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指尖下的遥控器外壳冰凉,塑料的边角硌着掌心,细微的痛感清晰无比。
上篇
结婚七年,他从不吻我。
直到那晚他捧着我的脸温柔深入,我心跳如雷。
却听见他和兄弟笑:“如烟回来了,总得练练接吻技术。”
“她?木头一样,要不是为了不失手,我哪碰她。”
我默默切掉正在录制的周年纪念视频。
第二天,他收到离婚协议和一支录音笔。
“恭喜,你永远失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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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下的遥控器外壳冰凉,塑料的边角硌着掌心,细微的痛感清晰无比。
客厅里只开了几盏壁灯,光线昏蒙,将偌大的空间切割出片片模糊的阴影。沈清坐在长沙发的一角,身体陷在柔软的靠垫里,却感觉脊背僵直。面前的电视屏幕无声地闪烁着,光影流转,映在她空洞的瞳孔里,什么也没留下。
密码锁开启的“滴滴”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她指尖一颤,遥控器差点滑落。玄关处传来窸窣的换鞋声,然后是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林聿回来了,带着一身夜风的寒凉和淡淡的酒气。
他通常比她晚归,应酬,或者……她从不深究。七年,两千多个日夜,这套三百平的大平层,多数时候是她一个人的沉默牢笼。
男人高大的身影越过客厅,径直走向楼梯,甚至没有往她这边瞥一眼。习惯性的忽视,像空气一样自然。
沈清垂下眼睫,准备继续与电视里的无声画面对峙。
脚步声却停了。
她抬眼,看见林聿站在楼梯口,侧着身,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晦暗不明的阴影。他像是犹豫了一瞬,然后,转身,朝她走了过来。
心脏,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他从未在回家后,主动走向坐在客厅的她。
林聿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混合着某种昂贵须后水的气息压下来,裹挟着淡淡的酒精味道,并不难闻,却让她无端屏住了呼吸。
他没说话,只是俯身,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她的下颌。
沈清浑身一僵。
那触碰一瞬即离,他的手转而捧住了她的脸。掌心温热,动作却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她被迫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
他的眼睛很黑,深不见底,此刻映着壁灯零星的光,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不是平日里的冷漠,也不是偶尔流露的不耐烦,那是一种复杂的,近乎……挣扎和决绝的东西。
“闭眼。”他的声音低沉,带着酒后的微哑,命令式的,却奇异地夹杂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温柔错觉?
大脑一片空白。七年来建立起的,关于他所有行为模式的认知,在这一刻碎裂。她像被施了定身咒,只能依从这陌生的指令,缓缓闭上了眼睛。
视野陷入黑暗,其他感官便被无限放大。
他温热的呼吸靠近,带着醇厚的酒香,拂过她的鼻尖。然后,一个柔软而微凉的物体,覆上了她的唇。
那是……
林聿的吻。
结婚七年,他第一次吻她。
不是新婚夜例行公事般的触碰,不是偶尔被她纠缠不过时敷衍的蜻蜓点水。这是一个真正的,带着探索和侵占意味的吻。他的舌撬开她因惊愕而微松的齿关,温柔地,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深入,纠缠。
沈清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全部涌上了头顶,又瞬间褪去,留下冰火两重天的战栗。她僵硬地承受着,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沙发罩,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
七年。整整七年。
她以为她早已习惯了他的冷漠,习惯了这座名为婚姻的冰窖。她以为那些年少时炽热的、关于爱与亲吻的幻想,早已被日复一日的忽视磨成了粉末。
可原来,不是。
原来她心底最深处,还藏着那么一丝卑微的、连自己都不敢触碰的火星。而此刻,这个突如其来的、温柔的吻,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甘霖,落在了那片早已干裂荒芜的心田上。
错觉吗?
一定是错觉。
可这触感如此真实,他的气息如此霸道地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捧着她脸的手,指腹微微用力,带着某种……生涩的调整?
荒谬的念头一闪而过,很快被汹涌的情感淹没。甜蜜,酸楚,委屈,巨大的难以置信……种种情绪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困住。她几乎要沉溺进去,放任自己相信,也许……也许七年的陪伴,真的融化了这座冰山的一角?
就在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几乎要尝试着生涩回应这个吻时,他却毫无预兆地退开了。
唇上的压力消失,微凉的空气重新涌入。
沈清茫然地睁开眼,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的情绪似乎已经平息,只剩下她熟悉的、深不见底的黑。他看着她,眼神有些游离,像是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又像是在……评估刚才的“练习成果”?
他什么也没说,直起身,抬手略显烦躁地扯了扯领带,转身,再次走向楼梯。步伐比来时更快,更匆忙,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温情(如果那能算温情的话)是什么需要尽快摆脱的病毒。
留下沈清一个人,僵坐在沙发上,唇上还残留着他留下的、带着酒意的温热与湿润。
客厅里重归死寂,只有她自己急促的心跳声,鼓噪着,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她的幻觉。
她呆呆地坐着,很久,直到玄关处再次传来密码锁的轻响,以及两个男人压低的谈笑声。
是林聿和他最好的兄弟,赵煊。他们大概是一起回来的,刚才林聿先一步进来,赵煊可能在停车。
沈清下意识地想站起身回避,她此刻心乱如麻,不想见任何人。
然而,脚步还没挪动,那两个声音已经清晰地传了过来,在空旷寂静的一楼显得格外响亮。
“啧,这么急着上来,刚才在楼下干嘛呢?”是赵煊带着戏谑的声音。
沈清的动作顿住,鬼使神差地,她又缓缓坐了回去,身体隐没在沙发的阴影里。
然后,她听到了林聿的声音,带着她从未听过的、轻松又混着点嫌弃的笑意,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她刚刚垒起不久的、脆弱的幻想堡垒。
——“就那样,木头似的,没点反应。要不是如烟回来了,我需要练手,也轮得上她?”
“……”
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
所有的声音,光影,甚至呼吸,都消失了。
只有那句话,在她脑海里反复回荡,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下深刻的、丑陋的印记。
如烟。
宋如烟。
那个只存在于林聿书桌旧照片里,存在于他偶尔醉酒后含糊呓语中的名字。那个他爱而不得、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她……回来了。
所以。
所以那突如其来的温柔。
所以那七年来的第一个吻。
所以那捧着她脸时,指腹调整角度的生涩感。
原来,都不是错觉。
是练习。
是为了迎接他心中真正的女主角归来,而进行的,一场冰冷的、事前的演练。
而她沈清,他这个明媒正娶、同床共枕了七年的妻子,不过是他眼中一块……用来“练手”的木头。
轮得上她?
呵。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荒谬感从脚底窜起,瞬间席卷了全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撕开,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比疼痛更甚的,是那种铺天盖地的、令人作呕的羞辱感。
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雕塑。指尖冰凉,比刚才的遥控器外壳更冷。
楼上传来关门声,赵煊似乎去了客房。
客厅里再次只剩下她一个人。
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清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
她的视线,落在了沙发另一角,那个静静躺着的手机上。屏幕是暗的。
她伸出手,拿过手机。指尖冰冷而稳定,没有一丝颤抖。
解锁屏幕。
一个正在录制的视频界面跳了出来。红色的录制指示灯早已熄灭,显示录制已自动停止——就在林聿吻上她,她心跳如雷、下意识闭眼的那一刻,手指无意中碰到了录制键。
后来,她太过震惊,完全忘记了它的存在。
它录下了多久?
录下了那个她以为甜蜜的吻。
更录下了……那场彻底将她打入地狱的对话。
沈清盯着那黑色的、已然停止的录制界面,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抬起手,用指尖,极其缓慢地,异常坚定地,点击了屏幕上那个代表“停止”的方块图标。
接着,在弹出的选项里,选择了——“保存”。
做完这一切,她放下手机,站起身。
动作很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一步一步,走上楼梯,回到那间宽敞、奢华,却从未给过她一丝温暖的主卧。
林聿已经洗完了澡,腰间围着浴巾,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背对着她,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带着宠溺的温柔。
“……嗯,刚到家。别担心,都处理好了……她?她能有什么意见……好了,你早点休息,明天我去接你……”
沈清没有看他,径直走进衣帽间,反手关上了门。
隔音很好,将他的声音彻底隔绝在外。
她靠在门板上,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上冰冷的嵌入式灯带。
没有眼泪。
眼眶干涩得发疼。
原来,极致的绝望和心痛,是流不出眼泪的。
她只是在想。
七年。
她用了整整七年时间,试图去温暖一块永远不会为她融化的冰。
真傻。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林聿被生物钟唤醒,皱着眉习惯性地伸手摸向身旁。
空的。
冰凉。
他顿了顿,撑起身。卧室里只有他一个人。沈清通常起得比他早,会准备早餐,虽然他从不在家吃。
他揉着额角下床,宿醉带来隐隐的头痛。昨晚……想起那个吻,和后来对赵煊说的话,他心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但很快被宋如烟即将归来的喜悦冲散。
洗漱完毕,他换上熨烫好的西装,准备出门。
走到客厅时,脚步顿住。
玄关的柜子上,放着一个与周围奢华环境格格不入的、普通的牛皮纸文件袋。没有署名。
他蹙眉,走过去,拿起。
分量不轻。
他撕开封口,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一沓打印出来的、标题加粗的纸张滑落。
最上面一页,清晰地印着几个大字——
离婚协议书。
林聿的瞳孔骤然收缩。
而在那沓协议书的上面,还静静地躺着一支小巧的、银色的录音笔。
他盯着那支录音笔,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诡异的东西。几秒后,他猛地伸出手,指尖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按下了侧面的播放键。
短暂的沙沙声后——
是他自己带着醉意和笑意的声音,清晰无比地响起在空旷寂静的客厅里:
“——就那样,木头似的,没点反应。要不是如烟回来了,我需要练手,也轮得上她?”
“……”
录音到此为止,精准地截断。
后面赵煊可能有的调侃,或者他自己的大笑,都没有。
只有这一句。
足以判他死刑的一句。
林聿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握着那支冰冷的录音笔,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难以置信地瞪着柜子上那份摊开的离婚协议,女方签名处,“沈清”两个字,写得平静而决绝。
她听到了。
她不仅听到了,她还录了下来。
一股从未有过的、混杂着恐慌、愤怒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刺痛的寒意,猛地窜上他的脊背。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一条新信息,来自一个没有存储却烂熟于心的号码。
信息内容只有简短的三个字,带着冰冷的、嘲讽的、与他彻底割裂的决然:
「恭喜,你永远失手了。」
未完待续
来源:阎紫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