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林晚,我要去做配型检查了!衍之帮我找到了!我就知道,他一定有办法!”她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刺得我耳膜生疼,“你等着吧,等我好了,就和衍之举行婚礼!你这种贱人,只配在阴沟里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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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我要去做配型检查了!衍之帮我找到了!我就知道,他一定有办法!”她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刺得我耳膜生疼,“你等着吧,等我好了,就和衍之举行婚礼!你这种贱人,只配在阴沟里看着!”
我沉默地听着,在她挂断电话前,轻声说了一句:“祝你……得偿所愿。”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随即是苏夜雪不屑的冷哼,然后便是忙音。
得偿所愿。
是啊,每个人都应该得偿所愿。
苏夜雪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肾源和婚礼。
顾衍之守护了他的白月光。
而我……
我低头,看着掌心一道刚刚愈合的、粉色的疤痕,眼神空洞。
……
苏夜雪的手术据说很成功。
顾衍之的心情似乎也好了很多,连带着别墅里的低气压都消散了不少。佣人们私下议论,说顾先生已经在着手筹备一场盛大的婚礼,等苏小姐身体恢复,就要迎娶她过门。
我再也没有见过苏夜雪,也没有再关注他们的任何消息。
我的身体,在那次重创后,一直没能好好恢复,加上心气已散,迅速地衰败下去。咳嗽越来越频繁,有时甚至会带出血丝。肋下的疼痛,也成了缠绵不去的痼疾。
在一个阳光好得有些刺眼的清晨,我换上了我最好的一件衣服——那还是我刚和顾衍之订婚时,他随手买给我的,颜色已经有些旧了。
我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出了这座囚禁了我多年、耗尽了我所有爱恨的豪华牢笼。
没有回头。
三个月后。
城郊,西山墓园。
秋风萧瑟,卷起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落在冰冷的石碑之间。
一道颀长却显得异常憔悴的身影,踉跄着行走在墓园的小径上。顾衍之穿着黑色的风衣,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往日里的矜贵冷漠被一种疯狂的、不顾一切的执拗所取代。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是一个墓地的位置信息。是他花了巨大的代价,才从一个神秘的知情人士那里买来的。
他说,这里埋藏着关于林晚的一切真相。
他几乎将整个城市翻了过来,却找不到林晚丝毫踪迹。那个女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而夜雪,在手术成功后,身体却出现了极其罕见的排异反应,病情急转直下,最终在一个月前,痛苦离世。
临死前,夜雪抓着他的手,断断续续地说:“衍之……对、对不起……肾源……是林晚……”
后面的话,她没能说完。
但顾衍之的心脏,却被一股巨大的、不详的寒意攫住。
林晚。
那个被他打断肋骨,被他夺走遗物,被他肆意践踏尊严的女人。
和夜雪的肾源,会有什么关系?
他不敢想,却又控制不住地去想。无数个夜晚,他被噩梦惊醒,梦里全是林晚最后看着他时,那双空洞死寂的眼睛。
他终于找到了这个墓园,找到了纸条上标注的位置。
当他站在那座干净整洁却依旧崭新的墓碑前,看清墓碑上那张黑白照片时,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
照片上的女孩,梳着乖巧的马尾,笑得温婉而羞涩,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那是十八岁的林晚。
是他第一次遇见她时的模样。
是他曾放在心尖上,发誓要一辈子守护的模样。
也是他后来,亲手将她推入地狱的模样。
“不……不可能……”顾衍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他踉跄着扑上去,手指颤抖地抚摸着照片上那张鲜活的笑脸,又猛地去确认墓碑上的名字——
爱女 林晚 之墓。
简简单单五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眼球上。
“假的……都是假的!”他像是疯了一样,双目赤红,开始用手去刨挖墓碑下的泥土,“林晚!你出来!你给我出来解释清楚!你耍我是不是?!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坚硬的泥土磨破了他的指甲,鲜血混着泥土,一片狼藉。但他感觉不到痛,只是机械地、疯狂地挖掘着。保镖想要上前阻止,却被他猩红的眼神吓退。
他终于挖到了。
那不是骨灰盒。
而是一具简单的、薄薄的棺木。
棺盖因为他的暴力挖掘,已经有些松动。
顾衍之喘着粗气,死死盯着那棺木,像是盯着一个择人而噬的怪物。他猛地用力,掀开了棺盖——
一股淡淡的、福尔马林混合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棺木里,静静地躺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
她脸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青灰色的阴影,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却依旧能看出那精致柔美的轮廓。
不是林晚。
是苏夜雪。
那个他以为手术成功,最终却死于排异反应的,他的白月光。
苏夜雪静静地躺在那里,神态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
在她的心口,放着一个透明的密封袋。
袋子里,装着一小堆惨白的、已经看不出原貌的瓷娃娃碎片。
还有一张折叠着的、微微泛黄的纸。
顾衍之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他颤抖着,伸出沾满污泥和鲜血的手,拿起了那个密封袋,取出了里面的纸。
缓缓展开。
上面是林晚的字迹,清秀,却带着一种虚弱的无力感,一笔一划,都像是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气。
**【顾衍之:】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化成了灰,或者,正飘在某个你永远找不到的角落,看着你。】
**【那块蛋糕,真的很甜,甜得发苦。甜得……用我两根肋骨来换。】
**【我妈的瓷娃娃,碎了也好。这个世界太脏,配不上她的干净。】
**【你想要的肾源,我给了。签自愿捐献协议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你心爱的夜雪身体里跳动着的,是我这个‘贱人’的肾,你会是什么表情?】
【现在,你知道了。】
【我得偿所愿了。】
【祝你,和苏夜雪,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 林晚,绝笔。】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顾衍之口中喷出,染红了信纸,也染红了棺木中苏夜雪苍白安详的脸。
他踉跄着后退,撞在冰冷的墓碑上,然后缓缓滑倒在地。
他低头,看着手里被血染红的信纸,又抬头,看看棺木中永远沉睡的苏夜雪,再看看墓碑照片上,林晚那温柔羞涩、仿佛承载着世间所有美好的笑容。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哀嚎,猛地从他胸腔深处迸发出来,撕裂了墓园寂静的天空,惊起了远处枯树枝上的寒鸦。
他失去了她。
永远地,失去了。
在他亲手为她挖掘的坟墓里,看到了他拼命守护的,另一个女人的尸体。
和他那颗早已腐烂发臭,永世不得超生的真心。
秋风依旧呜咽,卷着落叶和尘埃,将这迟来的、锥心刺骨的绝望与悔恨,吹散在墓园冰冷的空气里,再无回响。
顾衍之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崩塌。
他像一尊破碎的石像,跪在冰冷的墓穴前,指尖深深陷入混杂着鲜血与污泥的土壤。苏夜雪安详的容颜与林晚遗照上温柔的笑意在他眼前交替闪现,最终都化为信纸上那句“我得偿所愿了”,像淬毒的匕首反复绞割着他的心脏。
“为什么……”他嘶哑地低语,声音破碎不堪,“林晚……你回来……”
他疯魔般将苏夜雪的遗体从棺木中抱出,徒劳地试图在那具早已冰凉的躯体上寻找林晚存在的痕迹。保镖们试图上前制止,却被他猩红癫狂的眼神逼退。他抱着苏夜雪,在初秋的寒风中踉跄行走,像迷失在荒原的困兽。
“找!”他对着空寂的墓园嘶吼,“把林晚找出来!她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等着我!”
回应他的,只有山间呼啸而过的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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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衍之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几乎将整座城市翻了过来。他查遍了所有医院近半年的肾脏移植记录,追踪了 every potential lead,甚至悬赏巨额寻找任何关于林晚的线索。然而,林晚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最终,是一位资深私家侦探带来了关键信息。他找到了一家位于邻市的临终关怀医院,调取了一份加密的医疗记录。记录显示,一位名叫“林晚”的患者,在三个月前因多处内脏衰竭并发感染,安静离世。死前,她签署了器官捐献协议,指定将一颗肾脏无偿捐献给一位名叫“苏夜雪”的患者。
“根据医院记录,”侦探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带着职业性的冷静,“林女士去世时,体重只有三十五公斤。主治医生说,她长期营养不良,并有陈旧性肋骨骨折愈合不良的痕迹……似乎,受过很重的伤。”
顾衍之握着电话的手指关节泛白,电话听筒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独自驱车,来到了那家临终关怀医院。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档案室里,他看到了林晚最后的影像——一段病房监控的短暂片段。
画面里的林晚瘦得脱了形,宽大的病号服空荡荡地挂在她身上,显得她愈发渺小脆弱。她静静地望着窗外,侧脸在夕阳余晖中几乎透明。她偶尔会剧烈地咳嗽,那时她会用手紧紧按住左肋下方,眉头因痛苦而紧紧蹙起。但大部分时间,她只是安静地坐着,眼神空洞,仿佛早已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也没有流露出丝毫恐惧或怨恨。她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像一片羽毛,悄无声息地飘落。
顾衍之隔着屏幕,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张苍白却依旧宁静的脸庞,指尖却只碰到冰冷的显示器。巨大的悲恸和悔恨如同海啸,瞬间将他吞没。他瘫坐在椅子上,肩膀剧烈地颤抖,发出压抑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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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衍之将林晚的骨灰接回了家。
他没有选择将她葬入顾家豪华的墓园,而是把她安置在他们新婚时曾短暂居住过的那栋临湖别墅里。那里,曾有过她小心翼翼营造的、短暂得如同幻觉的温馨。
他遣散了所有佣人,亲手打理别墅的一切。他学着做饭,尽管总是烧焦;他打理花园,尽管那些她最喜欢的玫瑰总是枯萎。他每天都会对着那个小小的、装着瓷娃娃碎片的木匣说话,仿佛林晚就坐在他对面,安静地听着。
他开始出现幻觉。
有时在清晨,他会看到林晚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回头对他温婉地笑;有时在深夜,他会听到她轻微的咳嗽声,从卧室传来。他冲过去,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床铺和冰冷的月光。
他收集了所有关于林晚的东西——她看过的书,她写过的字条,她穿过的旧衣。他甚至找到了他们订婚时,他随手买给她的那件衣服,已经洗得发白,他却像珍宝一样抱在怀里。
“晚晚,”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眼神涣散,“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我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再也不会……”
没有人回应。
只有别墅外湖水拍岸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单调而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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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氏集团的事务被顾衍之彻底搁置。他不再出现在公司,不接任何电话,拒绝所有人的探视。曾经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冷酷决绝的顾氏掌门人,如今成了一个沉浸在自我惩罚和虚幻回忆里的疯子。
他的好友兼特助周铭最终强行闯入了别墅。
眼前的景象让他震惊。曾经精致典雅的别墅如今弥漫着一种衰败的气息,窗帘紧闭,光线昏暗。顾衍之胡子拉碴,衣衫不整地坐在地板上,周围散落着林晚的遗物。他怀里抱着那个木匣,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
“衍之!”周铭心痛地抓住他的肩膀,“你醒醒!林晚已经死了!她回不来了!”
顾衍之缓缓转过头,聚焦在周铭脸上,忽然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周铭,你听,晚晚在叫我呢……她说她原谅我了……”
周铭看着好友这副模样,鼻尖一酸,厉声道:“她没有!她永远不会原谅你!顾衍之,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林晚如果看到你这样,她会怎么想?!”
“她不会在乎了……”顾衍之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恢复了死寂,“她恨我……她到死,都在恨我……”
他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那个装着瓷片碎末的木匣里,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却没有眼泪,只有干涩的、绝望的抽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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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的同一天,深秋。
西山墓园,林晚的衣冠冢前(顾衍之后来在此立了一个衣冠冢,紧挨着那个埋着苏夜雪的坟墓)。
顾衍之穿着整洁的黑色西装,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甚至恢复了几分往日的英俊。只是那双深陷的眼眸里,再无半分神采,只剩下枯井般的死寂与荒芜。
他带来了一束洁白的雏菊,轻轻放在墓碑前。照片上的林晚,依旧笑得温柔羞涩。
他又走到了旁边苏夜雪的墓前。那里,同样放着一束花,是娇艳的红玫瑰,却早已枯萎凋零,如同他们之间那场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虚幻的爱情。
他没有看苏夜雪的墓碑,只是静静地站在两个墓碑之间,目光长久地停留在林晚的笑脸上。
寒风卷起枯叶,打着旋儿,掠过他冰冷的脸颊。
他缓缓抬起手,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刀身在惨淡的秋日下,反射着冰冷刺眼的光。
“晚晚,”他对着照片轻声说,语气平静得可怕,“欠你的……我还你。”
“如果……有下辈子……”
他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扯出一个极淡、极苦涩的弧度。
锋利的刀尖,毫不犹豫地,精准地,刺入了自己左侧肾脏的位置。
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昂贵的西装,滴落在脚下枯黄的草地上,像绽开了一朵凄艳绝望的花。
他闷哼一声,支撑不住地单膝跪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迅速变得惨白。但他却抬起头,望着林晚的照片,眼中竟流露出一丝扭曲的、近乎解脱的平静。
“这样……我们……就一样了……”
他低喃着,身体缓缓向前倾倒,最终伏在了林晚的墓碑前,意识逐渐被黑暗吞噬。
远处,传来乌鸦凄厉的啼鸣,划破了墓园死一般的寂静。
深秋的风,依旧无情地吹着,卷着血腥气,卷着未尽的悔恨与哀恸,飘向远方灰蒙蒙的天空。
两个女人的坟墓,一个男人的救赎。
一场始于一块蛋糕的悲剧,最终以这样的方式,落下了染血的帷幕。
世间再无林晚。
亦无那个曾为她疯魔的顾衍之。
只剩下一座冰冷的衣冠冢,一束逐渐被风干的白雏菊,和一个永远无法弥补、鲜血淋漓的……句点。
完
来源:阎紫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