小手探过来,握住了我的手指,掌心带着微微的暖意。

推开那扇厚重、雕饰繁复的大门,外面的世界仿佛一下子轻盈起来。晨光洒在安静的街道上,泛着柔和的光泽。我牵着安安,沿着人行道缓缓前行。他的脚步依旧谨慎,但脖颈微微扬起,目光悄悄扫过路边——高矮不一的绿植,停靠的车辆,还有远处一位牵着狗散步的老人。

街角那家早餐铺子亮着灯。招牌是手写的,一块木板上用红漆写着“老张馄饨”。玻璃干净透亮,隐约能看见里面蒸腾的白雾。店里稀稀落落坐着几个人,说话声低低的,锅铲碰撞的声音清脆响亮。

推门进去,热气夹着香味涌来——面点炸过的香气,米粥慢熬的甜润,还有汤锅里翻滚的骨头鲜味。安安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微微发白。他怔了一下,随即往我身边靠得更近,肩膀微缩,像是要把自己藏进我的影子里。

“别紧张。”我低声说,轻轻拉他坐到角落的座位上。桌椅简单,边缘有些磨损,却擦得很干净。

一个系着蓝布围裙的阿姨走过来,嗓音清亮:“吃点啥?哎哟,这孩子长得真乖!”她弯腰看向安安,眼里带着笑意。

安安立刻把脸贴在我手臂上,只露出一缕黑发。

“两碗馄饨,小份的那碗不要辣。”我说。

“好嘞!马上来!”阿姨记完单子,又看了安安一眼,转身进了厨房。

等待的时候,安安始终贴着我,脊背绷得笔直。我能感觉到他细微的呼吸,短促而轻。

“那边,”我轻声说,指向墙上一张旧贴纸,“有只长颈鹿。”画面上是一群动物在野餐,长颈鹿正低头喝水。

安安的头稍稍动了动,眼睛从我臂弯里露出来一丝缝隙,瞄了一眼墙,随即又缩了回去。

不一会儿,馄饨端上来了。白瓷小碗,汤色清澈,葱花浮在上面,几片紫菜随着热气轻轻晃动。馄饨小巧圆润,皮几乎透明。阿姨还特地拿来一个黄色的小勺,放在安安面前。

“小心烫啊。”她放下碗,语气温和。

安安依旧埋着脸。

“谢谢。”我点头道。

阿姨走开后,我拿起那只小黄勺,舀起一个馄饨,轻轻吹了几下,送到安安嘴边。“安安,试试?”

他耳朵动了动,终于抬起一点下巴,一只眼睛偷偷望向勺子,又飞快地看我一眼。眼神里有迟疑,也有那么一点点好奇。

8

“香。”我说,把勺子轻轻往前送了送。

他怔了一下,目光在勺尖停留了几秒。鼻翼微微翕动,像是捕捉到了什么细微的气息。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张开嘴,含住了那颗小小的馄饨,动作轻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咀嚼得很慢,一下,又一下,喉头轻轻滚动,咽了下去。

我屏住呼吸看着他。

他没有笑,也没有说话,可肩膀的线条似乎松了些。接着,他忽然伸出手,握住了塑料勺的末端。

我慢慢松开手,任由他抓着那柄小勺。他笨拙地模仿着刚才的动作,一次没舀起,两次也没成功,第三次才颤巍巍地托起一个馄饨,举到嘴边。他学着我的样子,鼓起脸颊吹了吹,尽管只是虚晃一气,却依旧做得认真。然后一点点咬下去,细细地嚼。

每一口都像在完成一件极重要的事。

我也低头吃自己的那一碗。汤底清甜,带着虾皮和紫菜的鲜味。余光里,安安正专注地对付着剩下的馄饨。起初手抖得厉害,后来渐渐稳了下来,连舀汤的动作也有了点模样。额角沁出汗珠,脸颊被热气熏得微红,像春日初绽的花瓣。

一碗吃完,只剩浅浅一层汤底。他放下勺子,小腹微微隆起。抬头望向我,眼神依旧安静,但眼底多了点什么——不是喜悦,也不是激动,而是一种近乎确认的柔和。

我知道,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我:可以。

“吃饱了?”我问。

他点头。

“好吃吗?”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用力地点了一下头。比之前更清晰,更有分量。

“下次还来?”

他眨了眨眼,睫毛轻颤,像风拂过湖面。随后,再次点头。

走出店门,阳光洒在巷口。安安仍攥着我的手指,却没有再埋着头。他微微仰起脸,看路边花坛里摇曳的月季,看玻璃窗后旋转的风车,看电线杆上跳跃的麻雀。

他的脚步还是不快,但不再迟疑,每一步都落在实处。

回到家,我走进书房。房间宽敞,书桌冷硬如铁,身后整面墙的书架空荡整齐,书脊泛着无人翻阅的光泽。我打开电脑,指尖在键盘上停顿片刻,输入:三岁半儿童,语言发展缓慢,情绪封闭,早期干预方案。

网页刷新,信息涌出。学术论文、康复中心宣传页、匿名社区里的倾诉帖……术语密布,数据繁杂,看得人疲惫。可那些家长写下的句子——“他从不回应名字”“不肯与人对视”“像活在透明罩子里”——每一个字都沉甸甸地压下来。

而安安不一样。

火灾还没发生。他还未彻底沉入那片死寂。他会接过勺子,会尝试新食物,会在吃饱后抬头看我一眼,眼里有光。

也许……一切还来得及?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便迅速蔓延,占据整个心房。

我拿起手机,解锁,翻开通话记录,在联系人中找到一个标着“张秘书”的号码。这是周延舟那边的人。

9

我拨通了电话。铃声刚响几下,便被接起,一个年轻而沉稳的男声传来:“太太?您好,请问有什么事?”

“张秘书,”我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迟疑的认真,“帮我查一下本市或附近,有没有靠谱的、专门针对幼儿语言发展和社交能力训练的干预机构或特教老师。要正规资质,专业背景强,最重要的是——有耐心。”

电话那端静了几秒。显然,这样的请求让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毕竟在过去的日子里,“林溪太太”从不会关心这类事情。她只会追问周延舟去了哪里,或是打听苏晴的一举一动。

“好的,太太。”他很快恢复了冷静专业的语调,“我立刻着手去查,整理清楚后马上发您邮箱。”

“尽快。”我轻声说,“谢谢。”说完便挂了电话。

手机刚放下,书房的门就被轻轻叩响。

“进来。”

门缓缓推开,陈姐站在门口,神情有些犹豫,像是在斟酌措辞。“太太……有件事,我想还是得跟您说一声。”

“讲。”

“是关于小少爷上幼儿园的事。”她微微低头,“之前周先生提过几次,说孩子年纪到了,该准备入园了。可您那时候说,小少爷体质不太好,担心他适应不了集体生活,容易被人欺负,想再等等。后来周先生就没再提起了。”

幼儿园?

我怔了一下。是啊,安安已经三岁半了,确实到了该接触外界的年龄。可原主林溪呢?她怎么可能愿意让安安离开视线?她把孩子当成私有物,甚至是一种报复周延舟的工具。所谓的“身体弱”,不过是掩盖控制欲的托词罢了。

“周先生有没有提过具体哪几家?”我问。

“这……没说名字,只提到几家私立国际园,说是环境好,安保严密,师资也强。”陈姐小心翼翼地回答。

国际园?双语教学?精英圈子?我在心里淡淡一笑。把一个连眼神交流都困难的孩子直接送进那种高度竞争、注重表现的地方,不是帮助,是伤害。再多的钱,也买不来真正适合他的成长节奏。

“我知道了。”我点头,“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先去忙吧。”

陈姐如释重负,轻轻带上门离开了。

我向后靠进椅背,目光落在窗外那片整齐得近乎刻板的草坪上。那种金碧辉煌的贵族幼儿园?不。安安不需要镀金的外壳,也不需要在一群早慧孩子中间显得格格不入。他需要的,是一个安全、自然、不催促他说话也能被接纳的地方。

一所普通的、有人情味的社区幼儿园,或许更适合他。

这个念头在我心里渐渐成形。

下午,张秘书果然办事利落。一封邮件准时抵达我的收件箱,附件里列着三家机构的信息,以及一位独立特教老师的联系方式。每家都有简介、资质说明和部分家长的真实反馈。

我逐条翻阅。最终,注意力停留在那个独立工作室的介绍上。负责人是一位秦姓女老师,海外留学归来,专攻儿童早期特殊教育。她没有加入大型机构,而是自己创办了一个小型工作室,专注于自闭倾向、语言迟缓等低龄儿童的引导干预。评价中反复出现“温柔”、“善于观察”、“尊重孩子的节奏”这样的字眼。更打动我的是,她的教学空间布置得像一个温馨的游戏屋,孩子们在里面自由活动,几乎没有传统课堂的压力感。

就是这里了。

我当即拨通了预约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位声音柔和的女性助理。我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情况:孩子三岁半,几乎不主动开口,对同龄人缺乏兴趣,大多数时候安静得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我们这边可以安排一次初步评估,”对方语气耐心,“您可以带孩子来看看环境,我们也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好。”我说,“约最近的时间。”

10

“明白,很多家长刚开始都会经历这样的阶段。”助理的语气温和而体贴,“秦老师这周五下午还能安排一个时段,您能带安安过来做个简单的见面和观察吗?”

“可以。”我立刻回应。

电话挂断后,心头仿佛轻了一些。我从书房走出来,想去看看孩子。路过儿童房时,听见里面传来陈姐柔和的声音,像是在读图画书。我悄悄推开房门。

安安正坐在地板上,背对着门口,怀里紧紧搂着一只浅棕色的毛绒小熊。陈姐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本色彩鲜艳的绘本,指着画面上的一颗苹果轻声说:“圆圆的,红苹果……”

安安没抬头看图,只是低着脑袋,指尖一遍遍摩挲着小熊耳朵上的缝线。但他没有走神,身子微微朝陈姐的方向倾斜了一点。

陈姐翻过一页,停顿了一下。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窗外树叶的轻响。

“安安,”她柔柔地问,“苹果是什么颜色呢?”

他的手指忽然顿住了。头依然垂着。

几秒过去,空气仿佛凝固。

就在我以为他又不会回应的时候,一丝极轻、几乎像呼吸般的声音,从他唇边滑了出来:

来源:概念集中营B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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