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窗外落着不大不小的雨,潮湿的空气顺着窗缝溜进来,带着楼下夜宵摊子飘上来的孜然和辣椒混合的油烟味。
周五晚上十一点。
窗外落着不大不小的雨,潮湿的空气顺着窗缝溜进来,带着楼下夜宵摊子飘上来的孜然和辣椒混合的油烟味。
我刚处理完社区团购最后一份超时赔付的单子,正盘算着明天到货的冷链海鲜该怎么分发。
门“咔哒”一声开了。
姜川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一股酒气,混杂着医院消毒水那种特有的、冷冰冰的味道。
我眉头一皱,还没开口,他就把一个文件袋“啪”地摔在了茶几上。
那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晚,我们离婚吧。”
我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站在玄关的阴影里,客厅的光只照亮他半边脸,那张我看了七年的脸,此刻写满了陌生的决绝。
“你说什么?”
“我说,离婚。”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没有丝毫犹豫,反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我的心,像是被那股消毒水味猛地冻住了,又冷又硬。
他凭什么?
我们结婚七年,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他和他家的地方。
他妈隔三差五来“打秋风”,把他姐姐家不要的旧衣服旧电器当宝贝似的塞给我,我都笑着收下,转头再处理掉。
他自己呢,工资卡从不上交,家里的水电燃气物业费,孩子的补习班费用,哪一样不是从我这儿出?
我经营社区团购,每天忙得像个陀螺,从清晨到深夜,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可他现在,轻飘飘一句“离婚”,就要抹杀我所有的付出。
怒火“噌”地一下就顶到了我脑门上。
“姜川,你把话说清楚,为什么?”
他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纸,扔给我。
是一份医院的检查报告。
我低头一看,瞳孔猛地一缩。
他冷笑着,那笑意里充满了刻薄和自保:“别装了,我都知道了。你妈得了这个病,后续就是个无底洞。我就是一个普通上班的,我扛不住。”
“我们家没这个条件,我也没这个义务。”
他说得理直气壮,仿佛他才是那个受害者。
我看着报告单上那个刺眼的诊断,再看看他那张写满“快跑,别被连累”的脸,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忽然就想笑。
不是气笑,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可笑。
他以为,这份报告是我妈的?
他以为,他要甩掉的是一个未来的“大包袱”?
他甚至懒得仔细看看报告单上那个名字。
眼瞎心盲,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我强压下嘴角那抹控制不住的笑意,把报告单叠好,放回茶几上。
“行啊。”
我说。
姜川愣住了。
他大概预想过我会哭,会闹,会质问,会挽留。
他甚至可能都准备好了一肚子“我也是为你好”、“长痛不如短痛”的虚伪说辞。
但他没料到,我会这么平静。
“那就离吧。”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这下,轮到他无言以对,愣在原地像个木雕。
他眼里的错愕,是我这七年来,见过的最痛快的风景。
第二天是周六,雨停了。
空气里有种洗刷过的清新,我一早拉开窗帘,阳光刺得我眯起了眼。
姜川顶着两个黑眼圈从书房出来,看到我正在阳台上给多肉浇水,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你……你昨晚没睡?”
我懒得理他。
他大概以为我会哭一整晚,然后今天早上顶着红肿的眼睛求他回心转意。
“户口本、身份证、结婚证,都准备好。”我一边捏掉一片干枯的叶子,一边头也不回地说,“周一九点,民政局门口见。”
他像是被噎住了,半天没出声。
我浇完水,转身回屋,经过他身边时,他一把拉住我。
“林晚,你非要这样吗?”
他竟然还倒打一耙。
“我哪样了?”我甩开他的手,“不是你提的离婚吗?我成全你,你还不乐意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眼神闪烁,“我是说,我们可以再谈谈。财产分割……”
哦,原来重点在这儿。
他怕了。
怕我这个“即将背上巨额医疗费”的女人,会狮子大开口,扒他一层皮。
“房子归我,车子归你。”我直接开口。
“凭什么!”他立刻炸毛了,“这房子是婚后财产,有我一半!”
“婚后财产?”我冷笑一声,走到电视柜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从一堆杂物里翻出一个陈旧的牛皮纸袋。
我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拍在桌上。
购房合同,首付款转账记录,还有这七年来每一笔房贷的还款凭证。
“姜川,你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首付五十万,我爸妈出了三十万,我自己的积蓄二十万。你的名字,是我傻,是我恋爱脑,主动加上去的。”
“这七年,一共八十四期房贷,每一期都是从我这张卡里扣的。你倒是说说,这房子,哪一分钱是你的?”
他的脸,瞬间从涨红变成了煞白。
这些东西,他大概以为我早就丢了,或者根本没在意。
他总觉得我脑子里只有柴米油盐,只有团购订单,是个算不清大账的糊涂女人。
“我……我也为这个家付出了!”他嘴硬道,“我每个月给你五千块钱生活费!”
“五千?”我气得胸口疼,“你那五-千-块-钱,给你妈买保健品两千,给你外甥买玩具一千,给你自己买烟买酒请客吃饭两千,你算算,进过这个家一分吗?”
“你那是给我妈的孝敬钱!是亲情!”他吼道。
“那我爸妈养我三十年,你孝敬过一分钱吗?你管他们叫过一声‘爸妈’吗?除了逢年过节跟着我上门吃现成的,你做过什么?”
我一连串的反问,像一把把刀子,把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和虚伪的面具割得稀巴烂。
他彻底说不出话了,嘴唇哆嗦着,眼神里是震惊,是难堪,还有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慌。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种深深的悲哀。
七年。
我竟然跟这样一个男人生活了七年。
活该。
我真是活该。
“周一,民政an局门口,你爱来不来。不来我就直接走诉讼。”
我扔下这句话,拿起包,摔门而出。
我得去仓库点货了。
生活不会因为一个烂人就暂停。
我的团购事业,才是我最坚实的依靠。
周末两天,我住在仓库旁边的小旅馆里。
说是旅馆,其实就是个日租房,空气里有股没散尽的潮味儿,床单硬邦邦的。
但我睡得却格外踏实。
没有半夜被姜川打游戏的键盘声吵醒,也没有清晨被他妈一个电话叫起来做早饭。
世界清净了。
我把这两天的工作安排得满满当当。
核对供应商送来的生鲜,处理几个售后纠纷,还抽空去旁边的批发市场考察了一下新的水果货源。
忙碌,是治愈一切矫情的良药。
周一早上八点半,我准时出现在民政局门口。
阳光很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化了个淡妆,穿了上个月新买的风衣,感觉自己像个要去签约的女战士。
姜川没来。
我一点也不意外。
他这种人,典型的欺软怕硬。
我越是强硬,他越是会缩回去,开始盘算怎么对自己最有利。
“给你半小时,不来后果自负。”
然后我就坐在旁边的长椅上,打开手机,开始回复客户群里的消息。
“晚姐,今天的大虾新鲜吗?”
“晚姐,上次那个酸奶还有吗?求补货!”
看着这些消息,我心里那点因为离婚而起的波澜,彻底平复了。
这才是我的世界,我的价值所在。
而不是在那个压抑的家里,等着一个男人廉价的“爱”。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姜川的电话打来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又累又颓,还带着一丝讨好。
“晚晚,你在哪儿呢?”
这个称呼让我一阵恶心。
“民政局门口。”
“你……你别冲动啊。”他急了,“我们再商量商量,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离婚。”
“是你动不动就离婚。”我纠正他,“我只是成全你。”
“我那是气话!是气话你懂吗!”他几乎是在咆哮。
“哦,那你现在不气了?”
“我不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快回来吧,妈过来了,在家里等我们呢。”
他妈?
我心里冷笑。
这是搬救兵来了。
行啊,我倒要看看,他们母子俩今天要唱哪一出。
“等着。”
我挂了电话,拦了辆出租车,报上我家的地址。
或者说,我曾经的家。
回到家,一开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鸡汤味。
婆婆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看见我,立刻堆起一脸菊花似的笑容。
“哎哟,晚晚回来啦!快坐快坐,妈给你炖了鸡汤,好好补补。”
她热情地拉着我的手,好像前几天打电话骂我“不下蛋的鸡”的人不是她一样。
姜川跟在她身后,给我使眼色,那表情仿佛在说:“你看,我妈都给你台阶下了,你快顺着下来吧。”
我被他这种自以为是的逻辑气得直想笑。
我没动,站在客厅中央,看着这对戏精母子。
“妈,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我这不是听说你们俩闹别扭了嘛。”婆婆把一碗油汪汪的鸡汤塞到我手里,“夫妻俩,床头吵架床尾和,哪有隔夜仇啊。”
“姜川这孩子,就是嘴笨,说话不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去。他要是欺负你了,妈替你教训他!”
她说着,还真就象征性地拍了姜川一下。
姜川立刻做出吃痛的表情,眼睛却无辜地望着我,像一只等待主人原谅的大型犬。
太恶心了。
这表演,不去参加《演员的诞生》都屈才了。
“妈,您知道他为什么跟我提离婚吗?”我放下鸡汤,平静地问。
婆婆的笑容僵了一下。
姜川的脸色也变了。
“他……他那不是喝多了说胡话嘛!”婆婆赶紧打圆场。
“不是胡话。”我看向姜川,“他怕我妈生病,花他家的钱,拖累他的人生。”
婆婆的表情瞬间变得很精彩。
有惊讶,有心虚,但更多的是一种“我儿子做得对”的赞同。
她没说话,但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所以,您今天来,是想劝我别计较,继续任劳任怨地当你们家的免费保姆,顺便还要感谢你儿子的大发慈悲,愿意‘暂时’不跟我离婚?”
我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划开了那层温情脉脉的伪装。
婆婆的脸彻底挂不住了。
“林晚!你怎么说话呢?”她拔高了音量,“我们姜川哪里对不起你了?他一个大男人,为这个家考虑,有什么错?”
“他那是为他自己考虑!”我寸步不让,“妈,您也是女人,您要是生了病,您希望我公公也这么对您吗?”
我这句话,像是戳中了她的死穴。
她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慌乱。
但那慌乱转瞬即逝。
她很快又恢复了战斗状态,双手叉腰,摆出一副市井泼妇的架势。
“你少在这里咒我!我身体好得很!”
“再说了,你妈生病,关我们家什么事?凭什么要我们家出钱出力?我们姜川娶的是你,又不是娶了你妈!”
这话,真是又毒又蠢。
我看着她那张因激动而扭曲的脸,心里最后一丝情分,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好。”我点点头,“说得真好。”
“既然这样,那这个婚,必须离。”
“姜川,”我转向那个一直躲在妈妈身后的男人,“房子,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车子,登记的是你的名字,你开走。存款,我们俩名下各自的归各自,我不要你一分,你也别想从我这儿拿走一毛。”
“孩子归我,抚养费你看着给,不给我就去起诉。”
“你要是同意,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你要是不同意,那我们就法庭见。”
我说完,整个客厅死一般地寂静。
只剩下婆婆粗重的喘气声。
姜川彻底傻了。
他大概从没想过,一向温顺的我,会变得如此强硬,如此……不近人情。
“林晚,你疯了?”他喃喃道。
“我清醒得很。”
我活了三十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你不能这样!”婆婆终于反应过来,尖叫道,“房子是我们姜家的!你一个外人,凭什么霸占!”
“妈,您再胡搅蛮缠,我就只能报警,请您出去了。”我拿出手机,作势要拨号。
她被我这个举动吓住了,指着我“你你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开始嚎啕大哭。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娶了这么个搅家精!天理何在啊!”
她一边哭,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瞄我。
这是她的惯用伎俩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
以前,我可能会心软,会妥协。
但今天,我看着她拙劣的表演,只觉得吵闹。
我没理她,直接回卧室,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
我的东西不多,几件常穿的衣服,一些护肤品,还有我的笔记本电脑。
那是我吃饭的家伙。
我拖着行李箱出来时,婆婆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和姜川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手里拖的不是行李箱,而是炸药包。
“你……你真要走?”姜川的声音都在发颤。
“不然呢?”我反问,“留下来看你们母子情深,继续给你当牛做马?”
“林晚!”他冲过来,想抢我的行李箱,“你不能走!这个家不能没有你!”
“这个家?”我笑了,“这个家需要的是一个保姆,一个提款机,一个受气包,但绝不是一个平等的伴侣。”
“姜川,你扪心自问,这七年,你把我当成你的妻子了吗?”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我走了。离婚协议我会让律师寄给你。”
我拉着箱子,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手刚碰到门把手,身后传来婆婆虚弱又尖利的声音。
“站住!”
我回头。
她扶着沙发站起来,脸色惨白,嘴唇发紫,额头上全是冷汗。
“我的药……我的药在哪儿……”她指着电视柜,上气不接下气。
姜川也慌了,赶紧跑过去扶她:“妈,你怎么了?什么药?”
“降压药……快……”
姜川手忙脚乱地在电视柜上翻找,把遥控器、果盘弄得一地狼藉。
我静静地看着。
降压药?
她根本没有高血压。
我走到她常坐的那个单人沙发旁,从沙发垫的缝隙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棕色药瓶。
我认得这个药瓶。
上个月,我去医院给我妈开调理身体的中成药,排队的时候,看到一个跟婆婆身形很像的女人,在肿瘤科的门口徘徊。
当时我没在意。
现在想来,那个女人,就是她。
我把药瓶递给姜川。
他倒出两粒,笨拙地喂他妈吃下。
婆婆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但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沙发上。
姜川看着手里的药瓶,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他终于看清了药瓶标签上的字。
还有下面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那是他妈的名字。
以及旁边那个刺眼的科室名称:肿瘤内科。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我。
那眼神,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
震惊、恐惧、悔恨、绝望……像打翻了的五味瓶,在他脸上交织成一团。
他终于明白了。
所有的一切,他都搞错了。
生病的,不是我妈。
是他的亲妈。
而他,为了甩掉一个他自以为的“包袱”,亲手毁掉了自己的家,推开了一个本可以和他共同承担这一切的人。
我看着他那张瞬间崩溃的脸,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甚至连那点可笑的感觉都消失了。
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空洞。
“现在,你还要离婚吗?”我问他。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眼泪,从他这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眼眶里,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婆婆也意识到了什么,她挣扎着抓住姜川的胳膊,眼神里充满了哀求和恐惧。
“川儿……妈……妈不是故意的……”
她大概是怕了。
怕自己唯一的儿子,会像嫌弃我妈一样,嫌弃她。
真是天道好轮回。
我没兴趣再看这场家庭伦理剧。
我拉开门,拖着箱子,走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真好。
我搬到了之前租的那个日租房,先暂时安顿下来。
当天下午,我就联系了一个律师朋友。
她听完我的叙述,气得在电话那头直骂姜川“渣男”。
“晚晚,你放心,这官司包在我身上。房子是你的婚前财产,加上你有明确的还贷记录,他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至于他妈的病……从法律上讲,你没有赡养她的义务。从道义上讲,他们那么对你,你也没必要圣母心泛滥。”
朋友的话,给了我很大的安慰和力量。
挂了电话,我点了一份麻辣香锅外卖,加了双倍的午餐肉和宽粉。
这是我以前从来不敢的。
姜川总说我胖,不让我吃这些高热量的东西。
可他自己,半夜却经常点烧烤啤酒。
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一边吃着滚烫的麻辣香锅,一边刷着手机。
群里,一个宝妈在问明天团购的鳕鱼能不能给宝宝做辅食。
我耐心地回复她,告诉她鳕鱼的产地、检测报告,还分享了两个辅食的食谱。
看着她发来的“谢谢晚姐,你真好”的表情包,我突然觉得,我的生活,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家,我反而找到了呼吸的节奏。
晚上,姜川的电话又来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
“晚晚……”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哭了很久,“你在哪儿?你回来好不好?”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不离婚了,我们不离了,好不好?”
他语无伦次地哀求着。
“姜川,你错在哪儿了?”我平静地问。
“我……我不该怀疑你,不该说那些混账话……”
“不。”我打断他,“你没错。你只是在做你认为最有利的选择。”
“如果今天生病的是我妈,你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提出离婚。你的选择,从来没有变过。”
“唯一的变量,只是生病的人,从我的家人,变成了你的家人。”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我的话,太残忍,也太真实。
他无法反驳。
“我妈……我妈她……”他哽咽着,“医生说,情况不太好,需要尽快手术化疗……”
“那是你的事。”我说。
“可是我……我一个人……”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助和恐惧,“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可以学。”
“就像我当初学着怎么换尿布,怎么冲奶粉,怎么在你打游戏的时候一个人抱着发烧的孩子去医院挂急诊一样。”
“这些事,没人天生就会。学学就会了。”
说完,我挂了电话。
我没有拉黑他,因为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他还会再来找我。
因为他发现,离开了我,他连最基本的生活都无法自理。
果然,第二天,他又来了。
这次,他找到了我住的日租房。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的。
他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袋水果,整个人憔悴了一圈,胡子拉碴,眼窝深陷。
“晚晚,我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车厘子。”他讨好地举起手里的袋子。
我看着那袋车厘子,只觉得讽刺。
他甚至不记得,我根本不喜欢吃车厘子,我只是因为团购里车厘子卖得好,才经常接触。
真正爱吃车厘子的,是他自己。
“有事吗?”我堵在门口,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
“我……我把妈送到医院了。”他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医生说要办住院手续,要交押金,我……我卡里的钱不够。”
我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
他终于说到重点了。
“所以呢?”
“晚晚,你能不能……先借我点钱?”他抬起头,眼神里全是乞求,“我们还是夫妻,不是吗?”
“我们马上就不是了。”
“可是……可是你卡里有钱啊!我们家的钱不都在你那儿吗?”他急了,声音也大了起来。
“我们家?”我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觉得无比刺耳,“姜川,你搞清楚,那是我赚的钱,是我辛辛苦苦,一单一单攒下来的钱。”
“跟你,跟你们姜家,没有一分钱关系。”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他眼眶红了,“那是我妈!她还躺在医院里!”
“对啊,那是你妈。”我看着他,“当初你以为是我妈生病的时候,你的心,就不狠吗?”
他再次被我噎得说不出话。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跟这种人纠缠,只会拉低我自己的层次。
我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有五万块钱,密码是你的生日。”
“算我借给你的。离婚的时候,我会让律师一并写进协议里。”
他愣愣地接过卡,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干脆。
“拿着钱,去给你妈办住院。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们之间,除了走法律程序,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
我关上门,把他和那袋车厘子,都隔绝在我的世界之外。
我不是圣母。
这五万块钱,不是因为我还爱他,也不是因为我可怜他妈。
我只是想买个清净。
用五万块钱,彻底斩断我们之间最后一点可笑的“情分”。
从今以后,他是他,我是我。
他的世界兵荒马乱,我的世界,我要让它重新繁花似锦。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着手找新的住处。
日租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我需要一个真正属于我自己的,安稳的小窝。
我在离仓库不远的一个老小区,看中了一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子。
面积不大,但格局方正,阳光充足。
最重要的是,它带一个小小的露台。
我几乎可以想象,以后在露台上种满花草,放一张小桌子,闲暇时喝喝茶,看看书,那该是多惬意。
我很快就和房东签了合同。
用的是我自己的积蓄,全款。
当我拿到那本只写着我一个人名字的房产证时,我感觉自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原来,安全感,从来都不是男人给的。
是房子,是存款,是自己强大的内心。
搬家的那天,我叫了几个平时关系好的团购客户来帮忙。
都是些热心的宝妈。
大家七手八脚,很快就把我那点不多的行李搬进了新家。
为了感谢她们,我特地从仓库拿了最新鲜的牛排和海鲜,在新家的厨房里,做了第一顿饭。
小小的客厅里,挤满了人,大家吃着,笑着,聊着育儿经,聊着八卦。
厨房里飘出食物的香气,客厅里是朋友的欢声笑语。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才是“家”该有的样子。
温暖,热闹,充满了烟火气。
而不是那个空旷的,只有冷战和争吵的牢笼。
“晚晚,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一个叫玲姐的宝妈拍着我的胸脯说。
“对!我们都是你的后援团!”
我看着她们真诚的脸,眼眶有点发热。
“谢谢你们。”
原来,离开了一个错的人,我会遇到更多对的人。
生活开始步入正轨。
我的团购生意越来越好,甚至有供应商主动找上门,要给我更低的供货价。
我把小小的客厅改造成了我的工作室,买了新的货架,添置了冰柜。
每天虽然忙碌,但内心却无比充实。
我甚至开始尝试做直播带货。
一开始,我很紧张,对着镜头话都说不利索。
但慢慢地,我找到了感觉。
我不需要像那些大主播一样,声嘶力竭地喊着“家人们,上链接!”
我只是把每一个产品,都当成自己的朋友一样,去介绍它。
这个水果为什么甜,这个牛肉为什么嫩,这个酸奶的配料表有多干净。
我的直播间,人不多,但留下来的,都是信任我的老客户。
他们叫我“晚姐”,而不是“主播”。
这种感觉,很好。
期间,姜川又来找过我几次。
第一次,是在我新家楼下。
他看起来更憔悴了,两鬓甚至有了白发。
“晚晚,我妈……手术做完了,但情况不好,癌细胞扩散了。”
“医生说,后续的化疗和靶向药,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我没说话。
“我知道我错了,我混蛋,我不该那么对你。”他“噗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
一个大男人,在人来人往的小区门口,就这么跪下了。
我吓了一跳,赶紧去拉他。
“你干什么!快起来!”
“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他耍起了无赖。
我被他气得说不出话。
幸好,小区的保安大叔看到了,过来把他拉开了。
“先生,你这样会影响到其他居民的。”
我趁机躲回了楼上。
从窗户往下看,他还在楼下站着,像一根颓败的木桩。
我心里没有一丝动容。
一个人,只有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想起你曾经的好。
这种“悔悟”,太廉价了。
第二次,他找到了我的仓库。
那天我正在直播,介绍一款新到的沃柑。
他直接闯了进来。
“林晚!你还有没有良心!我妈都快不行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卖东西!”
他一声怒吼,直播间里瞬间炸了锅。
“这是谁啊?”
“晚姐的老公吗?怎么回事?”
我赶紧关了直播,脸色铁青。
“姜川,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他指着我,手指都在颤抖,“你拿着我们夫妻的共同财产,在这里逍遥快活,我妈却在医院里等死!你对得起我吗?”
“夫妻共同财产?”我简直要被他这套逻辑给气笑了,“姜川,离婚协议我已经寄给你了,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这套房子是我婚前财产,存款是我个人积蓄,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不管!你今天必须给我拿钱!五十万!不然我就天天来你这里闹!让你生意都做不成!”
他彻底撕下了伪装,露出了无赖的嘴脸。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可悲。
一个男人,把自己的无能和失败,全部归咎于一个女人。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好啊,你闹吧。”我抱起胳膊,冷冷地看着他,“我正好也想让我的客户们看看,我当初是为什么非要跟你离婚。”
“你……”他没想到我这么硬气,一时语塞。
“姜川,我最后跟你说一遍。你妈的病,我很同情。但让我拿钱去填这个无底洞,不可能。”
“当初你嫌弃我妈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
“这是你的报应,你得自己扛着。”
我不再理他,转身进了里屋。
他还在外面叫骂,骂我狼心狗肺,骂我蛇蝎心肠。
我戴上耳机,把音乐声开到最大。
世界,又清净了。
那次之后,姜川消停了一段时间。
我的律师告诉我,他收到了离婚协议,但一直拖着不签字。
“他想耗着你。”律师说,“他大概还抱着幻想,觉得能从你这里弄到钱。”
“没关系,他耗不起。”我说。
他妈的病,就像一个定时炸弹。
每天都在烧钱。
他那点工资,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撑不住了。
他开始疯狂地给我打电话,发微信。
内容无非就是要钱。
从一开始的五十万,降到三十万,后来又降到十万。
我一概不理。
他开始在我的客户群里散播谣言,说我卷款私逃,说我卖的东西都是假货。
幸好,我的客户们都信任我。
大家自发地在群里维护我,把姜川骂得狗血淋头,最后直接踢出了群。
玲姐还特地打电话来安慰我。
“晚晚,别理那种人渣。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我心里暖暖的。
你看,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好人多。
为了彻底解决这件事,我决定主动出击。
我让律师直接向法院提起了离婚诉讼。
开庭那天,姜川也来了。
他坐在被告席上,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瘦得脱了相。
婆婆没来。
我听说,她已经卧床不起了。
法庭上,我的律师有条不紊地陈述事实,出示证据。
购房合同,首付凭证,房贷流水,每一项都清晰明确。
姜川那边,请的似乎是个免费的法律援助律师,全程几乎没有说几句话。
因为事实太清楚了,根本没有辩驳的余地。
当法官问姜川,对我的诉求有什么异议时,他抬起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我不同意离婚。”他说。
“理由。”法官面无表情。
“我……我还爱她。”他声音沙哑地说,“我们有七年的感情,我不能没有她。”
我差点笑出声。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演。
“被告,请陈述与本案相关的实质性理由。”法官提醒道。
姜川沉默了。
他能有什么理由?
他总不能当着法官的面说:“我需要她出钱给我妈治病”吧。
最后,他低下头,颓然地说:“我没有异议了。”
法庭很快就做出了判决。
准予我们离婚。
房子归我,存款归我。
姜川名下的那辆车,归他。
孩子由我抚养,姜川每月需支付两千元抚养费,直到孩子年满十八周岁。
至于我之前“借”给他的那五万块钱,也算作他对我的债务,需要偿还。
走出法院的时候,阳光明媚。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压在心口七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我自由了。
姜川从后面追了上来。
“林晚。”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我们……真的就这么完了?”他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对。”
“你就一点……一点都不念旧情吗?”
“旧情?”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姜川,在你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包袱’,就毫不犹豫地抛弃我的时候,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情分可言了。”
“你对我,只有算计和权衡。”
“而我,不想再成为你人生算盘上的一颗棋子。”
他彻底愣住了,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
也许,他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我。
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符号。
一个任劳任怨的妻子,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他从没想过,柿子捏久了,也是会疼,会反抗的。
“保重吧。”
我留下这三个字,转身离开。
这一次,我没有再回头。
我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
我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我的小事业里。
我租下了小区旁边的一个小门面,把我的团购点从线上搬到了线下。
有了一个实体店,客户的信任度更高了,生意也越来越好。
我开始组建自己的小团队,招了两个手脚麻利的阿姨帮忙分拣和配送。
每天,看着店里人来人往,看着营业额一点点上涨,我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我用赚来的钱,给孩子报了她喜欢的钢琴课,也给自己报了一个瑜伽班。
周末,我会带着孩子去公园野餐,去博物馆看展,去游乐场坐旋转木马。
孩子的笑容,比以前多了很多。
她悄悄告诉我:“妈妈,我喜欢现在的生活。”
我抱着她,心里酸酸的,又甜甜的。
是啊,我也喜欢。
生活虽然忙碌,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为自己而活。
有一天,玲姐神神秘秘地跑来找我。
“晚晚,你猜我看到谁了?”
“谁啊?”
“姜川!”
我愣了一下。
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他……他现在在送外卖。”玲姐的表情有些复杂,“我今天点了个餐,就是他送来的。瘦得跟个猴儿似的,骑个破电瓶车,看着……唉,也挺可怜的。”
我心里没什么感觉。
可怜吗?
也许吧。
但那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路是自己走的,苦果,也得自己尝。
“他妈呢?”我随口问了一句。
“听说是回老家了。”玲姐说,“他把这边的房子卖了,给他妈治病,但还是没留住。人上个月就没了。”
“他现在一个人,工作也丢了,只能靠送外卖过日子。”
我沉默了。
我没想到,婆婆最终还是走了。
我也没想到,姜川会为了他妈,做到这个地步。
或许,在他那极端自私的本性里,也还残存着一点点作为儿子的良知。
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晚晚,他……他会不会再来找你麻烦啊?”玲姐有些担心。
“不会了。”我摇摇头。
他现在,大概连找我麻烦的力气和底气都没有了。
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那天晚上,我破天荒地失眠了。
我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
想起我和姜川刚认识的时候,他骑着单车,载着我穿过整个大学城,白衬衫在风里飘荡。
想起我们结婚的时候,他信誓旦旦地对我说:“老婆,以后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想起我们有了孩子,他第一次抱起那个小小的、软软的婴儿时,笨拙又欣喜的模样。
那些画面,曾经那么真实,那么温暖。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他变得越来越懒惰,越来越自私,越来越理所当然。
而我,也在日复一日的琐碎和失望中,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麻木。
我们的婚姻,不是死于那张检查报告。
而是死于这七年里,无数个被忽略的瞬间,无数次被压抑的委屈,和无数句说不出口的失望。
那张报告,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想通了这些,我心里那最后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也彻底散了。
我翻了个身,沉沉地睡去。
梦里,没有过去,只有未来。
又过了一年。
我的小店扩大了规模,我还创立了自己的生鲜品牌,叫“晚晚优选”。
我开始在短视频平台分享我的创业故事和生活。
没想到,竟然吸引了很多粉丝。
很多人给我留言,说从我身上看到了力量。
说我也曾是家庭主妇,也曾为家庭放弃自我,但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她们觉得,自己也可以重新开始。
我看着那些评论,常常会看到深夜。
我从没想过,我个人的经历,竟然能给别人带去一点点光。
这种感觉,比赚多少钱都让我满足。
一个初夏的傍晚,我正在店里盘点货架。
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门洒进来,给所有东西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门口的风铃响了。
我以为是顾客,头也没抬地说:“欢迎光临,随便看看。”
半天,没有回应。
我疑惑地抬起头。
门口站着一个人。
是姜川。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外卖服,手里拎着一个头盔,局促地站在那里。
比玲姐上次说的,还要瘦,还要黑。
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远超他年龄的沧桑。
我们对视着,一时无言。
“我……我路过。”他先开了口,声音干涩,“看你这里……挺好的。”
“嗯,还行。”我点点头。
“孩子……她好吗?”
“很好。”
又是沉默。
他把头盔换到另一只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林晚,那五万块钱……还有抚养费,我……”
“不着急。”我打断他,“你现在也不容易。什么时候有了,再给吧。”
他愣愣地看着我,眼眶又红了。
“谢谢。”
他低下头,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他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那个曾经高大挺拔的背影,如今在夕阳下,显得那么单薄,那么佝偻。
店里的阿姨凑过来,小声问:“老板,那是……?”
“一个故人。”我笑了笑,收回目光。
是啊,故人。
故事里的人。
而我的故事,翻篇了。
有人说,时间是最好的解药,能治愈一切伤痛。
但我觉得,真正的解药,不是时间,而是自己。
是你选择放过自己,是你选择重新开始,是你选择把那些烂人烂事,连同那段不堪的过去,一起打包,扔进人生的垃圾桶。
垃圾就该待在垃圾桶里,我的世界,要用来装满阳光和鲜花。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