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官职连升三级回乡探亲,遇姑姑小店遭混混打砸:谁来都无济于事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10-13 19:45 3

摘要:车子驶离高速,拐进省道的时候,窗外的景色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从滤镜厚重的电影画面,猛地切换回了颗粒感粗糙的现实。那些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那些线条冷硬的立交桥,都融化在了后视镜里,取而代ăpadă的是连绵起伏的、绿得有些发闷的丘陵,和被雨水冲刷得泛白的乡间公路。

车子驶离高速,拐进省道的时候,窗外的景色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从滤镜厚重的电影画面,猛地切换回了颗粒感粗糙的现实。那些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那些线条冷硬的立交桥,都融化在了后视镜里,取而代ăpadă的是连绵起伏的、绿得有些发闷的丘陵,和被雨水冲刷得泛白的乡间公路。

空气里开始有泥土和青草混合的味道,潮湿,带着一点腥气,是记忆里最熟悉的气息。我摇下车窗,让那股风灌进来,风里夹杂着不知名野花的淡香,还有远处养猪场飘来的、若有若无的、并不让人讨厌的粪便味。这就是家乡的味道,真实得近乎粗鲁。

车里的空调还呼呼地吹着冷气,那种经过过滤的、标准化的二十三度恒温,与窗外那股生机勃勃又略带蛮横的自然气息格格不入。我关掉空调,也关掉了车载音响里那个字正腔圆、播报着国际财经新闻的女声。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轮胎碾过路面细碎石子的沙沙声,和远处传来的几声狗叫。

连升三级。

这四个字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像烙印一样刻在我的脑子里。庆功宴上的推杯换盏,同事们或真或假的恭维,领导意味深长的拍肩,还有妻子那双亮晶晶的、充满骄傲和期许的眼睛。这一切都像一场盛大而喧嚣的舞台剧,我是主角,穿着笔挺的戏服,说着烂熟于心的台词,却总觉得那聚光灯灼热得让人心慌。

所以我请了假,没去单位安排的疗养院,也没带上妻子和孩子,一个人,开着这辆刚换不久、与乡间小路格格不入的黑色轿车,回到了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我想找回一点什么,一点被那些文件、会议和人情世故消磨掉的东西。或许是某种踏实感,就像小时候赤脚踩在田埂上,感受泥土从趾缝间挤上来的那种感觉。

车子拐过最后一个弯,远远地,能看到村口那棵巨大的香樟树了。它的树冠像一把撑开的巨伞,庇护着树下那片小小的、显得有些破败的村庄。我的心跳莫名地快了起来。

姑姑的杂货店,就在那棵香樟树的斜对面。

那是一个几乎和我同龄的铺子,从我记事起,它就存在了。红砖砌的墙,木头的门板,门楣上挂着一块褪了色的招牌,上面的“便民商店”四个字,油漆剥落得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然而,车子还没到跟前,我就听见了刺耳的喧哗声。不是村里人惯常的聊天说笑,而是一种充满暴戾之气的叫骂,夹杂着玻璃破碎的脆响和重物被推倒的闷响。

我的心猛地一沉,脚下不自觉地踩紧了油门。

车子在杂货店门口一个急刹,扬起一阵尘土。眼前的景象让我的血液瞬间涌上了头顶。

姑姑的杂货店,正被人砸着。

三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头发染得五颜六色,手臂上纹着张牙舞爪的龙和虎。其中一个光着膀子,手里拎着一根半米长的钢管,正一记一记地砸着门口那个老旧的冰柜。冰柜的玻璃门早已碎裂,里面的冰棍和汽水散落一地,融化的糖水和玻璃碴子混在一起,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黏腻的光。

另一个瘦高个,一脚踹翻了门口摆放着蔬菜的竹筐,青菜、萝卜、土豆滚得到处都是,他还不解气,跳上去狠狠地踩了几脚,嘴里骂骂咧咧,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第三个人,看起来是领头的,嘴里叼着烟,靠在门框上,一脸戏谑地看着店里面。

而店里面,我的姑姑,那个一辈子都那么要强、那么爱干净的女人,正被一个年轻人推搡着。她花白的头发散乱了,额角上有一块明显的红肿。她死死地护着身后的那个老式木制柜台,那上面放着一台同样老旧的收银机和一本翻得起了毛边的账本。

“老太婆,给你脸不要脸是吧?最后问你一次,这破店,搬不搬?”领头的那个混混吐掉烟头,用脚尖碾了碾,慢悠悠地问道。

姑姑的身体在发抖,但她的声音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倔强:“这是我的家!我死也死在这里!”

“家?嘿,很快就不是了。”领头的冷笑一声,对那个推搡姑姑的同伙使了个眼色,“把那破柜台给我砸了!我看她拿什么做生意!”

那个年轻人狞笑着举起手里的一个空酒瓶,就要朝柜台上砸下去。

“住手!”

我吼出声来,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嘶哑。我推开车门,大步走了过去。

那三个人显然没料到会突然冒出一个人,一辆看起来就不便宜的轿车。他们都愣了一下,齐刷刷地朝我看来。那眼神里,有惊讶,有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盘踞此地多年的、有恃无恐的轻蔑。

“哟,哪儿来的过江龙啊?想英雄救美?”领头的那个混混上下打量着我,从我擦得锃亮的皮鞋,到我身上那件虽然看不出牌子但料子很好的衬衫。他的嘴角撇了撇,露出一丝不屑。

我没有理他,径直走到姑姑身边,扶住她颤抖的肩膀。

“姑,我回来了。”

姑姑看到我,浑浊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惊喜,但立刻就被浓浓的担忧和惊恐所取代。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拼命地把我往外推,声音都变了调:“你回来干什么!快走!快走!这里没你的事!”

她的手很用力,指甲掐得我生疼。我能感觉到她全身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自己,而是因为害怕我被卷进来。

“哟,原来是家里来人了。怎么着,城里来的大老板?”领头的混混走了过来,他个子不高,但很壮实,脖子上戴着一根小指粗的金链子,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他绕着我的车走了一圈,伸出手在引擎盖上拍了拍,发出“砰砰”的响声。

“车不错啊。不过我劝你,别多管闲事。这块地,豹哥看上了。识相的,就带着你家老太婆赶紧滚蛋,还能拿点拆迁款。不然……”他顿了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不然这车,明天可能就只剩个壳了。”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赤裸裸的威胁,那种不加掩饰的、源于地头蛇的蛮横。

我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多年的工作让我养成了一个习惯,越是愤怒,表面上越是冷静。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沉稳而有力,愤怒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在胸腔里咆哮,但我知道,现在不能让它冲出来。

“豹哥是谁?”我问,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哈!”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在这地界上,打听打听,谁不知道豹哥?告诉你,派出所的王所,都得给豹哥几分面子。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是谁不重要。”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重要的是,你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是违法的。砸坏的东西,要照价赔偿。伤了人,要去坐牢。”

我的话似乎并没有起到任何震慑作用。那三个人对视一眼,哄堂大笑起来。笑声尖锐而刺耳,充满了嘲讽。

“坐牢?哈哈哈哈!你吓唬谁呢?老子进去的次数比你回家的次数都多!”那个砸冰柜的光膀子男挥舞着手里的钢管,嚣张地叫嚷着。

“跟他说那么多废话干嘛!”瘦高个一脚踢飞脚边的一个土豆,恶狠狠地瞪着我,“小子,看你穿得人模狗样的,别给脸不要脸。今天这事你要是敢管,老子让你躺着从这村里出去!”

姑姑死死地拽着我的衣服,声音里带着哭腔:“小山,你快走,听姑姑的话,快走啊!他们不是好人,你斗不过他们的!你走了姑姑就没事了……”

小山。她已经很多年没这么叫过我了。这个乳名,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一下子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

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瘦弱的男孩,穿着带补丁的衣服,躲在姑姑的身后,怯生生地看着这个世界。父母走得早,是姑姑用这个小小的杂货店,用一分一厘的微薄利润,把我拉扯大。是她用卖冰棍和汽水的钱,供我读完了小学、中学、大学。

这个柜台,我曾经在下面躲过猫猫,也曾在上面趴着写作业,闻着墨水和柜台木料混合的香气。这片地,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浸透着姑姑的汗水,也承载着我全部的童年。

这里不是一个破店。这里是我的根。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脏涌向四肢百骸。我轻轻拍了拍姑姑的手,示意她安心,然后缓缓地、坚定地把她的手从我胳膊上拿开。

我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了姑姑和那个柜台的前面。

“今天,我在这里。这个店,你们动不了。这个人,你们也伤不了。”我的目光扫过他们三个人,最后定格在那个领头的混混脸上,“现在,带着你的人,滚。”

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个领头的混混,我们暂且叫他“金链子”吧,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他的眼睛眯了起来,像一条准备攻击的毒蛇。他没想到,我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城里人,竟然敢这么跟他说话。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字,语气里的阴狠几乎要凝结成冰,“有种。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他向后退了一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豹哥……对,是我……有点小麻烦。有个不开眼的,从城里回来的,护着那老太婆……对,就在店门口……行,行,我们等你。”

挂了电话,他把手机揣回兜里,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有恃无恐的笑容。他指了指我,又指了指旁边的马扎:“小子,你有种就别走。等豹哥来了,看你怎么收场。”

说完,他竟然真的就那么大摇大摆地坐到了马扎上,另外两个人也找地方坐了下来,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周围已经围了一些村民,他们远远地站着,对着这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他们的眼神里,有同情,有好奇,但更多的是畏惧。这种畏惧,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整个村庄。

我没有理会他们,转身回到店里。

店里一片狼藉。货架倒了,饼干、方便面、洗发水撒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商品混合在一起的古怪气味。姑姑正蹲在地上,默默地收拾着那些摔碎的酱油瓶和醋瓶。她的背影佝偻着,在午后的阳光里,显得那么单薄,那么无助。

我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地揪住了,疼得发紧。

我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抹布:“姑,我来。”

她抬起头,眼圈红红的,但没有掉眼泪。她就是这样的人,一辈子要强,从不轻易在人前示弱。

“小山,你不该回来的。你更不该管这件事。”她看着我,声音沙哑,“他们是一群无赖,你跟他们讲不通道理的。”

“总得有讲理的地方。”我一边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一边说。

“讲理?”她苦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满是苍凉和无奈,“王所长来过两次,都是和稀泥。让我们‘顾全大局’,说这是镇里招商引资的大项目,对村里发展有好处。呵呵,好处?好处就是把我们的家拆了,把我们的根拔了?”

我手上的动作停住了。王所长?我记得他,叫王建军,比我大不了几岁,以前我还叫他建军哥。没想到,他也成了和稀泥的角色。

“他们给了多少拆迁款?”我问。

“三万。”姑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蔑,“这个店,这块地,连着后面的院子,三万块就想打发了。他们要在这一片盖什么……哦,对了,度假村。说以后让城里人来玩。可我们呢?我们住哪儿去?”

三万。

这个数字像一根针,狠狠地刺进了我的心里。在这个年代,三万块,在城里连个厕所都买不到。他们就是用这三万块,来买断一个老人一辈子的心血和她最后的栖身之所。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地痞无赖寻衅滋事了。这背后,是一张由利益、权力和暴力交织而成的黑网。

我把最后一堆垃圾扫进簸箕,站起身来,看着姑姑,认真地说:“姑,你相信我。这件事,我能解决。”

姑姑看着我,眼神复杂。她知道我如今在城里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或许还有点小小的权力。但她也更清楚,强龙不压地头蛇。在她眼里,我还是那个需要她保护的孩子。

“你怎么解决?小山,听姑姑的,你现在就开车走,回城里去,别再回来了。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大不了……大不了我这把老骨头就跟他们拼了!”她说着,眼里闪过一丝决绝的光。

我知道,我必须让她安心。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当着她的面,找到了通讯录里“王建军”的名字,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边传来嘈杂的麻将声。

“喂?谁啊?”王建军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

“建军哥,是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麻将声也停了。

“……小山?”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惊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你……你回来了?”

“嗯,刚到家。就在我姑的店里。”我刻意加重了“店里”两个字的语气。

“哦……哦哦,回来好,回来好啊。”他干笑着,似乎在组织语言,“那个……你……你都看到了?”

“看到了。三个人,在我姑店里打砸,还打伤了我姑。”我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误会,都是误会!”王建军急忙解释道,“小山,你听我说,这事儿……它有点复杂。是豹哥的人……你知道豹哥吧?镇上开发项目的事,他是主要负责人。你姑这……有点……有点不配合。我……我夹在中间也难做啊。”

“难做?”我冷笑一声,“王所长,你的职责是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而不是在黑恶势力和普通百姓之间‘难做’。我现在给你十分钟,带着你的人过来。不然,后果自负。”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姑姑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她大概从没想过,我敢用这种口气跟派出所所长说话。

我把手机放回口袋,对她说:“姑,你去后面院子里歇着。这里交给我。”

我扶着她穿过满是狼藉的店面,走进后面的小院。院子里种着一架丝瓜,绿油油的叶子爬满了整个棚架,几朵黄色的丝瓜花开得正艳。一只老母鸡带着几只小鸡在院子里悠闲地啄食,看到我们进来,咯咯地叫了几声。

这里,和外面那个充满暴戾之气的世界,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时空。

我让姑姑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给她倒了一杯凉白开。她的手还在抖,但眼神里的惊恐,已经渐渐被一种茫然和依靠所代替。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回了店门口。

那三个混混依旧坐在那里,抽着烟,聊着天,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看到我出来,金链子挑了挑眉毛:“怎么?打电话叫人了?行啊,我等着。今天谁来都没用!”

他的声音很大,像是故意说给周围的村民听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店门口,看着村口的方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十分钟,很快就到了。

村口并没有出现警车,甚至连王建军的影子都没有。

金链子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弄:“小子,人呢?你叫的人呢?我说了,谁来都没用!在这儿,豹哥就是天!”

他身后的两个同伙也跟着起哄,笑得前仰后合。

周围的村民们发出一阵低低的叹息,看向我的眼神,也从刚才的一丝期待,变成了怜悯。在他们看来,我这个从外面回来的读书人,终究还是要在一群地痞无赖面前,低下高傲的头颅。

我依旧没有说话。我的心里,有一团火在烧。但我知道,这团火不能用来跟眼前的这几个小喽啰对耗。我要烧的,是他们身后那张看不见的网。

王建军不来,这在我的意料之中。他不敢来,也不想来。他选择了逃避,选择了继续和稀泥。

而这,恰恰给了我一个最好的理由。

我再次拿出手机,这一次,我没有再打给王建军。我翻到一个我轻易不会动用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喂。”一个沉稳而有力的声音传来。

“周书记,我是小山。”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回忆这个名字。然后,他的语气变得热情起来:“哦!是小山啊!稀客,稀客啊!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难了?”

“不是工作上的事。”我看着不远处那棵巨大的香樟树,它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着光,一如我童年时记忆中的模样。我的声音很平静,但我知道,我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

“周书记,我现在在我的老家,青川县,白马镇,樟树村。我姑姑开的杂货店,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打砸。人也被打伤了。我报警,当地派出所所长,拒不出警。”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砸店的人说,他们是‘豹哥’的人,因为镇里的开发项目,我姑姑是钉子户。他们还说,在这里,‘豹哥’就是天,谁来都没用。”

我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在客观地陈述事实。但我知道,这些事实组合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能想象得到,周书记此刻的表情。他是一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他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平静,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意。

“小山,你现在在哪里?”

“我就在现场。在我姑姑的店门口。”

“好。你待在那里,不要冲动,保护好自己和你家人的安全。”他的声音不容置疑,“把你手机的定位打开,不要关机。半个小时之内,市局的人会到。这件事,省里会直接督办。”

“谢谢周书记。”

“不用谢我。这是我们该做的。”

挂断电话,我感觉心里那块一直压着的巨石,终于被搬开了一角。

我抬起头,看向金链子。他正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我,显然,他并不知道我刚才那个电话打给了谁。在他看来,我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做最后的挣扎。

“怎么?又打电话?你就是把天王老子叫来都没用!”他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我没有回答他。我只是走到旁边一个还没被砸坏的塑料凳子上,坐了下来。

我看着他,也看着他身后的那两个人,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他们在我的注视下,反而有些不自在了。他们习惯了别人的畏惧、躲闪和求饶,却从没见过我这样的人。不愤怒,不害怕,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你,仿佛在看几个已经写好了结局的跳梁小丑。

时间,再次开始一分一秒地流逝。

这一次,我很有耐心。

村口的土路上,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卷着滚滚烟尘,疾驰而来。车子开得极快,带着一股蛮横的气势,在杂货店门口一个甩尾,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两个穿着黑色背心、手臂上满是纹身的壮汉。接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从后座上走了下来。

他身材微胖,剃着一个板寸头,脖子上也戴着一根粗大的金链子。他穿着一件花哨的丝质衬衫,扣子解开了三颗,露出胸口浓密的黑毛。他的脸上有一道从眼角延伸到嘴角的刀疤,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格外狰狞。

他一下车,那三个小混混立刻像哈巴狗一样迎了上去,点头哈腰。

“豹哥!您来了!”

这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豹哥”了。

豹哥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用那双浑浊而凶狠的眼睛扫视了一圈。他的目光先是在我那辆黑色的轿车上停留了几秒,闪过一丝贪婪,然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就是你,在挡我的财路?”他的声音沙哑,像两块砂纸在摩擦。

我站起身,与他对视。

“这里没有你的财路。这里只有一个老人想安度晚年的家。”

“家?”豹哥嗤笑一声,他走到我面前,个子不高,却极力想营造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一股浓烈的烟酒味和劣质香水味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我告诉你,我看上的地方,就是我的。我想让它变成什么,它就得变成什么!别说一个破店,就是这整个村子,我说拆,就得拆!”

他的狂妄,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你凭什么?”我问。

“凭什么?”他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身后那片土地,“就凭我叫张豹!就凭这白马镇,我说了算!”

他身后的几个手下也跟着起哄。

“听到没有!我们豹哥说了算!”

“小子,现在跪下来给豹哥磕头认错,还来得及!”

周围的村民们,又向后退了几步。他们脸上的恐惧更深了。张豹在这一带的凶名,显然是根深蒂固的。

我看着张豹那张因为嚣张而扭曲的脸,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

我知道,跟这样的人,已经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再说话。

我的沉默,似乎激怒了他。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你他妈哑巴了?”他伸出粗壮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我的鼻子上,“我再问你一遍,这事,你管,还是不管?”

“我管定了。”我吐出三个字,清晰而坚定。

“好!好样的!”张豹怒极反笑,他收回手,对身后的手下挥了挥手,“给我上!把这小子两条腿打断!我看他还怎么管!”

那几个壮汉狞笑着,掰着手指关节,发出“咔吧咔吧”的响声,朝我逼了过来。

姑姑在院子里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惊叫着冲了出来,张开双臂挡在我的身前。

“你们别动他!有什么冲我来!冲我这个老婆子来!”她的声音凄厉,充满了绝望。

“滚开,老东西!”一个壮汉不耐烦地伸手去推姑姑。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村庄午后的宁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

张豹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不解。他回头看向村口,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精彩。

不止一辆警车。

是四辆,五辆,六辆……一长串的警车,闪烁着红蓝相间的警灯,像一条愤怒的巨龙,从村口的方向呼啸而来。打头的几辆,是市局的牌照。

警车后面,还跟着几辆黑色的轿车,车牌同样是市里的。

这阵仗,别说是张豹和他的手下,就连周围的村民们,都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警车同时开进他们这个小小的村庄。

车队在杂货店门口停下,车门纷纷打开,下来一大群穿着制服的警察,一个个神情严肃,动作迅速。他们下来之后,立刻拉起了警戒线,将整个杂货店区域都封锁了起来。

紧接着,从那几辆黑色轿车里,下来几个穿着白衬衫、神情威严的中年男人。其中一个,我认识,是市公安局的李局长。

李局长下车后,一眼就看到了我。他快步向我走来,脸上带着几分歉意和凝重。

“小山同志,让你受惊了。是我们地方的工作没有做到位。”他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转过身,凌厉的目光扫向脸色煞白的张豹。

“把他,还有他的同伙,全部给我铐起来!带走!”李局长的声音,掷地有声,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几个警察立刻冲了上去,掏出手铐,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还在发愣的张豹和他的手下们按倒在地。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张豹,此刻像一只斗败的公鸡,瘫软在地上,嘴里还在徒劳地叫嚷着:“你们干什么?你们凭什么抓我?我认识你们王所长!我跟镇上的陈书记是兄弟!”

李局长冷哼一声:“王建军?陈书记?他们很快就会来陪你了。带走!”

警察们押着张豹一伙人,塞进了警车。那个金链子混混被押走的时候,经过我的身边,他用一种见了鬼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到死也想不明白,我那个电话,到底是打给了谁。

警笛声再次响起,警车一辆接一辆地离开了。刚才还喧嚣无比的杂货店门口,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一群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村民。

李局长没有走。他走到我姑姑面前,语气温和地说道:“老人家,您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您的损失,我们会责成相关部门进行赔偿。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来骚扰您了。”

姑姑愣愣地看着他,又看看我,似乎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穿着干部模样的人走了过来,是市里纪委的同志。他向我简单地汇报了情况。原来,这个张豹,是当地一个黑社会性质组织的头目,长期盘踞在白马镇,欺行霸市,无恶不作。这次的度假村开发项目,他通过与镇里个别领导勾结,低价强征土地,牟取暴利。许多村民敢怒不敢言。姑姑的杂货店,是最后一个不肯妥协的“钉子户”。

而派出所的王建军,还有镇里的那位陈书记,都是他的保护伞。

一张覆盖在小镇上空的黑网,因为我这一个偶然归来的人,一个看似无力的电话,被瞬间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处理完现场的事情,李局长他们也离开了。临走前,他再次握着我的手,郑重地说道:“小山同志,谢谢你。你给我们地方干部,上了一堂生动的课。”

我摇了摇头:“我只是想保护我的家人。”

送走了他们,我转身回到店里。

姑姑正呆呆地坐在那个小院的石凳上,看着满架的丝瓜,一言不发。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姑,都过去了。”

她缓缓地转过头,看着我。她的眼睛里,不再有恐惧和无助,而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复杂难明的情绪。有欣慰,有骄傲,但更多的是一种陌生感。

“小山……”她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你……你现在……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沉默了。

我该怎么跟她解释?我的工作,那些复杂的层级,那些听起来很吓人的头衔,那些我每天面对的、卷宗里冰冷的文字和背后人性的挣扎与贪婪。这些东西,离她的世界太远太远了。

我看着她那双操劳了一辈子、布满皱纹的手,想了想,说:“姑,我就是个为人民服务的。以前,我在小地方服务。现在,换了个大点的地方。”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站起身,走到院子角落的水龙头旁,拧开,开始洗手。她洗得很慢,很仔细,仿佛要洗掉今天沾染上的所有污秽和惊恐。

然后,她走进那间小小的厨房,系上围裙,开始生火做饭。

炉灶里的火苗舔着锅底,发出噼啪的声响。很快,厨房里就飘出了饭菜的香气。是我最熟悉的味道。

我站起身,开始默默地收拾店里和院子里的狼藉。我把倒下的货架扶起来,把散落的商品一件件捡起来,擦干净,重新摆放好。我把地上的玻璃碎片和垃圾清扫干净,又用拖把把地拖得一尘不染。

我们俩谁也没有再说话,但一种无声的默契,在我们之间流淌。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又仿佛,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姑姑做好了饭,三菜一汤,都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炒土豆丝,番茄炒蛋,红烧肉,还有一碗紫菜蛋花汤。

她把饭菜端到院子里的小方桌上,给我盛了满满一碗米饭。

“吃吧。”她说。

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肥而不腻,入口即化,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几十年来,从未变过。

我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我拼命地往嘴里扒着饭,想用食物的饱足感,来压下心头那股翻涌的情绪。

这些年,我吃过无数的饭局,山珍海味,佳肴美馔。但没有一顿饭,能比得上眼前这顿家常便饭,来得更让我心安,更让我踏实。

姑姑没怎么吃,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吃,时不时地给我夹菜。

“慢点吃,别噎着。”她的声音,温柔得像院子里的月光。

吃完饭,我抢着去洗碗。姑姑没有跟我争。

当我把最后一个碗放进碗柜,擦干手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姑姑从里屋抱出了一床被子。

“今晚就睡你小时候那个房间吧,我都给你铺好了。被子是新弹的棉花,晒了好几天的太阳,暖和。”

我点点头。

那个小小的房间,还保持着我离开时的样子。一张旧木床,一个掉漆的书桌。书桌上,还放着我上大学时用过的台灯。

我躺在床上,闻着被子上阳光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皂角香,那是姑姑的味道。窗外,是熟悉的蛙鸣和虫叫,像一首催眠曲。

我以为我会很快睡着,但我没有。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斑驳的光影,脑子里乱糟糟的。

今天发生的一切,像一场电影,在我脑海里反复播放。那些嚣张的面孔,姑姑惊恐的眼神,刺耳的警笛声,还有李局长那张严肃的脸。

我官位连升三级,我以为我已经站在了足够高的地方,可以俯瞰众生,可以运筹帷幄。但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当我脱下那身制服,摘掉那些头衔,回到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我才真正看清,我所拥有的权力,到底意味着什么。

它不是用来在酒桌上换取别人的奉承,不是用来在文件上画一个漂亮的圈,更不是用来满足自己那点可怜的虚荣心。

它的意义,在于当不公和黑暗降临到你最亲近的人身上时,你有能力,为她撑起一片晴朗的天。在于你能让一个像姑姑这样,善良、本分、辛苦了一辈子的普通人,能够有尊严地、安安稳稳地,守着自己的家,度过她的晚年。

这比我签发任何一份文件,查办任何一个大案,都来得更有意义,也更让我感到心安。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

天刚蒙蒙亮,我就听见院子里有扫地的声音。我穿好衣服走出去,看到姑姑正拿着一把大扫帚,清扫着院子里的落叶。

她的动作不快,但很有节奏。仿佛昨天的惊心动魄,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了,生活还要继续。

看到我出来,她停下手里的活,笑了笑:“醒了?锅里有给你煮的粥和鸡蛋。”

我应了一声,去洗漱。

吃早饭的时候,王建军,不,现在应该叫他王建民了,他提着一篮水果,一脸谄媚地出现在了杂货店门口。

他不敢进来,就那么站在门口,搓着手,脸上堆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小山……不,领导……我……我是来给您和婶子赔罪的。”

我没有理他,继续喝我的粥。

姑姑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收拾着碗筷。

王建民在门口站了足足有十分钟,见我们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只好把水果篮子放在门口,灰溜溜地走了。

我知道,他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哪儿也没去,就待在杂货店里。

我帮姑姑把店里重新整理了一遍,把那些破损的货架修好,把商品分门别类地摆放整齐。我还去镇上,买了一个新的冰柜,比原来那个更大,更漂亮。

村里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以前,他们看到我,会客气地叫我一声“大学生”,那是一种对文化人的尊重。现在,他们的眼神里,多了一种敬畏,甚至还有一丝疏离。

他们会绕着我的车走,会小心翼翼地跟我打招呼,却不再像以前那样,随意地坐到店门口,跟我拉家常了。

我知道,我回不去了。我再也回不到那个可以和他们一起下河摸鱼、上树掏鸟窝的少年时代了。

我的身上,已经有了一层他们看不见,却能清晰感觉到的“壳”。这个“壳”,是权力,是地位,是这个社会赋予我的标签。它保护了我,也隔绝了我。

这让我感到有些失落。

但姑gū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每天守着她的小店,跟来买东西的邻里乡亲聊天说笑。只不过,现在再也没有人敢在她这里赊账,或者占点小便宜了。

我的假期很快就要结束了。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姑姑做了一大桌子菜。她还从床底下,摸出了一瓶藏了很久的白酒。

“今天,陪姑姑喝两杯。”她说。

我有些惊讶,在我印象里,姑姑是滴酒不沾的。

她给我和她自己都倒了满满一杯。

“小山,姑姑这辈子,没求过人。”她端起酒杯,看着我,眼睛里有水光在闪动,“年轻的时候,你叔走得早,我一个人拉扯你,那么难,我没求过人。后来店里生意不好,差点开不下去,我也没跟你开口。”

“但是这次,姑姑要谢谢你。”她仰起头,将杯子里的白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呛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急忙给她拍背。

她缓过劲来,摆了摆手,看着我,脸上带着一种释然的、骄傲的笑容。

“姑姑知道,你长大了,有本事了。姑姑为你高兴。”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认真,“但是小山,你要记住,你手里的这个‘本事’,是水。能载舟,也能覆舟。你得用它来走正道,办正事,才对得起你身上那身衣服,对得起那些信你、靠你的人。”

她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我的心上。

我一直以为,是我的归来,拯救了她的小店,保护了她的尊严。

但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是她,是她用这一辈子的言传身教,用她那朴素到近乎固执的善良和正直,为我这艘在宦海中沉浮的小船,校正了航向,立起了压舱石。

她才是我真正的,也是永远的灯塔。

我端起酒杯,站起身,深深地向她鞠了一躬。

“姑,您放心。我记住了。”

我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那酒,很辣,一直辣到我的心里,却也烧得我心里,一片滚烫的通明。

第二天一早,我该走了。

姑姑给我准备了满满一后备箱的东西。自己家种的蔬菜,自己家养的鸡下的蛋,还有她亲手做的腊肉和香肠。

“城里啥都买得到,但没有家里的味道。”她一边往车里塞东西,一边絮絮叨叨地说。

我没有拒绝。我知道,这是她表达爱的方式。

车子发动了。

我摇下车窗,看着站在晨曦中的姑姑。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深深的沟壑,但她的腰杆,却挺得笔直。

杂货店的门板已经打开,新换的冰柜在阳光下闪着白光。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姑,我走了。您多保重。”

“嗯,路上开车慢点。到了,给姑姑打个电话。”

车子缓缓地驶离。我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和那棵巨大的香樟树,和那间小小的杂货店,一起,融化成了一个模糊的点。

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我还会回来的。

因为这里,有我的根。

车子重新驶上高速公路,城市的轮廓线在远处渐渐清晰。我又回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那个充满了文件、会议和博弈的世界。

但我的心,却前所未有地平静和坚定。

我知道,我为什么而奋斗。

我知道,我该走向何方。

我的官位,或许还会继续往上升。我的权力,或许还会变得更大。

但无论我走多远,飞多高,我都永远不会忘记,在那个被香樟树庇护的小村庄里,有一个小小的杂货店。

那里,住着我的姑姑。

也住着,我最初的、也是最终的,良心。

来源:乖巧清泉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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