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水珠顺着翠绿的叶片滚落,在阳光下碎成细小的钻石。空气里有泥土和花香混合的清新味道,很干净,像洗过的白衬衫。
电话打来的时候,我正在阳台上给一盆新买的栀子花浇水。
水珠顺着翠绿的叶片滚落,在阳光下碎成细小的钻石。空气里有泥土和花香混合的清新味道,很干净,像洗过的白衬衫。
手机在客厅里固执地响着,是那种老式的、尖锐的和弦铃声,我妈专用的。
我放下水壶,擦了擦手,心里莫名地紧了一下。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预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从高空坠落,而我正站在它的正下方。
我接起电话,喊了一声“妈”。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我能听见她那边电视里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广告声,还有她沉重又压抑的呼吸。
“那套房子,”她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打磨过,“我给你表弟了。”
我愣住了。
有那么几秒钟,我的大脑是完全空白的。
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者是她在哪部电视剧里看到了类似的情节,想跟我讲个故事。
“……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飘忽不定,好像不是从我喉咙里发出来的。
“你表弟要结婚了,女方家里要婚房,没房子就不结。”她的声音大了一点,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绝,“你姨妈一家不容易,就这么一个儿子。你是个女孩子,以后总是要嫁人的,房子留着也没用。”
我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阳台上的那盆栀子花,刚才还觉得生机勃勃,现在看过去,那白色花瓣的边缘,竟透着一股将死的颓败。
“那是我买的房子。”我一字一顿地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但尾音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
“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她冷冰冰地回敬我,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她无关的事实。
“那是我辛辛苦苦,一分一分攒钱买的!是我加了无数个夜班,吃了三年泡面换来的!”我的声音终于失控了,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橡皮筋,啪地一声断了。
“那又怎么样?”她反问,语气里充满了理所当然的无辜,“我是你妈,你的钱不就是我的钱?我用我的钱,给我亲外甥买套房子,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我心脏里来回地搅。
我挂了电话。
没有争吵,没有哭喊,我只是平静地挂断了电话。
世界安静得可怕。
我能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乱地跳动,咚,咚,咚,每一下都撞得我肋骨生疼。
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
阳光很好,刺得我眼睛发酸。
那套房子。
它不只是一堆钢筋水泥。
它是我在这个冰冷城市里,唯一的根。
是我从大学毕业后,拼尽全力想要抓住的一点点安全感。
我记得刚工作那会儿,住在城中村不到十平米的出租屋里。
墙壁薄得像纸,隔壁夫妻吵架的声音,小孩的哭闹声,楼上冲马桶的水流声,声声入耳。
房间没有窗户,永远都是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
下雨天,屋顶会漏水,我得用脸盆去接,滴滴答答,一夜无眠。
那时候我就发誓,我一定要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不用很大,但一定要有扇朝南的窗户,能让阳光洒进来。
为了这个目标,我像一台上了发条的机器,疯狂地工作。
别人不愿意接的活,我接。
别人不愿意出的差,我去。
最忙的时候,我连续一个月每天只睡四个小时,靠着咖啡和浓茶续命。
胃病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的,一抽一抽地疼,我就用热水袋捂着,继续对着电脑敲代码。
同事们都说我疯了,说我一个女孩子,这么拼命干什么。
我只是笑笑,不说话。
他们不懂。
他们不懂那种漂泊无依的恐惧,不懂那种对一个“家”的渴望,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
我用了五年时间,攒够了首付。
那笔钱,每一分都浸透着我的血和汗。
去看房子的那天,天气也像今天这么好。
我一眼就看中了那个小两居,客厅有一面大大的落地窗,阳光可以毫无阻碍地洒满整个房间。
我几乎能想象到,我窝在沙发里,抱着猫,晒着太阳看书的场景。
那是我能想象到的,最幸福的画面。
签合同的时候,中介问我,房子写谁的名字。
我几乎没有犹豫,就说,写我妈的。
那时候的我,还抱着一丝天真的幻想。
我想,如果我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都交到她手上,她是不是就能多爱我一点?
是不是就能看到我的付出,承认我的价值?
我从小就知道,她不爱我。
因为我是个女孩。
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我的出生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我记得小时候,家里有好吃的,永远是表弟的。
新衣服,永远是表弟的。
甚至连压岁钱,我妈都会以“帮你存着”为由收走,然后转头就塞给了来拜年的表弟。
我哭,我闹,换来的只有她不耐烦的呵斥:“你一个女孩子家,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以后都是要嫁出去的,便宜了外人!”
我姨妈,也就是我表弟的妈妈,总是会在一旁笑眯眯地帮腔:“哎呀,姐姐,你就是有福气,女儿这么懂事。不像我们家那个臭小子,就知道花钱。”
然后,她会假惺惺地从我妈给的红包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塞到我手里,说:“来,妞妞,姨妈给你的,拿去买糖吃。”
我妈就会在一旁满意地点头,仿佛我占了天大的便宜。
那种被当成工具,被当成讨好别人的牺牲品的滋味,像一根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童年的记忆里。
我努力学习,考上重点大学,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我以为,只要我足够优秀,足够成功,就能让她改变对我的看法。
我把我的第一份工资,全部取出来,用一个大红包装着,恭恭敬敬地递到她面前。
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说:“知道了,放那儿吧。”
然后转头就打电话给我姨妈,兴高采烈地说:“我跟你说,妞妞发工资了,我让她给你儿子买双新球鞋,他不是念叨很久了吗?”
那一刻,我的心,凉得像一块冰。
可我还是不死心。
我觉得,可能是我做得还不够好。
于是,我更加拼命地工作,更加努力地赚钱。
直到我买了那套房子。
我把房产证和钥匙一起交到她手上的时候,她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那种我从未见过的、可以称之为“骄傲”的神情。
她拿着房产证,翻来覆覆地看,嘴里念叨着:“真好,真好,我女儿出息了。”
我当时天真地以为,我终于等到了。
我终于用我的努力,换来了她的认可和爱。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她骄傲的,从来不是我这个人。
而是我能为她带来的,可以用来向她姐姐炫耀的资本。
而这份资本,在和我表弟的婚事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可以被轻易地舍弃。
手机又响了,是阿辰打来的。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了下来。
阿辰是我男朋友,我们在一起三年了。
他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
是在我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我身边,对我说“别怕,有我呢”的那个人。
我接起电话,泣不成声。
他没有多问,只是在电话那头温柔地说:“在家等我,我马上回来。”
半个小时后,他带着一身风尘仆仆地推开门。
看到我红肿的眼睛,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走过来,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的怀抱很温暖,带着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让我紧绷的神经,瞬间就松懈了下来。
我把头埋在他胸口,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放声大哭。
我把所有的事情,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都哭了出来。
他只是静静地抱着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等我哭够了,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他才拉着我坐到沙发上,给我倒了一杯温水。
“现在,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声音很沉稳,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我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包括我从小到大的经历,我对母爱的渴望,以及我买房写她名字的那个愚蠢的决定。
我说得很慢,很艰难,每说一句,都像是把结痂的伤口重新撕开,鲜血淋漓。
阿辰一直安静地听着,眉头紧锁。
等我说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把我额前凌乱的碎发拨到耳后。
“傻瓜。”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心疼。
“我知道我傻。”我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我总以为,血缘是割不断的。我总以为,她是我妈,再怎么样,也不会害我。”
“有些人,不配为人父母。”阿辰的声音冷了下来,“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可是……房产证上是她的名字,从法律上来说,她有权处置那套房子。”我绝望地说。
“法律不外乎人情。”阿辰握住我的手,眼神坚定,“我们去咨询律师。就算拿不回房子,也要让她知道,她的所作所为,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二天,阿辰陪我去找了律师。
律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很精明。
他听完我的陈述,又仔细看了我提供的所有购房合同、银行流水和转账记录,然后推了推眼镜,说:“情况有点复杂。”
“从法律上讲,房产证是物权归属的唯一凭证。既然上面是您母亲的名字,那么她就是这套房子的合法所有人。”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但是,”律师话锋一转,“您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这套房子的全部购房款,都是由您个人支付的。这在法律上,可以被认定为‘附条件的赠与’。”
“什么意思?”我急切地问。
“也就是说,您将房款赠与您母亲,并以她的名义购房,这个行为是基于一个隐含的条件,那就是,这套房子是为您将来使用,或者说是为您家庭共同居住而购买的。现在,您母亲擅自将房屋过户给第三方,并且严重损害了您的利益,这个行为违背了当初赠与的初衷。您可以以此为由,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撤销赠与,或者要求返还相应的购房款。”
“那……胜算大吗?”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律师沉吟了片刻,说:“五五开。这种家庭纠纷案,法官在判决时,会考虑到很多伦理道德因素。关键在于,您母亲在法庭上的态度。”
我明白了。
如果她能承认,这房子就是买给我的,只是暂时放在她名下,那我还有赢的可能。
但如果她一口咬定,这就是我孝敬她的,是她自己的财产,那我就很难拿回来了。
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会选择后者。
走出律师事务所,外面的阳光明晃晃的,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阿辰看出了我的失落,他揽住我的肩膀,说:“别灰心,我们还没开始呢。就算最后房子拿不回来,我们也要让她和姨妈一家,把吃下去的钱,给我原封不动地吐出来。”
他的话,让我心里稍微有了一点底气。
是啊,我不能就这么认输。
那不仅仅是一套房子,那是我五年的青春,是我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信任。
我决定起诉。
在递交诉状之前,我给我妈打了最后一个电话。
我想再给她一次机会,也想再给自己一个了断。
电话接通了,还是那副冷冰冰的、不耐烦的语气。
“又有什么事?”
“我要起诉你。”我平静地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到她带着怒气的、尖利的声音:“你疯了?你要告你亲妈?为了一个破房子,你连妈都不要了?”
“是你们先不要我的。”我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从你们决定把我的房子,送给表弟的那一刻起,你们就已经没把我当成你们的家人了。”
“你……你这个不孝女!我白养你这么大了!我当初就该把你掐死!”她气急败坏地咒骂着。
那些恶毒的词语,像一把把淬了毒的飞刀,朝我射来。
以前听到这些话,我会心痛,会难过,会自我怀疑。
但现在,我只觉得麻木。
心死了,就不会再痛了。
“如果你只有这些话要说,那我们就法庭上见吧。”
说完,我挂了电话,然后,把她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和那个所谓的“家”,已经彻底决裂了。
开庭那天,天气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我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装,和阿辰一起,坐在原告席上。
被告席上,坐着我妈,我姨妈,还有我那个素未谋面的表弟媳。
我妈看起来很憔ega悴,头发白了不少。
我姨妈则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不停地在我妈耳边嘀咕着什么,眼神像刀子一样,时不时地剜我一眼。
表弟和他的新婚妻子,则是一脸的不安和局促,像两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法官敲响法槌,庭审开始。
我的律师有条不紊地陈述着事实,出示着证据。
一张张银行流水,一份份转账记录,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轮到对方律师辩护时,他果然像我预料的那样,把我所有的付出,都轻描淡写地说成是“女儿对母亲的孝敬”。
他说:“我的当事人,含辛茹苦地把原告抚养成人,供她读书,送她上大学。现在原告事业有成,出于感恩,为母亲购置一套房产安度晚年,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现在,我的当事人,将自己的房产,赠与自己的亲外甥,作为婚房,这也是她作为长辈,对晚辈的关爱。原告仅仅因为母亲没有将房产留给她,就将亲生母亲告上法庭,这种行为,实在是有悖人伦,令人心寒。”
他说得慷慨激昂,义正言辞。
旁听席上,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我能感觉到,无数道探究的、鄙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挺直了背,没有去看那些人的眼睛。
法官看向我妈,问:“被告,你是否认可,这套房子的购房款,全部来自于原告?”
我妈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身边的姨妈。
姨妈在桌子底下,用手肘碰了碰她。
她深吸一口气,说:“是她出的钱,但那是她孝敬我的。她说了,这房子就是给我的,让我随便处置。”
我的心,彻底凉了。
法官又问:“原告,你是否有证据,证明被告所说不实?”
我摇了摇头。
我没有任何证据。
我只有一颗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
法庭的气氛,对我越来越不利。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阿辰突然站了起来。
他对法官说:“法官大人,我请求作为证人出庭。”
所有人都愣住了。
法官同意了。
阿辰走到证人席上,他的目光扫过被告席上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我身上,给了我一个安抚的眼神。
然后,他开口了。
“我认识原告三年,我亲眼见证了她为了买这套房子,付出了多少努力。”
“我见过她为了一个项目,连续加班一个星期,累到胃出血被送进医院。”
“我见过她为了省钱,一日三餐都吃最便宜的速食,连一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
“我也见过她拿到购房合同那天,像个孩子一样,又哭又笑的样子。”
“她说,她终于在这个城市,有了一个家。”
“她把房子写在她母亲名下,不是因为她钱多得没地方花,而是因为她太渴望得到家人的认可和爱了。”
“她以为,她倾其所有,就能换来她母亲的一点点垂怜。但她错了。”
阿辰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法庭里,一片寂静。
他转过头,看着我妈,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痛心。
“阿姨,我一直很尊敬您,因为您是她的母亲。但是今天,我真的很想问您一句,您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当您拿着她用命换来的钱,去给您的外甥买婚房的时候,您有没有想过,您的女儿,她以后要怎么办?”
“当您心安理得地住进新房,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您有没有想过,您的女儿,她可能连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
“您说她不孝,可是,一个愿意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交给您的人,她怎么会不孝?”
“真正不慈的,是您啊!”
阿辰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妈的心上。
她的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青。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姨妈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不停地给她使眼色,想让她反驳。
但她只是呆呆地坐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法官宣布休庭,择日宣判。
走出法院的时候,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阿辰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把我紧紧地护在怀里。
我抬头看着他,眼眶湿润。
“谢谢你。”
“傻瓜,跟我还说什么谢谢。”他揉了揉我的头发,笑着说,“走,我们回家。”
家。
一个多么温暖,又多么奢侈的词。
判决结果很快就下来了。
法院最终认定,我与我母亲之间,构成“附条件的赠与”。
我母亲擅自处置房产的行为,违背了赠与的初衷,严重损害了我的合法权益。
但是,考虑到家庭关系的特殊性,以及房产已经过户的事实,法院没有支持我撤销赠与的请求。
最终的判决是,由我母亲、姨妈、表弟三方,共同返还我全部的购房款,以及期间产生的利息。
这个结果,不好,也不坏。
我虽然没有拿回那套承载了我所有梦想的房子,但我拿回了我的钱,也拿回了我的尊严。
我姨妈一家,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他们到处败坏我的名声,说我为了钱,六亲不认,连亲妈都告。
我妈也彻底跟我断绝了关系,她说,她没有我这样的女儿。
我无所谓。
哀莫大于心死。
当一个人对你彻底失望之后,你就再也伤害不到她了。
我和阿辰,用那笔钱,付了另一套房子的首付。
房子不大,但很温馨。
我们一起设计,一起装修,把我们的小家,布置成了我们喜欢的样子。
我们养了一只猫,叫“年糕”,因为它胖乎乎、软绵绵的,像一块年糕。
日子过得平淡,却很幸福。
我渐渐地,把那些不开心的事情,都忘了。
我以为,我的生活,就会这样一直平静地过下去。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带着哭腔的、苍老的声音。
是我妈。
她说:“妞妞,你快来医院,你表弟……他出事了。”
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挂掉电话。
我不想再跟他们有任何牵扯。
但是,听到她声音里的绝望和无助,我的心,还是软了一下。
我去了医院。
在急救室门口,我看到了我妈和我姨妈。
她们两个人,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头发凌乱,满脸泪痕,瘫坐在地上的长椅上。
看到我,我姨妈像是看到了救星,她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哭喊着:“妞妞,你一定要救救你弟弟啊!你最有出息,你一定有办法的!”
我甩开她的手,冷冷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我那个表弟,婚后不久,就染上了赌博的恶习。
他把家里的积蓄输光了,又借了高利贷。
利滚利,很快就欠下了几百万的巨款。
追债的人找上门,把他打成了重伤,现在还在急救室里抢救,生死未卜。
而那套用我的血汗钱买来的婚房,也被他偷偷抵押了出去。
现在,银行要来收房了。
他的新婚妻子,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卷了家里剩下的所有值钱东西,跑回了娘家,说要跟他离婚。
我听着这一切,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甚至,还有点想笑。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你们找我,是想让我帮他还赌债?”我看着她们,平静地问。
“妞妞,他可是你亲弟弟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姨妈哭得撕心裂肺。
“我没有弟弟。”我纠正她,“而且,就算有,我也没义务去替一个赌徒,收拾烂摊子。”
“你……你怎么能这么冷血!”我姨妈指着我,气得浑身发抖。
“我冷血?”我笑了,“当初,你们把我唯一的房子抢走,送给他当婚房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有多冷血?”
“你们把他养成一个好逸恶劳、不学无术的废物,让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本不属于他的一切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正在亲手毁掉他?”
“现在,他自食恶果了,你们却想让我来替他承担后果?凭什么?”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她们脸上。
她们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只能用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瞪着我。
这时候,急救室的门开了。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我姨妈听到这句话,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我妈也瘫软在地,嚎啕大哭。
整个走廊里,都回荡着她凄厉的哭声。
我看着眼前这出闹剧,心里一片漠然。
我没有同情,也没有幸灾乐祸。
我只是觉得,很累。
我转身,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妈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冲过来,死死地抱住我的腿。
“妞妞,你别走!你不能不管我啊!”她哭着哀求我,“你弟弟没了,房子也没了,你姨妈也倒下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就只有你了啊!”
我低头,看着她苍老的、布满泪痕的脸。
那张我曾经无比渴望得到她一丝垂怜的脸。
现在,我只觉得陌生。
“你还有你自己。”我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手指,“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我走了,没有再回头。
我以为,这件事,到这里,就该画上一个句号了。
没想到,几天后,我妈竟然找到了我家里。
那天,我和阿辰正在吃晚饭。
门铃响了。
阿辰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我妈。
她拎着一个破旧的行李箱,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看起来比上次在医院见到时,更加苍老。
她看到我,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推开阿辰,挤进屋里,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放,理直气壮地说:“妞妞,我没地方去了,以后我就跟你住了。”
我看着她,觉得荒唐又可笑。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收留你?”
“就凭我是你妈!”她挺直了腰板,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尖锐,“你必须得养我!不然就是不孝!我要去告你!”
“你去告吧。”我淡淡地说,“法院判决书上写得很清楚,我们之间的母女情分,在你把我的房子过户给你外甥的那一刻,就已经断了。我现在,对你没有任何赡养的义务。”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开始在屋子里撒泼打滚。
“我不管!我今天就住这儿了!哪儿也不去!你要是敢赶我走,我就死在你家门口!”
她一边哭喊,一边用眼睛的余光,偷偷地观察我的反应。
她以为,我还会像以前一样,心软,妥协。
可惜,她打错了算盘。
我不是以前那个,渴望得到她一点点爱,就可以卑微到尘埃里的女孩了。
我拿出手机,平静地按下了110。
“喂,警察同志吗?这里是XX小区XX栋XX号,有人私闯民宅,寻衅滋事,请你们过来处理一下。”
我妈听到我报警,瞬间就愣住了。
她大概没想到,我会做得这么绝。
她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你竟然报警抓你亲妈!你会遭报应的!”
我没有理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很快,警察就来了。
他们问清楚了情况,又看了我提供的法院判决书,然后对我妈进行了严肃的批评教育。
最后,在我妈的哭天抢地和咒骂声中,把她“请”了出去。
世界,终于清静了。
阿辰走过来,从背后抱住我。
“都过去了。”
我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是啊,都过去了。
我以为,这次之后,她应该会彻底死心了。
没想到,一个星期后,我接到了社区居委会的电话。
他们说,我妈把我告到了居委会,说我虐待老人,不尽赡养义务。
居委会希望我能过去一趟,调解一下。
我真的,被她的无耻,给气笑了。
我去了居委会。
调解室里,坐着几个居委会大妈,还有我妈。
她一看到我,就开始哭诉,说她如何含辛茹苦地把我养大,我又如何忘恩负义,把她赶出家门,让她流落街头。
她演得声泪俱下,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几个居委会大妈,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不赞同。
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大妈,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小姑娘,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工作压力大,但父母养我们小,我们养他们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妈妈一个人,把你拉扯这么大,多不容易啊。你怎么能这么对她呢?”
我没有急着辩解。
我等她们都说完了,才从包里,拿出了一叠厚厚的资料。
有我当年买房的所有证据,有法院的判决书,还有我从小到大,给她和姨妈一家的转账记录。
我把这些东西,一份一份地,摆在她们面前。
“大妈,您说的没错,父母养我们小,我们养他们老,天经地义。”
“但是,前提是,她得尽到了一个做母亲的责任。”
“一个从小就重男轻女,把我当成提款机和扶弟魔的工具人;一个为了给外甥买婚房,可以毫不犹豫地把我辛苦攒钱买的、唯一的安身之所抢走;一个在我被伤得体无完肤之后,还想当然地要求我为她的晚年买单的母亲,你们觉得,她配得到我的赡养吗?”
我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调解室里,鸦雀无声。
那几个刚才还义愤填膺的大妈,此刻都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我妈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羞愤难当。
“我今天来这里,不是来接受你们的调解的。”我站起身,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我只是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你一件事。”
“从今往后,我的人生,跟你再无任何关系。你的生老病死,你的喜怒哀乐,都与我无关。”
“你想住进我的房子,享受我的劳动成果,做你的美梦去吧。”
说完,我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调解室。
外面的阳光,很好。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终于,彻底地,摆脱了那个困扰我前半生的噩梦。
后来的生活,很平静。
我和阿辰结了婚,有了一个可爱的宝宝。
我们的小家,充满了欢声笑语。
我偶尔会从一些远房亲戚那里,听到关于我妈的消息。
听说,我姨妈因为受不了丧子之痛,精神失常,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我妈为了给她治病,卖掉了老家的房子,但还是杯水车薪。
她现在一个人,租住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靠打零工和捡破烂为生。
听说,她过得很不好。
很多人都劝我,说她毕竟是我妈,血浓于水,让我去看看她,接济她一下。
我都拒绝了。
不是我心狠。
而是我知道,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无法弥补。
有些裂痕,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愈合。
我无法原谅她。
但我也不再恨她了。
我只是,把她当成了一个陌生人。
一个与我无关的,活在遥远记忆里的,模糊的符号。
有一次,阿辰问我:“你真的,一点都不后悔吗?”
我当时正在给宝宝讲故事。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宝宝躺在我怀里,睁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
我低头,亲了亲他柔软的脸颊。
然后,我抬头,看着阿辰,笑了。
“不后悔。”
“我的人生,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页。这一页里,有阳光,有爱,有温暖,有希望。”
“这就够了。”
是的,这就够了。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我为我曾经的天真和愚蠢,付出了代价。
而她,也终将为她的自私和冷漠,付出代价。
这很公平。
我的人生,还很长。
我要带着我的爱人,我的孩子,好好地,幸福地,走下去。
至于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和事。
就让他们,都随风而去吧。
我以为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但生活,总是比小说更具有戏剧性。
在我儿子三岁生日那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警察局打来的。
他们说,我妈去世了。
是在她租住的地下室里,被发现的。
煤气中毒。
警察说,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基本可以排除他杀。
至于是不是自杀,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他们让我过去,认领遗体,处理后事。
我挂了电话,呆坐了很久。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没有悲伤,也没有喜悦。
就是一种……很空的感觉。
好像心里有一块地方,一直堵着什么东西,现在,那东西突然就消失了,留下一个空洞,有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阿辰看出了我的不对劲,他走过来,握住我的手。
“怎么了?”
我把事情告诉了他。
他沉默了片刻,说:“我陪你去。”
我点了点头。
在去殡仪馆的路上,我一句话也没说。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很多画面。
有我小时候,她牵着我的手,教我走路的样子。
有我上学时,她给我准备的、总是比别人丰盛的午餐。
有我工作后,她一边数落我花钱大手大脚,一边把我塞给她的钱,小心翼翼地收起来的样子。
我一直以为,她是不爱我的。
但现在想来,或许,她也曾用她自己的方式,笨拙地,爱过我吧。
只是,她的爱,太沉重,太扭曲,太自私。
掺杂了太多的算计和权衡。
以至于,我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只有窒息。
到了殡仪馆,我在停尸间里,见到了她。
她躺在一张冰冷的铁床上,身上盖着白布。
工作人员掀开白布的一角。
我看到了她的脸。
那张曾经熟悉的脸,此刻,灰败,浮肿,毫无生气。
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像一蓬枯草。
眼角的皱纹,深得像刀刻的一样。
我看着她,心里,突然就涌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我没有哭。
我只是静静地站着,看了她很久。
这个给了我生命,又毁掉了我前半生的女人,就这样,以一种如此不堪的方式,结束了她的一生。
警察把她的遗物,交给了我。
一个破旧的帆布包。
里面,除了一些换洗的衣物,和几十块零钱,只有一个小小的、上了锁的铁盒子。
警察说,这是在她枕头底下发现的。
我用钥匙打开了铁盒子。
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存折或者贵重物品。
只有一沓厚厚的、泛黄的信纸。
还有一张我的照片。
是我大学毕业时,穿着学士服,在校门口拍的。
照片上的我,笑得一脸灿烂,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我拿起那些信纸,一封一封地看。
那都是她写给我的信。
或者说,是她的日记。
从我出生那天,一直写到她去世的前一天。
字迹很潦草,有很多错别字,但内容,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击中了我的心脏。
第一封信,写在我出生的那天。
“今天,我的女儿出生了。她很小,很软,像一只小猫。她哭起来,声音很大。医生说,她很健康。我给她取名叫‘盼娣’,希望她能给我带来一个弟弟。你爸爸,好像不太高兴。他说,又是个赔钱货。”
看到“盼娣”这个名字,我愣住了。
原来,我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名字。
后来,大概是觉得太土,才改成了现在的名字。
我继续往下看。
“盼娣一岁了,会走路了。她总是喜欢跟在我身后,像个小尾巴。今天,她第一次开口叫‘妈妈’。我的心,都要化了。”
“盼娣三岁了,上了幼儿园。她很聪明,老师总夸她。但是,你爸爸还是不喜欢她。他总是打她,骂她。我拦着,他连我一起打。我好没用。”
“盼娣五岁了,妹妹生了个儿子。全家人都很高兴。你爸爸抱着外甥,亲了又亲。他说,这才是我们家的根。我看着盼娣失落的眼神,心里很难受。我对不起她。”
“盼娣上小学了,她学习很好,总是考第一名。我拿着她的奖状,给你爸爸看。他只是冷哼了一声,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以后还不是要嫁人。”
“今天,我把盼娣的压岁钱,给了外甥。盼娣哭了,哭得很伤心。她说,妈妈不爱她。我怎么会不爱她呢?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在这个家里,我们母女俩,人微言轻。我只能讨好他们,才能让我们过得好一点。”
“盼娣考上重点大学了,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我高兴得好几天没睡着觉。我去给她买新衣服,买新被子。我想让她风风光光地去上学。可是,你爸爸说,没钱。他说,钱要留着给外甥盖房子娶媳妇。我跟他大吵了一架,他打了我。我偷偷地,把我的嫁妆,那对金耳环,卖了。凑够了盼娣的学费。”
看到这里,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原来,我一直以为的,理所当然的学费,是她用这种方式,为我换来的。
而我,却从来都不知道。
我继续往下看。
“盼娣工作了,她给我寄了好多钱。她说,要让我过上好日子。我把钱都存起来了,一分都舍不得花。我想,等她结婚的时候,都给她当嫁妆。”
“盼娣要买房子了,她把房子写在了我的名下。我知道,她是想让我高兴。我拿着房产证,手都在抖。我的女儿,真的长大了,有出息了。我真为她骄傲。”
“妹妹来找我,哭着说,外甥要结婚了,女方要婚房。她说,如果买不起房子,外甥这辈子就毁了。她求我,让我把盼娣的房子,给她儿子。我不同意。那是盼娣的命根子,我怎么能动呢?可是,妹妹给我跪下了。她说,当年,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她儿子就不会死。她说,我欠她一条命。”
看到这里,我浑身一震。
我姨妈的儿子?
我从来不知道,我姨妈还有一个儿子。
我继续往下看,才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我妈带着我和我姨妈的儿子,去河边洗衣服。
我贪玩,不小心掉进了河里。
我妈不会游泳,急得大喊救命。
是我姨妈的儿子,一个只有十岁的男孩,跳下河,把我推上了岸。
而他自己,却因为体力不支,被湍急的河水,冲走了。
从此以后,我妈就一直活在深深的自责和愧疚里。
她觉得,是我,害死了她外甥。
她觉得,她欠了她妹妹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债。
所以,她才会对姨妈一家,予取予求。
所以,她才会牺牲我的幸福,去弥补她心中的亏欠。
日记的最后几页,写得很混乱。
“盼娣把我告了。她不要我这个妈了。也好。像我这样的妈,不要也罢。我没有保护好她,还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我不配做她的母亲。”
“外甥死了。房子也没了。妹妹也疯了。都是我的报应。是我害了他们,也害了盼娣。”
“我好想盼娣。我想跟她说声对不起。可是,我没有脸见她。我只能,每天晚上,偷偷地去她家楼下,看一看她房间的灯光。只要看到灯是亮的,我就知道,她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今天,是盼娣儿子的生日。我给他织了一件小毛衣。我想送给他。可是,我不敢去。我怕盼娣看到我,会不高兴。我怕我这个不祥的人,会给她带去晦气。”
“我好冷。也好饿。我好想吃一碗盼娣做的,热汤面。可是,我再也吃不到了。”
这是她写的,最后一篇日记。
我看完,早已泪流满面。
我手里,还捏着那张我的毕业照。
我翻过照片,看到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我的女儿,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儿。妈妈爱你,只是,妈妈没有资格说爱你。”
那一刻,我所有的怨,所有的恨,都烟消云散了。
我抱着那个冰冷的铁盒子,蹲在地上,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终于明白,她不是不爱我。
她只是,被沉重的愧疚,和扭曲的亲情,绑架了一生。
她用一种最错误的方式,爱着所有的人。
最终,却伤害了所有的人,也毁灭了她自己。
我给她办了葬礼。
很简单,只有我和阿辰。
我把她,和我父亲,合葬在了一起。
在她的墓碑前,我放上了一束她最喜欢的,栀子花。
“妈,对不起。”
“还有,我爱你。”
我说得很轻,很轻。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我。
我知道,她听到了。
回去的路上,阿辰一直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他什么也没说,但我知道,他懂我。
生活,还要继续。
只是,我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我学会了,和过去和解。
和那个,曾经带给我无尽伤痛,却又用她的一生,来偿还的母亲,和解。
我不再去追问,那些是对,那些是错。
因为,在复杂的亲情面前,很多事情,根本就无法用简单的对错来衡量。
我能做的,就是珍惜眼前人,过好未来的每一天。
我会把我的孩子,好好地抚养长大。
我会给他全部的,健康的,不求回报的爱。
我不会让他,再重蹈我的覆辙。
我会告诉他,妈妈很爱他。
这种爱,与性别无关,与利益无关,与任何条件都无关。
只因为,他是我的孩子。
这就够了。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车窗。
我靠在阿辰的肩膀上,看着窗外,万家灯火,一盏一盏地亮起。
我知道,其中有一盏,是属于我的。
那里,有我的爱人,我的孩子,我的家。
我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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